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2 章 :宮彧自殘
第65章:宮彧自殘
宮彧蹲在油畫面前低沉地說道,一只手撫在油畫上面,停在一片火燒雲上,“不回答麽?對,你當然是不希望我壽命短的,否則我現在怎麽要訂婚了。”
一切都冥冥中注定的。
他背棄所有轉了一個大彎,卻還是回到這個家,還是承擔起那些所謂的責任。
他在油畫上按了一下,火燒雲的油畫像是一個機關般被打開,一張照片從裏邊落下來。
照片背面朝上,上面一些快模糊的字跡。
【席玉,哥哥喜歡你,等你長大哥哥就娶你好不好?】
宮彧拿着照片躺到床上,身體深深地陷進被子裏,他看着頭頂上方懸着的燈,一雙眼中透出絕望的光。
手機忽然震了下。
宮彧拿起手機,是傭人發來的信息,竟把他沒試穿的訂婚禮服照片一一發到他的手機上。
每一張圖片都提醒着他,他要結婚了。
他要走一條他最不想走的路,并且是大半生的時間。
“砰!”
宮彧将手機砸了出去。
好像房間裏的空氣全部被抽走了,宮彧連呼吸都不順暢起來,他一手捏着照片,人痛苦地蜷縮起來,背弓了起來,像個病入膏肓的人痛苦地在床上左右輾轉。
不一會兒,他臉上全是汗,偏灰的雙眼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沒有一點光彩。
許久,他再無法忍受這種窒息的感覺,人從床上坐起來,直接脫下身上的外套,卷起袖子。
他堅實的臂膀上有着一道道的新傷,皮肉有新愈的,有舊合的,星羅密布,十分可怕。
宮彧坐在那裏,伸手打開床頭的抽屜,從裏邊拿起一把黑色的美工刀,直接彈出刀片,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劃。
刀鋒劃過。
血汩汩而出。
随着那一抹疼痛在傷口綻放,宮彧舒服許多,人往後靠了靠,大汗淋漓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自己的傷痕累累,宮彧感到無比的痛快。
沒想到過了十幾年,宮歐還是挺了解他的,他是個懦弱、沒有承擔的男人,只要被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他不是躲就是死。
但這一回,他不能選擇躲也不能選擇死。
只能耗。
耗到他再也耗不下去的那一天。
宮彧坐在那裏,豎起一條腿,手随意地擱在膝蓋上,低眸看着傷口處的血一點點淌下來,滴落在身上,滴落在床上,那顏色鮮紅。
舒服。
宮彧往後仰去,仰起頭慢慢阖上眼,享受這一刻難得的痛快。
陽光在窗口搖曳,微微地拂過家具,拂過那些畫作,像一只手輕輕地撫過誰的悲傷。
“叩叩。”
敲門聲響起。
宮彧猛地睜開眼睛,一個聲音在外面響起,“大少爺,你的手機是不是關機了,約克姐打電話過來約你出去散步。”
散步。
宮彧轉眸看向被他放在一旁的照片,自嘲地低笑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舒服多久。”
他怪他。
所以,他就只無止無休地沉浸在痛苦中才行。
宮彧從床上下來,沒有管傷口就直接将袖子拉了下來,将照片放回火燒雲的油畫中,提起外套穿上,站在穿衣鏡整理衣服。
傭人們從外面走進來,“大少爺,是要赴約麽?”
“赴。”宮彧說道,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正視着鏡中的自己。
“大少爺最近和約克姐真要好,訂婚臨近,夫人特別高興,今天都去參加宴會了。”傭人站在一旁說道。
印象中,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出門參加宴會了,真是難得。
“那你把我今天出約會也告訴夫人。”
讓母親再高興高興。
“是,大少爺。”傭人笑着說道,目光忽然瞥到宮彧身上的衣服,那上面血跡斑斑,頓時愣住,“大少爺,你的衣服……”
宮彧低眸看向自己的衣服,這才發現襯衫有一灘血跡,淡漠地道,“剛剛不心劃傷了,你再去拿一套衣服。”
他鎮定從容。
“是。”傭人轉身朝更衣室走去,腳下絆了下,差點碰到油畫上,宮彧臉色一變,大聲吼道,“別碰我的畫!”
一向溫和的大少爺突然發怒,傭人吓了一跳,本來想扶住畫撐自己的手也縮回來,從地上站起來朝着更衣室跑去。
上帝啊,原來大少爺兇起來不比二少爺好多少。
……
時念開始沒日沒夜地研究宮爵和羅琪的日常,一頁一頁地看下來,廢寝忘食。
夜裏,燈光照亮整個古堡,宮歐從浴室裏走出來就見時念坐在床上捧着一本發黃的日志在看,身上穿着浴袍,浴袍的白襯得她肌膚勝雪,一頭長發放在肩膀一側,黑白分明的雙眸認真地看着書。
“還在看,你眼睛不疼?”
宮歐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眉頭擰得緊緊的。
“馬上就到訂婚的日子了,我想再找找看。”時念說道,擡眸看了他一眼,宮歐冷嗤一聲,“你真以為在這裏找到點什麽就能讓母親回心轉意?”
“說不定啊。”
時念說道。
宮歐拉了拉被子在她身旁坐好,一只手摟到她的腰間,一手将她手中的日志奪走,強勢地道,“不準再看了,睡覺!”
時念看向他,“讓我再看一會。”
“不準看!”
“可馬上就是訂婚典禮了,你不是說那是最後的時間,訂婚一過,就什麽都挽回不了了。”時念又去搶書。
“那也不準看!”
宮歐一把将日志扔到一邊,一手将她牢牢地抱進懷中,不讓她有機會再拿到書。
“宮歐!”時念見狀不禁皺了皺眉,“你不要這麽霸道好不好,不是你說我錯了,我現在正在努力去彌補。”
時間不多了。
如果她再想不到辦法就只能看着這個錯一直延續下去。
“是,這話是我說的,但我也說了,你的錯就是我的錯!”宮歐盯着她道,“這個錯誤我負責!”
“我怕你亂來。”時念坦承地道。
“我會亂來?”
“你一直都亂來。”
宮歐的智商受到了挑戰,黑眸狠狠地瞪着她,“時念,你是要和我比比誰的智商高麽?”
“我想和你比情商。”時念一本正經地道。
“滾蛋!”
“哦,那我去看日志。”時念果斷地轉身就要下床,又被宮歐拉了回去,宮歐将她摟進懷中,手臂勒着她的脖子,“怎麽?你這女人現在看不起我?情商是什麽,我有臉還不夠你看的?”
“……”
這是怎樣一種自信,如果不是最近都是沉浸在壓抑的氛圍中,時念都想笑出來了。
她拉下他的手臂,回頭看他一眼,“這麽說你承認自己情商低了?”
“我怎麽那麽想掐死你!”
宮歐瞪她。
“好好好,不看日志了,基本上我已經粗略地都看了一遍。”時念坐正,一手搭在自己的臉上看向他,“看了這麽多,我發現父親真的是……”
“是什麽?”
宮歐盯着她。
“是一個冷清的人。”時念想想還是直白地說出來,看着宮歐沒有一點意外的樣子道,“哪怕是在結婚的時候,父親都沒有什麽時間陪母親,唯一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是談論兩家的合作,更別提什麽在懷孕時悉心照顧了,最多囑咐傭人兩聲。”
好冷漠的男人。
“聯姻大多都是這樣的局面,有什麽奇怪,你以為都像你那個漫畫裏畫的那樣,個個愛得死去活來?”宮歐不屑一顧地說道,“現實中哪有那樣的男人。”
“那你算什麽?”
時念脫口而出,他是真為她死去活來過。
宮歐斜她一眼,大言不慚,“我已經超脫凡人了!”
“……”
他是用什麽樣的臉說出這番話的。
時念無奈地看着他,雙手環住自己的膝蓋,說道,“這樣的男人太冷漠了,母親愛他那麽多年,得到的關心卻少得可憐。”
“……”
“母親會變成這樣都算是他的責任吧。”時念道,“父親臨死前也不曾替母親考慮過,讓母親守了宮家這麽多年。”
“……”
宮歐聽着,一雙黑眸盯着她輕動的嘴唇。
“宮歐,你說父親到底有什麽樣的魅力才讓母親這麽愛呢?讓母親這麽聽從他的每一句話?”時念坐在他身邊問道。
聞言,宮歐的眸子深了深,嗓音低沉,“我不知道。”
“……”
“要不是他的兒子,我會願意和父親這樣的人合作。”宮歐頓了頓又道,緩緩說道,“父親這個人心中只有野心,他要萬衆仰望,他要留名于後,所以,他一輩子就看到宮家,其餘的他什麽都看不到。”
這算什麽,羅琪愛上宮爵身上的那種野心?
“……”
“和他合作是件暢快的事,因為他力求一切做到最好。而做他的兒子,就只有被逼到死角的份。”宮歐說道,聲音變得冷咧,“在他眼裏,我們做兒子的也只是工具,繼承他餘威的工具。”
時念看着他,目光微動,“宮歐,你還是怪他,是嗎?”
哪怕宮爵已經去世。
宮歐的臉色沉下來,薄唇抿着,一字不發。
“說吧,在我面前有什麽可克制的,有些情緒還是要适當發洩的,不是嗎?”時念推了推他說道。
第 651 章 :一旦訂婚成功
第651章:一旦訂婚成功
宮歐低下頭繼續看書,不時伸出手又握向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把玩着,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彎曲,又松開,又彎曲。
“……”
時念被綁在椅子上,不知道他們這樣算不算是和好了,這畫面看上去實在有些怪異。
過了許久。
時念道,“我腿麻了。”
宮歐坐在地上,将書放在自己的腿上,伸出手替她按摩腿,修長的手指按着她的腳踝,一路往上,一直到大腿根處。
時念忍不住擡起腿踹向他,宮歐按下她的腳,責怪道,“我這麽忙別和我調情。”
“……”
她哪裏和他調情了,時念頭疼不已,“我坐得不舒服了,你解開我。”
随後,宮歐把她綁到了床上,讓她躺着,但還是走不開。
“宮歐我餓了。”
時念道。
宮歐如離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端上各種美食過來,親手喂她吃東西。
時念知道自己一時半會想解脫是不可能的了,只好任由他喂自己吃東西。
她坐床上,宮歐坐在床邊,将一本古老發黃的書籍放在她的腿上,一邊喂她一邊看書。
時念咽下一個蝦仁,說道,“你現在和你哥争,名正言順讓他下去還好,如果争搶起來,不是害到母親麽?”
羅琪的狀态并不好。
宮爵的死讓她撐了四年,撐得走火入魔,要是知道宮歐正在想辦法讓宮彧離開,情況會更糟。
宮歐的視線從書上收回來,黑眸深深地看向她,“所以搶這個位置要搶得名正言順。”
搶到了,那就是宮歐來承擔宮家的一切,放棄自己喜歡的那些。
“那你準備争到什麽時候?”
時念問道。
“争不了太久。”宮歐将一個蝦喂進時念的嘴裏,黑眸深沉,
“為什麽?”
時念不解地問道。
“一旦訂婚成功,牽涉進另一個家族,為了宮家的大局也回不了頭。”宮歐沉聲說道,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繼續給她喂食物,低沉地問道,“燙不燙?”
