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

第 971 章 誰是內奸?

第97章 誰是內奸?

時念和慕千初到餐廳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吃了,見他們過來紛紛跳下椅子向他們問好。

“功課都做完了?”

慕千初伸手摸了摸,拉開一張椅子,讓宮葵坐下,宮葵看看他的眼睛,甜甜地道,“慕叔叔你坐,我有禮物送給你。”

時念有些意外地拉着宮曜在一旁坐下。

“哦?”

慕千初也有些驚訝。

“Hly說這裏的人都聽你的話,你是保護我們的人,你肯定很辛苦,我就做了這個給你。”宮葵聲音甜極了。

話落,時念不禁看向宮曜,宮曜坐在她的身旁,一張五官分明漂亮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眸子很黑很深,像極了宮歐。

他很聰明地觀察了這裏的形勢,連誰是主事的人他都知道,這份心思也不知道對他是好還是壞。

宮葵雙手遞出一個黃色的枕頭套,有些獻拙的害羞,“慕叔叔,我畫了F,老師把我的畫做成了枕套,送給你,就是我畫得有點醜。”

那枕頭套上真畫着一只白色的狗,吐着舌頭,筆法幼稚卻是很可愛。

慕千初接過來,認真地在上面摸了摸,笑得溫和,“葵畫得一定很好看,你媽媽時候也喜歡畫畫。”

“慕叔叔你喜歡就好了。”

見慕千初欣然接受,宮葵開心地朝時念跑去,在她身旁坐下來,笑逐顏開的。

“你怎麽知道我時候喜歡畫畫?”宮曜突然開口,注意的點和旁人不同。

聞言,慕千初愣了下,一時間沒有開口,時念便道,“我和慕叔叔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原來你們從就是好朋友啊,像我們這麽的時候嗎?”宮葵天真地問道。

廚師将水果羹一一端上來,時念笑笑沒有說什麽,将水果羹分給兩個孩子,再遞了一杯推開慕千初面前。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慕千初身體探向前,一雙有些細微傷痕的手在桌面上探摸着,摸到杯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裏,微笑着道,“很好喝。”

“你只要甜的就會覺得好喝了。”時念笑着說道,慕千初從就是這個樣子,特別怕苦,嗜甜。

“說得我好像一點品味都沒有一樣。”慕千初反駁道,卻沒有一點惱怒的樣子。

“我可沒這麽說。”

時念低頭吃着杯中的水果羹,廚師果然做得很好,水果涼涼的,這個季節吃進肚子裏最是舒服,連肚子裏的寶寶都動了好幾下,不知道是不是也喜歡得很。

宮曜吃着自己的那份,看看時念,又看看慕千初,一雙黑色的眸子轉着,突然問道,“Dad什麽時候來接我們?”

這話讓時念噎了下,頓時沒了吃東西的心情。

他們這邊面臨着危險卻只能按兵不動,宮歐在英國那邊也不知道會遇上什麽,來接她們……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

宮歐能回來接他們麽?而他們真的能等到宮歐來接的那一天麽?她真的不敢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時念低眸遲疑的一剎,宮曜看着她,突然站起來,将還沒吃完的水果羹擱到桌上,道,“你和我說過,Dad一定會來接我們的,我想Dad了。我先去學習,告辭。”

他像個紳士一樣沖他們低了低頭然後轉身離開。

時念震驚地睜大眼睛,來不及叫他,宮葵那邊也忙跟着宮曜跑開,像個跟屁蟲似的。

時念坐在那裏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有些詫異地看向慕千初,“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他想宮歐。”

她一直以為宮曜對宮歐的感情很敏感,既想親近又質疑着,沒想到在這裏時間久了居然還能讓他改變。

這算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嗎?

“傻瓜。”慕千初聽她這麽說不禁搖頭笑了一聲,“你怎麽還不明白,他是替他爸爸盯着我呢。”

“……”

時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慕千初話裏的意思,不禁失笑地按住額頭,有些尴尬,“Hly真是……”

難道他會覺得她和慕千初之間有什麽嗎?

“這家夥想得可真多,不過看得出來,他對宮歐是有感情的。”慕千初完全不介意地道。

時念點頭,“這點我也蠻意外的,要是宮歐知道Hly在背後這麽護他,一定開心瘋了。”

一想到宮歐那得意滿滿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慕千初坐在那裏,聽着她均勻的呼吸,伸手将水果羹擱到桌上,“你看,你現在會笑了。”

時念摸向自己揚起的唇角,發自內心地道,“那要多謝你。”

她必須承認,她封閉了自己這麽久,慕千初的一番話對她啓發很多。

“我知道你還沒有真正走出來,我也知道你更希望是宮歐發現你的異樣,是他開導你。”慕千初淡笑着說道。

“他已經很忙了,而且身處危險。”時念說道。

“所以我相信這一劫過去,你就能真正走出來,你一定會積極面對人生的。”慕千初說道。

這一劫,又說到這個事情。

時念咬了咬唇,看向慕千初的雙眼認真地道,“千初你不覺得奇怪嗎?究竟會是誰發現宮歐消失的呢?”

“這不很正常麽?如果有人刻意盯着,就會發現宮歐不在。”慕千初不明白時念為什麽要在這個上面計較,難道還能抓出內奸麽?

“宮歐都是晚上出現,那必然是回自己的卧室以後才出來的,而且以r宮的身份,一個機器人從卧室出來行走不可能引起那麽大注意的。”時念說道,“而且就算有人注意到機器人,可機器人裏邊是宮歐,他沒理由不發現。”

宮歐是那麽警覺的一個人,有人跟着他絕對會發現的。

“不可能是跟着宮歐發現的,那樣內奸就會發現暗門了,不會來用炮聲試探我們。”慕千初說道,“可能是有人故意去敲卧室門,發現宮歐不在,所以才起了疑心。”

聽到這裏,時念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她看向慕千初,“你不知道,宮歐的卧室是不準任何人進入的,連敲門都不可能,這是宮家的規矩,除了……”

“除了什麽?”

慕千初問道。

“除了我和義父,就是宮歐的管家封德。”時念說道,這一點在宮家沒人敢打破的,就算是封德也不敢無事去敲卧室的門,更何況其他人,經過都被命令繞遠一點走,不準吵着。

說完,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聞言,慕千初的臉色變了,“難道會是……”

“不可能。”時念一下子從餐桌前站了起來,“義父是不可能背叛宮歐的,絕不可能!”

“可是你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了,那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會是……合理的。”慕千初實在不想潑時念的冷水,但這是她自己推敲出來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時念的臉色有些發白,“再說義父肯定是跟着宮歐去英國了……”

“那不一定,宮歐不放心你,肯定會讓心腹留在這裏。”慕千初打斷她的話,“如果封管家是內奸的話,那事情就複雜了,他遲早能找到這裏。”

管家的身份太方便他行事了,今天找不到這裏,明天也能找到這裏。

“義父是不會背叛我們的,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險,他是能拿命來保護我的。”時念有些激動地說道,她絕對不會去懷疑封德的忠誠。

“念,你別激動。”

“而且義父想要背叛宮歐早就可以背叛了,哪還用等到現在。”時念怎麽都不肯相信,她可真是的,怎麽越分析越不對。

“有時候背叛不一定是自主的,也許是被迫。”慕千初說道,這種招數他見過很多了。

被迫?

時念呆住,難道是義父的那個女兒……被蘭開斯特抓去威脅,讓他不得不就範?

不會吧。

一定不會的。

“念,你發現的這個事情很重要,萬一封管家是內奸,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了,得想辦法求生。”慕千初站起來說道,轉身離去去想辦法。

“……”

時念坐在那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餐桌,不可能的,不會的,義父不會是內奸的,義父對宮歐忠誠,對她比對親女兒還好,他不會害他們的。

可眼前的一切又怎麽解釋呢?

