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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章

第 21 章

白鳳雙将自己繡的帕子舉起來看了看,道:“雙蝶穿花,我第一次繡得這麽好看,多虧公主教的好。”

白玥笑道:“明明是你手巧聰明,一教就會,怎麽還謝上我了。”

白鳳雙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不如我們把我們二人的名字也繡一上去,然後交換手帕如何?”

白玥一聽,拍手贊成,道:“這真有趣,就這麽辦!”

于是,她們兩人一人繡了一個“玥”字,一人繡了一個“雙”字在帕子上。

繡好以後,二人交換了帕子。

白玥愛不釋手地摸着帕子,道:“所以,這該不會就是古人說的手帕交吧?”

白鳳雙笑道:“咱們可不止是手帕交,還可以做畫交、詩交、衣裳首飾交呢。”

白玥被她說得笑彎了眼:“姐姐說的這些雖然也都能交換,可這名兒卻沒手帕交好聽呢,聽上去古古怪怪的。”

白鳳雙把白玥的手帕珍重的放到自己懷裏,對她道:“所以古人許是因為難聽,才沒說女子之間的友誼叫衣裳首飾交吧。忙了一下午了,妹妹也該餓了吧?”

白玥像只小兔子似地乖巧地點點頭,道:“是有些肚餓,我讓她們上些吃食吧。”

宮女們動作麻利,沒一會兒,桌上就置好了精致的點心和茶飲,有胭脂桃紅酥、松仁奶皮酥、芙蓉荷花酥等等。

她們兩人坐在一處,吃着點心喝着茶飲,午後的日光和煦溫暖,自窗外散落進來,柔柔的鋪了一地。

她們二人身上熏着同樣的熏香,是屬于年輕姑娘的甜香氣味兒,兩人樣貌皆是姣好,湊在一處說笑着,日光灑在她們身上,一切美的像畫一般。

“生辰禮想要什麽?”白鳳雙問她。

白玥道:“只要是姐姐送的,我都喜歡。”

白鳳雙想了想,有些苦惱地道:“可是你如今想要什麽都有了,我還真的沒什麽可送的了呢。”

白玥把她靠在她肩上,撒嬌道:“那就不要送了,陪我在這裏住一晚好了。”

“那怎麽行。”白鳳雙笑着捏捏她的臉頰,道:“這可是你回來以後第一次生辰,我定要送你一份大禮才行。”

白玥笑道:“那好,那日也是姐姐的生辰,我也要給姐姐好好準備一份禮物。”

聖上要為新月公主大辦生辰宴一事很快就傳的滿京城皆知了。文武百官及貴女命婦們都在用盡心力準備給公主的生辰禮,畢竟皇帝對公主的寵愛有目共睹,若是送的禮得了公主歡心,在陛下面前提幾句,那可是難得的好處。

消息一出,各大首飾鋪子,面料鋪子的掌櫃們都忙着四處收羅好東西。

就連民間街頭都多的是百姓讨論此事,他們甚至将皇帝尋回公主一事編成了話本,在茶樓裏面講。

這話本故事除了比較正經的公主回宮,還有另外一些比較小衆的版本,講的就是公主和楚翰林的愛恨情仇,這版本就多了,有說是公主抛棄了楚翰林的,也有說是楚翰林為了郡主休了新月公主的,其中還夾雜着一些香豔的描寫,頗受歡迎。

而就在這時,楚知禹也被陳州明單獨叫到了府上。

陳州明端坐在太師椅上,喝了口茶,慢斯條理地問他:“知道我叫你了是為了什麽事嗎?”

楚知禹道:“弟子不知,還望座師明示。”

陳州明道:“上次你退婚的事,已得罪了穆王爺,如今又出了新月公主這事,陛下也對你生了芥蒂。本來你辦了貪污的大案,該給你升職才對,到現在還沒提升,定是因為新月公主一事。日後在朝堂上,你該如何自居?”

楚知禹沉默片刻,道:“弟子該更盡心盡責做好自己的職責。”

陳州明冷哼一聲,道:“愚鈍。”

“陛下既然已經對你有了意見,又怎麽可能會再重用你?你需得想法子化解陛下的芥蒂才是。”

楚知禹垂眸道:“弟子不知該如何化解。”

“如今眼下就有個現成的機會。”陳州明道:“新月公主的生辰宴。”

“你既然與她相識已久,自然知道她喜歡什麽東西,只要你送的東西能投其所好,表明你與她交好的心思,新月公主在陛下面前提上一提,陛下自然會明白你的悔過之心。”

這次楚知禹沉默良久,才道:“座師的意思弟子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此事的。”

“你必須把這事當作最要緊的事來辦。”陳州明道:“陛下對新月公主的寵愛非同尋常,已為她破了多次例,你若不能化解此事,只怕不只遷升無望,還有可能會被貶。”

楚知禹眼眸幽深如深淵,袖中的手握緊了,好半響,才道:“弟子知道了。”

與此同時,楚府上王氏也正和楚芳穎在商量這事。

新月公主生辰宴一事在高門大戶的後宅中早已傳開,命婦貴女們也想攀附新月公主,所以也都在想辦法。

楚芳穎的婚事已經因為楚玥一事受了影響,便和王氏商議,能不能借着這次生辰宴化解一下矛盾。

“只要是讓別人知道,公主她并沒有怪罪我們楚家就好了。”楚芳穎道:“畢竟我們也養了她那麽多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

王氏想了想,道:“可是你我都不能去赴宴啊。”

楚芳穎道:“哥哥不是能去嘛。讓哥哥想想辦法啊!”

王氏想起最近楚知禹對自己冷淡的态度,有些猶豫,道:“我試試看吧。畢竟你哥自己也得再娶,他不能把自己的路也堵上。”

于是,晚上楚知禹回府後,王氏就向他提了此事。

“我想着就是,楚玥,啊不,是公主她,最喜歡的就是兔子,以前養兔子她都舍不得吃。我聽說胡國有一種白色的垂耳兔,小小的,也長不大,特別讨人喜歡。咱們設法買一對來,送給她,興許她一高興就不再計較之前的事了呢。”

楚知禹冷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母親不必操心。”

王氏面色憂愁,道:“你妹妹已經及笄,之前說媒的那麽多,最近卻都無人上門,你做哥哥的就不着急嗎?還有你自己,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再娶個。”

楚知禹道:“早知如此,母親為何不之前就對她好些?”

王氏一噎,半響才讪讪地道:“我怎麽會知道她是公主……”

楚知禹淡淡地道:“所以,還請母親以後與人為善,切不可苛待他人。”

王氏敷衍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只要你記得去準備東西就行了。”

楚知禹并不答應她,只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不需母親多言。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哦,好吧。”王氏只好答應道。最近的楚知禹總讓她有些害怕,她也不想與他在一起多待。

楚知禹回鐘粹苑的路上,洗墨問他:“大人,要小人去找那垂耳兔嗎?”

楚知禹冷冷地掃他一眼,洗墨頓時閉上了嘴。

此刻,碧天之上,正懸着一輪圓月,銀色的月華如霜般灑在地上。

楚知禹一身素色寬袖長袍,如墨色瀑布般的長發披在身後,在月下閃着淡淡的光華,他擡頭看着月亮,神色有些孤寂。

洗墨看着他的側臉,總覺得自己主子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雖然話少,可總歸還是能看出他的喜怒的。可最近這段日子,楚知禹比以前更深沉內斂,讓人看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麽。

承乾宮,屋內鋪着織金地毯,芙蓉石雙耳三足爐內燃着龍涎香,紫檀木架上擺着玫瑰色琺琅釉花瓶、翡翠白菜、七色寶石靈芝盆景,華貴異常。

皇貴妃一身黃色繡風紋長袍,披着四合如意雲肩,頭戴珠玉金鳳冠,頸上一串東珠項鏈,端坐于正坐。

白玥只覺得眼睛都被晃得有些睜不開了,她自己宮裏雖然也有不少皇帝賞的好東西,可不會擺的這般富麗堂皇的。

今早皇貴妃忽然讓人邀她過來,不知所謂何事,之前因為的事,她心中亦是頗為忐忑。

可不想到了承乾宮,皇貴妃對她的态度卻比初見還要好些。

她臉上帶着笑,語氣溫和地對白玥道:“這些日子在宮裏可還住的慣?”

白玥見她這樣頓時放松不少,微笑着回道:“多謝皇貴妃娘娘關心,宮裏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自然是住的慣的。”

皇貴妃身後的宮女捧着一個螺钿盒子到白玥面前,盒內放着一對白玉手镯。

“這對镯子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我瞧着很配你,就給你帶着玩吧。”

白玥謝了她,讓暮雪收了。但心裏卻警覺起來,總覺得皇貴妃态度轉變的實在是奇怪。

皇貴妃又問她上學學了哪些東西,可有喜歡的料子給她做幾套衣服等等。

白玥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皇貴妃才終于說到了重點。

“薇瀾這孩子,性子淘氣,之前惡作劇作弄你,是她不對,我把她狠狠訓了一頓。”

“如今陛下罰她禁足,她日日思過,也知道自己錯了。還想請你能原諒她這一回。”

白玥本就沒想過于計較此事,便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妹妹以後不要再犯就是了。”

皇貴妃聽她這樣說,眉毛一揚,聲音也輕快起來:“正是呢,難得你這般大度。”

“只是……”她忽然面露憂色,嘆道:“薇瀾她日日呆在自己屋中,只怕日子長了要憋出病來。”

白玥明白她是想自己幫白薇瀾求情,可皇帝才剛罰了她,怎麽也該等過一段時間再說,要不然不就是打皇帝的臉嗎?

白玥道:“我亦想替妹妹秋秋,只是如今父皇正在氣頭上我不好開口,等過些日子我再去說此事吧。”

皇貴妃點頭道:“也對。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喜歡些什麽?我去幫你尋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白玥道:“我是小輩,哪裏就勞煩娘娘這般費心了,娘娘只要念着我,便是我的福分了。”

皇貴妃聞言笑道:“你性子實是極好,比薇瀾可好得多,怪不得陛下這麽喜歡你,就連我也是喜歡得緊。以後有空就多過來這邊坐坐,陪我說說話兒。”

白玥謝了她。皇貴妃又留下她用午膳,飯桌上招待備至,同之前完全換了一副嘴臉。

白玥不覺得有異,心裏欣喜不已,她自小缺愛,最渴盼的就是他人能喜歡她。皇貴妃雍容華貴,氣度非凡,是當下後宮之冠,能獲得她的認可更是不易。

用完午膳,皇貴妃又拉着白玥參觀承乾宮。

兩人邊走邊聊,看到廊下種的海棠花時,皇貴妃忽然傷感落淚。

“這海棠花是瀾兒最喜歡的,如今她被禁足,別說看花兒了,就是出來見見我也是不能的……”

她以帕掩面,低聲啜泣起來。

白玥見她思女心切,心裏也是難受,她自小沒了母親,最見不得母女分離,眼眶也有些紅。

想了想,她對皇貴妃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看看瀾妹妹吧。”

藍花草籽

第 20 章 來訪

來訪

白薇瀾被軟禁以後,宮裏再沒有人敢說白玥一句壞話,皇貴妃那邊也沒有任何動靜。

幾位娘娘也都尋了由頭給白玥送了禮物,就連她宮中的太監宮女都成了其他人的巴結對象,多的是別的宮的太監宮女來攀關系的。流螢和畫眉二人整天得意洋洋的。

白玥怕她們惹事,多次囑咐她們不可太過張揚,她們才有所收斂。

唯有暮雪吃過苦,性子穩重,從來都是踏實做事的。

白玥沒有虧待她,私下單獨給了她額外的賞賜,還給了她假,讓她回家看看爹娘。宮女自打入宮以後,輕易不能出宮,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很是不易。

不過,有時候白玥冷靜下來想想,又覺得白薇瀾雖然過分,但罪不至此,便打算過段時間再試着勸勸父皇,看能不能把她放出來。

她正想着這事,門口就有人通報,說四公主和五公主來訪。

白玥一愣,不知她們二位怎麽忽然來了,自從她入宮以後,她們這還是第一次來她的永春宮,忙吩咐宮女讓她們進來。

四公主和五公主見了白玥,臉上再不像之前那般高傲冷漠,而是帶着近乎讨好的笑容。

兩人有些拘謹的落了座,白玥讓人給她們二人上了茶,三人先寒暄了幾句。

等場面話說完,四公主說明了來意。

“姐姐,你入宮以後我們一直沒來拜訪,心裏過意不去,我們兩人各給你準備了一件小禮物,還請姐姐不要嫌棄。”

她們二人身後的丫鬟呈上兩個松木盒,一個木盒裏面裝着一支珍珠發簪,另一個裝着一支金步搖。

白玥謝了她們,道:“怎麽能讓你們這麽破費,我是做姐姐的,應該我給你們東西才對。”

四公主道:“之前姐姐不是給過我們了嗎?只是我們那時候不懂事,辜負了姐姐的一片心意,如今想想實在是不該。”

白玥知道她說的是之前她給她們送東西,她們不光不要,還把東西扔到了地上那件事。

她搖搖頭說:“不妨事的。”

四公主道:“其實我們當時也是不得已,即使我們有心與姐姐來往,但三姐姐她卻不許。三姐姐母親是皇貴妃,我和妹妹的生母不過是普通妃子,時時受她管轄,處處受她牽制,我們不得不聽她的。”

五公主年紀小,聲音還帶些孩子氣,她也道:“還請二姐姐不要怪我們。”

白玥之前就聽流螢說過宮裏大致的情況,她知道皇貴妃在後宮獨大,其他嫔妃要想在宮裏好過些就必須聽她的。

她道:“我知道妹妹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會怪罪妹妹們的。”

“只是……”她有些好奇地道:“宮裏就沒有別的寵妃可以制衡皇貴妃了嗎?”