所以宮彧那麽急着訂婚,還有這個原因,他不想給多少時間宮歐去想什麽辦法争位置。
時念心裏哽了下,看着他,“到那一天,你會怎麽樣?”
“到那一天?”宮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
時念看着宮歐,很少會碰上宮歐都說不知道的事,這一次他是真的茫然了。
她靜默地坐在那裏,任由宮歐喂着。
宮家陷在一個死局裏,他們都在局中,無法避免。
有什麽辦法能讓宮彧和宮歐擺脫家族命運的綁定,而又不讓羅琪的狀态變差。
等等。
羅琪?
時念的眼睛頓時一亮,對啊,她怎麽把羅琪忘了。
“宮歐,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母親下手?”時念看向宮歐,黑白分明的眼睛發亮。
“什麽意思?”
宮歐給她喂飯。
“母親因為父親的事熬了四年,精神上出了一點問題,但最近因為你哥回來她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時念說道,“是不是可以把她當成一個突破口,如果她能明白兒子比宮家的名望重要,那你和你哥都不用這麽累了。”
這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而不是非要有人賠上一生作為代價。
“……”
宮歐沉着臉。
“怎麽,我說得不對嗎?”時念反問道,“我們一直糾結在誰去坐這個位置,為什麽不想辦法讓母親改變心意呢?”
“怎麽改?她一向對父親言聽計從,父親的遺命她看得比什麽都重。”宮歐沉聲說道,如果母親能那麽容易改變心意,宮彧何必這麽順着她。
那晚守在父親的棺木前,他和宮彧都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他們也問過心理醫生,母親現在的狀态只能順着,不能受任何刺激。
現在和她說任何反對父親遺命的話都是刺激她。
“總會有辦法的。”時念認真地道,“讓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出來。”
“先把飯吃了你再想!”
宮歐命令她,繼續給她喂菜。
“你能不能幫我解了,讓我自己吃?”時念被投喂得好別扭。
“我覺得這樣喂你很有樂趣。”
“……”
“我最近煩的厲害,別剝奪我唯一的樂趣。”
“……”
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把她綁着然後給她喂食?她怎麽感覺自己是只寵物。
……
幸好,宮歐還不是病态得厲害,享受了一下投喂的樂趣後便将她放開,只是他規定她必須離他不超過兩米。
上廁所要請假,洗澡要請假,散步不允許,就是這麽簡單。
随着訂婚日期的一天天來臨,宮歐的煩燥越來越重,宮彧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勉強,可宮家上上下下卻洋溢着喜悅的氛圍。
書房裏,宮歐和宮彧談論事情,時念一個人坐在旁邊翻閱着宮爵的生平事跡,想從中找出些什麽。
可具體找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羅琪的執念是宮爵,她想打開羅琪這個突破口,就要從宮爵身上下手,她努力地研究着宮爵的那些事跡。
宮歐一轉頭就見時念趴在那裏認真地看書,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他的眉頭一擰,走過去拉起時念,“別看了,天天看眼睛都了!”
天天看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
時念只好坐正身體。
“你還在研究父親的生平?”宮歐問道,“就算讓你研究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麽。”
“這些事跡都是講父親的一些成就,的确沒什麽太大的用處。”
時念說道。
“那你想看什麽?”
宮彧坐在一旁笑着看向她,只有和宮歐、時念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笑容才稍微真心一些。
“和母親的風花雪月。”
時念坦白地說出口,她覺得這些才最有用處。
“你不會是把你對漫畫的那些靈感動到父母的頭上來吧?”宮彧以為時念是要畫漫畫,笑着說道。
“可惜都沒有,你們貴族都不看重這種事。”
時念道。
“看重也不會找人特地寫下來。”宮歐冷冷地道,霸道地命令她,“閉上眼睛。”
時念坐在那裏順從地閉上眼睛,宮歐臭着臉擡起雙手給她按摩眼睛四周,宮彧看着愣了兩秒。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不可一世的弟弟做這樣的事情。
宮歐替時念揉着,時念閉着眼睛還在桌上摸索着,說道,“我發現父親真的把自己一生都奉獻給了宮家,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
宮彧坐在那裏說道。
“那父親就沒有擠出一點時間給母親麽?”時念問道,一輩子的婚姻自己的丈夫沒怎麽理會過自己,難道羅琪不會怨麽?
“你就真這麽想看?”宮歐替時念揉着說道。
“想。”時念道,“我想再做點什麽,我想補救。”
宮彧聽着這才明白時念查這些可能也是為了他,宮歐和時念都在為他而奔波着,真是無聊的兩個人。
“還以為你看兩天就不執着了,既然你這麽想看,我一會找查爾斯。”宮歐冷冷地道。
時念眼睛一亮,“什麽意思?真有那種風花雪月的書?”
“當然沒有。是管家會記錄主人的日常,編攥成書。”宮歐說道,“把眼睛給我閉上。”
“太好了。”
日常也好,說不定也能找出點什麽。
“把眼睛閉上!”
“哦。”
宮歐繼續給時念揉着眼睛四周,宮彧坐在那裏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多餘,便站起來道,“行了,你們慢慢揉眼睛,我回去了。”
宮歐沒理會他。
宮彧往外走去,走了兩步,他停下來看向宮歐,“宮歐,念,你們別再為我做什麽了,訂婚的日子說到就到,你們不如想想穿什麽。”
說着,宮彧離開書房往外走去,迎面是一個傭人走來,朝他低了低頭,“大少爺,訂婚典禮上的禮服已經送到,請您試穿。”
聞言,宮彧不禁自嘲地笑了一聲。
剛還讓宮歐他們想想穿什麽,這就輪到他穿什麽了。
“不用試穿了,你們覺得哪套好就哪套。我累了,回房休息。”宮彧轉身離開,想想又回頭朝傭人道,“在母親那邊要說我已經試過了。”
“是,大少爺。”
傭人點頭。
宮彧一個人走回房間,眉間有着疲憊,他關上門,脫下身上的外套扔到床上。
整個房間到處是畫,牆上是,地上也是,顯得有些淩亂。
可只有呆在這樣的房間裏,他才能感覺到自在。
宮彧在一幅畫前面蹲下來,偏灰的雙眸看着油畫,伸出手在畫上輕輕撫過。
那上面是一幅很美的油畫,火燒雲,霞光照得雲大片大片的紅,仿佛是能吞噬一切的火。
“我要訂婚了。”
很久,他出聲說道,嗓音壓得很低。
“……”
房間裏一片安靜,沒有人回應他。
“你怪我麽?”宮彧問道,目光黯然,“你要是怪我,就讓我壽命長一點,你要是不怪我,就讓我壽命短一點。”
“……”
依然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如此寂寞,如此悲哀。
第 650 章 :直接把她給綁了
第650章:直接把她給綁了
“砰砰。”
時念握緊拳頭用力地砸着箱子,越砸越無力,越砸越難受,心口像被挖了一塊空空蕩蕩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下來。
宮歐還是站在那裏,一句話都不說。
氣氛沉默得尴尬、難堪。
時念忍受不了,流着淚敲箱子上的鎖,箱子終于被她蓋上,她低着頭站起來拖着行李箱就走。
“不準走!”宮歐站在她身後終于出了聲,嗓音性感磁性。
“我知道我心态扭曲,所以你就讓我走吧,我留下來不是什麽好事。”時念強忍住哽咽說道,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你敢走一個試試!”
宮歐的語氣變狠。
明明那麽痛恨她的所作所為,還把她留下來幹什麽,自尋煩惱麽。
她自己都讨厭自己。
“我沒什麽不敢走的。”
時念索性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更加冷血一些,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
“你再敢走一步試……”
宮歐的話還沒說完,時念就已經跨出了門口。
“Shi!”
宮歐的臉色頓時鐵青,低咒一聲就朝走前,一把從後面圈住時念的腰将她整個人給提了起來。
時念瞬間雙腳離地,錯愕地睜大眼,“宮歐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這男人想幹什麽,還要把她痛打一頓才滿意嗎?
“放你你就跑了!”
宮歐把她一把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從被時念打開還沒關上的抽屜裏拿起一條皮帶直接捆上時念的雙手。
“宮歐你在幹什麽?”時念緊蹙住着眉,拼命地掙紮着,也不知道宮歐是怎麽做到的,沒兩下她的雙手就被反綁在椅子後面,動都不能動彈。
“綁着你,你這個不省心的就跑不了了。”
宮歐将皮帶收緊,固定地椅子上,他拍拍手,大功告成。
跑不了?
綁着?
“你有病啊,別這麽幼稚好不好。”時念郁悶地看向他,眼淚再沒能掉下。
“我是有病!”宮歐站在那裏,低眸瞪向她,張狂無比,“我還沒治好,你忘了?”
“……”
時念無言以對地看着宮歐。
宮歐也看着她,臉色并不好看,有着愠怒,時念閉了閉眼,掙紮着雙手說道,“我不明白,明明我留下讓你更加難受,為什麽不讓我走?”
居然還把她綁了起來。
宮歐站在她面前,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逼近她的臉,黑眸幽深,“時念你給我聽着,你在這裏我是會心煩意亂,但要是讓你跑了,我他媽能死!你認為我宮歐會幹這種蠢事?”
一點貴族的氣質都沒有,語氣粗魯又病态,可偏偏這話溫暖了時念。
她想,她也是病态了。
時念坐在椅子上近距離地對視上他的視線,他的瞳眸漆黑無比,映着她的臉,心口泛着輕輕的疼。
她放棄了掙紮,看着他低聲道,“你不覺得我的心裏很扭曲麽?”
其實這幾天,她可以有很多機會向宮歐道歉,承認自己做錯了,但她沒有,因為她知道自己自私,自私地不想他去承擔這些。
她希望他是自由的,他是随心所欲的。
“扭曲?”宮歐低下頭,薄唇貼上她的耳朵,溫熱的呼吸噴薄進她的耳中,他張開薄唇一字一字說道,“那你告訴我,聽到你說你為了我願意去害別人,甚至是我的親人,我變得很興奮是不是更扭曲?”
“……”
時念呆住。
“時念,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個能把逼瘋的女人!”宮歐一手按住她的右耳,薄唇幾乎是含着她的左耳耳垂在說話,“你把我哥留下來,我很憤怒,但同時,我又很興奮,那種興奮我控制都控制不了!”
“……”
時念呆呆地聽着,臉上一片茫然。
“我在想,這女人真他媽夠愛我!”宮歐彎着腰站在那裏說道,聲音邪氣得厲害,“你說,我是不是更扭曲?”
“……”
時念聽得愣神,這話對她的沖擊太大。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話,那他确實比她扭曲多了,既興奮又憤怒是什麽東西?
“說啊!”宮歐在她的耳垂上輕咬了下。
她是不是也覺得他更誇張,更有病。
那種矛盾的心理簡直要把他逼瘋了,時念越是壓抑着不和他道歉,他就越興奮,也越憤怒。
“你能不說髒話嗎?”
時念輕輕地道。
“……”
宮歐站直了身體,狠狠地瞪她一眼。
時念擡眸看向他,問道,“所以,你并沒有那麽生我的氣?”