不是義父又是誰能整天盯着宮歐,卻又不引起任何懷疑?

難道義父真是暗中被蘭開斯特逼緊了?可她現在不能聯系宮歐,否則一切就簡單了。

時念整個人都亂了,她一個人走向走廊的盡頭,站在雜物房的房門前,一雙眼情緒複雜地看着房門。

她推開房門走進去,站在了暗門前面,潔白的牙齒緊緊地咬着嘴唇。

義父是不會糊塗的,就算他女兒被抓了,他可以求助宮歐,宮歐不會不幫的……

義父,不會是你的對不對?

時念走向暗門,伸手就想去推,很想過去找封德問個清楚,可手一碰到,她神志清醒地退了回來。

不可以,她這個時候出現在帝國城堡只會是自投羅,宮歐都不在。

時小念宮歐

第 970 章 分析出原因

第971章 分析出原因

“原來他在耍我。”時念明白過來,自嘲地笑了一聲,“原來我自暴自棄一樣讓你們受累。”

一個醫生給她維生素當鎮定藥,一個盲人拼了命地記住斷牆迷宮。

“這不叫受累,這叫有人願意關心你,像葵會問我媽媽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因為她考得不好;像Hly他會問洛醫生,是不是懷孕讓你特別辛苦,所以你心情不好。”慕千初說道。

時念有些怔然,原來兩個孩子在私下這麽關心她,原來葵的成績變好是為了她而努力的。

傻瓜,兩個傻瓜。

“我怕我承受不起大家的關心。”時念還是想要逃避的。

“我不想再聽這些話了,我只想問你,願不願意再振作一次,就這一次。”慕千初站在她面前說道,臉上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

時念站在那裏,擡眸看向他頭上的那些漆料,然後道,“我還能說不嗎?反正我現在自暴自棄都在連累人了,我還怕什麽,反正你說不會讓任何人消失在我身邊的。”

說出這句話,時念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她也說不上為什麽。

也許是她太久沒有不計後果地豁出去一次吧。

聞言,慕千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道,“走吧,我還得去洗個頭,這個味道真的不好聞。”

“嗯。”

時念微笑着點頭,和他往回走去,慕千初的手擦過她的手,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手一僵,然後縮了回去。

他失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他低着眸,神情有些微妙,手一直摩挲着不心碰到她的地方。

時念突然想到剛剛那個沉默的擁抱,輕輕地嘆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

……

對于時念終于願意放下那些陰影,肯留下寶寶的作法,洛烈表示很震驚,他怎麽都沒想到時念的病不是自己治好的,也不是宮歐治好的,而是慕千初治好了。

雖然說離治好還不确切,但時念肯走出來就離得不遠了。

客廳裏,慕千初将所有人都遣散出去,只留下時念和洛烈兩個人。

時念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慕千初坐在另一邊,将一杯剛沖好的奶茶遞到她面前,開口說道,“現在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問題,如果炮聲是一個訊號,我們需不需要有所動作,還是繼續呆在這裏。”

時念接過奶茶,看向洛烈,洛烈正低頭擦着自己的眼鏡,嘴上道,“宮先生走了,遠水解不了近火,我們只能靠自己,任何決定都關乎大家的生死存亡。”

現在所有人都是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念,你怎麽看?”

慕千初靠着沙發背而坐,一張陰柔的臉上有些疲憊。

“其實想解決問題,還是有必要查一下怎麽回事。”時念淡淡地道,“如果說炮聲真的是蘭開斯特想讓我們自亂陣腳,那他們為什麽能知道我們在這一塊,卻又不知道我們在哪個具體位置呢?”

她的話落,客廳裏一片沉默,洛烈擦眼鏡的動作僵住,道,“問的好,我也想知道,這裏不是宮先生千方百計選擇的地方嗎?照理是萬無一失的,怎麽會被人知曉。”

“這個我也想不通,其實在這裏呆了這麽久,我們不可能露出任何的破綻。”慕千初頓了頓,而後面向時念,“唯一就是宮歐的出現,他忍不住要來見你。”

“……”

時念抿唇,低下眼去。

宮歐不可能留下破綻給別人看到的。

“這也不可能,宮先生一直以r宮的身份穿梭于兩邊,就算宮先生身邊有內奸,誰會去懷疑一個機器人的動向?這說不通。”洛烈說出時念的想法。

這世界上沒有人會刻意盯着一部機器的。

“除去這一點就更加解釋不通了,只能說明炮聲只是個意外,與蘭開斯特完全無關。”慕千初說道。

這樣一說就又繞回原點了,等于什麽辦法都沒有想,等于他們就要在這裏聽天由命。

時念捧着手中的奶茶,想了想,她将奶茶擱到茶幾上,站起來走向一旁的書架。

洛烈戴上眼鏡疑惑地看向她。

“怎麽了,念?”

慕千初雙眼沒有光澤地看着前方,出聲問道。

時念在收架翻找着,從裏面找出一份地圖走回茶幾前,攤了開來,看向面前的兩個男人道,“我們在S市。”

聽到這話,洛烈和慕千初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多少的意外,自從知道宮歐能穿梭于兩邊之後,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也知道是在S市,否則宮歐來不及照應兩邊。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蘭開斯特潛伏的內奸發現宮歐會突然失蹤不見一段時間,于是料定他肯定是來了我們這邊。”時念幾乎是跪在茶幾前說道,“宮歐一消失就是消失一夜,能讓他消失一夜的路程很廣,所以蘭開斯特摸不清我們的具體位置。”

聽到時念肯投入這件事中,慕千初很是欣慰,點頭道,“很有可能。”

“一夜的來回如果按車程算起碼是在這個範圍內。”時念在地圖劃了一個大圈,她也是粗略估算一下。

洛烈靠近時念在她身邊蹲下來,明白了她的意思,“宮先生一般都是晚上才會來我們這個地方,也就是說應該回家以後才能來,他就是在家中消失的。”

慕千初坐在那裏想了想道,“如果是我,确定範圍以後就會地毯式搜索,但S市畢竟不是蘭開斯特的地方,所以他們只能讓我們自亂陣腳,一旦我們有所行動他們就第一時間掌握,好把你和孩子都抓住。”

洛烈看着地圖上的大圈說道,“可這個範圍也太大了,他們花的代價同樣大。”

“洛醫生,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慕千初忽然問道。

“那還用說麽,既然範圍是一個圈,那就從中間詐起往四周擴散,這是最算無遺漏的辦法。”洛烈說着說着眼睛突然變深,一把拉過地圖,看着地圖圓圈中心的位置,凝重地道,“我們聽到的炮聲只有一下,而且不算遠,也就是說……我們就是帝國城堡的附近。”

時念沉默,這個她也剛剛才想明白。

“ygd!”洛烈攤手,難以置信,“藏人都是越遠越好,宮先生居然就把我們藏在帝國城堡附近,城堡必然是蘭開斯特的監視重地,他就不怕我們随時被發現?”

他怎麽都沒想到,原來所謂的避難之地就在帝國城堡旁邊,這個事實驚到了他。

沒有人這麽避難的。

“中國有句話,叫燈下黑。”慕千初說道,宮歐每次的布局都是完全出人意料,他們想不到,蘭開斯特也不會想到。

“……”

時念怔怔地看着S市的地圖,原來,她離宮歐一直都是那麽近。

“怪不得蘭開斯特等宮歐離開才下手,宮歐不在,放個炮可以用正常軍事掩蓋過去,只有我們在避難地的人才會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才會慌張,才會有人想逃。”洛烈站了起來,“只要有一個人異常出現在帝國城堡周圍,我們的底就全被揭了。”

想了想,洛烈又道,“不對啊,只要蘭開斯特航空巡查,也能發現我們這裏的建築不對勁吧?”