四公主道:“二姐姐有所不知,皇貴妃娘娘的娘家可是陳家,她哥哥可是當朝右相陳州明,如今可是權勢滔天,就連父皇都要忌憚他三分。皇貴妃娘娘在後宮自然也是獨斷專行。”

陳州明?

白玥記得之前好像聽楚知禹說過這個名字,好像是他的恩師。

原來陳州明竟然這麽厲害。怪不得楚知禹遷升的這般快,想必也有陳州明的功勞吧?

她一直知道楚知禹滿心抱負,想為國家和百姓做一些事出來,卻不知道他竟然也會結交權臣。她以前只當他是那種兩袖清風,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之人。

不過這麽一想,他之前要娶郡主只怕不是單純的喜歡郡主這個人,也許還存着與王府聯姻,有利于他的仕途的心思吧。

所以,這樣她就更不能理解他為何會與郡主退婚了。退婚必然會得罪穆王府,實在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也許是背後有什麽別的緣故吧,或是官場派系之類的?

“二姐姐?”

四公主的聲音響起,白玥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哦。”她有些抱歉地對她們二人笑笑,道:“剛才忽然想到些別的事。你們餓了吧?不如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

四公主和五公主對看一眼,道:“那就叨擾姐姐了。”

她們二人年紀小,白玥把她們兩個當小孩子來照顧,飯桌上親自幫她們布菜,還讓小廚房特意添了幾個甜食上來。

她宮裏皇帝特設了小廚房,做的菜要比禦書房統一送的菜要好吃的多,兩位公主都吃的很高興。

吃完飯,白玥又讓流螢取來父皇剛賜的紅珊瑚項鏈,給了她們一人一串。

流螢不情不願地去取了來,嘟囔道:“公主,這珊瑚項鏈可是西海國進貢的,整個宮裏只有五條呢,陛下只給您兩條,您這……”

白玥瞪她一眼,示意她閉嘴。轉頭對四公主和五公主道:“我看着這項鏈顏色喜慶,你們年紀小戴着正好看。”

四公主和五公主一聽項鏈這麽珍貴,推拒着不收。

白玥将項鏈塞到她們手裏,假裝板起臉,道:“不過是條項鏈,我做姐姐的一點心意,你們這般推拒,莫不是看不上姐姐的東西?”

四公主和五公主見她這樣,只好收下。她們二人平日裏雖然吃穿用度不少,但像這種好東西卻很少得到,所以雖然嘴上說的不要,拿到項鏈卻都是眼中一亮,欣喜不已,兩人齊齊謝了白玥。

白玥見她們喜歡,心裏亦很歡喜,對她們道:“以後缺什麽就告訴我,只要是我這裏有的,随你們用。”

四公主和五公主即使是迫于形勢,不得不來與她聯絡,此刻也是心中一暖,覺得白玥比白薇瀾待她們二人要好得多,對白玥多了幾分真情實意起來。

但她們二人走的時候,提出請白玥為她們的來訪保密。

白玥知道她們是怕自己母妃受皇貴妃的責罰,當即答應了她們。

四公主和五公主走後,流螢忍不住道:“公主,她們兩個之前那麽冷待你,還幫着三公主欺負你。你為何還對她們這麽好?還把那珊瑚項鏈給她們?您自己可都一條都沒有呢!”

白玥知道流螢就是這個性子,只得耐着性子對她道:“她們畢竟是我的親妹妹,之前的事也不能怪她們,她們也是迫不得已。”

流螢撇撇嘴道:“我看她們就是見風使舵,對您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白玥知道她是為自己擔心,但這話實在過分,她沉下臉道:“這話你切不可再說了,若是讓旁人聽了,你一個下人這麽說主子,你還活不活了?”

流螢早知道白玥性子軟,一點不害怕,眨眨眼道:“在外面我自然是不會說的,這不是在咱們自己宮裏嘛!公主還要罰我不成?”

白玥拿她沒辦法,只好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無奈道:“你呀!真是得好好管管你這張嘴了,什麽時候能穩重些。要多和暮雪學學才對。”

暮雪此刻正在一旁整理床鋪,聽到這話,道:“公主,流螢妹妹聰明伶俐,反應也快,奴婢是不及的。”

流螢看她一眼,有些得意地輕笑一聲,道:“我們若都是暮雪姐姐的性子,只怕是咱們宮裏要被其他宮裏的人欺負死。”

白玥只覺得被她吵得頭大,只好推說自己累了要睡了,把她趕了出去。

等沐浴完,躺在床上,她看着床幔,輕嘆口氣,對暮雪道:“以前我只覺得皇子皇女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日子過得定是像神仙一般。原來他們也有這麽多煩惱。”

暮雪為她掖好被子,道:“公主,陛下這般疼你,您不必為這些事憂愁。”

白玥道:“父皇雖然待我好,我不用擔心宮裏的事。可我畢竟也這麽大了,以後總不能一直住在宮裏,也是要再嫁人的,不知那時又會怎麽樣了?”

暮雪被她這麽一說,也開始發愁起來。大雍國公主的婚事不是為了和親,就是政治聯姻,白玥又是和離過的,即使皇帝下旨賜了婚,只怕夫家也會嫌棄她非完璧之身,日子也會不好過。

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景灏帝就是再寵她,想必也是不會讓她一直不出嫁的。即便是他同意,百官也不會同意的。

暮雪想了好一會,想到一個法子:“公主,不如讓陛下給您找個老實聽話的驸馬吧。最好是家裏的公婆也是老實本分之人,官職低些不要緊。”

她說的這也是個法子,但白玥卻仍是本能地不想接受。

她并不想嫁人,只想一直陪着父皇。即使是嫁人,在愛過了楚知禹之後,她又怎麽還能愛上別人。滿朝青年才俊,無一人及他半分風華。

就像那句詩說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惠風和煦,天氣稍暖。

這幾日,白玥時常與白鳳雙一處玩兒,還讓白鳳雙當了她的伴讀,兩人每天都在一處,好不開心。

白鳳雙知識淵博,不負才女之名,與她同學,讓她受益頗多。

更重要的她們二人性子也合,在一處輕松愉快,真真是比親姐妹還親。

這日下了學,白玥留白鳳雙在宮裏繡手帕。

她以前在楚家常做繡活,所以她的繡活很是出色。

可白鳳雙打小就忙于學詩詞書畫,不善女紅。

白玥見她繡的彎七扭八的,打趣道:“難得有姐姐不會的東西呢。”

白鳳雙臉頰微紅,道:“我…我小時候最煩做這些了。公主你教教我吧。”

白玥平日裏見她總是一副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樣子,難得見她這樣,玩心大起,逗她道:“那你得喊我一聲好妹妹才行。”

白鳳雙知道她在逗自己,臉上卻還是又紅了幾分,略帶羞惱地道:“好妹妹,教教我吧。”

白玥見好就收,不再逗她,拉着她一針一線教起來。她教的細致,如何下針,如何走線都說的清楚,白鳳雙也聽得認真。

兩人繡了半個多時辰,各繡了兩只彩蝶和一簇蘭花在帕子上,那蝴蝶以藍紫色絲線交織繡成,在陽光下變幻着色彩,很是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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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潑墨

潑墨

暮雪見她面色發白,眼底發青,擔憂地道:“公主,您沒事吧?您要是身子不适就告假,別去上學了吧。”

白玥搖搖頭,道:“我沒事,不過是昨晚做了噩夢,過一會子就好了。”

她不想因為這一點事兒就落下課,強撐着爬起來。起身時正好掃到桌上放着的那件白色紗裙,想起父皇對她的寵愛和關心,她嘴角微微一笑,夢裏的陰霾終是散了一些。

她走到桌邊,指尖拂過紗裙,眼神柔軟。

暮雪見她這樣,在一旁道:“公主,要不您今日就穿這件衣裳吧?”

白玥雖然喜歡這裙子,但她平日上學穿的都是簡單樸素的衣裳,這裙子如果穿去上學,顯得有些招搖了。

就在白玥猶豫之時,正好流螢端着臉盆走進來,見她摸着裙子,道:“公主,陛下昨天說他今日下了朝就來看您呢。您不如穿着這件衣裳讓陛下瞧瞧。”

白玥一聽,不再猶豫,決定就穿這這件了。難得能做件讓父皇高興的事兒,她不該瞻前顧後的。

這衣裳極輕,行動間衣帶飄飄,如雲似霧。暮雪給她绾了個淩虛髻,飾以白玉蝴蝶簪子,後面綁了兩根飄帶,看上去仙氣十足。

白玥看着鏡中的自己,也很欣喜,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長相普通,如今這麽一打扮,卻覺得自己生得也算不錯。

她在鏡子前轉了個圈,左看右看,欣賞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去上學。

許是因為穿了漂亮的新衣,白玥一路上心情頗好,步子很輕快,邊走還邊哼着小曲兒。

可一到了學堂,其他幾位公主的眼神就冷飕飕地向看她過來,白玥頓時笑不出來了。

她按照禮數和她們都打了招呼,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這些日子她也曾很努力的去和她們處好關系,送了不少小禮物。

可她們卻一直無動于衷,對她仍舊是滿滿的敵意,白薇瀾就更不用說了,時不時的就會來找她麻煩。

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她們對自己成見這麽重,白玥也沒有法子,如今她只想安安靜靜上自己的學。

白薇瀾是最後一個到的,她看見白玥的衣服,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但女夫子就站在她後面,她不能做什麽,惡狠狠地瞪了白玥一眼,然後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上午共兩個時辰的課,今日講的正好是白玥喜歡的詩詞和書畫。

恰巧女夫子也讓她們畫梅花,白玥索性就回憶着昨天白鳳雙教她的內容,把那幅紅梅浴雪圖又畫了一次。

這一次畫比第一次筆法更熟練,也修改了一些小的不足,是畫成以後,畫面飽滿清麗,紅梅嬌豔欲滴,在漫天飛雪中傲然綻放。

這幅畫,比其他幾位公主的畫都要好,女夫子看了也難得的點頭稱贊。

“新月公主雖然入學晚,但在丹青上确實有些天分。”

白玥受了誇獎,心裏高興,不過也沒有隐瞞,實話實說道:“其實這畫是我一個好友教我畫的,正好符合夫子您的要求,我就又畫了一遍。”

女夫子道:“即使這樣,能畫成這樣想,對于初學者來說也屬實不易了。”

見白玥被誇贊,白薇瀾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她看白玥的目光已經是難以遮掩的嫉恨。

夫子給她們布置了練習,就出門去了。

白玥讓暮雪給她研磨,按照字帖一筆一劃地臨摹,墨香在鼻尖輕輕散開,讓她的心都靜了下來。

她喜歡寫字,筆墨落在潔白的宣紙上,蜿蜒,暈染,有種靜谧的美好。

陽光灑在她發梢、指尖,柔和又溫暖。

可是,忽然間,大片的黑色鋪天蓋地地落下,遮蓋了她的眼簾,黏膩冰冷自她頭頂兜頭落下,淋遍了她全身。

身邊人的驚呼聲,重物落地的撞擊聲,還有刺耳的笑聲,各種聲音同時響起,霎時間書院裏吵雜萬分。

“公主!”

暮雪尖叫着撲過來為白玥擦臉上的墨水,黑漆漆的墨水被抹開,露出白玥兩只眼睛,她從頭到腳幾乎都被黑色的墨水澆透了,現如今她就像一只黑色的落湯雞,顯得滑稽可笑。

她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着,寒風一吹,身上冷得發抖。

其他幾個公主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公主和五公主只是抿唇而笑,白薇瀾卻是直接大笑起來,眼中帶着快意。

白玥轉頭看向白薇瀾,在這裏能做這事的,只有她。

白薇瀾咧着嘴角看着她,眼裏是挑釁和得意。

白玥強忍着怒氣問她:“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白薇瀾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你憑什麽說是我弄的?你看見了嗎?”

白玥看向其他幾人,可她們都避開了她的視線,沒有人出聲。

暮雪氣憤地道:“本來就是三公主讓人倒的,奴婢都看見了!”