她可以這麽理解麽?
宮歐在她面前慢慢蹲下來,一雙眼睛深深地盯着她,薄唇微掀,“時念,我愛瘋了你這種為我什麽道德、對錯、是非都不顧的樣子!”
他的語氣邪得變态。
這個樣子的她讓他心動得發狂。
時念坐在那裏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眼睛還紅着,低聲道,“那你這幾天為什麽都不肯好好理我?”
他明明在生氣的,不是嗎?
“你是我的女人,你的錯就是我的錯!我是宮家的兒子,這個錯我沒辦法接受!”宮歐沉聲說道。
時念的臉色白了白,是,他不止只是宮歐,他還是宮家的兒子,尤其他還是敬仰哥哥的弟弟。
“我對不起你哥。”
時念低下眸道,不管如何,她的選擇傷害了好多人,尤其是宮彧。
“你的錯我來扛!”
宮歐道。
時念看着他道,“所以你還是想把你哥的位置搶過來?那不過是把你哥的悲劇再加到你身上而已,我不想看到那樣子的你。”
她不想看到一個強顏歡笑的宮歐。
宮歐深深地盯着她,低沉地道,“這個局已經是死局了。”
為了宮家,羅琪、宮彧、他,總要有人下水一個,不可能三個人都上岸。
而時念的一個選擇,把他強行拉上岸,他就算再跳下去,也挽回不到什麽。
時念怔怔地看着他,閉了閉眼,心口顫動。
死局。
“宮歐,先把我放開吧。”時念說道,掙紮了一下雙手。
“那你還走不走?”
宮歐問道。
聞言,時念的眼裏掠過一抹遲疑,留下來,就意味着她要親眼看着宮彧走一條經她選擇後的路,每走一步,都是無力的悲傷。
可走,那就是她逃避,她促成了現在的局面,有什麽資格逃避。
宮彧痛苦一分,她就要愧疚兩分才對,她憑什麽眼不見為淨。
和宮歐這麽一吵,時念也冷靜下來,搖了搖頭,道,“不走了。”
再說,她現在才知道宮歐還是需要她的,他只是太煩了,她應該陪在他的身旁。
“……”
她眼中的遲疑閃過的很快,但還是被宮歐捕捉到了。
“解開吧。”
時念說道。
“不解!”
宮歐斬釘截鐵地道。
時念愕然地看向他,“為什麽?”
“我從你的眼睛看到了,如果我給你解開,你還是會跑,我不能讓你跑。”宮歐從地上站了起來。
“……”時念怔怔地看向他,一時之間都忘了悲傷,“什麽意思,你不會是想就這麽綁着我吧?”
這像什麽樣子。
“不會!”
那還好。
“皮帶勒得難受,我給你戴個護腕。”說着,宮歐轉身離開。
“……”時念無語了,“喂,宮歐,你回來,你幫我解開。”
宮歐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
時念就這麽被宮歐囚禁在卧室裏,手上戴了護腕更加掙不開皮帶,她就只能那麽坐着。
宮歐則坐在她身邊的地上翻着書籍。
“宮歐你把我放了,我真的不走,我陪着你。”
時念無奈地說道。
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家裏現在局勢都已經這樣了,他居然還把她綁在椅子上。
“我不相信你!”
宮歐頭也不擡地說道。
不相信?這什麽破理由。
時念皺了皺眉,道,“你要真這麽不放心,讓查爾斯他們看着我就好了,沒必要綁着我。”
這讓人看到像什麽樣子,外面還在舉行舞會。
“不要。”
宮歐翻着書尋找着東西,嘴裏說道。
“為什麽?”時念低眸看向他。
“第一,如果你要跑肯定會想辦法,到時我還要顧着你,沒時間和我哥争位置,所以不行。”宮歐低着頭翻書。
“那第二呢?”
有第一就有第二。
“第二。”宮歐擡起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張,“我突然發現把你綁在我身邊挺好的,我一擡頭就能見到你,不用我找了一圈,結果你是在和我哥坐在馬場上談得熱烈。”
說到這裏,宮歐語氣酸溜溜的。
馬場?
原來他看到了。
時念無語地看向他,“你居然還有時間吃醋。”
宮爵去世,籠罩在他們兄弟之間的有陰影,宮彧要訂婚結婚,他要争着搶位置,就這樣他還有時間去吃醋。
“你管我!”
宮歐斜了她一眼。
“那還有沒有第三?”
“第三,我現在看到你轉身的樣子就發慌,誰知道你是暫時離開還是永遠離開我,所以我不能讓你轉身!”
宮歐理直氣壯地說道。
她在被綁着只能呆在他身邊樣的樣子最佳。
“……”
時念盯着他說不出話來。
第 649 章 :我想回國了
第649章:我想回國了
“下個月初就訂婚?”時念呆呆地看向宮彧,“這麽快?”
“我和約克姐聊得很投機,我覺得我們很有緣份,加上一些家族之間的合作,下個月初是最恰當的時機。” 宮彧看了一眼約克說道,笑容溫和,嗓音成熟。
約克麗娜笑着點點頭,一點都不覺得扯上家族合作是什麽不好聽的,甚至有些驕傲地看向時念,“我們約克家和宮家可以相互帶來巨大的影響。”
巨大的影響。
說得如此直白,這一場婚姻完全就是一個交易,并為此而感到驕傲。
時念站在那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看着宮彧,臉色白得厲害,宮彧看出她的不對勁,朝約克麗娜示意了一眼。
約克麗娜也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地位,便點點頭轉身離開,離開前還嘲諷地看向時念一眼。
她最看不上這種為什麽情情愛愛鬧得天下皆知的女人,一個平民而已,不過也好,以後她嫁進來,這種人是最不可能跟她争的,什麽底都沒有,怎麽争。
“你沒事吧?”宮彧低眸看向時念擔憂地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
時念看着他,想到尤莉離開時的落寞背影,想到宮歐無能為力的樣子,她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空的,她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也不知道将來還要看到些什麽。
“沒有辦法改了嗎?”
她喃喃地問出口。
“改什麽?”宮彧笑了一聲,“改訂婚的日子,怎麽,你那天沒空?沒空也必須擠出空來。我訂婚可是大事,你……”
宮彧站在那裏說着,時念就這麽看着他的嘴唇在動,每動一下就像在諷刺着她,諷刺她把這個場面弄得悲傷無比。
“你會死嗎?”時念打斷他的話,問出和宮歐一模一樣的疑慮。
聞言,宮彧便明白她是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淡淡一笑,“念,宮歐那個人全是憑自己思維去定義別人的,你不會是信他的吧?”
“會嗎?”
時念執着地問道。
宮彧臉上的笑容随着這一句話慢慢凝因,他看着她,“念,我和你說句實話,以前我年輕不懂事,做了那麽多自私的事情,現在我不會再那麽自私。”
如果他真的不堪重負想不開了,他知道,宮歐和時念都會為他背上一輩子的痛苦,所以,他真的不會死。
不會那麽自私。
時念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問什麽卻問不出來,她懂了。
宮彧是不會死,可他會過得生不如死,不是一天,一年,而是一生,整整一生的痛苦都是她一個輕率的選擇而帶來的。
“你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吧,接下來估計你們要往兩邊跑得很勤,因為我要訂婚,結婚,接着辦父親的葬禮,再接着就是我的孩子出生。”宮彧說道,把未來的一切都形容得那麽美好。
時念卻怎麽都聽不下去,人不自覺地往後一步步倒退,很想逃,很想躲,很想整個人縮起來團進一個洞裏,讓誰都找不到。
她不要看宮彧訂婚,不要看他結婚,不要看他生孩子,不要看他繼承家業,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帶來的。
而她,已經改變不了什麽。
她不要看,她真的不要看。
宮曜說讓她去玩,對,她應該離開,只要走了她就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了。
“念?”
宮彧詫異地看向她。
時念轉身就跑,不顧一切地往樓上跑去,宮彧叫都叫不住她。
時念沖進房間裏直接打開更衣室的門,換了一身便裝,拎出行李箱打開,随便打了幾件衣服就往箱子裏邊扔,腦袋裏一片空白。
這一秒,她腦袋裏很亂,亂得想不到別的,只想着兒子說得對,她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帶來了什麽樣的蝴蝶效應。
時念用力拖着行李箱走進房間,将一些随身用品扔進行李箱裏,連收拾都沒有收拾,從櫃子裏找出護照、身份證件。
“時念!”
一陣急匆匆的跑步聲傳來,時念擡起頭,宮歐已經跑到她的面前,一雙黑眸用力地盯着她,呼吸有些喘,“哥說你不舒……”
話說到一半,宮歐的聲音陡然停住,轉眸看向一旁的兩個大行李箱,床上還擺着一個,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雙瞳死死地瞪向時念,“你這是在幹什麽?”
時念蹲在那裏,拿着自己的身份資料站起來放進行李箱裏,無聲地站在那裏。
“我問你在幹什麽!”
她不出聲,宮歐的火氣更加不打一處來,瞪着她大聲地吼道。
時念擡眸看向他愠怒的臉,輕聲說道,“宮歐,我沒有不舒服,我想回國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
時念轉過身去合上行李箱,宮歐一把搶過行李箱用力地砸到地上,雙眸瞪向她,怒聲吼道,“回什麽國?你想幹什麽?又要去廣而告之和我分手是不是?”
“我沒有。”
她只是想先離開一陣。
“沒有你收拾什麽行李?”宮歐一把攥過她的手臂将她強行攥到自己身旁,狠厲地瞪着她,“你還想要鬧到什麽程度?家裏已經亂成一團了,你是不是嫌我還不夠煩?”
他憤憤地指責着她。
時念擡眸看向他,努力忽略被他攥疼的手臂,說道,“我知道你這些天看到我很煩,我自己也不開心,所以我想離開一陣。”
這個宮家,她真的呆不下去了。
“你敢離開我試試!”
宮歐瞪她。
“……”
時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掙脫開他的禁锢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去撿地上的行李箱,又被宮歐一把給狠狠地攥了起來。
“時念!現在是你犯了錯誤,我在拼命地挽救,你憑什麽一走了之?你把宮家弄成這樣就想跑?”宮歐低吼出來。
“我把宮家弄成這樣?”
時念看向他,委屈和難過一湧而出,她自嘲地苦笑一聲,“對,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哥,害了你父親,害了你母親,還害了尤莉,包括那個即将要嫁進來的約克姐。”
“我沒說你害了那麽多人!”
什麽尤莉什麽約克姐,關他什麽事。
“随便吧。”是多是少還有差別麽,時念苦笑着道,“我知道我害了你最重視的親人,所以,我這個罪魁禍首離開是最好的,我不想讓你心煩意亂。放手。”
“不放!”
“放手。”時念用力地掙紮。
“不放!”
宮歐狠狠地瞪着她,怎麽都不肯放手,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臂,恨不得握斷。
時念站在那裏,疼得皺眉,“宮歐,你弄疼我了,別太過份,放開。”
“……”宮歐牢牢地攥緊她,一雙黑眸越發地沉,“你今天要能從宮家走出去,我宮字倒過來寫給你看!”
