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上班風波
第七章 上班風波
作者:鬼漢臣
馬峰與林嘉民來到廠裏,找了半天才找到老陳,老陳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矮小男人,操着一口四川口音,滿臉的油污,不知道是沒洗臉還是工作相來如此。
“你們就是林嘉民、馬峰?”老陳叨着煙卷,眯着眼打量了他們倆一會。
兩人點了點頭,老陳脫掉油污污的手套,扔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亂七八糟的扳手螺絲刀之類,還有一個黑乎乎茶杯,看不清裏面是茶還是別的什麽。
老陳問了這句話後就沒有再理他們,一直埋着頭幹活,林嘉民和馬峰不知所措的站着,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看了一會,林嘉民用肘推了推馬峰低聲問:“咱倆幹些什麽?”
“你去問問。”
“你去——”
兩人正推搡着,老陳擡起頭說:“你們倆傻站着幹什麽,幫我把外面的東西推進來。”
兩人哦了一聲,趕緊出去找車,老陳搖了搖頭說:“怎麽給我找了兩個呆瓜子過來。”
林嘉民和馬峰聽了,心裏很是不爽,走到外面後,馬峰罵道:“我C,這老東西,哪天我要治治他,才知道誰是呆瓜。”
“得了吧。”林嘉民環視一眼,沒有發現什麽車,便問:“老陳說的車在哪裏?”
“就那輛吧?”
林嘉民一看是輛卡車,便說:“你長點腦子,卡車怎麽推到車間裏?肯定是個小車。”
“這狗日的也不說什麽車,分明在耍我們,你還真信了。”
林嘉民不理他,到另一邊找車去了,馬峰掏出煙點了一支,一邊抽一邊四處看,忽然看到孟琳琳在對面的二樓上,端着茶杯在向這邊望,便樂不可支的招了招手,孟琳琳打開窗子問:“你們倆出來偷懶呢是吧?”
馬峰走上前說:“哪能呢,像我這麽高素質的人會偷懶,我們出來拿東西呢。”
“你那素質都被你抽完了。”孟琳琳看了一眼遠處的林嘉民,他還正在東瞧西望的找車呢。
“你們找什麽?”
“不知道,老陳讓我們出來推東西,我們出來半天了,都沒見到有什麽東西,這孫子多半在耍我們倆玩呢。”
孟琳琳撲哧一笑說:“你嘴巴幹淨點,領導可信任他了,你惹怒了他,有你受罪的呢!”
馬峰做了個敬禮的姿勢說:“遵命領導,以後再不罵他了。”
“他讓你們推的車,估計在那邊呢,今天剛來一批貨,你趕緊過去幫他搬吧,那東西沉着呢!”
“沒事,農民哥哥有的是力氣。”馬峰說,“你老真是舒服,一來就坐辦公室了。”
“我也就幫着整理整理東西,哪裏舒服了,悶死了都。”
馬峰四下望了一眼笑呵呵的問:“這麽說,你上班的地就在這裏?”
“可不是。”
兩人正聊着,林嘉民滿頭大汗的推着一推車貨過來,馬峰趕緊上前幫忙一面笑着說:“哥,你咋不叫我呢?”
“喊你幾遍了,你小子裝聾是吧?”林嘉民傻傻的問。
“喲,氣了?”馬峰嘿嘿笑道,一面指着二樓說,“孟琳琳在那邊辦公室。”
林嘉民擡頭一看,孟琳琳趴在窗子上喝着茶,正欣賞他們勞動呢。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哪!”林嘉民感嘆的說。
“瞧你,我要是領導,見到她也得讓她坐辦公室,難道像我們倆一樣去推車進車間,你咋不懂憐香惜玉呢?”
“你是領導的那一天,人家就是省長夫人了。”
“省長夫人咋了,我覺得她完全有資格。”
“行。”林嘉民不說話了,兩人話不對路,一路上悶聲推着車回去,到了車間,老陳正端着油乎乎的茶杯喝茶,見了他們倆怒聲說:“咋個回事,這車子在美國呢,這麽老半天才推過來?”
“沒找到。”林嘉民如實說。
“沒找到?”老陳放下茶杯冷笑道,“幸好這廠子不大,要再大點,你們倆是不是要配個車去搬貨呢?”
林嘉民被訓的答不上話,馬峰瞪着眼喘着粗氣,小心的嘀咕幾句,又被老陳聽到了,頓時他火冒三丈,上來給了馬峰一嘴巴。
馬峰大怒說:“狗日的,你敢打我?”
正要還手,不知道何時上來一幫人,把馬峰連推帶搡的弄了出去,老陳并沒有追過去,只是罵個不停。
不一會廠裏領導來了,把馬峰和林嘉民訓了一頓,命他們倆回去道歉,馬峰和林嘉民去找老陳道歉時,老陳正在食堂裏吃飯。
“怎麽了二位少爺,還要過來打我?”老陳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林嘉民笑着說:“剛才是我們不對,我們年紀輕不懂事。”
林嘉民推了推馬峰,馬峰粗着聲說:“是,我不懂事,你就原諒這次吧!”
好說歹說,加上旁邊的人勸解,老陳才說:“不是我說你們倆,擱以前,我早把你們倆攆滾蛋了,年輕人沖動,但是最起碼的,要尊敬一下你們的師傅,是不是,你們學校裏沒教過你們這些做人的道理麽?”
“教過教過,你老別生氣了。”林嘉民陪笑着說。
“行了,都過去了,我就看你還是個老實人。”老陳放下筷子點了支煙說,“從今往後,跟着我老老實實的幹。”
老陳啰嗦了一陣說:“行了,你們去吃飯吧,下午好像廠裏有培訓新員工的課,你們去上課吧。”
林嘉民納悶的問:“還要上課?”