白薇瀾雙目一瞪,惡狠狠地看向她,道:“你個賤婢,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白玥環顧四周,四公主眼神嘲弄,五公主冷漠地低着頭,其他人都冷眼旁觀,下人們也都移開視線,仿佛這事與他們沒有關系一般。

白薇瀾見狀,得意地說:“你不是喜歡出風頭嗎?上學還穿得花枝招展的,就怕別人不知道父皇寵你是嗎?如今我就看你要怎麽繼續顯擺!”

白玥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恨自己,明明她已經一次次的忍讓她了,自己也沒有得罪于她,她為何還是要處處折磨自己?她不是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嗎?

白玥心裏委屈又難堪,眼眶不由地紅了,濕透的衣服讓她周身像被冰塊包裹,冷得發抖。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裳上,看到原本精美的新衣裳被現在就像塊破抹布一樣,這可是父皇送她的新衣服!

她再也忍不了了,紅着眼眶對着白薇瀾道:“就因為父皇對我好,你就嫉妒成這樣?我可是你的姐姐!你若是喜歡這衣裳,要我送你我也是願意的,何必做這種事?”

“我嫉妒你?”白薇瀾像是聽到了了什麽大笑話,雙目瞪得像要凸出來一般,表情都扭曲了,她對白玥尖聲道:“你有什麽值得我嫉妒的?你不過是個下堂婦!你別以為我沒看到元宵宴會上你對着楚知禹含情脈脈的樣子,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看他!要不要臉啊你!”

白玥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還說的這麽難聽,難堪極了,臉漲得通紅。

她道:“我不過無意間看了楚知禹兩眼,你就扣這麽大的帽子?你是全程在監視我嗎?這麽一點小事都能被看見?”

白薇瀾怒道:“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也配?還我的姐姐?我可沒有你這種出身的姐姐!是不是父皇的種還不知道呢!”

“你!”白玥氣得兩眼發黑,一陣頭暈目眩,站都要站不穩了。

白薇瀾還在繼續道:“你什麽你!你僅憑一塊玉佩就想——”

“放肆!”門口突然響起皇帝暴怒的聲音。

皇帝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門口,此刻滿面怒容。

衆人一看陛下來了,都吓了一跳,齊刷刷地跪下了。

白薇瀾更是吓得臉色雪白,跪在地上,把頭深深地低下。

皇帝怒氣沖沖地大步走到白玥面前,親手把她扶起來,攬在懷裏,對邊上的宮女厲聲道:“還不快去拿衣服來給公主披上。”

宮女們吓得連忙去找衣服。

皇帝感受到白玥在不停發抖,輕輕摸摸她的頭,心疼地道:“乖孩子,別怕,父皇在這裏。告訴父皇,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皇帝的出現,讓白玥受得所有委屈都像是被安撫,這是她以前受再多委屈,都從未體會過的,被保護,被偏愛的感覺。

她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滴落下來。

見她哭了,皇帝愈加心疼。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之前受了那麽多苦,如今回到他身邊,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還能出事,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看向一旁的暮雪,沉聲問她:“到底怎麽回事?”

暮雪吓得瑟瑟發抖,結結巴巴地把事情經過大致描述了一番。

白薇瀾聽了,面色蒼白,辯解道:“父皇,不是我……”

皇帝冷厲的視線掃過去,她頓時吓得發抖,不敢再出聲。

皇帝讓太監去把逃跑的潑墨的宮女抓來對質。

那宮女見了皇帝再不敢隐瞞,當即就把白薇瀾供了出來。

白薇瀾知道自己再難脫罪,當時就癱倒在地上。

皇帝面沉似水,看着她道:“朕沒想到你竟會對自己姐姐做出這等事來,看來這學你是白上了,以後你不必再上學,就回去閉門思過吧,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他沒有思過的日期說日期,白薇瀾只怕是直到出嫁都不能出來了,她頓時臉色灰敗,匍匐在地上,哭喊道:“父皇,我知道錯了,求您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皇帝冷冷道:“你剛才所言之語,惡毒至極,可見你心性之惡,還是好生反省去吧。”

說完,他示意下人把白薇瀾拖走。白薇瀾哭喊求饒不止,卻無法反抗,被兩個太監架走了。

皇帝的視線又掃過四公主和五公主,她們二人吓得伏在地上,身子不停地發抖。

四公主聲音顫抖着道:“父皇,此事我真的沒有參與啊!求父皇明鑒。”

五公主亦道:“父皇,兒臣也并不知此事。”

皇帝道:“你們兩人雖未參與,但冷眼旁觀,任憑她欺辱新月,也當受罰。”

白玥已經平靜下來了,見狀插話道:“父皇,您就別罰二位妹妹了,她們也是沒辦法。”

四公主和五公主見她幫自己說話,連忙磕頭齊道:“父皇,我們以知錯了,求父皇給我們個改正的機會。”

皇帝見狀,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就看在新月的面子上,只罰你們二人一個月的例錢。你們二人好生反省,不可再犯。”

四公主和五公主聽了,松了口氣,忙叩謝皇帝恩典。

恰好這時宮女們拿着披風和衣裳來了,白玥用狐裘把自己裹住,又去裏屋将身上擦幹淨,換了一身衣裳,終于感覺身上暖和了。

出來以後,皇帝拉着她的手,帶着她往回走去,邊走邊道:“都怪父皇沒把你照顧好,讓你遇到這事。”

“父皇,這怎麽能怪你呢?”白玥語氣柔軟,帶着點撒嬌地口氣道:“您對我已經很好很好了,以前從沒人對我這麽好過呢。”

她以前也曾對楚知禹撒嬌,楚知禹總是冷眼看她,她後來就再也不敢對他撒嬌,可她對着皇帝這麽說,皇帝卻笑了。

他摸着白玥的頭,聲音無比溫柔,眼中全是寵溺。

“再過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朕定會給你辦一場最盛大的生辰宴。”

白玥一愣,她從未過過生辰,自然為皇帝的寵愛而高興,可轉念一想,她的生辰不就是她母親的忌日嗎?

她對皇帝說:“父皇您不必為我打扮,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我就很高興了。而且……”

她咬唇猶豫了一會,繼續道:“我想去祭奠母親。”

皇帝聞言輕嘆口氣,道:“難為你孝順。也好,那便那日一早朕先陪你去趟皇陵吧。”

白玥點頭道:“多謝父皇。”

“但你的生辰宴父皇必須給你大辦,這是沒商量的。”

白玥也不再堅持,乖乖點頭說好。

皇帝只覺得她乖巧懂事,實在惹人憐愛,讓人想把她捧在手心裏寵。

“走吧,陪朕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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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姐妹

姐妹

她走到白玥身邊,輕聲道:“公主,您若是沒有頭緒,若是不嫌棄我的話,咱們一塊兒畫可好?”

白玥不是愛面子的性子,有人肯教她,她樂得答應。

白鳳雙取來紙筆,鋪在白玥身邊,她将如何調色用筆,一筆一筆都向白玥講解清楚。

白玥照着她的樣子畫,倒還真的有模有樣的。她心裏歡喜不已,之前偶爾看楚知禹畫畫,總覺得這是件高雅複雜的事,從沒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也能畫出來。

“這裏應該是先重後輕的落筆。”白鳳雙指着一處對她道。

白玥按她說的試了幾次,但都不得要領,總是差幾分。

白鳳雙靠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親自帶着她運筆。

白玥整個人都被她半圈在懷裏,鼻尖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馨香,白鳳雙的手也好軟好暖。白玥臉上莫名染上幾分薄紅。

白鳳雙溫柔的聲音貼着她的耳邊響起:“就是這樣,先按筆轉半個彎,再輕輕提筆。”

白玥輕輕點頭,道:“知道了。”

白鳳雙松開手,發現白玥居然臉紅了,打趣道:“怎麽還害羞了呢。”

白玥被她一說,臉更紅了幾分,結結巴巴道:“屋裏…有、有點熱。”

擡頭就看到白鳳雙臉上帶着點逗弄的笑,不由嗔道:“鳳雙你就別戲弄我了。”

白鳳雙拉着她的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一會兒才道:“公主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好啦。”她擦擦眼角淚,正色道:“咱們接着畫吧,公主畫的很好呢。”

一幅畫畫完,一枝紅梅在漫天雪花中開得熱烈,雪落在梅花上,卻壓不住梅花的風霜傲骨,在白雪的映襯下更顯得紅梅嬌豔欲滴。白玥雖然運筆不夠老練細致,但意境卻表現的很好。

白鳳雙拍手贊道:“公主畫的真好,你們也快過來瞧瞧。”

其他幾個姑娘都圍過來看,亦紛紛捧場稱贊。

“這紅梅畫的生氣勃勃的真好看。”

“色用的也好,濃淡相宜,把花兒畫得像活的一樣。”

白玥被她們說的臉都紅了,道:“你們說得也太誇張了。”

姑娘們都道:“公主,我們說的可都是真話呢。”

白玥知道她們許是因為自己是公主,就撿好聽的話來說。但能畫出這麽漂亮的畫,她自己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對白鳳雙道:“得多謝謝鳳雙姐姐教得好,不如以後我就認鳳雙姐姐為師吧。”

白鳳雙道:“這臣女可不敢,我不過是會點皮毛罷了。公主既然喚我姐姐,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鬥膽喊公主一聲妹妹。”

旁邊另一個貴女笑道:“還不知你們二位誰年紀大呢,就開始姐姐妹妹了。”

白鳳雙道:“我和公主都是屬兔子的,我是二月的生日。公主你呢?”

白玥道:“我也是二月生的呢!你是幾號?”

白鳳雙道:“我是二月二十的生辰。”

白玥驚道:“真是巧了!咱們兩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啊?真的嗎?”

幾個姑娘都驚了,紛紛感嘆。

“天下竟有這麽湊巧的事!”

“看來你們上天注定你們二人該當好姐妹的了!”

白玥和白鳳雙都又驚又喜,兩個人拉着手看着對方直笑,只覺得和對方又親近了一些。

只是這樣兩人誰當姐姐,誰當妹妹又成了個難題。

有人提議道:“不如抓阄來決定吧!”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拍手叫好。當即有人寫了兩個紙條團成球,丢入一個瓷罐裏面。

白玥和白鳳雙一人拿了一個,各自打開,白鳳雙拿了寫有“姐姐”的,白玥拿了寫着“妹妹”的。

白玥靠在白鳳雙肩上撒嬌道:“我正想當妹妹呢,以後姐姐可要多照顧我些呢!”

白鳳雙摸摸她的頭,笑道:“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這個妹妹了。”

兩人靠在一塊親昵了好久。

白玥從沒想過她會和白鳳雙這般好,就在幾個月前她們二人還為了楚知禹針鋒相對的,如今竟然成了好友。

其實她從第一次見到白鳳雙就很喜歡她,能和她成為朋友她亦很高興。

她問白鳳雙:“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幫我包紮傷口嗎?”

白鳳雙有些驚訝地看着她,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提及之前的事,她一直認為之前的事應該是白玥心裏的傷口,所以她從來沒有提過。

白鳳雙道:“自然記得的,那時候的你——”

她說到這裏停住了,因為回憶中的那個姑娘實在是可憐,都說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從她的面相上就能看出來,當時的楚玥眼裏黯淡無光,整個人都透着悲傷。

斟酌了一下,她道:“挺可愛的。”

白玥淡淡笑了一下,她知道那時候自己是什麽樣子,她說:“我第一次見姐姐,覺得你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說完,她對白鳳雙眨眨眼,道:“當然了,現在也是呢。”

白鳳雙知道她後面一句是在開玩笑,笑着要去打她,兩個人追來跑去地鬧了好一會子。

等白鳳雙終于追上白玥,她一把從背後抱住了白玥,她喊道:“看你往哪跑,抓住你了!”