“你要我留下來幹什麽?”時念問道,“我知道你現在每天看着我就想摔東西,留我下來有什麽意義?”
他每天克制着脾氣不去摔東西不累麽?
她看着都替他累,還有必要留她麽。
“那是因為你做錯事還不知道錯在那裏,我幫你改正你還無動于衷!”宮歐瞪她,大聲地道。
“因為我根本不想改!”
時念盯着他的眼瞳喊得比他更加大聲。
“你說什麽?”
聞言,宮歐僵住,定定地看着她,手都松了一分。
根本不想改?
時念用盡全力甩開他的手臂,大聲地道,“宮歐,我知道我錯在哪裏,但我可以告訴你,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選擇,我不想把壓力給你,我寧願你現在不快樂,我寧願別人去受這份折磨,我寧願去害你最敬重的大哥,我也不要你一輩子都為一件你不願意做的事去奔波!”
那樣的折磨經歷的時間太長太久了。
一輩子那麽長,她沒辦法想象他宮歐怎麽在其中度過。
“……”
宮歐定定地看着她,手垂了下來。
手臂上的禁锢松了開來,時念才知道自己腦子一熱都說了些什麽,她往後微微退了一步,看着宮歐的臉,自嘲地道,“我自私得很可怕吧。”
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下來。
這些話她不想說的,就像把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揭到最重要的人眼前。
他一定對她失望透頂了吧,害他大哥還害得理直氣壯似的,一點愧疚都沒有。
她這樣的人不消失誰消失呢。
“……”
宮歐盯着她不說話,一雙眸子幽黑,眼神幽幽的,讓時念無地自容。
“對不起。”
時念不去正視他的眼神,低下眸來拉起行李箱,行李箱被摔了一下怎麽合都合不上,時念用力地去蓋上箱子,還是蓋不上。
這箱子不是什麽國際大牌麽,怎麽這麽不禁摔。
時念蹲在那裏用力地關着箱子,怎麽關都關不上,餘光中,宮歐就站在她的旁邊,他沒有上前來幫忙。
他當然不會幫了。
聽到她說這樣的話,那麽敬重自己哥哥的宮歐沒打她一頓就算好了。
沒用。
時念你真是太沒用了,連箱子都關不上。
第 648 章 :這是場蝴蝶效應
第648章:這是場蝴蝶效應
宮彧倒在地上轉頭看向人群,笑了一聲,揚聲道,“不好意思,沒坐穩。”
說完,宮彧看向沉着臉的宮歐,笑着朝他伸出手,“還不拉我起來?”
宮歐冷冷地盯着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沉了好幾秒,才彎下腰伸手将宮彧拉起來,宮彧還沒完全站穩,宮歐低下頭逼近他的耳邊,幾乎是咬着牙道,“放棄這個位置,別逼我跟你搶,你搶不過我!”
“你一搶就成了宮家內亂,到時就是逼死母親。”宮彧深深地盯着她,臉色嚴肅,壓低聲音道,“已經到了這一步,你別無選擇,要麽讓我來,要麽就是逼死母親。”
“……”
宮歐身形僵硬了下,緊緊咬着牙關,被說得無話可駁,他将宮彧拉了起來。
宮彧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看向衆人,所有人都以為只是一個插曲,都轉過身去繼續跳舞聊天。
時念離開他們很近,她站在那裏,面色蒼白,轉身一步一步朝着古堡的方向走去。
腳下跘了下,時念差點摔倒。
她提起裙擺往前走去,她終于知道宮歐說她的錯是指錯在哪裏,她一個自私的決定讓宮歐陷了兩難。
在他看來,事已經定局,不是逼死不堪重負的宮彧,就是逼死已經走火入魔的羅琪,而造成這個局面的還是她——屬于他的女人,他無從阻止。
宮歐是個自負的男人,他習慣了什麽都用自己的方式來做,不管別人說什麽,可現在她把他弄得進退不得。
時念走回去,一進去只見宮曜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手上捧着一本書在看,臉沒有表情,臉上的紗布面積越來越,傷勢已經好了很多。
“怎麽坐在這裏?”
時念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來,輕聲問道。
“老師說家裏有舞會,讓我們玩。”
宮曜臉冷酷,坐在那裏和她說道。
宮曜和時念的關系比最初的時候近了很多,現在宮曜見到她不會立刻就站起來行禮儀什麽的。
“那你不去玩?”時念問道。
“不想玩。”
宮曜少爺就是這麽有個性。
“好吧。”
時念也沒讓他非去玩,她沒有走,就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地看着前面的地。
宮曜看了一會書,轉眸看向她,一雙黑色的大眼睛中有着一抹疑惑,他抿了抿嘴巴,問道,“你有事嗎?”
“啊?”時念愣了下,低眸看向他,“是不是我坐在這打擾你看書了?那我現在就走。”
說着時念就要站起來,宮曜眨了幾下眼睛,手攥住她的裙子。
“Hly?”
時念低眸不解地看向他的手。
“你不開心麽?”
宮曜仰頭看着她問道。
時念怔怔地看着他的臉,忽然明白宮曜是在關心自己,心口不由得淌過一抹暖流,她重新在臺階上坐下來,說道,“我最近是遇到了一點事情。”
“什麽事?”
宮曜問道。
“我做了一個選擇,我不知道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好累。”時念坦誠地說道,低眸看向宮曜,“對不起,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的。”
“你也不知道是對的還是錯的?”
宮曜問她。
“是啊,我迷茫了,我以為成全了別人,卻好像又沒成全到。”時念向自己年幼的兒子傾訴着,“我在想如果再來一次,我該怎麽選,我真的不知道。”
“是因為這邊的事麽?”宮曜問道,聲音稚嫩,卻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齡的老成。
“你這麽聰明啊。”時念勉強地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那你要出去玩麽?”宮曜問道。
“嗯?”
“葵不開心的時候總說出去玩一玩就好了。”宮曜一本正經地說道,時念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是嗎?這倒是個好辦法。”
只是,她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有心情去玩呢。
“那你出去玩,葵我會照顧。”宮曜認真地說道,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陪你?”
時念看着他,深深地凝視着,“Hly,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你對我親近了很多。”
聞言,宮曜的臉繃着,像是被揭穿了什麽一樣,捧着書站起來,轉身離開。
時念看他。
走了兩步,宮曜酷着臉轉過身看向她,一雙眼睛黑幽幽的,“我知道你在這裏不好受,你等我長大,長大我照顧你,就不用看誰的臉色,你現在先去玩吧。”
說完宮曜轉身就走,跑得特別快還差點摔倒。
宮曜聰穎,認為她是被宮歐、宮家人欺負了,無法勸她離開,只能勸她去玩。
時念看着他的身影,心頭湧過暖意,輕聲說道,“謝謝你,Hly。”
她的冰山其實是個暖男,總是要她等他長大。
去玩,不能說玩,但也許先離開,是個不錯的方法,至少不會讓宮歐面對她時那麽難受。
時念往裏走去,迎面見到尤莉拖着一個行李箱走出來,她是宮彧的助理,尤莉身上穿着一件L裝顯得十分幹練,只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幹練的樣子,沒有化妝,面容寡淡,神色有些憔悴。
“席姐。”
見到時念,尤莉朝她低了低頭,眼神有些閃躲。
“你去哪裏?”
時念問道。
聞言,尤莉的腳步驟停,擡眸看向時念,時念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是紅的,像是剛哭過一樣。
沒等到時念詢問,尤莉說道,“席姐,我走了。”
“走?”
“辭職信我已經放在先生的桌上,請您幫我轉告一聲。”尤莉說道。
“辭職?為什麽,是有事嗎?”時念不解地問道。
“我不重要,先生在很多國家都有助理,有勞拉、尤伊、琳達,現在回到宮家正在請管家,所以我離開不會有任何的不妥。”尤莉說道。
“你不當面和哥說?”
為什麽只把辭職信放在宮彧的桌上。
尤莉搖了搖頭,“不用了,當面辭職他肯定會寬容地給我一筆遣散費,這樣離開,我還能幻想也許他會看着我的辭職信出神。”
說着,尤莉的聲音哽咽了下。
時念看着她,眼中一抹詫異晃過,到這一秒,她才明白了些什麽,“你……”
“我喜歡先生。”尤莉沒給她發問的時間直接說道,看着她艱難地露出一抹笑容,“我是單相思。”
“……”
時念呆呆地看着她。
“這些年我主動跟着先生跑世界各地,我知道他心裏有個不可能的人。我不想争取什麽,只想着他單身一日,我就陪他一日,想着就這樣能陪他一輩子也挺好的。”尤莉說道,“現在他要聯姻,我也該消失了,再呆下去,我怕我的心負荷不了。”
說着,尤莉擡眸望向門外,明明那草地上的樂聲離這邊很遠,但她還是聽到其中的歡快。
那音樂是為了宮彧和他的聯姻對象而演奏的,像一把把的利刃刺在她的心上。
“你說,他心裏有個不可能的人?”
是誰?