“都是些狗屁廢話。”老陳端起飯盒出去了,林嘉民看了馬峰一眼,他還在氣頭上,林嘉民拉他去吃飯,馬峰推開林嘉民的手,說:“老實人,不要跟我這種人混在一起。”
“我說——”
馬峰白了他一眼硬擠過去,獨自去窗口拿飯了,林嘉民暗笑道:“這小子還和我卯上了。”
第 6 章 夢魇
第六章 夢魇
作者:鬼漢臣
睡夢中的林嘉民感到像是赤身站在深冬的大街上,周圍全無一個人,陰冷的風從街的一頭吹過來,砰砰的搖動着一排未關緊的窗子,路面上起了一片白色的煙塵,飄渺的向他而來,他來不及去看周圍的環境轉身就跑,這一跑,他忽然覺得身體下墜,摔落下去,一陣疼痛傳來,他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掉在了地上。
“原來是個夢。”他舒了口氣,驚魂未定的坐在地上,這時他看到床下并排放着三雙女人的布鞋——這不是?他彈跳着站起來喊,“馬峰,馬峰,你小子太過份了——”
他生氣的推開馬峰的房間,發現馬峰不在房裏,昨天搬進來的床和家俱,還混亂的放在一邊。
“去哪了?”林嘉民奇怪的走到客廳,發現馬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睡的正香。
林嘉民走過去踢了踢他說,“哎,醒醒,有床不睡你睡地上?”
馬峰睜開眼看了林嘉民一眼問:“幾點了?”
林嘉民擡手一看手表,已經晚上九點鐘了,我竟然睡了一天?林嘉民打了個哈欠說:“起來吧,已經九點了!”
馬峰忽然跳了起來說:“我C,我怎麽睡在客廳裏面,凍死我了。”
“你問誰,問我?”林嘉民搔了搔頭笑了,“我怎麽知道你有床不睡,跑這涼快的原因?”
“廢話,我要睡客廳,昨天還搬床幹嘛使去?”
馬峰一頭霧水,趕緊回屋套了件厚毛衣,還冷的牙齒打顫,林嘉民看他那樣子,不禁樂了。
“你現在倒知道冷了,今天睡了一天,你都不知道起來整床被子?”
“行了,你想笑就笑吧!”馬峰點了支煙,望了望外面說,“不知道那些賣飯的關門沒有?”
“趕緊刷牙洗臉,再晚就肯定關門了。”
兩人刷了牙出去,走到車站,那裏人群熙攘、車來車往,正熱鬧着呢。
“哎喲,那裏有我喜歡吃的鐵板燒,走!”
兩人擠過去,老板笑着問:“兩位要吃什麽?”
“兩份牛肉鐵板燒,多加點辣!”
“行,一會就好。”
兩人找了個空桌子坐好,馬峰望了一眼遠處一群扛着行李的人說:“那姑娘不錯!”
“哪?”
“就那穿紅衣服的。”
林嘉民眼睛近視比較厲害,又不喜歡戴眼鏡,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他說的人是誰,馬峰見他看不見便不理他,一直盯着那女孩上了車,才開始吃飯。
吃完一結帳,兩份12塊,林嘉民心疼的說:“咱們明天自己做飯怎麽樣?”
“廢那個事幹嘛?”
“咱們一頓飯就12塊,一天下來好幾十塊呢,自己做,吃的也好也便宜。”
“也行,不過我可事先說明,我只會吃不會做。”
“行,我來做。”
兩人商議好,第二天便出去買煤氣罐廚具,晚上林嘉民炒了三個菜,馬峰提了幾瓶啤酒,吃的津津有味。
“行啊,你小子,手藝真不錯!”
“跟你說,我只要回到老家,飯菜全是我做,如果不是上了大學,我肯定去做廚師去了。”
就你現在這手藝,做廚師綽綽有餘。”
一邊吃一邊閑侃,一晃又11點鐘了,林嘉民看了看表說:“別抽了,趕緊洗碗,今天早點睡,明天第一天上班,別遲到了。”
“咱上學都沒遲過到,上班肯定也不會遲到,放心吧!”
林嘉民笑了笑回到房間,看到床下的那三雙鞋,心裏有點發毛,便找了個袋子裝起來扔到角落裏。
他晚上喝了酒,又困又乏,很快便睡去了,夜裏他又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起了床,去了馬峰的房間,馬峰鼾聲如雷,睡的正熟,林嘉民熟練的揭開了他的被,把馬峰拉了起來,一直拉到了客廳裏,推在了地上,馬峰沒有反抗,軟弱無力的躺了下去。
林嘉民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廚房裏似乎站着一個人,正忙碌的幹着什麽,林嘉民很想去看看那個人是誰,但是他沒有,他開了通向外面的門,黑暗的樓梯口向着更黑暗的地下延伸着,林嘉民站在樓梯口叽咕的說着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麽。
另一個林嘉民無影無形的站在他身後,望着他,心裏充滿了奇怪與問號,他不能操控這個古怪的林嘉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他只能站在他身後,望着林嘉民的背影,聽着他漫長而又莫名的話。
這一夜很是漫長,廚房裏傳來砰砰當當的聲音,他也不能回頭看,而那個林嘉民堵在門口說個沒完,他也聽不懂。
“真是太奇怪了!”影子似的林嘉民心中想。
忽然有一雙大手抓住了他,把他往黑暗裏拉,林嘉民吓的大叫,一睜眼看到馬峰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抓着他。
“C,你做惡夢了?”馬峰停止了刷牙,滿嘴的泡沫星子噴了林嘉民一臉。
“沒——有。”林嘉民坐起來看了看表,剛早上七點。
“沒有還不趕緊起來,誰說的不要遲到了?”馬峰瞪了他一眼出去了。
第 5 章 奇怪的房間
第五章 奇怪的房間
作者:鬼漢臣
林嘉民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黑暗中的恐怖感讓他随時都有可能奪路狂奔,他沒有主意,是該這樣站着,還是要四處探探情況,正當他心亂如麻時,嗤的一聲,馬峰忽然把手裏的火機打亮了,耀眼的火團霎時溫暖了林嘉民的心。
“怎麽了你,吓成這樣?”馬峰看到林嘉民慘白的臉大聲笑了起來。
重新點上了蠟燭,推開門,一陣涼風從外面吹進來,林嘉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起風了。”馬峰在門外說。
林嘉民深呼吸了一口氣,跟着來到外面,幕色下天黑的讓人害怕,只有寶石般的繁星印在天上,模糊的像可憐的螢火蟲的光亮。
“看看那邊還有什麽。”馬峰回屋拿了一根蠟燭出來,繞到牆後面去了,林嘉民沒有跟過去,他有點後悔深夜跑這裏找東西。
“這家夥的膽子還真大。”林嘉民有點煩躁,便點了支煙,一支煙抽完,馬峰還沒有回來,正想着別出事,忽然牆後面呼啦一聲,傳來磚牆倒塌的聲音,林嘉民趕緊跑過去,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
“馬峰,你在下面嗎?”林嘉民連喊了幾聲,沒人回答,林嘉民暗道糟糕,趕緊扶着牆爬下去,胡亂的一邊喊一邊摸,足找了半個鐘頭也不見馬峰的影子,忽然頭頂上亮起了光,馬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了小屋那裏,正舉着蠟燭喊他呢!