白玥地身子比她想象地更瘦小,小小軟軟的一只,不知為什麽,明明是笑着、鬧着,白鳳雙的心口一陣酸痛。

自從那天楚知禹走後,她讓人打聽了楚玥的身世以後,她的心就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她覺得楚玥太可憐了,她心疼她。

如今楚玥雖然成了公主,但每次看到她,她總還是想起那天在善華寺看到的那個眼裏含着淚,卻強忍着不哭的姑娘。

白玥并沒有看到白鳳雙的臉,她還在與她玩鬧,掙紮着想要從她懷裏出來。

可白鳳雙卻雙臂緊緊抱住她,把臉埋在了她的頭發裏。

“怎麽了?”白玥問她。

白鳳雙不想讓她擔心,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她放開了白玥,對她笑了一下,道:“沒事。”

“可是……”白玥看着她眼圈微紅,有些擔心起來。

白鳳雙對她搖搖頭,道:“我沒事,我是有了個妹妹,太高興了。”

她上前輕輕擁抱住白玥,柔聲道:“我會照顧好你的,妹妹。”

白玥雖然不知道她怎麽了,但可以感受到她的溫柔和善意,她柔柔一笑,道:“好。”

到了晚食時間,丫鬟們把各式菜肴擺滿了桌子,她們幾人忙了一上午也都餓了,相攜着坐下吃飯。

席間有人提出行酒令,其他姑娘們也都紛紛叫好。白鳳雙讓人取來骨牌,大家抽簽子、作詩、喝酒,玩得很是開心。

這一場聚會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白玥從未玩得如此盡興過,也是第一次與同齡姑娘們一起玩樂。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抛開心裏的包袱,輕松愉快的生活,竟然這麽開心。

她以前活了十多年,竟然從來沒有這麽恣意地笑過。

她更是從未想過會與白鳳雙成為好姐妹。就在幾個月前她們二人還為了楚知禹鬧得不可開交。

回宮的路上白玥還一直興高采烈地對暮雪說着今日之事。暮雪心裏其實對白鳳雙是有些疑慮的,總覺得她不安好心,但見自己主子這麽高興,也不好說什麽。

等到了回到榮萱宮,白玥就見屋內桌上擺着好幾個盤子,其中一個托盤上放着一件銀白色的軟紗裙,裙子層層疊疊的看上去蓬松柔軟,放在那裏像團雲似的。

她走上去摸了一下,手感軟如煙,滑似水,舒适極了。即使入了宮也見了不少好東西,可這般漂亮的裙子确實第一次見,白玥忍不住把裙子捧起來抱在懷裏。

一旁候着的流螢道:“公主,您可算回來了!您不知道陛下可等了你足足兩個時辰呢!後來前殿的內官過來傳話,他才走的,這些東西也都是陛下禦賜的。”

白玥吃驚道:“父皇找我可是有事?”

流螢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陛下說是想你了,然後又見他國進貢的貢品不錯,就送些過來。”

“哦。”白玥心中頓時湧上一陣暖意,自她回來以後,父皇什麽事都想着她,對她簡直可以說是捧在手心裏寵着。

她把懷中的紗裙貼在臉上,紗與肌膚相貼,柔軟舒服。正如她此刻的心緒,被愛包圍着,柔成了一灘水。

這一天過得實在是愉快,簡直美好的有些不真實。白玥入睡時,嘴角還帶着淺笑。

可這一日的美好終究沒有延續到她的夢中。

她不知怎麽走到了一處廢棄的宮殿前,夜裏的皇宮總是有些可怖,更何況這一宮殿是沒有住人的。

要是平時,她早該繞開此處。可不知怎麽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宮殿裏面亮着燈,也有宮女穿梭着,她們都像沒看見她似的。

白玥一步步向裏走去,直到走到一張方桌前。

桌邊坐着一個華衣美人,她正低着頭在縫一件小孩子的衣服,看她的裝扮,應是宮裏地位極高的嫔妃。

白玥問她:“這位娘娘,您在給誰做衣服呢?”

那女子臉上閃過一抹溫柔,并沒有擡頭看她,只道:“給我未出世的女兒。”

白玥心裏莫名的一跳,她仔細看那女子的肚子,才發現她竟然已經有了身孕。

她問那女子:“你是如何知道懷的是個女孩呢?”

那女子輕輕一笑,道:“因為我命中只得一女。”

白玥愈發的疑惑,覺得這一切古怪至極。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忽然身後傳來皇帝的聲音。

“皇後,你怎麽又在做這些,不是說了,不必做這些勞神的事嗎!”

皇帝大步走到女子身邊,像是完全沒看到一邊的白玥。

他輕輕撫摸那女子的肚子,道:“等咱們女兒出生,朕定把她寵到天上去。”

那女子嬌聲道:“陛下,你可不能把她寵壞了。”

皇帝低笑幾聲,低下頭親吻女子的臉頰,眼中滿是柔情。

白玥心中巨震,自這任皇帝繼位以來只立了一位皇後,就是她故去的母後崔氏。

難得這位竟是她的母後?

她心緒激動,向前走了一步想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可不論她離得多近,總是看不清她的臉。

白玥再也忍不住,對她喊了一聲:“母後。”

這一聲“母後”出口,眼前的一切都停住了,周圍所有人和物都一動不動,連風聲都聽不見了,時間恍如停止。

只有眼前的女子緩緩擡起了頭。

她竟然長着白鳳雙的臉!

那女子頂着白鳳雙的臉,對白玥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

這畫面實在可怕,白玥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尖叫一聲,從夢裏驚醒過來。

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床幔,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永春宮的床上,她的心跳才稍微平緩一些。

可想到夢裏的畫面,還是一陣心驚肉跳。

母後她……為什麽會長着和白鳳雙一樣的臉?

她心底很恐慌不安,但想了想,又沒什麽頭緒,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陣,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因為第二天要上學,一大早暮雪就把她喊醒了,白玥只睡了一個時辰,整個人昏昏沉沉,一點兒精神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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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煙花

煙花

暮雪的話不停在她腦海中回響。

“大人與郡主退婚了…”

她很想問他,退婚是為了她嗎?他是不是終究是舍不得她的?

她很想告訴他,若是那日他能早一點到老宅,就好了。

可惜,如今她以身不由己了,他亦不可能再接受已經與他和離的她。

他們二人,終究還是錯過了。

楚知禹寫好之後落筆,眼眸上擡,淡淡地掃過她,只有一瞬,快得白玥幾乎以為是錯覺。

可她的心還是猛的亂了陣腳,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裏的帕子,眼神愣愣地看着他。

但楚知禹早已轉過身去,将詩稿遞給一旁負責朗誦詩詞的文官。

那文官年紀不大,聲音清朗洪亮,傳遍了大殿。

“玉鈎斜旁畫檐生,雲匣初開一寸明。珠箔寄鈎懸杳霭,白龍遺爪印蒼穹。”(注)

他念畢,大殿中極靜,無一絲聲響。

片刻之後,衆人才恍然驚醒般轟然叫好。

“好詩!意象俱佳!不愧是連中三元的楚大人!”

“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出此神作,楚知禹果然是天才!”

“此詩文筆精煉,意境深遠,磅礴大氣。依老夫看,楚知禹該當今日魁首!”

在大部分人贊不絕口之時,又有人道:“楚大人可是替新月公主作的詩,這詩是不是該屬于新月公主啊?”

這話一出,有人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啊,楚大人和新月公主成過親呢!只是公主厭了他,與他和離了。”

“難不成他對公主餘情未了?”

“要我說,楚大人這樣相貌才學,配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我還聽說啊……”

衆人小聲議論的聲音不斷傳入白玥的耳朵,她知道楚知禹自然也能聽到。

她不想聽這些閑言碎語,于是起身對楚知禹道:“多謝楚大人,楚大人文采過人,連中三元果然名不虛傳。”

楚知禹看向她,他依舊是以往那副清冷模樣,眼眸如冰玉琉璃,華麗、疏離。

白玥被他看着,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楚知禹淡淡道:“公主不必多禮,這本就是下官該做的。”

他說的公事公辦,白玥有些失望。但衆人都看着他們二人,她不能再多說,便随意指定了下一個寫詩之人。

被指定的官員是個新晉的文官,樂得有出風頭的機會,很是高興地開始作詩。

其他人的注意也轉移到了他身上,楚知禹亦回到原本的座位去了。

白玥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呆坐了一會兒,就找了個理由起身了。

她讓暮雪幾人留下,獨自從後門出了大殿,殿內熱鬧非常,殿後卻是冷冷清清。

白玥随意走着,宮裏規矩深嚴,她本不該一個人獨自出來,可心裏卻壓抑得難受,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走道兩側是高高的紅色宮牆,将天空隔成狹長的一塊。

她忽然覺得這皇宮就像一座巨大的奢華鳥籠,将宮裏的女人們囚禁于此,永世不得自由。

如今雖然身份高貴,錦衣玉食,但卻被這麽多人看着說着,還被諸多條條框框限制着,一言一行都得謹慎,生怕說錯一句話。

她忽然有些懷念小時候在青山村的日子了,雖然那時候貧苦,卻可以自在地在山野奔跑,天開地闊,極目遠望,感覺整個人都自由了。

“我還真是貪心吶…”她低語:“有了父皇,還不夠嗎?還貪慕什麽呢?”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新月公主。”

白玥一怔,轉身看去,來人一身淺綠色襦裙,正是白鳳雙。

白玥心裏疑惑,不知她找自己做什麽。

白鳳雙走到她的面前,屈膝行禮。

白玥讓她免禮,問她有何事。

白鳳雙落落大方地道:“我是想解釋一下關于楚大人的事。之前我并不知道楚大人是娶過妻的,直到那次廟會見了你,我心中才起了疑惑,後來楚大人就找父王退婚了。若我早知道楚大人已經娶妻,是定然不會生出旁的念頭。後來我也聽說,因為我公主與楚大人起了間隙,臣女有愧,還望公主海涵。”

她眼神真摯,臉上亦有愧色,白玥自上次見她,就對她恨不起來,只覺得她人美心善。

她對白鳳雙道:“此事不能怪你,我都知道,你不必愧疚。而且上次你幫我包紮傷口,我該謝你才是。”

白鳳雙笑道:“公主不怪我就好了。其實我自上回見了公主,也覺得很是投緣,很想與公主結交呢。公主若是不嫌棄,我們日後可以多走動走動。”

白玥在宮中正覺得孤單,聽她這樣說,便道:“我上次見你也很合眼緣,何況你還幫過我,你若有空可來宮中找我。”

白鳳雙笑着應下,兩人相攜着一起回席。

宴席之後,衆人移步到殿外看放煙花。

煙花火樹銀花,五色流光,次第綻放于夜空中,與中天一輪圓月交相輝映,将黑夜渲染的如夢幻一般。

白玥從未見過如此絢爛的場景,仰着頭呆呆的地看着天空,煙花的流光倒映在她眼中,綻放如荼蘼,又在轉瞬間熄滅。

這巨大的墨藍天幕,便是煙花表演的舞臺,它恣意地舒展綻放,将美豔的身姿印刻于夜空,也印刻在看客心裏。

煙花雖然短暫,倒也是恣意自由……白玥心想。

不遠處有人大聲說了什麽,白玥轉頭看去,又一朵碩大的煙花綻放于頭頂,萬千銀花落下,在這滿天星雨下,遠處一人正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已經看了很久,很久。

楚知禹……

白玥愣住了,她飛快地移開視線,但很快又覺得此舉不妥,又移回去,可楚知禹已經轉過頭去,剛才她看到的眼神似乎只是幻覺。

白玥心裏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有些莫名的難受。

原本她已對他死心,可自從上次聽了暮雪的話,她心裏那枯萎的樹,就又慢慢活了過來,不光活了,還生得枝繁葉茂,根須密密麻麻地紮滿了心田。

可他對她卻如此冷淡,絲毫不像暮雪說的,為了她和郡主退婚。也許他退婚之事另有隐情吧,并不是因為舍不得她。

她嘆了口氣,心想:到底還是她太沒出息了,不過是旁人一句話,就讓她動搖了。

“公主,快看這朵金菊,多好看啊!”流螢驚呼道。

白玥勉強按捺下混亂的心緒,擡頭向上看去。

頭頂一朵金色煙花綻放,花瓣纖長微微卷曲,像是朵栩栩如生的金菊。

“這金菊煙花确實難得,聽說做工很是複雜,這一支煙花就要幾百兩銀子。”白鳳雙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聲音溫溫柔柔,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她似乎天生有撫慰人心的魔力,白玥見了她,心不覺靜了下來。

她對白鳳雙道:“沒想到郡主連這些都了解,果然不負才女之名。”

白鳳雙道:“公主謬贊了,我不過是看雜書時看到了。正好五日後我和幾個姐妹想辦個賞花宴,不知公主有沒有興趣,是否願賞臉一去?”

白玥點頭道:“我很願意去。”

白鳳雙又拉着她說了些女兒家的閑話,像是衣裳首飾之類的。白玥之前總是忙着做家務活,忙着照顧楚知禹,從未有過朋友,如今與白鳳雙一塊兒閑談,竟生出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兩人在一處兒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輕松愉快。

當然也引來其他人的側目,比如白薇瀾。

白薇瀾的貼身宮女對她道:“她們兩個不是情敵嗎?怎麽還說到一處去了?”

白薇瀾看着白玥嗤笑道:“她本就是傻子一個,被人賣了估計還給別人數錢呢。如此也好,倒還能省了我的事了。”

最後一朵巨大的紅色牡丹花綻放于夜空,這場元宵夜宴正式結束。

衆賓客陸續離席出宮,白玥也帶着宮女回到了自己的永春宮。

已入深夜,皇宮漸漸靜了下來。

半扇雕花木窗敞開,明月露出半張臉,皎潔如白紗般的月光灑落進來,半床花影,清風徐來,床幔輕動。

白玥躺在床上,看着月亮發呆。

今日在宴會上楚知禹的一颦一動在她眼前不斷重現,她心裏像是有只蟲兒在爬,酸澀鼓脹,萬般滋味說不清,道不明。

皇帝曾對她說過的話浮現在她腦海中。

“不管你要什麽父皇都會拿到你面前。”

如果,她想要的是他呢?