“這裏是帝國城堡的範圍,宮歐是不可能讓別人在自己的上空領域巡查的,別說直升機,恐怕連只鳥都不會讓飛過去。”慕千初說道,所以宮歐才會把避難地選擇在自己的身邊。

“那城堡裏的人不會發現麽?宮先生究竟是怎麽布置的?”

“這個答案只有等我們出去的時候才知道了。”慕千初說道,身體往前傾去,語氣輕松了不少,“既然我們已經猜測到這麽多,看來還是按兵不動、加強防守為妙,耗蘭開斯特的力量查個無用功也好。”

“那我們什麽都不用做?”

洛烈疑惑地問道。

“就算做也不是在現在,再看看吧,我們現在聯系不到外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時念說道,“防守也要更加重才行。”

“也只能這樣了,行了,問題解決,我可以回房睡個安心覺了。”洛烈輕松地說道。

“怎麽你一直不安心麽?”

時念問道。

“宮太太,呆在這裏出不去的地方誰能安心啊,你看你都……”洛烈看着她又收住了話,“算了算了,不說不說。”

時念跪在茶幾前面,看了一眼慕千初,苦笑一聲,“放心吧,就算我精神崩潰,也要留着看大家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裏再崩潰。”

“胡說什麽。”

洛烈瞪了她一眼,然後離開。

慕千初坐在沙發上,看向時念的方向,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見到你這樣真好。”

“大家一定會安全離開這裏的,對嗎?”

時念問道,從茶幾前站起來要走。

“當然。”慕千初颌首,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立刻道,“我讓廚房炖了水果羹,你要嘗嘗嗎?”

時念回頭,慕千初臉上有着明顯的期待,她淡淡道,“好,一起去吧。”

時小念宮歐

第 969 章 時小念終于走出來

第970章 時念終于走出來

他從就不怎麽喜歡漆料的味道,再說又怎麽會是畫一個大巫婆就沒事了。

但說已經來不及了,深紅的顏料已經噴到慕千初的頭發上。

“千初……”

時念皺緊了眉,沒有多想便伸手抹上他的頭發,抹了一手的紅,卻沒有将他頭上的顏料抹掉,她不甘心地還要擦。

慕千初擋開她的手,時念固執,他也一樣固執。

兩人就這麽争執着,忽然,慕千初不動了,時念踮着腳一下一下抹着他的頭發,怎麽都不能讓那味道濃烈的漆料抹掉。

慕千初自不喜歡這種味道,現在卻站在那裏就這麽聞着,連鼻子都沒有捂一下。

他身後的牆是一面塗鴉滿的,根本不是什麽空白的牆,他太想記住這裏每一面牆上的內容,太想開導她了。

時念看着他頭發上抹不掉的顏色,慢慢垂下了手,苦澀地說出口,“也許從一開始,我就該和你好好聊聊的。”

到這以後,她封閉了自己,更不願意和慕千初多聊,可事實上慕千初比心理醫生更懂她,也許早點聊一下,她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話落,慕千初忽然撲向她,抱住了她。

“……”

時念呆住,怔怔地睜着雙眼,僵硬地站在那裏,雙手懸在半空,一時之間忘了推開他。

慕千初緊緊地抱住她,沒有一句話,雙手抵在她的背上,越摟越緊。

她不知道慕千初為什麽擁抱她,她也不能問。

夜色下,螢火蟲在一面面斷牆間飛舞,也許它們迷了路,忘記怎麽出去。

夜涼如水,風聲徐徐。

不知道什麽時候慕千初放開了她,兩個人在斷牆前的草地上坐下來,就好像這個擁抱從來沒有存在過。

“之前希爾部落的事我已經到了自己承受能力的邊緣,在那個地方我每個時都神經緊繃,過得生不如死,終于以為得救了,可在這裏一醒來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宮歐的局,我才想到之前他對我的種種就是為了讓我能安然度過接下來這一段一個人的時間。”

時念靠着斷牆低聲說道,“我承認這件事我受到了打擊,也蒙上很深的陰影,尤其是在知道兩個孩子都不太好以後。”

這是來到這裏以後,時念第一次對人完全坦露自己的心扉,以前都是這樣收着一點,那樣收着一點,無法完全坦承自己。

“你應該找人說說的。”慕千初說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最好的人選,但宮歐留了洛烈給她。

聞言,時念苦笑一聲,“我找誰呢?”

在這個地方,她能找誰呢?

“洛醫生。”

“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醫生,他很能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他認為是宮歐的問題,可每次他提起宮歐有問題我卻不願意聽。”時念自嘲地道,“我很奇怪矛盾吧?也許宮歐當時出現在這裏,我會狠狠地罵他一頓,可他不在,我想恨他的自以為是、霸道強勢,可別人一說他我又不想聽。”

她愛宮歐,她知道宮歐對她更加偏執瘋狂,所以她怪不得、恨不得。

“所以你就像在一座迷宮裏繞來繞去,找不到正确的出口。”然後,她把一切的問題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然後我就走不出來了。”一陣涼風吹來,時念靠着有些冷的牆面低聲說道,“其實我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今天這樣的。”

她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慕千初聽着,臉上有着心疼,“念,從到大,你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事,如果這一次你就這樣徹底放棄了自己,你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自己。”

“……”

時念的心口狠狠一震。

“對不起那個從就懂用畫畫排解負面情緒的自己,對不起那個不管經歷多少都垮不掉的自己。”慕千初的聲線溫柔,“你現在完全放棄自己,就等于為過去的那個你畫上一個最差的句號。”

她低下眸,“我知道我不該恨、不該懦弱、不該任由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我應該好好的,好好地為宮歐送行,照顧孩子,生下寶寶,成熟一點,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千初,我對自己早已沒了自信。”

她早已經不知道自信是什麽。

“你會有自信的,和時家斷絕關系你沒有垮,被我遺忘六年你沒有垮,被宮歐那樣一個偏執狂愛着你也沒有垮,你也從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這樣的你怎麽會沒有自信,你只是放棄了思考。”慕千初說道,“你不該這樣,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時念。”

時念坐在草地上,怔怔地看向慕千初,不知道為什麽,慕千初說的每句話都觸動了她的心。

他一遍遍提着,她才想着原來她也曾勇敢過,她也曾拼命地活過。

“可是我還能思考什麽呢?我還能做什麽呢?宮歐都會為我考慮的,我多思考只會阻礙他的布局。”時念低着眼,語氣卑微進草叢裏。

多做反而會連累別人。

話落,慕千初忽然面向她,一雙眼“看”向她,“你當然有能做的事,你聽到炮聲了嗎?很有可能蘭開斯是在試探我們的具體位置,我們必須拿出方案來。”

“……”

時念愕然地看着他,這話和她說是什麽意思。

“現在宮歐走了,我不是宮歐,我沒有他的果決殺伐,我需要有個人陪我一起商量,一起決定該怎麽做。”慕千初看着她,再認真不過地問道,“念,你願意嗎?”

“……”

時念呆住了,完全沒想到慕千初會這麽和她說,她回答不上來,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希爾部落的歷史不會重演,我不會讓你所有的辛苦再變成一場預謀中的無用功,孩子們是你的,你應該勇敢地站出來對他們負責。”慕千初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想要激起她薄弱的一點點希望。

時念還是沉默地坐在那裏,慕千初的語氣越來越執着,這讓她慌起來,她的目光不安地閃爍着,站起來就想要跑。

慕千初辨聽着聲音,準确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焦急而大聲地說道,“念,我向你保證,不會再讓你身邊的人離開你!”