“我C!”林嘉民不知道是喜是憂,連罵了幾句。
林嘉民回到上面後,馬峰問:“你跑下面幹啥?”
“還能幹啥,剛才下面牆塌了,我以為你在裏面,就下去挖你了呗!”
“你想我點好吧,我可想多活幾天呢!”
“別廢話了,趕緊搬吧,都淩晨了。”
兩人把小屋中的家具一件一件擡到外面,找了幾根鋼筋吊了下去,馬峰見快搬完了,便指着床下的幾雙女布鞋打趣道:“嘉民,被子你都要了,這幾雙鞋你也拿着穿吧,說不定正合适!”
“去你的。”
兩人把所有的東西搬到路上,已經累的腰酸背痛,等擡到他們住的樓下時又傻了眼,樓道又窄又矮,擡一張大床上去,簡直是不可能。
“這狗日的建築師是誰,造了個這麽操蛋的樓房?”馬峰氣不打一處來。
“沒道理,這樓上的住戶,是怎麽把家俱弄上去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去問那蓋房子的孫子去!”
林嘉民白了他一眼,走到樓下看了看,高興的說:“馬峰,我們去找幾條繩子去。”
“找繩子幹嘛,大不了不要了,也犯不着上吊自殺?”
“我說你這人真欠揍,我說自殺了嗎,我找繩子是把這些東西,從陽臺吊上去。”
馬峰眼睛一亮,高興的說:“農民哥哥,可以啊,你這大學沒白上啊!”
“少廢話,趕緊找繩子。”
“我知道哪裏有。”馬峰遞給林嘉民一支煙後,指着前面的樓說,“剛才我在那邊看到過幾條繩子,很結實,正合用。”
“好,你趕緊去拿,我找幾個結實的木棍去。”
不一會,東西找齊備,林嘉民把大小木棍打磨光滑,綁在一起,做了個簡單的杠杆滑輪,下面馬峰用鋼筋和繩把床綁好,跑上樓和林嘉民一起拉繩子,兩人累到虛脫,眼見天色已經微微發亮,才把所有的東西搬進屋裏。
“農民哥哥,你這杠杆做的不合理,支點離我們太近了,我現在又累又困又餓,兩件不可能同時進行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說我該怎麽辦?”馬峰被香煙嗆的眯着眼睛,額頭上的汗珠,像下雨般滴下,濕黏的頭發貼着臉頰,整個腦袋看起來比平時小一號,十分滑稽,但這個時候,林嘉民哪有心思笑話他。
“早幹嘛去了,不合理你早說啊?”
“我不說了嗎,我累,人在累的快要死的時候,誰還去關注那狗屁杠杆,到底合不合原理?”
“你這樣子累死也不為過。”林嘉民站起來把床鋪好,鞋子一甩,拉起被子就睡。
“你睡了?”
林嘉民困的眼睛都懶得睜一下,側身向着牆面說:“快點滾出去,否則三件不可能同時進行的事,就要發生了。”
“農民哥哥要發火了,我還是回去睡覺吧!”馬峰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林嘉民疲憊至極,很快進入了夢鄉,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廢墟前,在尋找着什麽,遠處有一支微弱的蠟燭,偶爾會映着他的影子在斑駁的牆上跳動。
第 4 章 偷家具
第四章 偷家具
作者:鬼漢臣
林嘉民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苦澀的說:“光喜歡有什麽用,‘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
“你狗日的又說深奧了。”馬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說,“嘉民,如果你要真和她好上了,你得第一個告訴我,我會祝福你,然後放手,我如果和她好上了,也一樣,但是我們說好了,不能對不起兄弟?”
“行。”林嘉民把瓶子裏最後一口酒喝下,然後使勁扔到河裏。
馬峰看了看自己還有半瓶的酒說:“這是酒不是水,你喝的也太快了。”
“咱們先買幾根蠟燭去。”
“對,我倒忘了這事了。”
兩人買了幾根蠟燭,來到廢墟前繞了一圈,發現沒有好上去的地方。
“怎麽弄下來?”
“先上去再說。”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去,點上蠟燭,馬峰來到床前看了看高興的說:“哎喲,還真不錯呢,嘉民,這床是我的了,不要和我搶。”
“行,你的你弄回去吧。”
馬峰見林嘉民不來幫手,趕緊說:“哥,對不起,這床是咱倆的。”
“這還差不多,要不然老子不是白使力氣了。”
兩人把床拉到樓板邊,林嘉民拿了蠟燭向下照了照說:“不行,這樣扔下去,非摔壞了不可。”
“我下去,你把床慢慢的往下放,我在下面扶着。”
“我先跟你說,我沒力氣了,摔壞了你可不要叫?”
“農民哥哥的力氣哪能這麽快使完,加油!”
馬峰下去後,林嘉民開始把床一點一點往下推,這時背後忽然有人咳嗽了一聲,把林嘉民吓的手一哆嗦,差點把床推了下去。
“誰?”林嘉民趕緊回頭看,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身後的牆上晃動着。
“咋了,放啊?”馬峰在下面喊。
林嘉民頭皮有點發麻,看了一會确信沒有人才去推床,正當他開始專注推床的時候,忽然背後又是一聲輕輕的咳嗽,林嘉民這次聽的格外真切,那是一個女人的咳嗽聲,聲音就從他的背後傳來。
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哆哆嗦嗦的問:“誰——別開玩笑?”
“什麽誰啊,我C,你倒是往下放啊,像你這麽放天都亮了?”
“有——有人,這裏有人。”林嘉民聲音發顫,手一松,紅木床咯咯吱吱的摔了下去,馬峰一看床突然掉了下來,趕緊跳開,木床咚一聲摔在樓下,兩條床腿折了,床板也拱了出來,馬峰氣的爬上去說:“你他媽的想謀殺啊?”
林嘉民也吃了一驚,見沒有砸中馬峰才舒了一口氣,馬峰上來就一把扯住林嘉民衣服怒聲問:“林嘉民,你狗日的太狠了吧,為一個女人,你竟然要殺我?”