“席姐也知道的不是嗎?”尤莉說道,“否則先生也不會送那麽多禮物給你,買那麽多畫,多少有點移情的意思吧。”
“……”
“先生一直暗中看着那個人,等着那個人,等他長大,等那個人擁有足夠成熟的思想去認定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孩子的一時腦熱,但這個緣份終究是錯過了。”
她本來想陪着先生一輩子,現在不需要了。
“……”
時念感覺自己整個人被狠狠地重捶了一下,人都空了,她看着尤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宮彧和她說的故事是有保留的,他把自己形容成一個絕對自私的人只是讓她心裏好受一些。
是啊,宮彧那麽沉迷于畫,她從來沒聽宮歐說過他喜歡畫,那是因為席钰。
在宮彧和席钰的的那個故事裏,一個在等對方來見自己,一個在等對方成熟。
他們都沒能等到。
這才是真正的結局。
“我走了,席姐,祝你幸福。”
尤莉朝她低了低頭,紅着眼睛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這句“祝你幸福”此刻聽在時念的耳朵裏格外刺耳。
時念站在那裏,臉色瞬間蒼白得厲害,她轉過臉呆呆地望着尤莉落寞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陽光中,聽着那音樂遠遠地飄來。
時念,你的一個決定到底影響了多少人的軌跡。
你為了宮歐,可結果宮歐還是不快樂,他現在連的事務都快放下了。
就像蝴蝶效應一樣,無形中的一個決定到影響太多太多的人,她站在那裏忽然覺得站都站不穩了。
“念?”宮彧從外面走進來,溫文爾雅地笑着,手上牽着他的聯姻對象約克姐,兩人走進來。
“你好。”
金發的約克麗娜近看才發現并不年輕,妝化得特別濃,一笑起來假睫毛都要掉下來的樣子,她看向時念的樣子帶着一抹輕蔑。
“你好。”
時念面色蒼白地出聲。
“念,我們準備下個月初訂婚。” 宮彧摟着自己的聯姻對象朝時念微笑着說道。
第 647 章 :同床異夢好幾天
第647章:同床異夢好幾天
她回眸看向宮歐,他還在那裏瘋狂地翻着書,翻一本扔一本,時念的眼眶泛紅。
宮歐。
我有些難受,我好想和你傾訴,可我知道現在不該打擾你。
他有他的煩。
她的她的煩。
時念收回視線,安靜地坐在地上,雙手抱緊自己的膝蓋,淚水緩緩淌下臉頰。
席钰。
她忽然好想這個從未見過一面的弟弟,好想父親母親,好想好想。
如果可以,她真的并不願意攪進宮家的這些渾水中來,只是她別無他法,她心疼宮歐,她舍不得宮歐,可宮歐不要她的舍不得。
時念坐在地上,聽着身後傳來翻書頁的聲響,心痛如絞。
這一天,宮歐什麽事都沒做,就在床上翻找着書籍,還讓封德一起幫忙尋找,并沒有要她幫忙。
她就像一個外人一樣看着他忙碌。
她把宮彧拉了回來,也并沒有讓宮歐放下宮家的枷鎖,反而是給他添了一道感情負擔。
又過一日。
宮彧相親,一群人坐在花園裏談笑風生,談得好不快樂。
時念站在樓上窗前往樓下望去,只見宮彧陪着一個年輕的金發女孩散着步,兩個人談論着什麽,不時露出笑容。
相談甚歡。
那就是她把宮彧拉回來的人生,她望着他們的身影,時念漸漸有些明白宮彧在想什麽了。
是一種贖罪的心理吧,對席钰的愧疚導致她一說他就答應了,對宮歐的愧疚讓他對宮家份外上心,哪怕他心裏逃避着這一切。
可不管怎麽樣,她還是拉回了宮彧好不容易逃脫的人生軌跡。
時念望着下面,忽然在一根柱子旁望見宮歐,他站在那裏,一雙冷冷地盯着宮彧和那個相親的女孩,面無表情。
那種目光讓時念的心口刺了刺,宮歐沒有和她大吵,但他已經表明了他不喜歡她的做法,厭惡她把他哥哥再扯進來。
驀的,宮歐忽然擡起頭望向她的方向,英俊的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
時念咬緊嘴唇,遠遠地對上他的視線。
宮歐移開了視線。
時間不鹹不淡地這麽過去,除了時念與宮歐,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笑容,歡迎宮彧的回歸,整個宮家恢複不少生氣。
連羅琪的身體都好了很多。
宮彧喜歡賞賜傭人東西,惹得宮家添上不少的歡聲笑語,這樣的交際手段是宮歐是沒有的。
宮彧在相親對象中選擇了一位和政治千絲萬縷的貴族姐,特地為她在家裏辦了一個舞會。
宗族中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女被全請到宮家,熱鬧非凡。
有熱鬧宮葵開心得不行,像個雀鳥四處飛來飛去。
草地上,男男女女牽起手舞蹈,女人的華麗闊裙劃出一抹美麗的弧度,宮彧和他的聯姻對象在人群中最前面跳着舞,曲子悠揚歡快,襯得這日的陽光更加明媚。
這是美好歡樂的一天。
可時念不知道那一張張笑臉的背後又隐藏着什麽,她站在人群之外靜靜地望着他們,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少夫人,不去跳舞嗎?”
查爾斯站在時念的身後問道,時念今天穿着一件淡黃的闊裙,嬌豔美麗,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溫潤無暇,更加襯她光彩動人。
時念無聲地搖了搖頭,她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
“少夫人今天這麽美,二少爺肯定會過來邀請您的。”查爾斯說道。
宮歐。
他不會邀請她的,事實上,她已經和宮歐同床異夢好幾天了,他像發瘋一樣地找着先例,研究怎麽取代宮彧的地位,好讓宮彧擺脫長子的責任。
她試圖和他談話,但每一次他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一抹克制。
他在克制自己不去對她進行責怪。
“,你怎麽不去跳舞啊?”
宮葵穿着漂亮的裙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時念面前,拉着她的裙子問道,時念淡淡一笑,彎下腰抹去她臉上的汗水,“你別玩得太瘋,都一頭的汗了。”
“我好開心呀。”宮葵拉着她的手道,“,你去跳舞吧,你去和Dad跳舞,我看到他在那邊。”
宮葵用力地攥着她往另一邊走去。
草坪上,宮歐坐在離人群不遠的一張白色圓桌前,他就像一個異類,這裏每個人都穿着華麗,連她都不得不換上裙子來迎接客人,只有宮歐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腳上趿着拖鞋,像是剛從卧室裏走出來的一樣,一雙黑眸冷冷地看着跳舞的人群。
“,去跳呀去跳呀,我去找Hly玩。”
宮葵把時念推着往前走去。
時念無奈地往前走去,還沒有走近,跳過舞的宮彧端着一杯香槟朝宮歐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來,沒有注意到時念的存在,開口便道,“你和念怎麽回事?”
兩人坐在那裏全都背對着時念。
“……”
聞言,時念僵硬地站在那裏,這時候再走向前氣氛就顯怪異了,她只好在灌木叢旁站定,假裝在看別人跳舞。
“沒什麽。”
歡樂的樂聲中,宮歐的聲音顯得冰冷不合群。
明明這幾天習慣了聽到宮歐這樣的聲音,時念的心口卻還是被刺了一下,她望着宮歐的身影。
“哥不是傻子,我看得出來。”宮彧坐在那裏抿了一口香槟說道,“別因為我遷怒念,她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
宮歐冷冷地道。
他怎麽會不知道時念是為了他。
“知道你還那樣?”宮彧蹙起眉看向自己的弟弟。
宮歐冷着臉,一雙黑眸只冷漠地望着在草地上起舞的人,“她是我女人,她的錯就是我的錯,我不能容忍自己犯錯!”
“宮歐,這件事怪不到念的身上,她只是那樣一說,并沒有綁着我非要我回來不可。”宮彧看着他,鄭重其事地開口,“回來,是我的決定,與念無關。如果你為此向她鬧情緒,我會對她感到愧疚。”
“……”
“我已經欠了她弟弟的,再不想欠她的。”宮彧說道,雙眸凝重地看着宮歐。
“你會死麽?”
宮歐坐在那裏忽然問道,一雙眼睛仍是不看宮彧。
聽到這話,時念站在不遠處一震。
宮彧坐在那裏笑了笑,端起香槟又喝了一口道,“說什麽呢,我好好的死什麽死。”
“聯姻,生子,繼承家業,對你來說是比死更痛苦。”宮歐忽然轉眸,雙眼銳利地看向他,将他一眼看透,“十幾年前你只是詐死,這一次會不會真死?”
原來,宮歐心裏在害怕這個。
他害怕她把他的大哥給逼到絕路,就像當初的宮爵一樣。
時念無聲地站在那裏,宮彧坐在宮歐的身旁,又喝了一口香槟,牽強地笑着,“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事,放心,哥不會死的。”
“……”
“以前是以前,你哥我太懦弱,做錯那麽多,現在我是幡然醒悟,你就別替我操心了。”宮彧說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要的,我不排斥。”
宮歐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好,你用母親的生命起誓。”
“不用這麽嚴重吧。”
宮彧還是笑,笑得有些心虛。
“宮彧。”宮歐的黑眸陰鸷,薄唇微掀,嗓音低沉冷漠,“你是我見過最懦弱的男人,一逃能逃十幾年。”
“……”
宮彧的臉色有些難堪。
“但你是我唯一的兄長,我不會看着你死。”宮歐穿着家居服坐在那裏,猛地伸出手攥緊他的衣領,盯着他低吼出來,“趁一切還來得及之前,把位置讓給我!聽到沒有?”
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完美取代長子又不會引起任何波瀾的方法。
再拖,宮彧就要結婚了。
宮彧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衣領,眉頭微微蹙起,嗓音成熟,“宮歐,你總要給我一點做哥哥的擔當,你和念回S市吧。我保證,我不會死。”
“我不相信你!”宮歐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喉嚨裏發出,眸光份外淩厲,“宮彧你聽着,把位置讓出來,我不會容許我的錯誤造成無法預計的結果!”
一個懼于壓力躲上十幾年的人,宮歐實在無法相信他能扛下宮家,他只會把自己給扛死。
“沒有什麽無法預計的結果,你我兄弟二人聯手,在這世界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就是父親和母親最大的期望!”宮彧的眉頭深深地皺起,語氣也重了起來。
“濃墨重彩?”宮歐冷笑一聲,“我只看到你的死路一條!”
“宮歐,我才是你哥,我承認你聰明,但別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宮彧說道。
“我不像你,一遇事只用死來解決!”這讓他怎麽放心。
“宮歐,你夠了!你有那個智商管理宮家,也沒有那個情商管!宮家是我的,你別添亂了!”
兄弟兩人就這麽争執起來,聞言,宮歐站起來就是一腳踹向宮彧,直接将宮彧連人帶椅子踹翻到草地上。
“砰!”
響動劇烈。
音樂戛然而止。
舞蹈的人紛紛停下來,都詫異地轉眸看向他們兩個人,查爾斯和封德都紛紛向前。
第 646 章 :弟弟的那些事
第646章:弟弟的那些事
“別把聯姻想得那麽可怕,上流社會講究強強聯合,平民素人講究門當戶對,都這樣不是嗎?”
宮彧說道,又看着她笑了一聲,“聯姻生子,以後我的兒子才是宮家的繼承人,你的兒女可不算了,這麽算起來,還是我占着便宜,逍遙十幾年,一回來還有這麽大的家業等着我來繼承。”
他說的那麽無謂,仿佛他才是得了好處的那個人。
時念紅着雙眼注視他,說道,“我是問,你想結婚嗎?想嗎?”
宮彧臉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他轉眸看向她,眼中一抹黯然一閃而逝,很久,他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念,別對我有那麽大的自責和愧疚。”
“……”
“這樣吧,我告訴你一件事,可能你心裏會好受一些。”宮彧說道,手擱在自己的腿上,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深受重負,父親安排給我做的事我總是完成不好,父親總是罵我,總說宮歐的智商給我一半就好了,那是我壓力最大的一個時期。”
“……”
時念靜靜地聽着。
“就在那個時候,我遇上了你的弟弟。”
宮彧低沉地道,聽到他提及自己的弟弟,時念的身體狠狠一顫,他終于要說到這段故事了。
只不過,為什麽是現在。
“我一開始只當他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他就像一顆開心果闖進我的世界裏,每當我壓抑的時候,他總能開解我,給我帶來快樂。”宮彧說道,提到那個人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很會畫畫,他畫的畫總有一種明亮的色彩,讓人看了舒服。”
時念安靜地聆聽着,眼睛被風吹得越來越紅。
“我們年紀差得有點多,但我就是被他吸引,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像巨大的磁場讓人無法控制自己。”宮彧低沉地道,轉眸看了她一眼,“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于是等到某一天,我給他一張紙條,寫着,席玉,哥哥喜歡你,等你長大哥哥就娶你好不好?”
“……”
時念看着他。
觀望臺上,宮彧忽然苦澀地低笑一聲,“他告訴我,哥哥,你的中文不好,我的玉不是美玉的玉,是帶金字旁的,喻意是堅金寶玉,這種名字只有男孩子才會取。”
席钰、席钰。
钰者,寶也,堅金也,無法摧毀,喻意強大,和女孩子常取名的玉字完全不同。
聞言,時念震了震,呆呆地看向宮彧。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中文真得不好。”宮彧苦笑着說道,眼中掠過一抹無法言喻的悲傷,“當時的我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他面前,然後離開。”
“你走了?”