“……”

時念驚呆地看向他。

“我不能保證每個人都不受傷,但我一定保證沒人會離開你,你不會再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人死去!”慕千初抓着她的手站起來,聲音都喊啞了,“如果是這樣,你能不能振作起來,能不能真正面對未來?”

她無非是害怕自己再連累人,他來斷掉她的害怕,只要過了炮聲這一關,她一定能重拾信心。

一切就都能好起來。

“你怎麽保證?”

時念呆呆地問道。

“用我對你所有的愧疚來保證。”慕千初斬釘截鐵地說道。

“……”

時念傻傻地看着他,眼前的慕千初和她以往認識每個階段的慕千初都不一樣,都不一樣了。

“試試吧,為自己,為你的孩子勇敢一次,再思考一次,再做些事。”慕千初勸說着她,“相信我,不會是沒用的,不會只連累別人的。”

時念站在夜色下,一只螢火蟲停在她的衣角。

慕千初說的每個字都在瘋狂地蠱惑着她,都在拼命地說着她是有用的,并不是一無是處的。

但很快,時念燃起的一點火星苗頭就被冷水澆了下去,她低頭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瘋狂的內疚朝她襲來,“來不及了,千初,來不及了。”

她已經害了肚子裏的孩子。

她還怎麽走出來,她走出來都是對南瓜的背叛。

時念用力地掙脫開他的手,轉身離開,牙齒死死地咬着嘴唇,她應該早點和慕千初聊聊的,應該早點的。

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還真以為洛醫生敢把你的孩子拿掉?”慕千初的聲音忽然在夜色中響起,“那不過是他想讓你激起母性用的拖延計而已。”

聞言,時念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回頭,“你說什麽?”

這話是什麽意思?

慕千初循着她的聲音走上前來,露出笑容,聲音輕快地道,“他給你的藥全是維生素,你咽下去的時候沒有感覺嗎?他認為你吃下藥以後會後悔,激起母性,說不定連心病都好了。”

時念呆呆地看着他,一時間無法相信,“你說真的?”

她的南瓜還在?

她的南瓜還可以好好地生下來?

“我為什麽要騙你?”

“可是我那個時候面對宮歐……”

“那不過是心理作用而已,洛醫生有句話沒有說錯,你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精神虛弱了,這樣不算差,至少你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所以你在誤以為吃了鎮定藥以後,心态一下就好了。”慕千初笑着說道。

時念怔怔地聽着,伸手往後抓了抓頭發,說不出此刻自己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但一定不是太糟的。

甚至是有失而複得的狂喜,這種喜悅瞬間沖散了一切,好像什麽都好了。

原來她始終都是矛盾的。

時小念宮歐

第 968 章 慕千初開解時小念

第969章 慕千初開解時念

“我必須按最壞的來處理。”慕千初的聲音裏透着幾分凝重。

現在這裏的一切只能靠他。

時念靜靜地站在那裏聽着,沒想到宮歐一走,他們這就出事了,這麽多人還有孩子,她不能再看着任何人受傷害。

“如果是蘭開斯特,應該早就攻打進來了。”洛烈說道。

“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還不能确定我們在的具體位置,放炮只是一種試探,想讓我們自亂陣腳,露出破綻給他們看。”慕千初沉重的聲音傳來。

時念抿緊嘴唇,這種可能性的确很大。

“那究竟我們的位置是怎麽洩露的?誰都沒有出去過,都是一個盯着一個,這裏連信號都沒有,怎麽就被蘭開斯特找到了大概位置?”洛烈問道。

“這個我也想不通。”慕千初道,“而且這個現在已經不是最關鍵的事情。”

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好好思考怎麽發生的事,他們只能解決。

“既然如此,我們是有動作好,還是沒動作好?”洛烈問道,“什麽都不做,萬一對方真就打上來了呢,我們怎麽辦?”

話落,室內一片寂靜。

時念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很久,慕千初的嗓音響起,“念的手術是不是勢在必行?”

她站在門外愣了下,不明白慕千初為什麽忽然提起她。

“你想說什麽?”

洛烈問道。

“如果念的手術不得不做,她的身體肯定會很虛弱,那我們就不能有所行動,只能在這裏耗着,走一步看一步。”慕千初說道,什麽辦法都不必想了。

聞言,時念怔住,目光一片黯淡。

原來不知不覺她又拖累了人,原來她真的什麽都不能想,什麽都不能做。

她轉過身離開。

夜晚的星子繁密,天空漆黑,空氣也透着一絲涼意。

時念一個人走上夜色下的草坪,遠遠地眺望着那些殘破的牆,有少少的螢火蟲在那邊飛舞。

夜風吹得她的皮膚漸漸變涼。

忽然,她的肩上多了件披風,時念抓住衣角有些愣住,慕千初溫和的低笑聲在她身後想起,“怎麽樣,沒掉到地上吧?”

剛才在房間裏語氣還那麽沉重,這會就輕松了,完全是裝給她看的。

時念回過身,地燈的光線不強,落在兩個人的身上,慕千初的輪廓被照出一層陰影,五官顯得份外立體,一雙眼睛狹長,眼珠的顏色微淡,很是好看。

只是,他的臉上也是一塊青一塊腫的。

“你的臉……”時念擔憂地看向他,随即內疚地道,“都是因為我,才會害得你們……”

慕千初臉上的笑容更深,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道,“你不會連這個都要歸咎到你的身上吧?是我要去打他的,跟你沒有關系。”

“可是……”

“火山爆發也和你有關?因為你在呼吸?”慕千初平靜地直視着前方說道,笑容清淡。

時念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火山爆山和我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但這裏所有人都是因為我才在這裏,而你們可能随時會因為我……”

“每個人都是自願的,洛醫生因為欠恩,我因為欠疚,其餘人因為拿了高昂的一筆錢,誰都知道來這裏不會太安逸,但都選擇了過來,并不是那麽偉大都因為你。”慕千初道,“你對大家的意義還沒有達到那個份上。”

“……”

時念站在那裏看着慕千初,慕千初沒有看她,不像別人總是直直盯着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裏想法似的。

他的話莫名地讓她輕松了一些。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她看着他,“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聽你說話了。”

因為父母的事,她對慕千初早就冷了下來,現在天天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她也沒有好好聽進他說過的話。

她總是困在一個人的圍城。

“那你現在願意聽我說話嗎?”慕千初問道。

時念想了想道,“不讨厭。”

如此誠實。

慕千初低笑出聲,道,“洛醫生的報告上寫你是在面對,所以想到了堕胎,你真的是面對嗎?”

“難道不是嗎?”時念目光黯淡,聲音很低,“我在尋求一條對所有人都好的路。”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是麽?那你跟我過來證明。”

慕千初突然擡起手,準确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踩着草坪往前走去,時念錯愕地看向他,手腕被攥得緊緊的,她只能跟随他離開。

慕千初聽着風聲,然後朝着那些破舊的斷牆走去,遠遠的,時念看到夜色下的那些幼稚塗鴉。

她下意識地就想逃避,“千初你要帶我去哪?”

時念掙開他的手,卻被他攥得更緊,慕千初難得強硬地帶着她走向斷牆,“時候你會用正确的方式來抒解自己的難過,就是去牆上塗塗畫畫,怎麽越大越不會了?”