“不是,那邊有人——”
“少來,你給我說清楚——”
林嘉民推開他說:“真的,剛才有人在我背後咳了一聲,我才吓的松了手。”
馬峰聽了半信半疑的用蠟燭向那邊照了照,除了廢墟和黑暗,什麽都沒有。
“哪有人?”
林嘉民聽的真真切切,有馬峰在身旁,便壯着膽子走過去,繞過一個牆頭,迎面是一懸崖似的大坑,坑裏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和這棟樓相連着的對面,也被拆的殘破不堪,在微弱的燭光裏,林嘉民看到對面廢墟中似乎有一扇黃色的門,不知道為什麽,那扇門越看越清楚,越晃眼,就像裏面還住着什麽人似的。
馬峰走過來問:“看到人了嗎?”
“你看那邊。”
“喲,哪孫子這麽會拆樓?”馬峰也看到了大坑,大坑對面樓房雖然殘破,但是仍保持着四層樓的樣子,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那扇門。
“你說那個房間還住着人麽?”林嘉民膽怯的問。
“這地方怎麽住人?”
林嘉民看了馬峰一眼說:“要不過去看看?”
“行,要真有人,老子拉他幫我們一起搬。”
兩人點上煙,費盡周折爬下去,對面的樓梯完好,兩人很快來到那扇門的門口,門上貼着一張福字的年畫,年深日久,已經變得很舊。
兩人對望了一眼,馬峰一腳踢開了門,裏面很暗,林嘉民拿着蠟燭向裏面一照,兩人都驚呆了。
這個房間完好無損,靠門的右手邊有一張黃色木床,上面還整齊的疊着一床紅色的被子,被子上放着一個白色的枕頭,床邊是一個空空的書櫃,左邊靠床的位置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房間裏很幹淨,一絲灰塵都沒有。
兩人進了屋,林嘉民把蠟燭放在書櫃上,書櫃上貼着幾張從雜志上剪下的譚詠麟的相片,旁邊還有一行娟秀的字,林嘉民正要仔細看,忽然聽到一串風鈴的聲音,回頭一看,馬峰正擺弄着床邊的一串風鈴。
“幹嘛呢?”
“這張床不錯,你要不要?”
“當然要了,被子我也要了。”
馬峰驚訝的問:“被子,你也不怕晦氣?”
“這有啥晦氣的,他們搬走不要了,又不是死人用的,我怕啥晦氣?”
“随你便。”馬峰看了一眼寫字桌說,“這桌子我要了。”
“那我要這個書櫥!”
“C,這麽大的東西,我不搬!”
“行,那你自己把床和桌子搬回去吧!”林嘉民狡猾的笑了。
“你狠,我去看看那床被你摔成啥樣了。”馬峰剛要出去,忽然蠟燭滅了,身後的門也哐當一下關上了,兩人驚呼一聲,黑暗中只聽見馬峰不停的摁打火機,可越急,打火機卻越不亮,仿佛和你較勁似的,馬峰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粗,像一頭疲憊的牛。
“馬峰?”林嘉民後背越來越涼,渾身禁不住的寒意,黑夜中馬峰發出撲哧撲哧的重呼聲,那聲音越來越不像一個人發出的,他覺得馬峰已經變成了一種莫名的動物,似乎正喘着熱氣端詳他,随時來一個猛撲。
林嘉民伸向馬峰的手停住了,他有點害怕摸到的不是馬峰,剛才還熟悉的一切,突然變得很迷幻,仿佛他已經離開了這裏,他站在哪裏呢?林嘉民有點茫然,仿佛有風在耳邊輕輕的擦過,癢癢的,撩動着他脖頸上每一根汗毛。
第 3 章 将拆的樓房
第三章 将拆的樓房
作者:鬼漢臣
倉促的擠了一晚,林嘉民和馬峰都沒有睡好,兩人哈欠連天的等着黃經理帶他們去看房,誰知道黃經理下午時才滿頭大汗的過來。
不待他們說話,黃經理劈首就問:“你們有零錢沒有?”
林嘉民和馬峰翻遍口袋找出了五個硬幣,黃經理拿過去,攤在手裏看了看說:“行,就這樣吧,一會我來投錢,反正司機也聽不出是幾個。”
三人來到站牌前等車,不一會車來了,黃經理說了句三個人,一晃把手裏的硬幣叮叮當當的扔了進去,司機看了一眼他們仨說:“還差一塊錢呢?”
“不差,正好!”
司機冷笑一聲說:“啥不差,錢都沒下去呢,五個你不識數啊?”
黃經理斜眼一看,原來下面還有個擋板,五個明晃晃的硬幣躺在擋板上,黃經理見賴不掉,只得從錢包裏掏出個硬幣扔進去,司機這才抽了擋板,發出轟隆隆落下去的響聲。車子嗚嗚的啓動了,誰知沒走幾步又停下拉人,林嘉民這才明白,原來根本不用去站牌那等着的。
開了十幾分鐘,兩旁稀稀拉拉的矮平房,有賣飯的修車的,各種都有,像是到了小集鎮,行人慢慢多了,車子停了下來,黃經理說:“到了。”
林嘉民下車一看,這裏就像是個荒野莫名的蓋着房子,旁邊潮濕的空地上停着幾輛舊汽車,售票員嘶啞的喊着‘喬溝、喬溝的上車’。
“這裏是汽車站。”黃經理點了支煙指了指那邊的汽車,見他們倆表情嚴肅,似乎不喜歡這裏,便說,“放心,你們住的地方比這裏強多了。”
兩人無奈跟着他沿着小河向前走,走了幾分鐘,兩邊的柏樹越來越多,前面出現了一座漂亮的石橋,連着河對岸一片小洲似的地方。
“到了。”黃經理顯得很興奮,很快的走過了石橋,迎面是一片瓦礫場,還有似塌非塌的樓房,不知道有幾座。
雖是初春,看不到什麽綠樹紅花,但這裏卻分明不同,各種叫不上名的小花,靜悄悄的開着,一條光潔的水泥路繞着房子向後延伸着,水泥路左邊是小河,柳樹垂着光禿禿的枝條搭進水裏,慢慢的攪動着。
“這裏挺有意思。”馬峰說。
“先看看後面的房子是什麽樣的再說吧!”