書上總說,古代昏君為了美人誤國,如今她雖不是帝王,卻理解了那些昏君。

只是,她終究不能任性,既然當着公主,受着這份好處,也該擔着公主的職責。更何況,他也不一定喜歡她,退婚也許還有旁的原因。

這樣想着,她嘆了口氣,昏昏沉沉閉上了眼。

春寒料峭,穆王府後院的梅林卻開的熱鬧,白梅紅梅,各色梅花如繁星點點,争奇鬥豔。

梅林旁邊的屋內,時不時傳出年輕姑娘們的笑聲。

屋裏地龍燒得火熱,暖暖和和的,屋外的寒氣分毫進不來。

幾個樣貌秀美,各具特色的姑娘正圍着桌子在賞梅。

桌上擺了五六個花瓶,插着數枝梅花,梅香幽幽,在人鼻尖似有若無地浮沉。

“要我說呀,還是這白梅的味兒最好聞,公主你說可對?”

說話的是李侍郎家的二女兒,她輕輕歪着頭,對白玥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白玥微微翹起唇角,道:“确實好聞。”

另一個姑娘捧着一個花瓶過來,道:“公主你瞧白梅雖好,卻不如紅梅色彩濃豔。”

白玥看了看,也笑着道一句:“開得真好。”

又有一姑娘道:“公主,你看看我采的黃梅,這顏色很少見呢!”

她們幾人圍着白玥你一言我一語,白玥知道她們親近自己許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但她依舊頗為享受這種和姑娘們一起閑聊賞花的時光。

不遠處的白鳳雙擡起頭看向這邊,對她們笑着道:“不如咱們鋪上紙,各自挑選喜歡的梅花畫下來可好?”

在場的都是京城官家女兒,琴棋書畫都是自小就學的,自然都樂得答應,紛紛讓丫鬟去準備紙筆。

白玥只上了十幾天學,畫畫雖然夫子教過,但她只會一點兒,不由地有些發怵,拿着筆不知該如何下手。

白鳳雙見她遲遲不落筆,想到她的身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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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元宵

元宵

白玥求了這麽多年的感情終于有了回應,她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流下淚來。

暮雪見她這樣,吓了一跳,忙道:“公主你怎麽哭了?都、都怪奴婢,怪奴婢說錯話了!”

白玥對她搖搖頭,哽咽道:“沒事,不怪你。是我…是我還沒放下他……”

暮雪見她這麽傷心,便道:“您現在可是公主,若真是想要楚大人回來,讓陛下下旨就可以吧。”

白玥搖搖頭,對她說:“父皇乃九五至尊,金口玉言,怎麽能出爾反爾,朝令夕改的?”

“而且我聽人說,有抱負的臣子都不願當驸馬,若是當了驸馬就是自絕仕途。知禹他心懷抱負,我怎麽能毀了他的前程?”

她嘆道:“到底是我與他沒有緣分罷了。”

她想開以後便也不再糾結于這事,只照常在宮裏過着日子。

不知不覺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

宮裏一早就挂上了各式花燈,花燈由工匠做成蓮花、兔子等各種形狀,上面還提着燈謎,好看又有趣。宮中衆人都換上了新衣,精心打扮,為晚上的元宵宴做着準備。

元宵宴可是一年中的大宴,會宴請各宮嫔妃、皇家宗室、官員大臣、命婦等人。女人們都想盡辦法的打扮裝飾,生怕被別人比下去。

暮雪為白玥點妝完畢,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贊道:“公主打扮好了真是好看。要是楚大人當初——”

她說到這裏忙又停住話頭,拍了幾下自己的嘴,道:“都怪我,說這些幹什麽!”

被她一說,白玥凝神看鏡中自己的臉,粉面桃腮,明眸皓齒,眼中充滿了生機與活力,與在楚家那副悲苦像判若兩人。

想來也是,她在楚家日日受着王氏等人的磋磨,再加上楚知禹對她冷淡,她整日裏郁郁寡歡,自然不會有好氣色。現如今在宮裏,十幾個宮人伺候着她,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除了白薇瀾,再無旁人來惹她不快,自然氣色好。

只怕是楚家人見了如今的她都不一定能認出來了。不知楚知禹見到她會是什麽表情呢?

想到今日宴會會見到楚知禹,她心裏就有些緊張,又有些期盼。

等到了申時,開始有賓客陸續進宮,乾清宮已擺了上百張桌子,端的是規模宏大,熱鬧非凡。

衆人閑聊的主要話題自然是新公主之事,京城的小道消息本就傳的飛快,白玥之前嫁與楚知禹,後來皇帝親自下旨和離,這事兒自然也瞞不住,只是童養媳一事倒還沒多少人知道。

有人道:“要我說,楚大人也真是沒福氣,到手的驸馬之位飛了。”

“兄臺你這就不懂了吧,楚大人正受陛下重用,若是當了驸馬,就只能當個閑職,可浪費了楚大人的才華。”

“是啊,楚大人是有抱負之人,上次的貪污案辦的這麽好,陛下定要嘉獎的,前途一片大好,真當了驸馬就廢了。”

姜鶴與楚知禹在同一桌,雖然他們桌上沒人說這些閑話,但仍有閑言碎語時不時的飄過來。

姜鶴有些擔心楚知禹,對他道:“楚兄,你別往心裏去。”

楚知禹平靜地喝茶,淡淡道:“無事。”

姜鶴見他這樣,總覺得他雖然看上去沒什麽事的樣子,但總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回想起之前那個案子,前幾日因為有犯人翻供,大理寺的人多次提審犯人都死不改口,案子一度無法推進。

楚知禹主動提出他親自來審,當時牢裏的其他人全部退出,楚知禹審了半個時辰,那人便招供了。

那犯人表面看上去并沒新傷,但卻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問什麽答什麽,再沒有之前的嚣張氣焰,見人就發抖,好似被吓破了膽。

他也問過楚知禹是怎麽審他的,可他不說。只是那日楚知禹從牢裏出來,身上帶着殺氣,周身威壓極重,根本不像個文官,反倒像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武将。

那樣的楚知禹甚至讓他看到都害怕起來。他一直知道楚知禹是會些功夫的,但直到了那日,他才發現他可能不僅僅是“會些功夫”,那麽簡單。

只是他知道楚知禹不願多說,也不再多想此事,就将這事抛之腦後了。

衆人一直等到酉時一刻,等賓客都聚齊,皇帝才姍姍來遲。

在開席之前,皇帝對衆人道:

“今日乃元宵佳節,朕有一件喜事要與諸位分享——朕與先皇後的皇女已回宮。”

他對門口的白玥招手,示意她走上前來。

白玥穿了一身鑲白狐毛的淺金色立領長衫,金秀雲紋霞披,下面是織金馬面裙,頭梳蝶鬓髻,頭戴金玉鳳冠,高貴雅致。

白玥自門口一步步走向皇帝所在的臺子,她背脊挺直,步伐穩健,寬大的衣擺在她身後散開如花瓣。

廳中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所有人都在看着這位新公主。

有關于她的傳說太過驚奇,她是皇帝最愛的先皇後唯一的孩子,失散二十多年又失而複得,嫁人又和離,看似走入絕境,卻又翻身成了公主,衆人早就對她充滿了好奇。

如今見到白玥本人,看到她的相貌氣度,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認為她配不上公主之位。

楚知禹看着白玥盛裝在他面前走過,她目不斜視,視線沒有向他這邊移動分毫。

這樣的白玥她是陌生的,他的印象中她總是有些瑟縮的,面對他時總是帶着些近乎讨好的笑。

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明亮燦爛的如同珠玉,散發着耀眼的光。

也許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以前在楚家,是他們禁锢埋沒了她,怪不得她非要離開。

他看着她與自己擦身而過,一步步走向天下至尊的身邊,受百官拜谒。

他亦俯下身子行禮,和衆人一樣,高呼:“公主千歲。”

曾經的童養媳、枕邊人,如今卻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

有太監宣讀聖旨,白玥被賜封為新月公主。

白玥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目光掃到了一個挺拔俊秀的身影。

紅衣卿相,冷然而立,即使是在千百人中,他仍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楚知禹……

白玥站在高處,看着遠處的身影,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又想起暮雪告訴自己的話,心底漫上一股酸澀難言的滋味。

恰在這時,楚知禹轉臉向她這邊看過來,白玥忙移開視線。

宣讀聖旨的太監說了一些吉祥話,然後就是一個簡單的賜封儀式,白玥接了聖旨,正式成為新月公主。

賜封完畢,皇帝宣布開席,白玥就坐在皇帝下手的位置,這也是在百官面前顯示了皇帝對她的重視與寵愛。

白薇瀾看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很是難看。

元宵節少不了猜燈謎和作詩這種活躍氣氛的小游戲。

宮女們排成一隊,提着寫着燈謎的燈籠讓衆人觀看,賓客若是遇到能猜出來的燈謎就可在燈籠上寫下謎底,猜出最多燈謎的人會有獎。

這游戲讨巧又有趣,賓客們都興致勃勃地仔細看花燈,思考謎底,時不時讨論幾句。

白玥也打起精神來看燈謎,只是她學識短淺,腦子反應也不快,連看了好幾個都沒猜出來。

而另一邊的白薇瀾卻連着猜中好幾個,滿臉得意之色。

流螢湊到白玥耳邊小聲道:“公主,奴婢看三公主身邊的宮女十分眼生,許是她臨時找來的幫手呢!”

白玥因為擔心暮雪沒見過皇家宴會,怕她應付不來,就把流螢帶來了,想着經過這幾日的閉門思過她該學會靜性,沒想到似乎一點兒沒變。

她對流螢道:“旁人怎樣是旁人的事,我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說完她繼續凝神看燈謎。

“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她用筆輕敲額頭,是什麽呢?

“是淩霄花。”耳邊忽然傳來溫潤的男聲。

白玥一愣,轉頭一看,太子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身後,把謎底說出來了。

白玥忙站起來道:“謝太子殿下。”

太子擺擺手,對她溫柔一笑,道:“快寫上吧。”

白玥一筆一劃地謎底寫在花燈上面。

宮女便提着花燈走了,後面的宮女又将下一個花燈送上來。

“冬天蟠龍卧,夏天枝葉開,龍須往上長,珍珠往下排。”

太子略一思索,便道:“葡萄。”

白玥提着筆有些下不去手,紅着臉問他:“這……皇兄,你這麽幫我是不是…算是作弊了…”

太子見她這樣,哈哈一笑,道:“你是我妹妹,我幫你也是應當,放心吧,父皇都沒說什麽。”

白玥轉頭向皇帝看去,就見皇帝正含笑看着她。

她的臉頓時更紅了,埋頭寫下謎底。

太子一連說了好幾個謎底,白玥實在心裏過意不去,多次催促他,他才笑着走了。

太子走後,白玥也沒了猜謎的心思,但心裏卻是暖暖的。被家人關愛的感覺,原來這般美好,原來她也是可以被人寵着,被人愛着的啊。

而一旁的白薇瀾卻臉色更加陰沉,看向白玥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猜過燈謎就是詩賽。

如果說剛才的猜燈謎只是熱身的話,詩賽就是重頭戲了。這場比賽由一人起頭,選一人或物為題,要求下一人以該題作詩,若是作不出來,就罰酒三杯,若是作的好有賞。

白玥雖然自己的水平不足以作詩,但她卻很愛讀詩,有這個機會能看當朝俊傑作詩,她自然看得認真。

只是,當輪到一位藍衣官員出題時,他出的題目是“月”,忽然有人喊道:“聽聞新月公主才貌雙全,不如讓我們的新月公主賦詩一首,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這話一出,響應者衆,大家酒至半酣,都興致頗高,再加上雍國國風開放,出色的女詩人不少,衆賓客紛紛捧場,請新月公主來一首。

白玥臉色有些發白,猶豫着站起來,她聽到剛才喊話的人就是白薇瀾,知道她是要自己出醜。

以月為詩……

她越是緊張,腦子裏愈發的亂,更是什麽都想不出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越來越緊張,半個字都想不出來。

該怎麽辦……

她的臉越來越紅,已經聽到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新月公主只怕是沒讀過書吧?她以前不是童養媳嗎?”