時念怔怔地問道。
“我16歲就交過女朋友了,我無法接受。”宮彧坦承地說道,“後來我回到英國,再次被父親訓斥,當時我的壓力已經繃到一個極限,所以我決定将我籌備了一年的詐死計劃提上來。”
“就這樣嗎?”
時念問道。
“當時,我已經不接席钰的任何電話,但有一次卻偏偏誤接了,他很關心我,我就随便說了兩句最近壓力太大,沒有時間和他聊。”宮彧說道,“我以為這樣下去,我和他之間就會慢慢地淡了。”
一般說到這裏都會有一句悲傷的“但是”。
“但是那個傻瓜居然追到英國來,我敷衍着應了他的時間,他約我,宮歐也約我,而那一天正是我預備詐死逃脫的日子。”宮彧道,嗓音低沉,“我不能改時間,我研究了那麽多,屍體準備好,車子燒毀的程度也算計好,連天氣都算計到,我不能随便改。”
“所以,你還是在那一天選擇了詐死。”
時念說道,所以宮歐為此自責了多年,甚至自殘;席钰深受打擊回到意大利就大病一場,從此做了一個乖兒子。
宮彧的一個計劃影響了兩個人。
“是。”宮彧點頭,長睫微顫,“我以為我的離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宮歐難過一陣就沒事了,至于席钰更,很快就會把我忘了。”
“……”
“念,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當計劃成功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興奮,我沒有考慮過我的父親,沒有考慮過我的弟弟,沒有考慮過跟我的那些管家、傭人,更沒有考慮過……席钰。”宮彧頓了頓說出席钰的名字,聲音帶着一抹顫意。
時念看向他,“這就是你說覺得對不起席钰的地方。”
“詐死成功以後,我感到前未所有的輕松,過了很長一段逍遙的時間。”宮彧說道,“後來有一次在偶然的場合裏,我見到了席钰,那個時候他剛剛當兵出來吧,他的書裏掉下來一張照片,是我的。”
“……”
時念的眼睛紅得厲害。
“當時我就像個懦弱的逃兵一樣跑了,而他,在那個地方從白天一直找到晚上。”宮彧看着時念說道,一雙眼睛也漸漸紅了,“整整一個月,他每天都去那個地方,我知道他在找我,他在等我,但我更希望他把自己看到的我當成一場幻覺。”
時念坐在那裏,聽得份外難受,忍不住道,“你真的有些自私。”
“不是有些,是很自私。”
宮彧自嘲地說道,擡眸望向藍天,“那時候我知道自己欠了他,那幾年我一直在暗中保護着他,他做什麽我都盡量保着他,我總在想找個機會把一切說清楚,讓他別再等。”
“你說了嗎?”
時念問道。
宮彧搖頭,自責地閉上通紅的眼睛,“一直到他飛機失事,我都沒在他面前現過身,他遺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是我第一個走到他的身邊。”
“……”
飛機失事,時念想到那一次心口窒息的感覺,那是她和席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心靈感應。
“他在飛機墜落前将一本書放在了身上,打開,裏邊還是夾着我的照片。”宮彧說道,“你知道那張照片後面寫着什麽嗎?就是當時我用中文在紙條上寫的內容。”
席玉,哥哥喜歡你,等你長大哥哥就娶你好不好?
“……”
“他把書綁在自己的身上,我一開始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後來我懂了,也許他一直都知道我在暗中看着他。”席钰知道他會第一個走到自己的面前,所以到死都要把書放在身上。
聞言,時上念再也忍不住,眼淚淌下來,聲音顫栗,“所以,我弟弟一直到死都在等你?”
他明知道席钰在等他,卻始終不肯露一面說清楚?
就像宮歐,他明知道宮歐因為他的死承受了多少,卻不肯出現。
“對不起,念。”宮彧閉上眼,“到現在我才明白父親當初為什麽那麽看不起我,因為我就是個懦弱無能、膽自私的男人,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
時念咬住了唇,擡起手抹去眼淚。
她終于聽到了屬于自己弟弟的故事,可這個故事為什麽會這麽悲傷,她甚至想過宮彧是為情詐死私奔,甚至想過席钰也是飛機失事詐死,想過也許他們兩個人暗中一直有來往。
她怎麽都沒想過這個故事會是這樣的。
她那麽好的弟弟從十幾歲開始等一個人,等到了死。
宮彧的眼眶也紅着,蒙着一層水光,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所以念,千萬不要對我感到抱歉,我是個做什麽事都做不好的人,能為自己弟弟、自己母親做點事情已經是我所有的價值了。”
這時,兩匹馬陸陸續續地回來,是紅馬先回到馬場。
“我輸了。”宮彧朝下面的傭人道,“贏的人賞一套珠寶,一會去我房裏拿。”
“謝謝大少爺。”
宮彧紅着眼睛在笑,“這馬跑起來也挺快的,宮家那麽大的土地這麽快就跑回來了。”
“……”
時念聽不下去,站起來就往下面走去,淚水淌下臉頰。
“念!”宮彧在她後面揚聲喊道,“對不起!”
那聲音中充斥着濃濃的愧疚。
這句對不起不該是給她的,應該是給席钰,可席钰從來沒聽到過。
時念往回跑去,一直回到房間裏,宮歐正光着腳坐在床上,床上是一堆的古老書籍,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在那裏翻找着書。
見到他,時念連忙側過身體,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擦了擦臉,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剛哭過。
宮歐在那裏翻着書,翻書的速度很快,翻了一本就把書丢到地上,然後去翻第二本。
地上也落着一地的書。
時念走過去看着他,“你這是在幹什麽?”
“找東西!”宮歐冷冷地道。
“找什麽?”
時念問道。
“找怎麽推翻長子之位奪取繼承權的書。”宮歐不耐煩地又把手中的一本書丢出去。
該死的,那麽多的規矩,那麽多的條條框框,有沒有先例是次子來繼承的?
煩死了。
看這種書真是煩透了。
聞言,時念靜靜地看着他,然後彎腰撿起地上的書整理好,整個人坐到地板上,身體靠着床尾。
第 645 章 :為什麽要聯姻?
第645章:為什麽要聯姻?
時念忘記自己在浴室呆了很久,久到她的手指都已經被水泡得皺褶,才從浴室裏出來,穿上睡衣,人打了個寒顫。
她看向房門,宮歐還沒有回來。
父親離世,二兒子回歸後是大兒子回歸,他們母子三人自然有很多話說,也許都要從他們時候講起,一直講到他們長大。
時念把燈關了,一個人坐在床上,任由黑夜籠罩着自己,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默默地等待着。
一個時,又一個時。
心口格外難受。
宮歐回來的時候,時念已經躺在床上,她側着身體蜷縮在被子下面,雙眼緊緊閉着,她聽到宮歐脫鞋的聲音,然後他直接往浴室走去,開了一盞燈。
室內一片如黃昏般的光亮。
過了一會,宮歐回來,輕輕地掀開被子躺下去,帶來一股涼意。
時念緊緊閉着眼睛,她感覺到宮歐正在背後看着她。
就算生着她的氣,也許他還願意和她傾訴一些事情,這麽想着,時念轉過身看向他,卻見宮歐已經躺在那裏睡着。
沒有摟她,沒有抱她,他就這麽躺着,閉着雙眼,眉頭擰着,五官輪廓極深,在燈光下浮現出一些陰影。
“……”
時念呆呆地看着他,嘴唇抿在一起,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開不了口。
他今天經歷的事太多了,是需要好好睡一覺。
時念暗暗想着,伸手關掉燈,然後在宮歐的身邊躺下來睡覺,黑暗中,宮歐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讨厭你安排的這一切!”
說完,宮歐轉過身,背對着她睡覺。
“……”
時念躺在那裏,整個人像被宮歐狠狠地剜了一刀,痛徹心非。
這一晚,她再沒有任何睡意,一夜無眠。
……
翌日,時念很自覺地早起,不想讓宮歐一覺醒來看到她,又想起她安排的這一切。
她很早就從房間裏走出來,一步步往樓下走去,還沒到大廳,就聽到樓下一陣笑聲傳來,宮彧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這個怎麽樣?不是說屁股大好生養麽?”
“你這孩子,上哪學來這些混話,再說我可要訓斥你了。”
羅琪笑着說道。
時念往樓下走去,外面的天還沒有大亮,大廳裏亮着燈,一群傭人伺候在旁邊,宮彧同羅琪坐在一起正熱切地讨論着什麽。
“母親,哥。”
時念走過去向他們低了低頭。
“嗯,坐吧。”
羅琪點點頭,手上拿着一疊文件夾。
宮彧的手裏則是拿着一疊照片,見到時念笑了下,說道,“念,你來的正好,幫忙一起選選。”
“選什麽?”
時念在一旁的複古綠單人沙發上坐下來,不解地問道。
“我的聯姻對象,我和母親昨晚篩選了很久,挑出這些家族的适齡姐,你來幫忙選選。”宮彧說道,溫和地看向時念。
“聯姻?”
聞言,時念的身體一震。
“不錯。”宮彧點點頭。
“不是繼承宮家麽,為什麽要聯姻?”
不是只要繼承宮家就好了麽。
時念的臉一寸一寸白下去,聯姻意味着什麽,就是不談感情不談性格的契合度,只為雙方利益築下的一個交易。
宮彧要去聯姻?
“嗯,雖然這個時候本不該商量什麽婚姻的事,但為了宮家的未來,有必要在父親的事公布以前,選一門婚姻聯系一個強族先鞏固下來。”
宮彧說得理所應當,臉上還挂着笑意,仿佛他是很投入在這個事情裏。
羅琪坐在那裏繼續和宮彧讨論着,談的都是和對方家族是什麽樣的來往,聯姻有何益處和弊處,偶爾也談女方的長相,但都是一言掠過。
“……”
時念坐在那裏呆呆地看着他們兩個,宮彧配合羅琪在說,偶爾會笑,笑過之後唇角卻是微微向下,一只手擱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往外劃着,腳尖沖着門口的方向。
不知道是在哪裏看到的,這樣的微表情是說明人很抗拒談論或去做現在的事情,只想逃避。
時念的臉上一片慘白,僵硬地坐在沙發上,忽然,像是一種直覺,她猛地擡起頭朝樓梯上望去。
只見宮歐穿着睡衣站在那裏,面無表情,一雙黑眸陰冷地望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現在知道你把宮彧拉回來是要做些什麽了?
“……”
時念坐在那裏,眼睛心虛地閃爍着,手指深深地絞着自己的衣服。
宮歐冷冷地望着他們,沒有下來,宮彧忽然也意識到什麽,扭頭望向樓梯上的宮歐,揚聲道,“你也這麽早?怎麽鞋子都不穿。”
時念聞言望向宮歐,這才發現他真的是光着腳站在樓梯上,臉色陰沉得厲害。
宮彧看看宮歐,又看看時念,笑着道,“不會是看念先下來了想念吧?天天在一起還嫌不夠膩歪?”