拐過一片殘廢的樓房,一座完好無損的樓房出現在眼前,林嘉民先前以為是老式的筒子樓,其實不是,每家都是獨立的房間和陽臺,上面都載種着長長的吊蓮,看起來十分具有詩意。
樓前有一株用石牆圍着的很粗壯的針葉松,下面落滿了厚厚的針葉,旁邊靠近前樓後腳有一字排開的柏樹,密密的擋住了前樓的後窗。
“真有學校宿舍的感覺。”馬峰顯然已經喜歡這裏了。
“不錯吧,你們住頂樓,我帶你們上去。”
樓道很矮很窄,兩人并行已經略擠,黃經理便先上去了,林嘉民摸了摸門口的信箱,已經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有陣子沒人打開過了。
樓道裏的燈不是聲控的,林嘉民拉了拉燈,發現已經壞了,二樓三樓也都一樣,沒有完好的。
“怎麽了?”馬峰問。
“燈都是壞的。”
“你們倆大男人怕個啥?”黃經理的聲音從上面嗡嗡的傳來。
“得,看來要咱們破費了。”林嘉民說。
林嘉民住的地方在四樓401室,黃經理剛打開門,馬峰便擠了進去,屋裏空曠曠的,一樣家俱都沒有,倒顯得非常的寬敞明亮。
“我C,連床都沒有?”馬峰打開兩個房間,都是空空的。
“剛才的汽車站,你們知道吧?”房間裏有股濕黴的味道,黃經理顯然不習慣,不停的揉鼻子,“沿着汽車站向前走兩百米,就有個小集市,那裏什麽都有。”
“地方倒是不錯,啥都沒有,光買個床就是不少錢呢!”林嘉民郁悶不已。
“也沒多少錢。”黃經理揉着鼻子說。
馬峰去了衛生間回來問:“嘉民,你覺得這裏咋樣?”
“估計除了這裏也沒其他地方可住吧?”
“小林,我跟你說,這裏以前可是領導們住的,除了這裏,你再也找不到這麽便宜又好的房子了。”
“行吧!”
黃經理連打了兩個噴嚏說:“你們覺得行,我就把鑰匙留這了,明後天是周末,你們趁這兩天把所有該買的東西辦好,周一去廠裏一車間找老陳,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你們先跟着他學習學習。”
“好。”兩人點了點頭,黃經理把鑰匙遞給林嘉民就出去了,到了樓下黃經理大喊小林小馬,兩人從窗子探出頭,看到黃經理揉着鼻子說:“忘了跟你們說了,八點鐘上班,別遲到了?”
“知道了。”
黃經理走後,馬峰問今晚咋辦,林嘉民說:“先弄個床吧,要不然這麽冷的天,總不能睡地上。”
“對,天快黑了,得趕緊。”
兩人把行林放下,鎖門下樓,馬峰看了一眼樓房說:“這地方我喜歡,不知道鄰居是些什麽人,黃經理說這裏是領導住過的地方,現在住在這裏的人,估計也不會太差。”
“比如我們倆?”
“我們倆以後那最次也得是經理級別的,也污不了這樓房的名聲。”
兩人正談着該買些什麽東西,馬峰忽然小聲說:“嘉民,你看那邊那樓上。”
“什麽?”林嘉民順着他的目光,看到前面的斷樓上,有一張紅色的大木床,林嘉民猜到他的心思,那床沒有傾斜的角度,看樣子還沒壞,但是床在二樓,樓梯與房間都毀的不成樣子,上去都難,別說弄下來了。
“弄不下來吧?”
“小意思,別讓人看見了,晚上我們再弄,先去買點別的。”
兩人去了小市場逛了一圈,發覺這裏雖偏僻,但是還不錯,飯店商店雖小的可憐,但是生活中的必需品都能應付。
黃昏的時候,這裏突然熱鬧起來,來往的車輛都停在這裏吃飯,林嘉民和馬峰吃了份炒涼皮後便一人提着一瓶啤酒,坐在馬路伢子上說話。
“嘉民,這是我們人生另一條路的開始,來,敬過去混蛋的四年!”
“對。”
兩人喝了一口後,馬峰掏出剛買的煙說:“我爸說,不會抽煙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和你一起混蛋的朋友不是好朋友,現在還得加上一句。”
“哪一句?”
“我爸說的對。”
“C”
“你狗日的竟然對我爸說C?”馬峰給林嘉民點上煙說,“哎我說,咱們現在算不算朋友?”
“當——”
“別說當初,當初學校裏在好,說不定畢了業,就不會再見面了,咱們現在是同事了,比上學要長的多了……”
“你想說啥?”
馬峰支支吾吾了一會問:“你是不是喜歡孟琳琳?”
“就知道你小子想問這。”
第 2 章 去仙州
第二章 去仙州
作者:鬼漢臣
林嘉民從食堂回來,就聽見馬峰和傅志龍像潑婦似的罵的正歡。
“哪個孫子昨晚打的我,我要是破相了,孟琳琳不理我,我可和你們沒完?”
“你就把你的心思放在怎麽種你們家那一畝三分地就行了,就是不打你,孟琳琳也未必看的上你。”傅志龍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外套說,“我才屈呢,老子省了幾個月,好容易買了件穿得出去的衣服,這下倒好,洗也洗不掉了,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把那錢多買幾個饅頭吃了。”
“哎我說,你這衣服能比得上我終身的幸福重要麽?”
“這要看和誰說,要是單自良說這話,我沒這廢話,你說這話——”傅志龍笑了笑說,
“你就看你那長相,不用畫妝,直接就能進西游劇組裏演妖怪。”
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馬峰白了他一眼說:“甭廢話,我這罵誰打我,咱們本來是統一陣線,你怎麽胳膊往外拐?”
“誰拐了,我只是說實話。”
“去,趕緊倒騰你那倒黴衣服吧!”
林嘉民進來,馬峰趕緊上前問:“嘉民,這裏就屬你最老實可信了,你告訴我,昨晚誰打了我?”
“真沒人打你。”
“真的?”
“騙你幹嘛,你仔細看那傷疤,誰能打出磚頭塊來?”