“……”

時念咬唇。

慕千初突然間提起她的時候,可她現在已經不是時候的時念了。

慕千初将她帶到一片斷牆前,斷牆上正是她時候的胡亂塗鴉,好像那一次慕千初也在,他陪着她一直到很晚。

“你說你是在面對,那為什麽來了這麽久,你從來沒有到這裏來過?”慕千初問道。

她蒼白地解釋,“我只是時候才喜歡畫……”

“如果是那樣,宮歐就不會費盡心機把這些牆移到這裏。”慕千初站在那裏道,“他知道你會難過,讓你塗鴉排解,可你卻把所有的悲傷堆積心裏,像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大。”

“……”

時念沉默地站在那裏。

“念,你從來不是在真正的面對,你只是封閉了自己。”慕千初一字一字說出她的症狀。

時念往後退了一步,靠到一面牆上,怔怔地看着慕千初。

“念,你從來都是勇敢的,以前遇到那麽多事都挺了過來,沒理由這一次你就栽了。”慕千初說道。

“……”

時念沉默地站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夜晚只有風在吹。

螢火蟲轉了一圈又飛走。

聽不到她的聲音,慕千初忽然又笑了,擡起手摸向面前的牆前,一雙眼沒有光澤地看着一邊,說道,“你是不是都把以前的那些悲傷忘了,我來提醒你,這裏我經常來,這一面的塗鴉應該是那一年你被你養父當衆罵了,那麽多親朋好友在,你只不過是幫忙端菜的時候碰出了一點聲響,他就把你罵得狗血淋頭,還不讓你吃飯。”

“……”

“後來,你難過睡不着,我就陪你去畫畫,你在牆上畫了一個黑色的老巫婆,不對,是老巫男,尖鼻子、黑眼洞,特別吓人。不過到最後,你還是在最下面寫了一句,爸爸我還是愛你的。”

“……”

時念低眸,那個時候的她還在希冀着家庭幸福,父母關愛。

慕千初摸着牆上的畫說道,越說越投入,驀地朝她走了幾步,拉起她的手又往旁邊走,“還有這一面牆,你畫得亂七八糟,是你當時心情很亂畫的。你看你以前畫的哪有現在好,以前畫得那麽幼稚。”

“……”

“這裏的畫我也記得,是有一段時間我回慕家過節,你不開心了,一個人去畫的,其實當時我就在你身後。”

“……”

“拜托,念,為什麽把我畫得跟個醜一樣?你不是一直說我好看的嗎,怎麽那時候就把我畫得這麽醜呢?別說你不是因為我離開而不開心啊。”慕千初笑着說道,伸手在牆上摸來摸去,滔滔不絕地說道。

時念站在那裏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眼睛不自禁地濕了。

她不是回憶起她時候有多慘有多堅強,而是慕千初指的畫全是錯的,大概為了開導她他讓人教他記住牆上的這些畫,甚至在這裏一遍遍走過位置。

可剛剛他把她帶過來的時候,他繞過了一面牆,所以接下來的畫全部弄錯了。

他說了那麽多那麽多,卻沒一幅和他嘴中的內容對得上的。

“不得不說,這幅畫畫得最好,裏邊的公主真得很美。”慕千初摸着牆說道。

時念站在那裏看着他那樣子,鼻子酸澀極了,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沒有發出聲音。

“你看,你時候遇上的事就不比現在煩心?可你那個時候處理多好。”

慕千初笑着說道,他伸出腿踢了踢腳邊,沒有踢到任何東西,他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冷卻下來,他不斷踢着,踢着踢着他才意識到自己完全說錯了,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時念跟上去。

慕千初摸着牆走了好多的路,終于在另一面牆邊的草地上找到一個裝滿噴漆罐的袋子,他拎了起來遞向她,笑容有些尴尬有些蒼白,“你不是說你現在已經是面對了嗎?如果你真的能面對一切,就把你心裏的情情發洩出來。”

時念看着他手中的袋子,看着他沒有光亮的雙眼,忍不住偏過頭去,眼裏的水光更甚。

“念,你可以做到的。”慕千初執着地提着袋子。

時念沉默。

“你不想畫嗎?好,我來畫給你看,你最在最讨厭自己,我就把你畫成一個大巫婆怎麽樣?”慕千初笑着說道,拿起一缸漆罐在原地繞了幾圈,最後摸向一面牆要去噴,“這面是新牆。”

那明明是塗鴉過的牆。

時念想說話,慕千初已經打開蓋子,就要對着牆上噴去,噴口卻是對準了自己。

“千初!”時念終于受不了上前拉住了慕千初的手臂,“別這樣。”

時小念宮歐

第 967 章 突如其來的炮聲

第968章 突如其來的炮聲

時念偏過頭,不忍去看慕千初的雙眼。

慕千初此刻對她虧欠與罪孽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深。

“念,當我求你,留下這個孩子,你不可能再承受得了失去他。”慕千初說道。

“……”

時念沉默。

慕千初苦澀地道,“我真不該答應宮歐來保護你,如果我不答應,他不會設這個局,不會害得你變成這樣。”

“這些和你無關。”

她怎麽會将這些怪到慕千初的身上。

“怎麽會和我無關,你時念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也是功不可沒,怎麽補償都補償不了。”慕千初道。

他的內疚不比她輕。

時念坐在那裏,牙齒咬住嘴唇,“千初,我真的明白你的好意,可我已經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了。”

“有路可走的。”見狀,慕千初連忙急切地說道,“洛醫生不也想過辦法,以你現在的狀态,留在宮歐身邊已經不是明智之舉,你永遠做不回真正的自己,不如離開一段時間,你們都彼此冷靜了再在一起。”

“我不願意。”時念道。

“你不願意還是知道宮歐不會讓你這麽做?”慕千初說道,“如果你們之間是性格導致今天的局面,那你們需要冷靜,就算宮歐不理解,我也會拼了命幫你。”

“這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沒必要讓任何人來承擔,不能是你,也不能是宮歐。”時念淡淡地說道,語氣中帶着固執。

慕千初問道,“那就應該是你肚子裏的孩子來承擔嗎?”

“他還沒有意識……”

“你真的認為他只是一團血,不是一條生命?”慕千初說道,“如果是這樣,你發個誓,你不會因為堕胎而難過,你不會因為堕胎而更加喪失自我,你不會因為堕胎而堅持不下去,你說生活對你來說是充滿希望的。”

慕千初說了一堆。

時念坐在那裏曬着太陽,蒼白的臉被曬出一絲紅,眼睛裏的血絲在陽光下更加明顯。

“念,就當是我逼你,只要你發個誓,我送你回洛醫生那裏。”

慕千初說道,更加逼緊她。

“……”

時念一言不發,她發不了這個誓,她根本做不到。

“念……”

“來不及了,千初。”時念閉上眼,聲音透着絕望,“已經來不及了,我吃過鎮定藥,我吃過引産的藥了。”

說再多也來不及了。

“什麽?”

慕千初震驚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問道,臉上的青筋暴顯出來,猛地往裏邊走去,走得跌跌撞撞的。

時念坐在那裏痛苦地按住頭,忽然意識到慕千初要去做什麽,連忙站了起來追出去,“千初,你不要亂來,不關洛醫生的事。”

她急切地跑到醫務室,就見慕千初和洛烈扭打到了一起,一些藥劑在沖撞間全部落到地上,兩人打得激烈。

“洛烈,我欣賞你的為人,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她?”

“我不這麽做她死得更快!”

“你憑什麽自以為,憑什麽和宮歐一樣自以為是!我比你知道念需要什麽!”

“你知道的話宮太太對你的态度就不會像是今天這樣了,她對我都比你好的多!”

“你給我把孩子救回來!救回來!”

兩人都打紅了眼,瘋狂地攻擊着對方。

“你們不要打了!”