“……”
宮歐冷着臉站在樓梯上一言不發。
羅琪坐着沒有說話,專心地挑着宮彧的聯姻對象。
“好了好了,快去穿鞋。”宮彧朝自己的弟弟說道,“誰也分不了你們,你們今天就走吧。”
“誰說我要走了,我不走!”
宮歐冷冷地道,轉身就往樓上走去,宮彧無奈地搖搖頭,看向時念道,“這性格你也受得下來。”
“說什麽呢。”羅琪不願意宮彧說宮歐,道,“宮歐不知道有多聽她的話。”
“是嗎?我怎麽覺得念老是被他欺負呢?”
宮彧說道。
“……”
時念抿緊了嘴唇,宮彧臉上的笑容像是對她對最大的斥責,讓她難受。
午後,時念在馬場找到宮彧。
陽光一絲一絲地投在跑馬場上,草坪綠得發光,訓馬師駕着馬在馬場上一圈一圈地跑着,宮彧穿得西裝筆挺坐在不遠處的觀望臺上。
那是一個型的觀望臺,座位空空蕩蕩,只有宮彧一個觀衆。
時念遠遠地望着他,他一個人坐在那裏,跷着一條腿,黑色的西裝襯得他人瘦削,微卷的短發在風中輕輕浮動,深眉下,一雙偏灰的眼睛望着馬場上的馬,卻又像沒有焦距似的,唇角微微往下。
時念慢慢走過去,站在那裏。
見到她,宮彧回過神來,微笑着看向她,“你來了,坐。”
時念沉默地在他身旁坐下來,從上往下望着跑馬場上馳騁的馬,宮彧說道,“剛剛走了一下,發現我們宮家的土地比以前更多了,父親管理得很好。”
“……”
時念安靜地坐着。
宮彧轉眸看向她,見她不說話便明白她有心事,道,“來,我們賭一把,看看哪匹馬能贏,你選那匹紅色的,我選那匹白的,好不好?”
時念沒有說話,宮彧朝下面的人打了個響指,傭人踩着階梯走上來,宮彧道,“讓他們沿着宮家的土地跑一圈,誰先回到這裏,我有獎金。”
“是,大少爺。”
傭人立刻下去,依照吩咐讓訓馬師賽馬。
栅門拉開,兩匹馬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去。
“這馬一時半會還回不來。”宮彧身體微微向前傾,雙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笑了一聲,“真是不回來不知道我還是個擁有一方土地的財主,以前呢是被父親壓着,現在也算是我一個人作主……”
“你真的要聯姻嗎?”時念出聲,低低地打斷他的話。
陽光下,宮彧的臉色瞬間僵下來,雙眸直直地望着遠方,随後笑了笑,“你和宮歐孩子都那麽大了,我總也要成家立室,你說是嗎?飄泊不是歸宿。”
“……”
聽着他的話,時念低下頭,貝齒一遍遍磨着嘴唇。
“是宮歐說你了嗎?”宮彧低下頭看向她,嗓音成熟沉穩,“不用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對越親密的人說話越狠,這事他幹得出來。”
時念的眼睛有些酸澀,望着遠處說道,“我以為把你留下來是最好的選擇,可我現在才知道,我把你留下來,不是繼承宮家這麽簡單,還要賠上你的人生。”
宮彧怎麽都不肯回到宮家,寧願詐死逃離家中,和宮歐相認後還是選擇離開,不肯回宮家一步,他們都知道,宮彧回到宮家代表了什麽。
那是把自己的人生都奉獻給宮家。
所以宮歐才會那麽生氣,他不想讓宮彧再回來。
時念說着,眼眶泛紅。
“沒那麽嚴重,念。”宮彧不在意地笑笑,“宮家的大少爺,多少人都夢寐以求這個身份,我沒什麽好委屈的,我已經比很多人擁有的多了。”
哪怕這些并不是他本意想擁有的。
“……”
時念擡起眼,一直眨着眼睛,眼睛越來越紅。
“真的,我真是游蕩夠了,現在回家不是很好?”
宮彧說道,“宮歐的天份在科技這個領域得到最大程度的釋放,母親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有些糟了,和我說話間總是好像父親還活着一樣,必須讓她早日清醒。所以念,你做的是對的,這十幾年來只有我最逍遙,這個責任必須我來扛,要是你不留下我才是錯誤。”
“那你真的想結婚麽?”
時念看着他問道。
第 644 章 :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第644章: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聽着他質問的語氣,時念用力地抱住枕頭,擡眸看向他震怒的臉,“你是生氣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還是生氣我把宮彧攔了下來?”
“有區別麽?”宮歐瞪着她道,嗓音越發地沉,“這是宮家的事,是不是應該我來作主?你做這麽多幹什麽?”
做這麽多幹什麽。
是啊,她做這麽多幹什麽,多管閑事。
時念坐在那裏,眼睛份外酸澀,眼淚差點流下來,她用盡力氣繃住,說道,“查爾斯說母親的情況不太好,必須有人承擔宮家的一切讓她寬心,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哥這個時候出現不也是冥冥中注定的麽?”
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她承認,她是自私,可再讓她選擇一次,她也會這麽做。
“注定?”宮歐重複着她的話,然後冷笑一聲,“時念,你以為你這麽做就十全十美了?”
“……”
時念咬緊唇。
“時念,我是不是不夠讓你信任?這麽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第一個告訴我?”宮歐瞪着她道。
時念的眼睛眨了兩下,睫毛有着一抹濕意,“如果我告訴你,你不會讓你哥留下來。”
這一點她太清楚了。
宮歐對宮彧有着深厚的感情,敬重過,恨過,最終還是願意讓自己的哥哥一世逍遙。
“所以你就強行把我哥留下來?”
宮歐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光着的雙腳踩在柔軟的被子一下,一雙眼睛瞪着她。
“我沒有強行。”
時念低聲說道,是宮彧自己願意跟她回來的,如果他真要走,誰也攔不住。
“他對我愧疚太深,你那麽說了他能不回來?”宮歐瞪着她道,咬着牙,氣不打一處來,“時念,你為什麽就這麽愛自作主張?我不需要你這個樣子為我好!”
他大聲地喊出來。
“……”
時念聽到這裏再也受不了,放到枕頭站起來就往浴室裏跑去,用力地關上門鎖住,整個人站在洗手臺前,低下頭,任由眼淚落下來,按在洗手臺上的雙手顫栗。
其實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時念就預料到宮歐會怪她,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麽生氣。
“砰砰。”
浴室的門被狠狠地敲了幾下。
“開門!”
宮歐在外面不悅地吼道。
時念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是委屈還是自責,只覺得難過得厲害,她低着頭落淚,牙齒緊緊咬着唇。
眼淚沒有滑過臉頰,直接落進洗手池中。
“喂,出來,你躲裏邊幹什麽!”宮歐大聲地道,“說你幾句就把自己關起來,你什麽意思?”
“……”
時念閉上眼,強忍下眼淚,用毛巾擦了擦眼睛,上前打開門。
宮歐緊張地站在門口,一雙眼睛緊迫地盯着她,待見到她臉上沒有一點淚痕,眼中的緊張微緩,直接轉過臉,“還以為你哭了,既然你沒哭就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裏!”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時念站在那裏反問道,聲音有些哽着。
如果宮歐站在她的立場,他會怎麽辦?難道他能不先顧着她麽?
“自然是聽男人的!”宮歐直勾勾地盯着她,伸出手指了指她,“時念,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說完,宮歐轉身就走,連鞋子也沒穿,就光着腳離開。
“……”
時念站在那裏,望着他決絕的背影,貝齒用力地咬住嘴唇,用力地咬着,眼淚還是淌了下來。
宮歐說她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很快,時念便知道了。
宮彧的回歸讓羅琪重展歡顏,看到了希望。
夜晚,一家人難得坐到一起吃飯,羅琪坐在主位,時念坐在兩個孩子的身旁,對面是宮彧和宮歐。
宮歐的臉色從她将宮彧留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沒好看過。
至于宮彧,時念從來不知道他是那樣一個擅于談笑風生的男人,之前只覺得他身上有種溫和的氣質,但也有些陰沉,還不曾聽他開口說這麽多的話。
羅琪被宮彧說得頻頻微笑不止,轉眸看向兩個臉上有着疑惑的孩子,“這是你們父親的哥哥,叫Ul。”
“Ul。”
宮葵坐在那裏甜甜地叫了一聲,宮曜則是有些詫異地看着他。
“乖。”宮彧笑着應了一聲,“葵這麽可愛,Ul有禮物,一會讓女傭拿給你。”
一聽到有禮物,宮葵的眼睛都發光了,“謝謝Ul!”
宮葵甜美的聲音讓大家臉上都多了一點笑容,時念沒有笑,只看着對面的宮歐,他冷着臉坐在那裏用着晚餐,一句話都沒有。
宮彧看向宮曜還貼着紗布的臉,“那你呢,Hly?”
“你是那個綁架我們的人。”
宮曜臉冷酷,稚嫩的嗓音充滿冰冷。
“什麽綁架?”
宮葵一臉莫名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聞言,宮彧有些尴尬地一笑,“你的眼睛還挺毒的,別學你父親,一個孩子腦袋裏不用裝那麽多東西,玩就行了。”
聽到這話,宮葵立刻睜大眼睛沖他豎起大拇指,“Ul,我喜歡你!”
“……”
宮曜冷眼看向自己的妹妹,他的笨妹妹真是什麽都分不清,時念低下頭附耳在宮曜身邊道,“那次他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沒有惡意。”
聽到時念的話,宮曜才勉強點點頭,開始用餐。
“怎麽你已經見過兩個孩子了?”羅琪好奇地看向宮彧問道。
“對,在S市的時候見過,葵性子活潑單純,Hly冷靜聰明,有點像宮歐,但不像宮歐時候那麽胡鬧。”宮彧說道,宮歐一向是唯我獨尊的,犟起來天不服地不服的,誰也拿不住他。
“說的也是。”羅琪點點頭,看向宮歐,道,“以前也就只有你能的話他能聽進去一些。”
再後來,就是時念了。
只有時念的話宮歐聽得進去,其餘人說的話他一概不放在心上。
宮歐還是沉着臉坐在那裏吃東西,仿佛他們談論的根本不是他一樣,時念坐在那裏一點胃口都沒有。
“我剛剛已經将宮家的內務梳理了一下,也沒什麽特別難的。”宮彧擱下手中的餐具,說道,“我已經讓查爾斯去辦了,今晚我還活着的消息就會公布出去,之後幾天我可能還需要為身份認證的事多跑幾次。”
“你真不用休息?”羅琪問道。
“母親,我跟你說了,我已經休息很長一段的時間,是時候要為家裏負點責任了。”宮彧說道,“父親的事一旦曝出,對我們宮家必然深受影響,所以在此之前我還要去聯絡一下各方,先把自己的地位鞏固起來。至少,等那一天來臨之前,不會有宵之輩私下裏亂動手腳。”
時念擡眸看向宮彧,他說了很多很多,好像對宮家的未來有特別多的設想,可是他之前根本沒有想過回到宮家。
宮彧這個樣子是裝出來的麽?