“這才多少酒就——”馬峰郁悶不已,不停的照着鏡子看那傷疤,王浩跳下床學着昨晚馬峰的動作說:“我要捷足先登了,琳琳,你要等我——”
王浩學的太像,林嘉民也禁不住笑了,這時學校廣播通知去仙州的到校門口集合,馬峰一聽急壞了。
“哎喲,我的一生要毀了。”
仇濤從一個角落裏翻了半天,掏出一個黑乎乎的口罩說:“至于麽,戴上這個,保證你那孟琳琳看不出來。”
馬峰喜不自禁接過剛套上,猛然又扯下說:“C,這臭味,老子還以為裏面裝了個腳丫子呢?”
“有這麽臭麽?”
“你聞聞,熏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這哪是一般的臭,擱在校門口絕對比門衛還管用。”
“愛戴不戴,老子還不給你了呢?”說着就要搶,馬峰趕緊握住笑着說:“別,洗洗興許能混過去。”
林嘉民行李早已收拾好,把早上單自良給的幾本書裝好,提起箱子對大夥說:“兄弟,咱走了,有空聯系。”
“路上小心點,到那了給我們打個電話。”
“一路順風……”
林嘉民點點頭出了宿舍,馬峰跟在後面說句等等我,箭一步的竄回自己的宿舍裏,不一會提着個大黑箱子,還背了一個大包,像是行軍打仗一樣。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多東西?”
“這東西多還分男女,我跟你說,這包裏的東西可是我命根子。”
林嘉民搖搖頭,兩人下了樓,看到孟琳琳穿着粉色大外套,提着紅色箱子也剛從宿舍下來,馬峰愣了一下,推了一下林嘉民。
“我看到了,是孟琳琳。”
“不是,你咋沒眼神,我讓你給人家提下箱子。”
“你不去提?”
“你以為我不想,我要去了,她肯定問我怎麽戴口罩,我怎麽解釋?”
“就說你感冒不就完了呗!”
“你這笨蛋,我怎麽能對她說謊話?”
林嘉民覺得不認識她,突然跑過去給她提箱子,實在覺得難為情,正猶豫不決,孟琳琳已經走到近前了。
“你們倆倒挺快,比我還早到呢!”
“我們也是剛到。”
“咦,這天氣你怎麽戴口罩?”
馬峰支支吾吾的說:“感——感冒了。”
林嘉民聽了剛想笑,馬峰忽然從後面推了他一把,直撞到孟琳琳跟前,把孟琳琳吓了一跳。
這孫子!林嘉民暗罵了一句,趕緊說:“對了,我幫你提下箱子吧!”
“不用了,沒多少東西。”孟琳琳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讓他提吧,他可是種地的,平時沒農活,也要扛着鐵鍬在村裏晃兩圈散散心呢!”馬峰打趣道。
“是麽?”孟琳琳樂起來,手松了箱子,林嘉民提上說:“別聽他瞎說!”
“我瞎說麽,你看你提起來多有勁?”
林嘉民沒理他,提着兩個箱子大步向校門口走去,到了那裏,面試時候的那個黃經理已經在那裏了,見了他們過來,忙攔了輛車說:“得快點,火車要晚點了。”
林嘉民把箱子塞進後備箱,看到馬峰木頭似的跟在孟琳琳後面,像個起歹念的匪徒,不禁好笑,這家夥,原來也是個只會說的主。
四個人一路急趕終于坐上了火車,等列車啓動時,孟琳琳看了眼外面說:“啊,終于畢業了,終于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黃經理坐在孟琳琳旁邊,緊握着公事包,好像裏面放了幾十萬似的,他有四十出頭,看着十分年輕,但是兩膑間白發倒不少,除了那個緊張的公事包,他還是很能說的,剛才一路上介紹自己的事跡,上了火車時,終于介紹完了,便開始說孟琳琳大伯的事。
林嘉民不善言,只是靜靜的聽着,馬峰戴着個口罩,雖然能侃,但是沒人聽得清,他本來就很郁悶了,忽然孟琳琳又說道:“哪個讨厭鬼把鞋脫了,真受不了這些人!”
黃經理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人脫鞋便說:“車廂裏就這股子怪味,你們不常出差,體會不到這種痛苦的,我跟你們說,有一年我坐車去上海出差,坐的那趟車……”
其實他這話已經說過了,只是沒有加上腳臭味,為了說這個臭味,他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林嘉民表情嚴肅,馬峰更上不好意思說話,只有孟琳琳像是剛聽一樣,饒有興味。
黃經理口幹舌燥的說完,孟琳琳呵呵笑了一陣轉向馬峰說:“我說他今兒怎麽戴上口罩,原來早有防備。”
林嘉民跟着笑了笑望了一眼馬峰,馬峰急道:“你看我幹啥?”
“你什麽時候會害羞了?”
馬峰用胳膊肘頂了林嘉民一下,林嘉民只得住了口望着窗外的風景,黃經理說:“馬峰,你身體太弱了,年輕人哪個不是生龍活虎的,我當年上學的時候,外面飄着鵝毛大雪,我照樣在屋裏用冷水洗澡……”
他又重複剛上車時的話,只是加上了洗澡橋段,林嘉民實在沒耐心對着一個羅羅嗦嗦的人再聽一遍他的故事,便望着窗外的風景出神。
火車已經出了城,駛進了未知的濃霧裏,在濃霧的中間,有一些若隐若現的村莊,像極了潑墨似的山水村莊,這景像他是熟悉的,他的父母親,便在這樣的畫卷裏,日複一日的勞作者,沒有清閑,像是為了照應畫家的山水畫,每天必須前去點卯似的。
沒人能明白和理解這種辛勞,也無人能解釋這種勞作所得到的報酬,為什麽仍不足以支付生活的開銷,他的父親終日的幹活,生活把他折磨的像一棵田野中的大樹,你可以在下面乘涼、嬉戲,卻不能同他交流。
林嘉民正想的出神,忽然孟琳琳遞過來一個蘋果,林嘉民謝了接過,轉頭去看馬峰,他耷拉着腦袋好像睡着了。
黃經理吃着削得幹淨的蘋果,眼睛卻不離孟琳琳,孟琳琳正專心的削着另一個,林嘉民想,這個不會是給馬峰的吧,這小子,倒真有機會了。
誰知道孟琳琳削完自己吃了,林嘉民見了便望着窗外咬着蘋果。
“對了,你叫林什麽來着?”孟琳琳忽然問。
“林嘉民。”
黃經理說:“你們不認識?”