時念看着他們道,上前想去拉架,忽然見洛烈的眼鏡被慕千初打掉。

眼鏡摔碎,碎片掉了一地。

慕千初的手臂擦過地面,被碎片劃出傷口,鮮紅的血汩汩而出。

時念呆呆地站在那裏,背上一陣發涼,一雙布滿血絲的眼裏露出驚恐,無數的畫面再一次在她眼前掠過。

田野上的槍戰、滿地的鮮血、宮葵的尖叫、宮曜射箭過後的身體僵直、養母懸挂在那裏的遺體、幹咽下鎮定藥物的痛苦……

所有人都是因為她受到傷害。

每個人都是。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她每個選擇都不對?為什麽她做什麽都不對,她以為堕胎是對誰好的事,為什麽這樣還是不行?

為什麽?

究竟要她怎麽做,究竟她要怎麽做才是對的?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時念喃喃地說道。

醫務室裏,慕千初和洛烈糾纏在一起倒在地上,都往死裏攻擊着對方,地上的各種碎片在他們身上紛紛劃出痕跡,鮮血一一顯現出來。

時念的頭頓時痛得劇烈無比,人幾乎站不住,手扶住了門,眼前的畫面在不斷旋轉,轉得她頭暈惡心。

頭裏慢慢失去意識。

時念人慢慢滑落下來,毆打中洛烈見到了她,連忙大喊出來,“宮太太!”

“念?”

慕千初震驚,和洛烈迅速分開朝她沖了過來,還沒碰到她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像是什麽炮聲,別墅有着明顯的震感。

時念癱坐到地上,無力地靠着門框。

“那是什麽聲音?”

洛烈腫着一只眼睛問道。

時念虛弱地靠在那裏,意識半是迷離迷是蘇醒,模模糊糊地聽到慕千初說,“可能出事了,你照顧念,我出去看看。”

“好,你快去。”

剛還打得難解難分的人瞬間又齊心起來。

……

時念在床上躺了很久,意識一會清醒一會空白,隐隐約約中劃過太多的畫面,讓她承受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念的腦袋才真正醒過來,她睜開雙眼,只見洛烈頂着一張滿是瘀青的臉在她的床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洛醫生。”時念出了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是虛弱,她艱難地撐着床坐了起來,“出什麽事了?”

“你醒了?醒了就好。”

洛烈看向她,微微松了口氣,臉上的傷沒有經過一點處理。

“我好像聽到了炮聲,怎麽回事?”時念問道。

“慕先生已經去處理了,你不用擔心。”洛烈說道,“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安心休息就好。”

“到底是什麽事?請你告訴我。”

時念隐隐感覺到事情不簡單。

洛烈皺了皺眉,停下一直踱步的雙腿,看向她道,“炮聲過後,一切就恢複安靜了,風平浪靜,什麽事都沒有。”

“這不是很好麽?”

時念問道,宮歐給他們安排的地方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我們在這裏這麽久,什麽時候聽到過炮聲?”洛烈說道,“恐怕平靜的表面下暗潮洶湧。”

“你是說蘭開斯特已經查到了這裏?”時念緊張地問道,“不可能的,不是說他們現在正焦頭爛額麽,怎麽查得到這裏呢,我們誰都沒有出過樹林。”

宮歐那麽心謹慎,連來看她都要扮成r宮,怎麽可能洩露風聲。

可如果真的是兇險臨近,那該怎麽辦?

宮歐都不在。

聞言,洛烈道,“但願我們是杞人憂天吧,希望慕先生能拿個好主意出來。”

聽到這話,時念道,“洛醫生,你不用在這裏陪着我,去和千初一起商量事情吧。”

她看得出來,洛烈很焦急,但他是個醫生只能在這裏陪着她。

“可是你……”

“我現在沒有特別的症狀,不用特別顧着我。”時念想了想道。

不知道是不是洛烈開的藥性不重,她吃到現在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洛烈看着她,重重地松了口氣,“那我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一有消息就通知道你。”

說完洛烈就忙不疊地跑了出去。

時念坐在床上,轉眸望向窗外的陽光,隐隐有種不安,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

因為炮聲,宮葵又受驚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害怕到狂叫不止,誰哄都哄不好,整整鬧了一晚上才安靜下來。

時念和宮曜都哄得筋疲力盡。

“Hly,睡吧。”時念給宮葵蓋好被子,轉頭朝自己的兒子說道。

宮曜站在那裏,臉上有着明顯的困倦卻還硬撐着,他揉了揉眼睛走向時念,“我們是不是還會遇到壞人?”

“很快就會結束了。”時念只能這麽安慰她。

“嗯。”

宮曜不是個糾纏問不休的孩,他點點頭,轉身爬向另一張床,臨睡前,他把宮歐給他的弓箭牢牢地抱進懷裏。

“Hly,你這樣會弄傷自己的,把弓箭給媽媽。”時念說道。

“我不會弄傷自己,您放心。”宮曜禮貌地說道,卻是堅定極了,不肯放棄自己唯一的武器。

連孩子都變成了驚弓之鳥。

時念拗不過宮曜,伸手替他将被子蓋好,然後關燈離開。

別墅裏亮着一些燈。

時念走向自己的卧室,正要進去,就聽到一旁的房間傳來慕千初的聲音,“宮歐一去英國,這邊突然就出現炮聲,我不認為是偶然,也許蘭開斯特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他們在商量。

時念皺了皺眉,朝慕千初的房間走過去,沒有進去,只站在門口聽着。

“蘭開斯特怎麽能找到這裏?除非是有人洩露了消息。”洛烈說道,“也許事情并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嚴重,可能是哪裏有軍事訓練,有炮聲不足為奇。”

時小念宮歐

第 966 章 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第967章 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

時念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往外走去,一步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

疼到滴血,卻還要犯賤地往下走去。

推開醫務室的門,洛烈穿着一襲白色醫生服站在那裏調配着各種藥水,見她像個鬼一樣出現在門口,他不禁勾了勾唇,“看來你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什麽都阻擋不了她。

“……”

時念站在那裏,沉默地看着他,人慢慢走向裏邊。

“在更衣室換下衣服吧,我給你打引産針,再把一些藥吃了。”洛烈的口吻純公事化。

“嗯。”

時念順從地朝更衣室走去,裏邊放着一套寬大的手術服,她将身上的衣服脫下,換上藍色的手術服。

手術服一貼到身上,她的肚子便動了起來,像在無聲地抗議着什麽。

時念推開門進入手術室,洛烈已經等候在那裏,見她進來,洛烈不露痕跡地嘆了一口氣,把一旁裝着藥的碟子遞給她,“把這些藥都吃了,水在這裏,然後躺到手術臺上。”

“好。”

時念走過去,碟子裏裝着一些白色的藥丸,她伸手抓起來,手抖得厲害,卻沒有任何猶豫地放進嘴裏吃下。

她是幹咽下去的。

像是成心要讓自己痛苦似的。

洛烈把水杯遞給她,“喝點水,一會還有你痛苦的時候,引産和生孩子沒什麽分別。”

“……”

時念看向他,洛烈這才發現她的眼睛裏沒有眼淚,但卻布滿了血絲。

她轉身走向手術臺,平靜地躺了上去。

洛烈戴上手套走向前來,在她的肚子上按了幾下,寶寶立刻開始動來動去,他低沉地道,“寶寶以為我在和他玩,他很開心,看來會是個很好動的孩子。”

“可以不說了麽?”

時念躺在那裏,聲音沒有一點希望。

別再讓她聽了,就讓這一場噩夢快點過去。

“好,我現在給你打引産針。”洛烈說道,“之後你會有一定的反應,你有過生孩子的經難,明白宮縮是件多痛苦的事。這個反應因人而異,可能時間比較長,會比較煎熬。”

生産是痛苦迎來希望,她是痛苦迎來死胎。

“打吧。”

她不在乎有多煎熬有多痛苦,這是她的決定,所以痛苦應該由她來承擔。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洛烈說道,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按了好幾下,故意讓孩子的動作更加劇烈,他看向時念的臉。

那樣一張五官分明清純漂亮的臉龐此刻全是絕望。

洛烈拿起手中的針筒,慢慢擡起,讓針筒進入時念的視線,時念睜着雙眼躺在那裏,突然說道,“他叫南瓜。”

“什麽?”