羅琪看着宮彧,很是欣慰,“你出門了一趟,倒是成長很多,你父親要是看到一定很開心。”
“父親一直怕我擔不起宮家。”
宮彧道。
“那是你們以前年紀太,現在你們都長大了,兄弟兩人互相照應,宮家一定會越來越好。”羅琪笑着說道,伸手又不自禁地握住宮彧的手。
總算,這灰暗的人生中還是多了一點光亮。
宮彧和羅琪讨論的熱烈,羅琪給他講述着現在的貴族圈子,有哪些利益錯橫,該與哪些人結交。
“我吃飽了!”
宮歐忽然站起來,将手中的刀叉往盤子裏一扔,冷着臉轉身就走。
看着他這樣的舉動,羅琪不滿地蹙了蹙眉,“宮歐,你這像什麽樣子,讓你父親看到又要責罵。”
說完,羅琪有些僵硬地坐到那裏,臉色白了白,她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
即使真相已經被完全揭穿,但羅琪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說出這樣的話,仿佛宮爵還活着,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這個結還沒有辦法完全解開。
她這話一出,宮歐、宮彧、時念都紛紛看向她,羅琪臉上的神色更加難堪。
“……”
宮歐深深地看了羅琪一眼,轉身就走。
羅琪叫住他,“宮歐,一會兒我派人去叫你,晚上我們去陪陪你父親。”
“我也要去陪爺爺!”
宮葵立刻高高地舉起手,并不知道自己從見的爺爺只是一個替身而已。
“你們就不用去了。”羅琪話是對宮葵說的,視線卻落在時念的身上,“我想讓兩個兒子好好陪陪我的丈夫。”
“……”
時念很識趣地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她不能去打擾他們。
用餐過後,宮歐、宮彧被叫去書房,悼念逝世已久的父親,他們的痛苦和悲傷是一致的。
誰也無法做到感同深受。
時念一個人在浴室沖着澡,溫熱的水自她一頭如海藻般的長發上淌下,滑過白皙的肌膚,她擡起臉,任由水沖刷着自己的臉,心裏格外壓抑。
她蹲下身,蹲在地上任由水沖刷着自己,雙手牢牢地環緊自己。
第 643 章 :宮歐生氣
第64章:宮歐生氣
羅琪坐在那裏,一雙美眸盯着宮歐,臉上露出難堪的色彩,呼吸開始變重,痛苦而又氣憤地瞪向時念,“我就不該放過你!”
說着,羅琪雙手抓起桌上的古董電話就站起來朝時念砸過去,時念下意識地縮頭,宮歐飛快地側過身體擋在她面前,背上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眉頭一擰,哼都沒哼一聲。
“宮歐?”
時念錯愕地看向宮歐,擔憂地抓住他。
“宮歐,你沒事吧?”見兒子被自己砸到,羅琪急忙去查看他的傷勢,“對不起,母親不是故意的,快讓我看看傷到哪裏了。”
“沒事。”
宮歐沉聲道,推開時念的手,轉過身看向羅琪,眸子深邃,“母親,對外公布,将父親安葬。”
這樣隐瞞着不是什麽上策。
時念看着宮歐的背,他的大衣被硬生生地砸出一道痕跡。
她知道,她沒有第一時間和宮歐坦白一切,宮歐生她的氣,但她面臨傷害,宮歐還是條件反射地替她擋。
“對外公布?”羅琪喃喃地重複着宮歐的話,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不行,還不是時候。”
“你難道還要把父親繼續凍下去?”
“蘭開斯特現在鬧得厲害,你父親現在一起,以他們在這個圈子裏的根基牢固,很容易将我們踢出去,現在還能忌憚你父親幾分。”羅琪說道,堅決不同意對外公布。
“一個貴族的說法而已,沒有那麽重要!他蘭開斯特敢那麽做,我就能讓他們一年比一年難以生存!”
宮歐沉聲說道。
如羅琪預料的一樣,宮歐就是這麽張狂,他只認為自己認定重要的,其餘在他看來完全不屑一顧。
“宮歐,你視為塵埃的東西是你父親奮鬥了一生的。”羅琪說道,坐在那逞強地說道,“我知道,我改變不了你,你可以不管,宮家的事現在是我在作主,一切由我來定奪。”
“不行,必須将父親安葬,你別再玩這種一人分兩角的無聊游戲了!”
再玩下去羅琪就要走火入魔了。
羅琪同宮歐對峙着,“好,你現在去你父親面前發個誓,說你接下來願意為宮家的榮辱付出你能所及的最大努力,願意繼承宮家,我就讓你對外公布。”
宮歐站在那裏正要說話,一個平靜的男聲在他身後響起,“母親,我來吧。”
“……”
宮歐的身形一滞,手握緊緊地握成拳。
時念聽着那聲音,默默地閉上眼,有着內疚,宮彧還是選擇了停止逍遙,都是她害的。
羅琪坐在辦公桌前,聞言驚呆地睜大眼睛看向宮歐的身後,素顏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眼角的細紋在顫動。
宮彧從宮歐身後走出來,摘下墨鏡和口罩,一張臉上還帶着一點輕傷,一雙眼睛泛着紅,深深地看向羅琪。
羅琪完全被驚到了,呆呆地看着他,嘴唇顫抖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宮、宮彧?”
這一聲抖得讓人難受。
時念靜靜地站到一旁,宮彧看着羅琪,慢慢繞過辦公桌走到羅琪的身旁彎下膝蓋跪下來。
羅琪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良久,她伸出雙手撫摸上宮彧的臉,拇指指腹在他臉上輕輕地撫着,撫過他的眉眼,撫過他的鼻梁,顫着聲問道,“是你嗎?真的是你?”
為什麽這個人和她的兒子長得這麽像,怎麽會這麽像。
“是我。”宮彧跪在地上說道,任由她撫摸着,“母親,我回來晚了。”
聽到這話,羅琪的眼淚徹底落了下來,伸手就将宮彧抱進懷裏,手牢牢地貼着他的後腦,仿佛一松手,宮彧就會突然消失似的。
“我兒子,我兒子回來了。”
羅琪哽咽着說道。
時念站在那裏,她從來沒看到羅琪哭得如此不計形象過,羅琪一直是個美得像副畫的女人,優雅,雍容,美麗,可此刻她的臉上全是眼淚。
忽然,羅琪邊哭邊打宮彧,一下一下用力地捶在他的身上,“你做人怎麽能這樣,怎麽可以十幾年都不和家裏聯系,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你這壞孩子。”
“對不起,母親。”
宮彧跪在地上一聲不吭,任由羅琪打着。
“你怎麽能這樣呢,我多舍不得你,你怎麽能這樣。”
羅琪又哭又罵,打着打着又舍不得地抱緊宮彧。
查爾斯和封德站在一旁,到此刻查爾斯才認出宮彧,完全已經驚呆了,宮家老爺死了四年,卻還用替身活着;宮家大少爺明明活着,卻讓人以為已經死了十幾年。
……
宮彧的歸來讓羅琪一掃多日來的愁容,又哭又笑的,終于肯讓女傭替她梳洗打扮,穿得一身美麗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宮彧不愧是宮家最能調和關系的大少爺,幾句話就惹得羅琪頻頻笑起來。
“其餘女人都是越活越老,只有母親是越活越年輕,和我當初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
“那個時候我就站在香麗爾大橋上,看着那些女模特走過來,醜得我調頭就走。”
“我這裏還有和企鵝的合影,怎麽樣,拍得還不錯吧?”
宮彧坐在羅琪的身旁,拉着她的手給她講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講得繪聲繪色的,羅琪微笑着傾聽,一雙淚濕的眼不轉移地凝視着他,不時伸手撫摸他的臉龐,生怕這個突然出現的兒子變成假的。
時念和宮歐陪坐在一旁,時念轉眸看向宮歐,他的臉色很難看,一雙黑眸一直盯着宮彧和羅琪,不知道在想什麽。
時念抿住唇,伸手去握他的,還沒碰到,宮歐将手抽了出來,搭到自己的膝蓋上。
狀似無意的一個動作,時念的心卻狠狠一跳,不是滋味。
“我真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詐死逃生的事,你以前那麽安份,比宮歐可安份多了。”羅琪撫摸着宮彧的臉,話是說的埋怨,一雙眼睛裏卻全是母親對兒子的愛。
沒事就好。
活着就好。
“那時候也是年紀,覺得壓力大就想出這樣的辦法跑了。”宮彧淡淡一笑,溫和地道,“現在年紀也大了,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你這意思是?”
羅琪詫異地看向他。
“我來管理宮家的所有內務,宮歐那性子也不适合同那些人打交道對不對?”宮彧說道,“再說,我到底是宮家的長子,宮歐可沒有權利和我争。”
聞言,時念看向宮歐,宮歐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真的願意管理宮家?”
羅琪欣喜地問道,手牢牢地抓緊宮彧的手。
“是啊,我在外面玩也玩得夠了,是時候回來接手宮家的事務。”宮彧點頭溫和地說道,伸手撥了撥羅琪的長發,“怎麽能讓我如此美麗的母親為這些繁鎖的事務蒼老呢,我堅決不允許。”
這些話羅琪是不可能在宮歐那裏聽到的,羅琪笑着道,“都一把年紀了你胡說什麽,你肯收心回來好好管理宮家自然是好的,你們兄弟一內一外再好不過。”
錢有。
權勢有。
地位有。
宮家這下就什麽都全了。
“是。”宮彧點點頭,轉眸看向宮歐,“宮歐,我是這麽想的,你們先回S市,父親逝世的消息暫時還不能對外公布,我先将宮家的事務上手以後,你們再回來追悼。”
宮歐的臉色越發陰沉。
宮彧說完又看向羅琪,“母親,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好啊,以後你們兄弟一內一外,有商有量,多好。”羅琪很滿意這樣的結果,這個宮家本來也是要宮彧來繼承的。
宮彧溫和安定,宮歐天資聰穎,智商極高,兩個人聯合起來別人想憾動宮家的地位也難。
“既然這樣,宮歐,念,你們明天就回S市吧,等我消息再回來。”
宮彧看向宮歐和時念說道。
時念沒有出聲,只是看向宮歐,宮歐面色陰沉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就走,頭也不回。
留下一室尴尬。
時念朝羅琪、宮彧低了低頭,然後追上宮歐,宮歐走進房裏,當着時念的面狠狠地将門砸上去,時念被擋在門外。
時念看着那扇門,心口像被埋了什麽一樣很不舒服,眼睛不由得酸澀起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推開門走進去,宮歐整個人倒在床上,雙手按着頭,驀地他坐起來,抓起一個枕頭就狠狠地砸了出去。
枕頭砸落在時念的腳邊。
時念站在那裏無聲地看向宮歐,她知道宮歐生她的氣,但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又剛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去世四年,他還需要消化這個事情。
她彎腰将枕頭撿起來,輕輕地拍了拍,什麽話都沒說。
時念抱着枕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安靜地陪着宮歐。
宮歐的克制力真的比以前強了很多,換作以前,這會他早把整個卧室給拆了,可現在他只是扔了一個枕頭。
宮歐坐在床上,脫下鞋子,把鞋子用力地扔到地上,轉眸瞪向時念,只見她委委屈屈地抱着枕頭坐在那裏,低吼道,“為什麽不和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