“在學校裏的時候和他還真不熟,面試的時候見他,我還以為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呢?”孟琳琳細細的吃着蘋果,眼角充滿了笑意。
“我說林嘉民,你這大學幾年都幹嘛去了,這麽漂亮的美女,你都沒找機會去接觸?”黃經理問。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罷了。”林嘉民分辨道。
“這小子。”黃經理看了孟琳琳一眼說,“他估計有心沒那個膽。”
一句話說的林嘉民臉紅起來,黃經理見了大笑着說:“你咋像個女娃子,臉還紅了真是。”
孟琳琳看了也樂了,顯然也覺得林嘉民是個傻小子。
林嘉民窘迫不已,只盼快點到仙州,誰知火車晚點,淩晨三點才到仙州,出了車站,站門前已經沒幾個人,這時忽然遠處閃了下燈光,黃經理見了說:“走,趕緊上車,那裏不讓停車。”
來接他們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板寸頭,高高的個子,已是深夜了卻顯得十分精神,上來就接過黃經理和孟琳琳的箱子。
馬峰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上了面包車後便躲到後面的位子上,林嘉民擠過去,馬峰說:“你擠這裏幹啥,前面不是有位子?”
林嘉民坐下說:“咋了,你身上有刺,這裏還不能坐?”
馬峰白了他一眼,挪向車窗邊,林嘉民奇怪萬分也不再理他,只聽得前面三個人聊的火熱,開了半個小時候,孟琳琳忽然來到後面,坐在了林嘉民前面的位子上說:“哎,咱們以後可是同事了,以前是校友,現在是同事,以後你們可得多照顧點我?”
林嘉民傻傻的說:“你大伯是廠裏副廠長,要說照顧,也是你照顧我們才對。”
孟琳琳撲哧笑出聲來,過了好一會才說:“親戚是親戚,咱們現在也算半個親戚不是?”
“我們算哪門子親戚?”
“我們是校友,四年同窗之情,現在又在一個廠裏上班,指不定要做多久,這麽鐵的關系,你說我們算不算半個親戚?”
林嘉民想了想也對便笑了,孟琳琳又問:“哎,你家是哪的?”
“山東。”
“山東哪裏?”
“曹縣。”
“這個地方還真沒聽說過,我有個表哥現在在青島開公司,我去過山東玩過幾次,那裏的人還不錯。”
“小地方,你自然沒聽過。”
聊了半天,基本上是孟琳琳提問,林嘉民答,就像一個老師在提問窘迫的學生。
這時黃經理在前面忽然說:“快到了琳琳,剛才你大伯還打電話來呢,估計現在還在廠裏等你呢。”
“知道了。”
“他們倆今晚咋辦?”開車的小夥子問。
“先和老陳擠一宿,明天看看哪裏能騰出個空來。”
“那地方,刺猬都擠不進去了,倆人哪能擠進去?”
“這可咋辦呢?”黃經理點上煙,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幹嘛,半天忽然問:“哎,小林小馬,有個地方,環境還不錯,就是離廠裏有點遠,差不多也就十五裏地的樣子,你們倆願意住那麽,願意的話,房租我可以,幫你們報銷一半。”
小夥子聽了,從倒後鏡裏看林嘉民的反應,林嘉民想了想,不知道房租多少,只報銷一半有點……
半天沒開腔的馬峰忽然問:“房租多少,多大的地方?”
“二室一廳,房租兩百,錢你不用擔心,都是先從你們以後的工資裏扣。”黃經理說,
“我和你們說,那地方以前可是領導住的,只是房子老了,現在香港的一個老板過來投資搞開發,前陣子因為工人們受傷,政府叫停了施工,估計一年半載的難以再施工了,後面那一帶房子基本沒動,你們要是去了就知道了,那地方不賴着呢!”
第 1 章 離校園
第一章 離校園
作者:鬼漢臣
閑言休絮,書歸正題。大學即将畢業的林嘉民近日應聘成功于仙州某大型機械廠,也許諸位會問,仙州在什麽地方,我國有這個地名麽?各位,本人也是為了寫作方便,所以借用了古唐郡縣名,非特指今日實際地方,倘若用實際地名,或說上海某街某道多少號,如果有人恰住此地,便會說,這家夥撒謊,我在這裏住了幾十年,從未聽說過此人,或說這小子,此文分明影射本人,倘本文或用詞不當,此君一氣怒告筆者,筆者非是怕勢,只因敝人生活至今,不曾與官家打過交道,一來不想費口舌之争,二來實因窮困,莫說官司錢,就是生活,也僅将就,何故惹上這些麻煩事呢?
地名表此,且說林嘉民得知應聘成功,那叫一個高興,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等着明天前去仙州,惟一的好友單自良則覺得仙州太小,又不是什麽大城市,難有什麽大發展,便勸林嘉民再等等看。
林嘉民是農民出身,父輩均是以務農為生,翻遍祖譜也難找到一個做官的,加上家境不是太好,再等等就是花錢,自己雖然每學期都能拿到獎學金,但是那錢對于大學生活來說,也僅是九牛一毛,杯水車薪,所以不願再等下去。
單自良自然知道原因,也不好強求,他本人家境相比林嘉民,自然要好的多,但也僅是好一點,他住在小鎮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姐弟三人,加上父母爺爺奶奶,全家七口擠在兩室一廳之內,每天醒來,便如睡在菜市場裏一樣,也不如意。另外說上一點,單自良姐弟三人,姐姐單婷,大單自良兩歲,而單自良和單小薇則是龍鳳兄妹,這在當時,是完全符合國規的。
單自良見勸不了林嘉民,便提議晚上小聚一場,也算是略表四年同窗之情,同宿舍的另外六位兄弟平日和林嘉民雖交情不深,但是将要分開了,也慷慨赴宴,八個人找了一家小館子,喝了個不亦樂乎。
正要散場,一個穿着大厚軍衣的人風塵仆仆的闖過來,林嘉民一看,這位正是同屆不同班的馬峰,也是同林嘉民一起将要去仙州的,于是一起拉入席,馬峰就是奔着這個來的,剛坐上便夾了一塊雞肉邊吃邊說:“兄弟,來晚了,我先罰酒。”
馬峰連喝了三杯啤酒後,打了個響嗝說:“嘉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這次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一位,你猜是誰?”
馬峰故意說的神秘,把大家的口味都吊上來了,單自良趕緊給他滿上一杯問:“是誰?”
“你們猜也猜不到——”
“廢話,這麽多人,你不說誰能猜得到?”仇濤性子直,早等的不耐煩。
“咱屆的班花——”
“孟琳琳?!”