“對啊,你看她都吓呆了。”

“唉,到底還是個繡花枕頭啊……”

就在白玥尴尬萬分,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一道清冷如冰玉的聲音響起。

“微臣不才,願為公主代筆。”

白玥擡頭向說話處看去,就見那人一襲紅衣,冷面如玉,站在人群中,如皎皎明月,襯得周圍的人黯淡無光。

他微微垂着目,并沒有直視她,白玥卻是心中巨震,萬般滋味襲上心頭。

她忍住起伏的心緒,對他道:“那、那就多謝楚大人了。”

楚知禹見她答應,便離座向白玥走來。

他走到白玥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桌上的筆,毫不遲疑地在宣紙上落筆。

他的字遒勁有力,每一筆都帶着風骨,動作亦是揮灑自如。

他微微低着頭,側臉如刀削般俊美立體,鬓邊垂下一縷烏發,眼眸低垂,睫毛如蝶翼般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眼神清而冷。

白玥看着他一個一個字寫,他的字比她在字帖上看到的那些名家大師的字還要好看。

她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願意來幫自己解圍,再次見面,兩人身份地位已經與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她心底仍是那個一心仰慕他的姑娘,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他,便讓她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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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暮雪

暮雪

白玥知道她們二人是為了自己好,但她并不想做這樣的人,她從小到大身邊沒有一個血脈親人。如今忽然有了父親,有了兄弟姐妹,她很珍惜。即便她們當下對自己不喜,她也當盡力化解恩怨才對。

至于皇貴妃,她如今也有些後悔沒有勸住父皇。

早知如此,就該好好勸勸他,不過是一點小事,不該罰的這般重的。

接下來幾日,白玥主動與白薇瀾她們說話,還準備了小禮物贈予她們,想與她們拉近關系。

但白薇瀾她們卻完全不想接受她,白玥主動送禮物示好,她們不但不收,還把她嘲諷了一番,說她的東西髒。

她們幾人仍舊是對她各種欺負,撕毀她的習作,把她的東西扔入湖中,對她辱罵嘲笑種種行為,層出不窮。

白玥默默忍着,受了委屈也不說,只想辦法在女夫子和皇帝面前遮掩過去。

她不想計較,流螢卻看不過去了。

一日,流螢與白薇瀾的宮女都去內務府領衣服。

兩宮積怨已深,兩人見了面都看對方不順眼。

恰好宮女冬服只剩下一件,兩人都想要這衣服。

一開始兩人還只是言語争執,到了後來,越吵越厲害,兩人拿着衣服争搶起來,後來竟然為了一件衣服大打出手,這衣服被二人撕扯得粉碎。

這事鬧到了內務府,根據宮裏的規矩,她們二人都得受罰,不光要罰月銀,還得抽鞭子。

但內務府覺得白玥極受皇帝的關愛,就将流螢送了回來,并未罰她,只罰了白薇瀾的宮女。

白玥聽了這事,将流螢罵了一頓。

“不過是一件衣服,你想要我給你買就是,犯得着鬧得這樣難看嗎?”

流螢哭了,委屈道:“難道她要衣服我就該讓出去嗎?他們都欺負我們多少回了?我知道公主煩我,不如就攆我出去罷!”

白玥簡直要被她氣笑了,沒想到她不但不認錯,還耍起小性子來了。

但她知道流螢為了她盡心盡力,只不過氣不過她這麽受氣罷了。

想了想,她讓流螢先回去休息。

雖然內務府壓下了這事,但白玥還是擔心流螢再惹事,讓流螢在宮裏閉門思過三日。

如今手邊沒有可用之人,她想到了原先在楚家的丫鬟暮雪。

還記得她走的時候暮雪哭着要跟着走,但暮雪畢竟是楚家買來的丫鬟,再加上她走了是去過苦日子的,便沒有将她帶走。

如今她成了公主,不如就把暮雪要過來,在宮裏做個宮女,到底比在楚家當奴婢要強些。

清晨,王氏對着滿桌的早食愁眉不展。

她這樣已經好些天了,除夕那日楚知禹連家都不願意回,還退了和王府的婚約。

大年初二,就有宮裏的人來宣旨說楚玥是當朝公主,與楚知禹和離,以後再不相幹。

這事差點把王氏給吓死,她生怕楚玥會報複楚家,一連幾日都沒睡好覺。

直到昨日,見宮裏一直沒有動靜,她才稍微放心一些。可一想起如今楚知禹沒了郡主,又沒了楚玥,只怕以後再也沒有好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她就愁得很。

不單是她,楚芳穎的婚事也大受影響,也是整日裏悶悶不樂的,再也沒法給王氏開解。

兩人整日長籲短嘆,只有楚知禹還是同以往一樣,絲毫不受影響。

正在這時,門外來傳,說有永春宮的內官到了。

王氏大驚失色,腦海中已經想了數個念頭,臉都吓青了。

楚知禹卻絲毫不亂,從容起身,對小厮道:“帶我過去。”

等到了前廳,見到了吳公公,兩人相互寒暄幾句。

吳公公對他道:“楚大人,公主讓臣過來有一事想與大人商議。”

楚知禹垂眸,不動聲色道:“不知是何事呢?”

吳公公道:“大人府上可有一個丫鬟叫暮雪的?”

楚知禹道:“确有個叫暮雪的。”

吳公公道:“公主說暮雪姑娘一直伺候她,她用慣了,想把暮雪姑娘買走。”

楚知禹默了片刻,對身後的洗墨道:“你去讓暮雪收拾東西過來。”

暮雪很快就帶着小包袱過來了,她身上一身打着補丁的布衣,低垂着頭,臉上的表情很是惶恐。

吳公公打量她片刻,沒看出來她有什麽特別的,值得公主大費周章地來要人。但他一個太監只能照着主子的吩咐辦事,他問她:“你就是暮雪?”

暮雪害怕地點點頭,小聲道:“是。”

吳公公點點頭,拿出一包銀子遞給楚知禹,道:“楚大人,這是公主給的贖身錢。”

楚知禹看了一眼他手中鼓鼓囊囊的黃色錢袋,沒有接,淡聲道:“銀子就不用了,暮雪本就是她的人。”

“這怎麽能行?還是要公事公辦才好。”吳公公道。

宮裏人都知道新公主與楚大人之前有糾葛,他這也是第一次與楚知禹接觸,只覺得此人果然生得極好,氣質又佳,公主嫁給他倒也不虧。

楚知禹卻堅持不收,讓洗墨取來暮雪的賣身契讓吳公公一同帶走。

吳公公只好把銀子收回去,帶着暮雪離開。

吳公公走後,王氏立即帶人過來了。

方才已經有下人報給她說暮雪被帶走了,她早就看暮雪不順眼,暮雪走了她反倒高興。

她張望一番,沒看到宮裏太監的身影,長舒口氣,拍着胸口道:“總算是走了,吓死我了,以後可別再來了。”

楚知禹眼神涼涼地看她一眼,道:“母親還是別說這話了,皇家的人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王氏被他一噎,好半天才道:“我這不是……擔心咱們家嘛…”

楚知禹沒有理她,只道:“我去上職了。”

王氏見他離開,才錘着胸口,長嘆一聲:“唉……早知如此,就該對她好些的,如今是真真後悔。”

想到本有個可以攀上皇帝的機會,竟然被她活生生的丢了,她就抓心撓肝地難受,不住地長籲短嘆。

她身邊的趙嬷嬷見狀只能勸她看開些,王氏哪裏會聽,搖着頭哭道:“你懂什麽!我的禹兒,我的穎兒,以後可怎麽辦啊!”

王氏如何後悔不提,暮雪跟着吳公公坐上馬車,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她雖然聽府上的人說楚玥成了公主,但她總是不敢相信,直到真真正正進了皇宮,她才有了實感。

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紅色的宮牆莊嚴肅穆,檐角飛翹,檐下挂着精美的琉璃宮燈。

暮雪跨過高高的門檻,進了永春宮,來到主殿後面的一間屋內。

屋內熏着淡淡的甜香,暖暖的香氣撲面而來,屋裏的家具物什都精貴異常,暮雪感覺自己像是到了人間仙境一般。

“暮雪,你可算到了!”

暮雪循聲望去,就見一位女子身着月白色軟緞常服半躺在貴妃榻上,她似是剛睡醒,眼神有幾分迷離,烏黑的發髻如雲似霧地堆疊在鬓邊,有些慵懶又帶着貴氣。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楚玥,在楚家的楚玥總是帶着憂愁,整日裏忙活,如今眼前這位卻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了。

暮雪忙跪下去,喊道:“奴婢見過公主。”

“快起來。”白玥道,“過來讓我看看。”

等暮雪走近,她端詳片刻,輕嘆道:“怎麽就瘦這麽多了?我走了以後他們是不是苛待你了?”

暮雪連忙搖頭,道:“沒有,大人待我很好,并未責罰我。”

白玥知道她只說楚知禹,那王氏自然是折騰她了,到底是自己連累了她。

想到這裏她目光愈加柔軟,聲音更加溫柔,道:“你別站着了,過來我這邊坐下,我們兩個好好說說話兒。”

暮雪哪敢和公主同坐,忙說“使不得”,但白玥堅持要她坐,暮雪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點兒邊。

白玥好笑地攬住她的肩,對她道:

“你既然來了,以後就是我的貼身宮女,每月按宮裏的規矩領月銀,其他份例都和別的宮女們一樣,你可願意?”

暮雪在楚家總被其他丫鬟婆子欺負,再加上她也知道入宮當宮女都是很多官員之女才能有的機會,哪裏是她一個奴婢敢想的,自然是願意的。

白玥讓屋裏的丫鬟都出去,關上門,才對暮雪道:“你我主仆一場,只要沒有外人,就不必拘泥身份。”

暮雪低頭讷讷地道:“奴婢不敢。”

白玥知道她死腦筋,也不再多說,只等以後慢慢再讓她放松下來。

她看着暮雪,在楚府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重演,她輕嘆口氣,躊躇了一會子,到底還是問出了心裏輾轉已久的那個問題。

“楚知禹他…可好?”

暮雪道:“楚大人他仍舊與往常差不多。倒是老夫人她……”

白玥問:“她怎麽了?”

暮雪道:“老夫人她許是擔憂楚大人的婚事最近總是哭,畢竟他與郡主退婚,公主您也與他和離了。”

白玥一愣,道:“退婚?為何會退婚?”

暮雪道:“年三十那天楚大人一夜都沒回來,初一一早回來就說要和郡主退婚。而且……”

她看向白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而且他還派人去接您,只是到了青山村就發現您已經被接入宮了……”

白玥驚呆了,她沒想到楚知禹真的會為了她和郡主退婚,一時間心裏既酸澀又有些喜悅。

楚知禹……是不是……對她還是有情的?

她心跳得極快,即使之前她那樣拒絕他,但她其實心底仍是愛他的,愛他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怎麽可能輕易改變?

如今已死的心重又燃起了一點火苗,火苗在心間七上八下地舔舐,讓她既盼又怕,百感交集。

他竟然真的在郡主與她之間選了她這個什麽都沒有的童養媳!

她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楚知禹面前,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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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結仇

結仇

一直練到了辰時,門外忽然有太監喊話,陛下到了。

這兩位嬷嬷吓得臉都白了,也不坐着喝茶了,立即站了起來,緊張地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那柳條也被她們藏到了袖子裏。

皇帝很快就進來了,見到白玥伏跪在地上,親自把她扶起來,道:“怎麽行這麽大的禮?”

白玥道:“兩位嬷嬷教了我才知道之前行禮都是錯的。”

皇帝饒有興趣地看了眼那兩位嬷嬷,道:“誰讓你們來的?”

兩位嬷嬷緊張得直打顫,忙道:“回陛下,是皇貴妃娘娘讓奴婢來的。”

她們跟着皇貴妃這麽久,也沒見過幾次皇帝,沒想到才到白玥這裏,皇帝就來了。又想到剛才她們兩個折騰白玥這麽久,心裏更是害怕。

果然,皇帝很快就看到了白玥手上被燙紅的地方,他頓時沉下臉,拉起她的手問:“這是怎麽弄得?”

白玥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縮回手,但皇帝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白玥只好道:“剛才我端茶,不小心倒在手上了。”

但皇帝見多識廣,他敏銳地覺得不對勁,問她:“好端端為何會傾倒?是不是下人刁難你了?”

白玥忙道:“沒有、沒有!是我自己練的不好。”

皇帝皺起眉,道:“練什麽?”

他這一問,兩個嬷嬷臉色更白了。

白玥道:“練宮裏的規矩,我既然入了宮,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惹別人笑話,還給父皇丢臉。幸好皇貴妃娘娘派了兩位嬷嬷來教導我。”

皇帝沉默片刻,對跪在一旁的流螢和畫眉道:“她們兩個怎麽教你主子的,一五一十地給我說。”

流螢和畫眉哪敢隐瞞,她們本就是皇帝親自挑選的人,自然不會為皇貴妃隐瞞,當即就把兩個嬷嬷的所作所為都說了。

皇帝拉起白玥的手心一看,果然有好幾道紅色印子,頓時大怒。

“朕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被你們兩個賤婢這樣欺負!來人!給我拉出去杖斃!”

兩個嬷嬷吓得大驚失色,拼命求饒,但無濟于事,被人拖着往外走。

白玥沒想到皇帝竟然會為這點小事要殺人,登時臉色發白,對皇帝道:“父皇,我沒什麽事,罰罰她們就是了,不用殺了她們。”

皇帝氣得雙目發紅,但看到她害怕的樣子,又強忍着怒火,到底是舍不得她害怕,便道:“把她們打五十大板,扔出宮去!”

然後,他又道:“皇貴妃縱容刁奴,禁足三月!”