洛烈愣了一下。

“他叫南瓜。”時念一字一字說道,像是咬破了唇一般,聽着都有血腥氣。

聞言,洛烈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可愛的名字,他一定很喜歡,動得更厲害了,只可惜,他的喜歡到此為止。”

時念閉上了眼,絕望游走全身脈胳,孩子的每次動作都在撕扯她的神經。

“那我開始打針了。”

洛烈說道,拿着針筒的手慢慢落下,入目之處,時念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手術服。

“砰!”

門突然被人用力地打開。

洛烈轉過頭,就見慕千初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一雙沒有光澤的眼此刻正望着前方,沒有正确的落目之處,他的臉比時念沒有好到哪裏去。

“這裏是手術室,你來做什麽?”

洛烈冷冷地問道。

“我來帶念走!”聽到聲音,慕千初準确無誤地朝他們走去,手摸到手術臺上的時念就直接摸向她的肚子,當感覺到是隆起的時候,他松了口氣,一把将時念攥起來,“念,你跟我走!”

“我在治療,千初,你放手。”

時念掙開的手,卻還是被慕千初強硬地拉扯起來,整個人坐在手術臺上。

慕千初死死地拉着她的手,雙眼“瞪”向她,“做什麽治療嗎?引産嗎?要不是我發覺你這兩天不對勁,讓人偷了洛醫生的資料看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要堕胎!”

“……”

時念震驚地看向他的臉,他居然知道了。

“走,你跟我走。”慕千初往日溫柔不再,一再強勢地要将她拉下手術臺。

“千初,這是我的事。”

時念拒絕跟他離開,伸手去推他。

聽到這話,慕千初的臉更加蒼白,他自嘲地苦笑一聲,“是,我是沒有資格管你,可再沒有資格我今天都管定你了!跟我走!”

說着,慕千初就強硬地拉她,洛烈站在一旁看着,象征性地攔了攔,“慕先生,女性有生育的絕對自主權,這個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吧。”

聽到洛烈的聲音,慕千初的語氣沖得厲害,“洛醫生,我欣賞你的為人,但沒想到你只是個聽人吩咐擺布的,完全不為別人考慮。”

“千初,洛醫生不是這種人。”

時念頭疼,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波折。

洛烈已經想方設法讓她留下孩子了,是她太固執。

“既然你看過我的資料,應該就知道宮太太的病情,為了她好,我只能尊重她。”洛烈站在那裏說道,将針筒放到一旁。

“為了她好?”慕千初緊握着時念的手冷笑一聲,“你以為這個孩子沒了,念還能活多久?”

時念的身體一僵。

“……”

洛烈沉默地看向時念。

“念從生活在一個需要她委曲求全的環境,和宮歐在一起後更是如此,換作誰都該受夠了。她不是個抗壓能力弱的,相反的,需要她抗壓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經習慣任何的鍋都自己背上。”

慕千初說道,“現在她把所有的因都歸結到自己身上,雙胞胎的陰影她背,養母的死她背,你以為尊重她就是為她好,可在我看來,如果連這個孩子都沒了,她死得比誰都早!”

洛烈有些震動地看向慕千初,慕千初竟會這麽了解時念,這一點是他沒有想到的。

時念想掙開慕千初的手,慕千初抓着她的手就走,大步流星地走出手術室,連撞到牆都沒有哼一聲。

……

陽臺上,樹林中飄來的空氣很清新,陽光很暖。

時念披了一件薄外套坐在藤椅上,慕千初則是站在陽臺上,雙手按着扶手,背微微彎着,短發被風吹得拂起,五官陰柔,雙目無神。

時念看着他,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年少時的慕千初很喜歡站在陽臺上吹風,那個時候的他也是一樣。

兩人一站一坐,俱是無聲。

時念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正想要站起來,慕千初的聲音傳來,“念,我知道你讨厭我多管閑事,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管你的人就是我,可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他做不到。

時念的目光黯淡,低聲道,“沒那麽嚴重,真的,這世界上堕胎的人多了,孩子還沒有意識,真沒事,真的沒事。”

南瓜不會疼的,一定不會疼的。

慕千初收回手站直了身體,緩緩轉過身面向她,人往她走過去,在她旁邊的藤椅上坐下來,聲音低沉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啞,“念,我們相識于年少,相依為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

“……”

“我不懂洛烈那套心理學,我只知道你不能再經歷身邊的人死去。”慕千初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就算4時不睡覺我也要盯着你,直到你将孩子生下。”

已經來不及了。

她服過藥,什麽都來不及了。

時念正想要說,慕千初又道,“你不是個沒有主見沒有能力的女人,可從什麽時候開始,你把自己活生生地逼成了一株莬絲花?你為了宮歐,為了所謂的不再傷害身邊人,就算逼死自己也不在乎?好,你不在乎,宮歐他會不在乎?”

“我會堅強的。”時念說道,聲音有些抖。

也許這話她說出口自己都沒有自信。

“我不相信。”慕千初說道,随即又苦笑一聲,“你知道麽,我剛剛聽人讀出你的病情,我突然又恨上宮歐了,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失憶,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至少不會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她會變成這樣,一半由于她的性格,一半就是拜宮歐的霸道強勢所致。

聞言,時念的目光滞了下,心口有些微微地抽疼。

“可是我後來又想,我憑什麽有這種想法,我做了那麽多錯事。”慕千初道,“如果我沒有做過那些事,現在你至少會拿我當個朋友,和我聊聊,聽取我的建議。”

而不是全部她自己決定,肆意而為,不惜把自己逼上絕路。

“……”

時念沉默。

“你走到今天這一步,連個可以詢問建議的人都沒有,我也要負責任的不是嗎?”慕千初苦澀地說道,“如果你父母還在,你至少還能向他們訴苦撒嬌,可現在都沒了。”

時念看向他,他安靜地坐在那裏,眼睛竟蒙上了一層水光。

“千初你不要這樣,既然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時小念宮歐

第 965 章 準備打胎

第966章 準備打胎

然後兩個人同時感覺到了孩子的回應,他在動,就像在她的肚子裏和宮歐擊掌一樣,一下一下地動着。

時念感覺自己喉嚨的那口血更濃郁了。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裏,恨不得按出血來。

宮歐蹲在她面前,感受着孩子的動作,擡起眸看向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我應該趕得及在孩子出生前回來,我一定陪着你。”

趕不到了。

曾經,她是那麽盼望着他能參與這個過程,讓他真正感受一次做父親的最初歷程,可現在,她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勇氣了。

兩個孩子為她吃過不少苦,其實如果她聰明的話,她早就不應該選擇要這個孩子。

時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直面宮歐目光的,她露出淡淡的微笑,“沒關系的,只要你能安全回來就好,不要急燥,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不會催你。”

“聽話的女人。”

宮歐捏了捏她的臉。

“你不就希望我是這樣的嗎?”時念微笑着說道,“我現在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我已經想通了。”

宮歐深深地看着她,目光直刺進她的眼底。

時念想剛剛吃的藥是不是又沒什麽效果了,她有些難以面對。

她低下了眼,宮歐的手掌緊緊貼着她的肚子,嗓音低沉磁性,“你聽話一些,別讓你媽媽難受,否則将來在家裏我不會讓你有地位,聽到沒有?”

“你連個肚子裏的寶寶都不忘記威脅?”