“對,就是她。”說着不知道是口水還是哈喇子就流了出來,仇濤奇怪的說:“她不是要去廣州麽,怎麽去了仙州了?”
“我也納悶,後來一師妹告訴我,原來她親戚在那個廠裏做什麽官,她去了,以後肯定也是什麽主任之類的。”馬峰喜不自禁的喝了口酒說,“哎呀,這孟琳琳和咱們一起去,我們又是校友,我還聽說她剛分了手,這情緒正低落着呢,正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就你那長相,給她當馬夫正合适,丈夫就算了。”劉曉明打趣的說。
大家都笑起來說:“就是,你想也別想了。”
“哎,兄弟們,這年頭,長的好看的哪個不*,哪個像我這麽專情?”
“你是沒得*。”
馬峰拍了拍林嘉民的肩膀說:“兄弟,咱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你要是捷足先登了,我也同樣祝福你!”
“她哪能看得上我。”林嘉民憨憨一笑,各位,林嘉民雖然老實,但是美女誰不喜歡,他暗戀了三年的班花馮芸,男友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不管林嘉民如何獻殷勤,愣是輪不到他,後來,林嘉民也覺悟了,論長相,他也不是人人喊打的主,論個頭,班裏屬他最高,每次老師夠不着的地方,都讓他上,憑啥沒人喜歡?想來想去,一個字:錢,你沒錢,西施看不上你,東施同樣也看不上你。
馬峰話峰一轉說:“如果我要是搞定了她,你也得祝福我?”
“這才是重點吧?”單自良笑着說。
“嘿嘿,實話和你們說,我可是花了大本,買通了她的好友,把孟琳琳的喜好打聽一清二楚,這次我是志在必得!”
“喲,那我得先恭喜你?”王浩說。
“必須的,咱們先幹一杯?”
王浩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酒瓶說:“一杯哪行,這麽值得慶賀的事,你得請我們再喝幾瓶。”
馬峰聽了回頭高喊道:“老板,再拿幾瓶過來?”
林嘉民看了王浩一眼,他沖林嘉民眨了眨眼對馬峰說:“沒菜了,再上幾個菜!”
“對,再上幾個菜。”馬峰起身拿菜單去了,單自良對林嘉民說:“你少喝點,明天別起不來。”
“沒事,這才到哪,他可是我們宿舍第一個找到工作的人。”王浩說。
不一會,馬峰提着酒同老板一起過來,撤去殘席,重新上了菜,幾個人喝到淩晨一點鐘,老板坐在門口,哈欠連天,等的實在不耐煩了,才看到他們九個人,搖搖晃晃的起身結帳。
結完帳出來,涼風吹來,林嘉民覺得實在舒服,終于有了工作,再也不用問家裏要錢了,他有種長大成人的感覺,仿佛也看到母親欣慰的笑容。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臉上刮過……”馬峰在馬路上一邊灑着尿,一邊高唱。
衆人正要走回宿舍,突然仇濤喊道:“我C,傅志龍呢?”
“剛才不還在這裏?”
衆人找了一圈,發現傅志龍正趴在剛吐過的地方呼呼大睡呢,王浩看了一眼也跟着吐起來,單自良問:
“怎麽辦?”
“這狗日的酒量真不行。”馬峰上前拉了拉傅志龍,發現拉不動,奇怪的說,“這小子怎麽這麽重?”
林嘉良上前一看,趕緊說:“你拉的是他頭發。”
馬峰帶着酒意笑起來說:“我說他身上怎麽長出這東□□了,又沒脫褲子——”
幾個人架起來,發現他一臉都是吐的穢物,王浩便把傅志龍的外套脫下來,胡亂擦了一把,讓迷迷糊糊的傅志龍抱在懷裏,四個人扯着他往回走。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馬峰又唱起來,走到學校後面,馬峰看了眼宿舍說:“你們先等等,孟琳琳就住在那,我得先跟她說一聲。”
說完丢下傅志龍就要爬牆頭,傅志龍砰一聲撞在地上,唉喲了一聲說:“我C,剛想翻身又掉下床了。”
林嘉民趕緊上前拉住馬峰說:“這三晚半夜的,你幹啥?”
“嘉民,我要捷足先登了。”馬峰上前一腳踏空,摔了個狗啃呢,倒在地上哭起來嚷,“孟琳琳,老子要定你了,誰敢跟我搶?”
林嘉民扶起來他,發現他鼻子都撞流血了,便笑問:“你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她是老子的?”
“是你的,人家都睡了,明天說?”
“睡了?”馬峰想了下忽然問,“她跟誰睡的?”
“當然是自己一個人睡的?”林嘉民聽了哭笑不得。
“你騙我?”馬峰看了一眼單自良他們說,“你們這些人是要排隊呢?”
說完又要去翻牆,王浩罵了幾句說:“嘉民,背他回去吧,吵醒了人,我們吃不完兜着走。”
林嘉民便強背着馬峰回去,馬峰掙紮了幾下,動彈不得,林嘉民自幼跟着父母種地,身體又強又壯,他哪能掙紮得動,馬峰動不了便哭着說:“放了老子吧,老子不和你搶了,琳琳,咱們來世再見……”
幾個人疲憊不堪的終于折騰回去,已是四點鐘了,林嘉民全無睡意,不覺到了天亮,林嘉民下床去刷牙,回來單自良已經醒了,擡手看了看表說:“起的這麽早?”
“睡不着。”
“對了。”單自良從床頭拿了幾本書遞給林嘉民說,“這幾本留着你路上看吧,剛買的,便宜你小子了。”
“謝了。”林嘉民收下出去吃飯,食堂的路上到處是睡眼惺忪的學生,懶懶散散的毫無活力,古綠色的大青松伫立在路旁,微風拂動着,似乎也在作別,曾經的多少個日子,他在樹下吃着饅頭看書,無視着異樣的目光,轉眼已成為他的過去。
教學樓還像剛來時那樣破敗,現在感覺依舊絲毫未變,而他在這裏卻度過了三年半的時光,沒人會記得他剛來時的模樣,這座教學樓也一樣,冷冷冰冰的蹲在這,不會記錄他在這裏的光陰。
看着熟悉的一切,林嘉民長吸了一口氣,你不記得我,正如我不會在乎你一樣,別了,我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