白玥還想再求情,卻被皇帝制止:“朕知道你心軟,但她們幾人必須受罰。”

皇帝又讓人立即宣太醫,給白玥醫治。

白玥在楚家受的王氏的教訓可比這嚴重多了,從未有人為她這般出頭,也從未有人為了她一點點小傷生氣成這樣。

她的心像是被暖流包圍着,又柔又暖。原來被人愛,竟是這種感覺。

太醫給她塗了藥膏,說并無大礙,皇帝才從焦躁的情緒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心疼地對她道:“以後記住,誰都不能傷你一分一毫,誰再敢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立即派人來告訴朕!”

白玥對他笑笑,輕輕晃晃他的手道:“父皇,您別生氣了,玥兒知道了。”

景灏帝見她乖巧可人的模樣,怒意頓時消了,點着她的額頭道:“你呀。”

白玥道:“玥兒明白父皇是因為在意我,才這麽生氣。但是玥兒想讓父皇高興。我不過一點小傷,不值得父皇這般的。”

景灏帝把她攬在懷裏,嘆了口氣,道:“你的性子太善、太軟。朕真怕你要受委屈,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朕。”

白玥靠在他懷裏,聲音綿軟,撒嬌似地說:“玥兒知道父皇疼我。”

景灏帝見她這麽可人疼,心都要化了,只想把她寵到天上去。

摸着她的頭道:“放心吧,有父皇在,誰都不敢欺負你。”

皇貴妃竟然因為這點事被禁足,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皇宮。這後宮還是第一次發生,宮裏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有多看重這位新公主,就連宮外也多有傳言。

從此以後,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再無人敢看輕這位新來的公主,都搶着巴結永春宮。

宮外的命婦貴女們亦是想方設法地想攀附上這位新公主,想盡辦法地打聽消息。

只是,白玥并沒想到,皇貴妃在宮裏樹大根深,此事一出,她便與皇貴妃這邊的人結了仇。

白玥過了幾日舒坦日子,到了正月初七,宮裏專為公主開設的常青書院開始上課,她便不能再清閑下去,得跟着一道去讀書。

其實以她的年紀讀書已經是偏大了,只是她從未上過學,因為楚知禹的緣故,對讀書一事心向往之。

常青書院位于重華宮中,進了重華宮一路向內走,後院正殿叫作翠雲館,兩側各有耳房和東西配殿。翠雲館面闊五間,進深一間,黃琉璃瓦硬山頂,殿內黑漆描金裝修,很是精美。東次間上挂着一塊匾,寫着“常青書院”四個大字。

白玥進來書院,發現幾位公主都還未到,她是來的最早的,便挑了張角落裏的桌子坐下。

坐下後,她把筆墨書本都拿出來擺好,就坐在凳子上等其他人來。

最先到的是五公主,她年齡最小,才十一歲,臉蛋圓圓的很是可愛,她身後還跟着一位小姐,看衣着打扮應該是皇家宗室裏的姑娘,是給五公主做伴讀的。

在白玥看來她們兩個就是個小孩子,她笑着對她們打招呼。

“三妹妹,還有這位妹妹,你們來了。”

但五公主見了她表情卻很是古怪,她勉強揚了揚嘴角,回了句:“二姐姐好。”

五公主說完就快步走到前面座位上去了,很明顯不想與白玥多說話。

白玥不知她這是怎麽了,心裏疑惑不解,她可沒有得罪這位小妹,她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這是怎麽了?

接下來來的是四公主和她的伴讀,四公主一身水藍色衣裙,外搭月白色褙子,發飾也很簡單,只用了青玉發簪和一對青玉耳铛,很是清秀雅致。

但她見了白玥也是十分冷淡,眼神直接越過了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白玥心裏愈發地不解起來,她們不過是皇女,不是皇子,不存在話本裏寫的争權奪勢的情況,她們為何這般厭惡自己呢?

最後到的是三公主和她的伴讀,三公主在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出了對白玥的敵意,今日見了她更甚,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她直接問白玥:“你怎麽來了?”

白玥原本準備要表達善意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半天才道:“父皇讓我來一起讀書。”

三公主白薇瀾嗤笑一聲,道:“你學的懂嗎?該不會連字都不認識吧?”

饒是白玥脾氣再好也有些生氣了,她沉聲道:“妹妹放心,字我還是認得的,不會的東西我多花些時間,也會努力跟上的。”

但白薇瀾卻不放過她,眼中滿滿的惡意快要溢出來,對她道:“你就算學會了又怎麽樣?你都多大了?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跟我們十幾歲的一起上學,你不覺得丢人嗎?”

白玥臉登時紅了,她想了想,道:“學東西也分年齡的嗎?不是應當是活到老學到老的嗎?”

白薇瀾冷笑幾聲,道:“只是我們不想和你這種下堂婦一起上學,污了我們的名聲!”

白玥一聽,只覺得兩眼發昏,她沒想到她和楚知禹的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了,還被人當面說出來。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回話,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

就在這時,門口進來一位身穿藏藍色官服,頭戴幞頭的女官,正是負責教導公主們的女夫子。

早就有人告訴過她白玥會來,所以見了白玥她并不驚訝,吩咐衆人坐下上課。

白玥跟着坐下,她強壓下着眼眶的淚花,努力平複情緒。

她知道白薇瀾是皇貴妃的女兒,只怕是因為皇貴妃被禁足一事怨怼自己。

可此事并不是她的錯,她實在不知為何她一來,她們母女二人都對她如此敵視。

好在女夫子穩重舒緩的講解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女夫子木琳是雍國聞名的才女,出身書香世家,父兄皆是翰林院的大學士,她自小受家中熏陶,學識深厚。

她講起書來引經據典,深入簡出,雖然講得是很基礎的內容,卻也生動有趣,白玥很快就被吸引了,把剛才被欺負的事暫且忘記。

講書、背書、寫字,一上午的時間過得飛快,白玥很喜歡上學,學習簡單、純粹,将思緒沉入書中,學習古人的智慧,開闊自己的眼界,确實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公主們的課只上半天,下午就可以自行回宮。

放了學,白薇瀾她們幾人似乎有事,斜着眼看了她幾眼就帶着人走了,沒有再繼續針對她。

白玥收拾好自己的書本東西帶着流螢和畫眉二人向永春宮走去。

正走着,流螢道:“公主,三公主這樣對您,您可以去告訴陛下,讓陛下給您出氣!”

畫眉也道:“就是!如今宮裏誰不知道陛下有多寵您,她們還敢這般對您!就該讓陛下好好罰她們!”

白玥看着一旁的一枝紅梅,輕輕搖搖頭,道:“倒也不必如此,我乍然入宮,父皇又對我這般上心,她們有些怨言也是正常,過些日子就好了。”

流螢道:“公主,您就是心太善了。三公主的生母是皇貴妃娘娘,她往日裏仗着皇貴妃娘娘,在宮裏向來跋扈,誰都得讓她三分。這次皇貴妃娘娘被禁足一事,只怕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畫眉也道:“是啊,公主。您不如告訴陛下她的所作所為,讓陛下罰她一頓,她可能還會有些顧及收斂呢。公主您心善,可這宮裏可是吃肉不吐骨頭的地方,您不想害人,可別人卻想害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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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皇帝

皇帝

皇帝沉下臉,道:“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休朕的女兒!你若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我這就下一道旨意,從今日起,你與他再無半點幹系。”

楚玥道:“謝父皇。”

皇帝語重心長對她道:“你以前受委屈了,從今日開始,朕會好好彌補你,你想要什麽,朕都給你。”

他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之前的名是玥,你是想讓朕給你重新取個名字,還是用舊名?”

楚玥微怔,想了想,道:“父皇,我用這個名已經習慣了,就繼續用吧。”

皇帝思考片刻,點頭道:“玥乃上古神珠,倒也不錯,配得上你的身份。那便留用吧,以後你就叫白玥。”

他繼續道:“待到正月十五元宵宴會,朕會大宴群臣,到時候再為你敕封。”

白玥跪地行禮,道:“謝父皇隆恩。”

皇帝忙讓她起身,道:“你與父皇不必客氣,想要什麽盡管開口便是。”

白玥想了想,問他:“父皇,您能不能給我說說關于母親的事?”

聽了她的問題,皇帝臉上浮上悲傷之色,他道:“你母後……她是朕的皇後,卻在生你那夜難産而亡。朕當時傷心過度,也沒有想過此事會另有隐情。”

“直到去年,朕才知道,原來你母後是被人害死的!那人不光故意害死你母後,還讓人把你帶出宮處理掉。幸好帶走你的嬷嬷心懷善念,并沒有把你害死,而是找人領養了你。”

他看向她,眼眶發紅,道:“還好把你找回來了!要不然我該怎麽向你死去的母後交代啊!”

楚玥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回事。

母親她……原來早就離世了……

她心中一陣悲傷,為那從沒見過面的母親留下眼淚。

原來她不是沒人要的,她也是被父母愛着的孩子啊!

以前受的委屈,以前的那些不甘都被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和思念。

母親……她應該也很愛自己吧,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為了生她,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好想……見見她……

見她哭,皇帝更是悲痛不已。

但畢竟女兒已經找到了,他調整好心情,對她道:“玥兒,你也別太傷心,別哭壞了身子。你母後若是知道你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也會高興的。”

皇帝吩咐下人擺晚膳,對白玥道:“朕知道你在民間的日子過得苦,聽下面的人說昨夜你還受了凍,等會兒就讓禦醫再給你看看,開些調理的藥。咱們先用膳吧,剛才光顧着說話了,若是餓到玥兒,父皇罪過就大了。”

白玥被他逗笑了,道:“父皇乃九五之尊,才不會有罪呢。”

皇帝搖頭笑道:“把你弄丢了就是朕的錯。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吃飯吧。”

桌上的飯菜比中午的更加豐盛,山珍海味擺滿了一桌子。

“嘗嘗這道金蟾玉鮑。”

皇帝親自動手為白玥布菜,這讓皇上的貼身太監曹公公都面露驚訝。要知道,平日裏這麽多皇子皇女,哪怕是太子,都沒見陛下這麽上心過。

他們做下人的看在眼裏,自然知道這位新來的公主如今就是陛下的心頭愛,以後只怕以後宮裏的人都要想着法子巴結讨好她呢。

白玥雖然不知道宮裏那些規矩,但也知道皇上身份尊貴,能這麽照顧自己是十分難得的,心中感動不已。

皇帝夾了一道菜放在白玥碟中,“這道八寶鴨你母後極愛吃。她和朕一樣,喜歡吃甜口的,不知你喜不喜歡?”

白玥一愣,夾起那菜嘗了一口,點頭道:“謝父皇,很好吃。”

皇帝笑道:“你愛吃就好。再嘗嘗這個……”

皇帝忙着為她布菜,宛如一個尋常愛女心切的老父親。

可白玥心裏卻有了一絲疑慮。

她并不喜歡吃甜的,準确說是讨厭甜食,覺得太膩,即使這禦廚做的,也吃不來。

不過,口味不同也不算什麽吧?也許是她小時候苦日子過慣了,所以吃不來好東西呢?

她心裏這樣想着,很快就把這一點憂慮丢開了,繼續享受着父皇的寵愛。

吃完飯,皇帝讓人把其他皇子皇女都喊了來。

景灏帝共有六子五女,十一個人和他們的貼身奴婢,屋內一下子站滿了人。

他們依次和白玥打了招呼。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男子大約二十來歲,他頭戴翼善冠,一襲黃色衮龍袍,面容俊秀,氣質儒雅,正是當朝太子白玮堰。

白玮堰送了一套上好的金玉頭面給,面帶柔和淺笑,對她道:“玥妹妹生得這般漂亮,我這套頭面反倒是配不上妹妹了,還請妹妹不要嫌棄。”

白玥道:“太子殿下客氣了,白玥不敢當。”

太子道:“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白玥笑着道:“好。”

這位太子氣質溫文爾雅,讓白玥很有好感。其他幾位皇子,雖然沒有太子這般出色,但對她也算是禮貌恭敬。

但那幾位公主就不一樣了,大公主已經出嫁,自然沒有來,剩下三位公主比白玥小一些,都是一副高傲的模樣,似乎很看不上她,特別是三公主白薇瀾,那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只是她站得角度皇帝看不到她的表情罷了。

白玥沒有計較,都與她們禮節性地打了招呼。

皇帝見他們都相互打過招呼,便道:“玥兒比你們都大些,就是你們二姐。她初來宮中,有什麽不懂的,你們多關照些。”

幾個皇女都應了。

皇帝又對白玥道:“玥兒,你以後就跟着幾個妹妹一同去上學可好?當然,你若不願意去,也可不去。”

白玥從小沒讀過書,只靠着楚知禹偶爾教一點,還有她自己自學,才認得些字。因為楚知禹的關系,她很想能多讀書,會些學問,自然樂得答應下來。

皇帝道:“那你就早點歇息吧,今日忙了一日,定然也累了,朕就不打擾你了。”

皇帝和皇子皇女們走後,白玥洗了洗就上床了。

但在床上躺了很久她都沒睡着,今日發生的事實在是太驚人了,她竟然會是公主,皇帝居然是她的父親。

從低下的童養媳到高貴的公主,從無一人在意到被衆多人羨慕,到有了父親有了兄弟姐妹。這一切的變化只在短短一天內發生,快的讓她感覺像是在做夢。

原來上天是偏愛她的,雖然讓她吃了些苦,卻也給她留了這麽大一個驚喜。

她很珍惜這個身份,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好公主的職責,不辜負父皇的期待。

次日,皇貴妃邀白玥過去。白玥在翊坤宮她見到了宮裏各宮的娘娘們。

因先皇後去世後,景灏帝沒有再立後,所以是由皇貴妃管理六宮。

在來的路上,白玥的貼身宮女流螢已經給她大致介紹了宮裏的情況。

皇貴妃姓李,是宰相家的女兒,李家是名門望族,家族底蘊深厚,皇貴妃又生得美豔,自然受寵。

這一見面,就見廳內端坐了七八位娘娘,都打扮得精致奪目。特別是正中間黃梨花木椅上的皇貴妃,她頭戴點翠三鳳釵,輔以紅藍寶石,身着真紅大袖衣,蹙金繡雲霞翟紋霞帔,下穿長裙,莊重華麗。她眉如新月,鳳眼修長貴氣,面容明豔動人,雖然年紀稍大,但更有成熟風韻。

其他各位娘娘雖不及皇貴妃這般奪目,但也各有特色。

這次見面,各宮娘娘都準備了見面禮,白玥一一謝了她們,又與她們攀談幾句。

她是公主,各位娘娘與她并無什麽可争的,所以也都和藹可親的。

只是皇貴妃對她卻有些冷淡,語氣很是疏離。

聊了一會兒後,皇貴妃對白玥道:“你既然進了宮,就該學學宮裏的規矩才是。這樣吧,我找個嬷嬷去你宮裏教導你吧。”

白玥知道宮裏規矩繁多,這是自己該學的,當即答應下來。

當日午後,皇貴妃就派了兩位嬷嬷過來。

兩位嬷嬷一位姓薛,一位姓錢,年紀都有些大了,看上去很是嚴肅。

一見面,兩人就讓白玥站起來,然後對着白玥上下一陣打量,眼裏俱是不屑。

錢嬷嬷對她道:“公主恕奴婢直言,您身上問題可多着呢,站姿、表情、儀态等等都不合宮裏的規矩,且得好好學呢。”

薛嬷嬷也道:“是啊,咱們宮裏面,一言一行都有規矩,您貴為公主,要求就更高了。”

白玥雖然感覺她們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舒服,還是耐着性子道:“那就麻煩兩位嬷嬷教導了。”

“那就先從站說起吧。”錢嬷嬷道:“您現在站得太松垮,需要凝氣、提神,雙目平視前方,雙手輕輕交叉置于身前……”

她說了一大堆注意事項,最後讓白玥先站足半個時辰。

白玥心想這宮裏規矩果然是繁多,但她既然是公主,就得做好這些禮儀,于是硬忍着站足了一個時辰。

練完站還得練坐,練完坐還有走,還有行禮等等……

直把白玥折騰地渾身酸痛,苦不堪言。為了練端茶喝水,她的手還被燙了紅了一大片。

那二位嬷嬷還在旁邊涼飕飕地說她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雲雲。

她們二人看白玥性子軟,還拿來兩根柳條,若是白玥做不好,就用柳條打手心。

一旁的柳莺和畫眉聽了上前阻攔,被她們二人搬出皇貴妃壓了回去。

白玥怕被打,愈發緊張了,頻頻犯錯,被她們抽了好幾下。

藍花草籽

第 12 章 公主

公主

因為昨夜下了一夜的雪,楚知禹怕山路結冰,帶了不少家丁準備開路。

可真到了山口,卻發現山路上的雪竟然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他心中疑惑,但路上沒有行人,他只好帶着人繼續向裏走。

等進了村,遠遠地就看到老宅外圍了不少村民,正對老宅指指點點說着些什麽。

楚知禹心裏一跳,想到昨夜的寒冷,他怕楚玥出事,連忙快馬加鞭趕過去。

到了門口,他跳下馬來,快步進入屋內。

可屋裏卻是冷冷清清,連爐火都熄了,并沒有人。

楚知禹心頭狂跳,前所未有地慌亂,他快步出門問那些村民:“楚玥人呢?”

他沒穿官服,但楊嬸子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她對楚知禹道:“楚大人,您來晚了,她讓宮裏的人接走了。”

楚知禹一愣,道:“宮裏的人為何帶走她?”

他這一問,立即有快嘴的村民道:“楚大人您還不知道啊!咱們青山村飛出金鳳凰了!楚玥……啊,不對!是公主,她可是陛下失散多年的女兒啊,是咱們大雍國的公主,今日天還沒亮,就有宮裏的公公,将她接回宮去了!”

楚知禹從未想過竟然會出這種事,楚玥……會是公主?怎麽可能?她不是孤兒嗎?

他知道陛下似乎是有一位流落民間的女兒,可從未想過這事會和楚玥扯上關系。

他又問了村民具體的細節,包括太監們的樣貌,服飾,發現都對得上,他才被迫相信了這件事。

楚玥……是公主,那還是他的妻子嗎?

她本就不願回來,如今成了金枝玉葉,只怕是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他心中苦澀難言,之前出發來此的期待蕩然無存,悲傷酸澀比昨夜更甚。

“大人……”洗墨叫了他好幾聲。

可楚知禹都好像沒聽見一般,神情恍惚地向外走去。

洗墨從未見自家大人這般失态過,只能帶人跟上去。

楚知禹沒有方向地木然向前走着,走着走着,他忽然用輕功向山上飛去,很快就沒了身影。

洗墨等人自然跟不上他,只能等在原地。

村民見狀紛紛議論開了:

“你說楚大人他不會是受刺激了吧?”

“他剛把楚玥休了,楚玥就成了公主,楚大人不得後悔死了。”

“就是,別到時候皇上拿這事罰他,他就完了!”

……

銘硯聽得忍無可忍,大聲呵斥道:“你們還有完沒完?這是楚家老宅,沒事就趕緊離開!”

村民到底還是怕官的,也不敢再多說,紛紛散去。

等村民們走了,銘硯把洗墨拉到一旁,小聲問他:“玥夫人怎麽會忽然成了公主的?”

洗墨道:“我怎麽會知道?”

銘硯道:“早知如此,還折騰什麽啊,公主不比郡主厲害多了。只是如今這樣,只怕玥夫人是不會回來了。大人又把郡主那邊的婚退了,以後可怎麽辦啊?”

洗墨被他問得頭疼,道:“這不能你我能擔心的事,還是想想怎麽找大人回來吧。”

雪後初霁,覆蓋着白雪的山峰在碧藍的天空下,更顯得晶瑩剔透,冰雕玉砌,在日光下閃着輝光。

楚知禹漫無目的地在山林中飛掠,他小時候經常來這山裏打獵,練功。如今卻是心頭大亂,原本以為退了婚就能接回楚玥,沒想到會出這種變故,他只能用這種方式,暫時讓自己沒有精力去想此事。

楚玥本以為她會在昨晚凍死,沒想到她還會醒過來。

她醒來時,眼前站滿了人,他們都穿着錦衣華服,一看就非普通人。

見她醒了,一個身穿蟒袍的年老男子上前道:“這位可是楚玥姑娘?”

他的聲音和尋常男子不同,尖細陰柔。

楚玥一頭霧水地道:“我是。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會在我家?”

那人行了禮,然後道:“楚玥姑娘,臣是奉聖上旨意,特來找姑娘的。”

楚玥心中更加疑惑不解,皇上怎麽會找她一個小小的童養媳?

“找我做什麽?”

那人道:“陛下有一位公主流落在外,陛下派臣等多方查找,現臣以查明,姑娘就是那位公主。”

楚玥整個人呆愣住了。

她是公主?怎麽可能?

好半天才她找回自己的舌頭,道:“我怎麽會是公主?……大人您是不是弄錯了?”

那人道:“臣等一路追查,人證确鑿,不會弄錯。如今只剩下最後一步,還望姑娘能配合。”

楚玥問他:“什麽?”

他道:“根據當年老嬷嬷說,公主在被送走時身上帶着一塊雙魚玉佩,不知這玉佩可在姑娘這裏?”

楚玥心中巨震,她将貼身戴得玉佩取下來,遞給他。

“可是這塊?”

那人接過玉佩仔細查驗一番,将玉佩雙手還給楚玥。然後雙膝跪下,高呼道:“臣拜見公主殿下!”

他身後衆人也都跟着跪下,同樣呼喊:“拜見公主殿下!”

楚玥整個人都蒙了,心裏不知是喜還是驚,五味陳雜。

她……竟然是公主?怎麽可能?

她完全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宮裏的宦官,這讓她不得不信。

接下來她先找個地方埋葬了小白,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他們走了。

馬車一路進京,她被帶入皇宮。

楚玥,或者該叫白玥,此刻,她面前堆滿了禦賜的錦繡绫羅,玉器珠寶,閃耀的讓她眼花缭亂。

她坐在雕梁畫棟,燒着地龍,溫暖如春的永春宮裏,七八個宮女圍繞着她,生怕她哪裏有不适。

“公主,這都是陛下派人送來的。還說您要是還想要什麽,盡管開口。”宮女流螢笑着道。

楚玥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真奇怪,昨天晚上,她以為自己要死了,也決心赴死了。

今天一早,就有皇家的人來到她門前,告訴她,她是金尊玉貴的嫡公主。

從最底層的童養媳,到身份高貴的公主。

命運,竟然這般可笑。

直到此刻,摸着這些絲滑的面料,她仍感覺像在做夢一般。

“公主,陛下說您舟車勞頓,讓您先休息一下,他晚點再來見您。”

楚玥道:“我知道了。”

有宮女又道:“公主,奴婢先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楚玥點點頭,任憑她安排。反正她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對宮裏的規矩自然不懂,不如就随她們弄吧。

沐浴的水裏灑着玫瑰花瓣和香料,帶着沁人心脾的香氣,四個宮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她不需要動一根手指。

沐浴完畢,宮女為她梳妝打扮了一番。她看着鏡中的自己,雪面粉腮,眉目如畫,發如堆墨,頭上帶着金鳳釵。到底是宮裏的手藝好,這麽一打扮,她竟也算是個美人了。

她身上穿着鎏金祥雲紋黛綠長衫,下面是百鳥朝鳳織金馬面裙,面料隐隐流轉着光華,摸上去柔軟順滑似流水。

至于吃食更是她從未見過的菜色,洋洋灑灑擺了幾十樣,把桌面都鋪滿了,每一樣都是禦廚精工細制的。

她之前在楚府吃飯不過是兩三樣菜,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但也不多問什麽,任由宮女為她布菜。

吃完飯,宮女端來茶水讓她漱口,這茶照舊是她從未喝過的好茶。

短短半日,她便見識到了宮裏的窮奢極欲,吃的用的,樁樁件件,都是民間沒有的好東西。

等到了傍晚,門外有太監傳話說皇上來了。

楚玥忙起來整理衣冠,迎接聖駕。

她剛跪下去,皇帝就快步過來親自将她扶了起來。

“擡起頭,讓朕看看。”

楚玥慢慢擡頭看向他。

與她想象的不同,皇帝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的老人,大概六十來歲,頭發和胡子都有些花白了。

皇帝認真端詳着她,看了一會兒,他眼中竟有些濕潤了。

他拉着她的手,道:“這雙眼睛,真真像極了你母親。”

他說着紅了眼眶,落下幾滴淚來。

楚玥不知怎麽也哭了,她想過很多很多次,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什麽樣子的。如今終于見到了,她忘了他的身份,只覺得他是個思念孩子的普通老人。

兩人相視而泣,一旁的大太監曹公公,連忙活躍氣氛,道:“陛下,公主,如今久別重逢這是天大的喜事啊,定是老天爺降福我大雍呢。”

皇帝這才回過神來,攜着楚玥向屋內走,道:“是朕的錯,不該惹你哭。既然回來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如今便是朕的嫡公主,各項用度全都按最高标準。”

楚玥道:“謝陛下。”

皇帝假裝板起臉,道:“怎麽還叫陛下?”

楚玥這才發現自己叫錯了,她小臉一紅,小聲道:“謝父皇。”

“哎。”皇帝笑了起來,拉着她的手,道:“從今以後,父皇會好疼你,彌補你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

楚玥有些害羞的點點頭。

“好了,先坐下再說話吧。”

皇帝拉着她落了座,有宮女奉上茶水。

皇帝喝了一口茶,對她道:“你之前那些事朕都知道了。楚知禹那裏,你是怎麽想的?”

想起楚知禹,楚玥心頭一沉,她知道若是提起白鳳雙之事,只怕是皇帝要給她出氣,會降罪于楚知禹。

想了想,到底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她心裏不忍,便道:“父皇,我之前向楚知禹提了想與他分開,只是他還沒給我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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