時念皺眉。

“如果他讓你不好過,我照樣讓他不好過!”宮歐把手拿了開來。

“他是你的孩子。”

“那他也不能讓你難受。”宮歐理直氣壯地說道,黑眸深深地凝視着她。

看着他的眼,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存在,這讓時念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只是這個選擇滴着血。

“我挺好的,宮歐,沒有任何人讓我難受,真的。”時念從床上站起來,伸出手替他整理着衣服,淡淡地道,“我會平安地呆在這裏,等你平安地回來接我。”

“好。”

宮歐将她摟進懷裏,低下頭吻上她的唇,細細地吻過去,時而含唇,時而吮弄,直吻得彼此呼吸都炙熱起來。

時念軟軟地靠近他的懷裏,伸手攀上他的背,“記住我說過的,出門在外,不要急燥,不要不顧自己安危,不要不吃飯。”

“我是r宮的時候你就說過一遍了,羅嗦。”

宮歐嘴上嫌棄着,卻将她擁得更緊。

她是羅嗦,可她除了說這些什麽都做不到。

宮歐穿上r宮的外殼,時念陪着他走進走廊的盡頭,走進雜物房,看着他将暗門打開。

宮歐看着她道,“我走了。”

他的聲音又變成了電子音,活脫脫的r宮。

時念站在那裏微笑着沖他擺手,“一路順風。”

“回去吧。”

宮歐說着便彎腰要進暗門,驀地,他又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她,他的雙眼隐藏在藍色屏幕後面,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見他看過來,時念便微笑得更加努力。

宮歐站在那裏看了她很久,久到時念幾乎要問怎麽回事的時候,他走進了暗門。

他人一進去,暗門便無聲地關上。

整個雜物房同平常一樣,平靜得沒有一點異常。

就好像他這個人從未出現過,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時念一個人呆在雜物房裏呆了很久,看着這個雜物房,一雙眼睛漸漸蒙上一層水光……

宮歐走了。

她做了一個聽話的老婆,現在要做一個害自己孩子的母親。

可長痛不如短痛,老話不都這麽說的嗎?

時念慢慢轉過身,拉開雜物房的門,一個身影就靠在對面牆上。

洛烈站在對面,平凡無奇的一張臉上有些冷傲,鏡片後的眼直直地看着她,“宮太太,我之前在想,這段感情裏你為什麽非要如此卑微,如此委曲求全,可剛剛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

他專門等在這裏就是為了說這個?

時念怔怔地看着他。

“sy一個機器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就算他利用你設局,可只要一想到他能為你付出的瘋狂,你就覺得自己做什麽都回報不起。”洛烈一字一字說出她的心裏想法。

聞言,時念伸手抹了抹眼睛,将淚意收斂,“洛醫生,謝謝你能理解。”

“可你不覺得你們的愛太沉重了麽?”

洛烈問道。

“……”

時念抿住唇。

“如果站在醫生的角度,我會勸你離開宮先生,找回真正的自我,這樣你才有屬于你的未來,打胎根本不是明智的選擇。”洛烈看着她,随即嘆了口氣,“但現在看來,你不需要自我。”

她不是依附大樹生長的藤蔓,可大樹耗盡自身的養分将她變成藤蔓,她就舍不得自我成長了。

“……”

時念沉默,她做不到離開宮歐,真的做不到。

她和宮歐已經分開太久了,宮歐不可能受得住和她分開的,她也受不住。

看她一直沉默,洛烈也明白她的意志堅定,便開口說出沉重的話題,“既然是這樣的話,站在醫生的角度,我會勸你盡早做手術,孩子越大對你越不好。”

“我明白。”時念點了點頭,臉色越發地蒼白,感覺喉頭血腥得幾乎要吐出來,“孩子取出來以後留給我。”

“我不會這麽做的。”

洛烈直接拒絕她。

“為什麽?”

時念不解地看向他。

“因為孩子已經有了頭、身體、手和腳,什麽都是完整的,你看到你會崩潰的。”洛烈說完轉身便走。

他為她擔心,可話說得很是平淡,醫生面對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事。

可這麽平淡的話讓時念站在那裏完全定住了,眼淚毫無預兆地淌了下來,淚流滿面。

……

宮歐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飛機了。

時念坐在沙發上看着手裏的鬧鐘,看着秒鐘一圈一圈地轉,宮歐上了飛機應該會迫不及待地打開那些打包盒,然後挑上幾盒吃。

吃飽以後估計就會困了,這些天他扮演r宮從來沒有好好睡過覺,現在可以在飛機上睡一覺了。

他那個大胃王,不會把她做的菜一次性全吃光了吧?

一想到那風卷殘雲的畫面時念忍不住露出笑容,一陣輕快的步子聲傳來,她轉頭,只見宮葵笑容滿面地朝她跑來,“,,這是洛叔叔讓我給你的。”

“謝謝親愛的。”

時念接過來在她粉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打開她遞過來的紙,只見上面潦草地寫着一句話——

【準備就緒,一個時後醫務室等你。】

時念的臉色一白,是洛烈通知她可以動手術了,他居然讓她的女兒來送這一張紙條。

她看着宮葵天真無邪的臉,說不出的窒息感瘋狂地圍繞向她。

洛烈是不願意她打掉孩子的,所以用這樣的手段,他想告訴她,同樣是孩子她怎麽忍心。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殘忍,可把孩子生下來不是另一種殘忍嗎?

宮葵天真爛漫的背後是槍聲恐懼後遺症;宮歐聰明懂事的背後是射傷數人的陰影。這對孩子來說是更可怕的,而她作為一個大人卻不敢說為他們擋災。

他們甚至是在替她擋。

“??”宮葵的聲音喚回時念的沉思。

“啊?怎麽了?”

時念回過神來。

“,我想聽聽寶寶的聲音。”宮葵站在她面前說着就低下身子趴到她的肚子上聽。

時念的肚子動了一下。

“寶寶在跟我說姐姐好,好乖哦,姐姐把好吃的都留給你吃,你要乖乖的哦。”宮葵把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喃喃自語,開心的不得了,“你說,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姐姐呀?嘿嘿嘿,我當然是啦。”

宮葵天馬行空地和寶寶溝通。

時念聽得血氣往外翻湧。

葵,不要說了,真的不要說了。

“你要好好聽話,陪姐姐玩,Hly都不陪我玩,我好悶的啊,你可不要像他一樣悶,你要陪我玩喲。”宮葵不知道時念的想法,繼續和寶寶互動得不亦樂乎。

時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白到沒有一絲血。

“我要做姐姐了呢,好開心。”

“我會是個很好的姐姐哦。”

“夠了!”

時念終于忍受不了,一把推開宮葵,宮葵說得越多,她肚子裏的寶寶就動得越厲害,像在興奮地回應着什麽。

這種活生生的感覺讓她受不了。

她痛恨自己的殘忍,卻堅持自己的決定,她矛盾卻又不猶豫,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算個什麽東西,真的不知道。

“你怎麽了?”

宮葵站在那裏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推開自己是為什麽。

“葵你乖,去學習吧,我要去洛醫生那裏一趟。”時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常一些。

“好吧。”宮葵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去找Hly。”

說完,宮葵便一個人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邊走還邊念叨,“Hly太悶啦,以後寶寶肯定不悶,肯定能陪我玩。”

時小念宮歐

第 964 章 宮歐要走了

第965章 宮歐要走了

他說,他不敢問她想不想他。

宮歐緊了緊雙臂,将她抱住,低沉地道,“可現在我又敢了,時念,你想不想我?”

她沒有怨恨他的所作所為,甚至為他準備各種各樣的禮物。

時念低眸看着他的手,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長幹淨,此刻竟像個孩子般不安地往裏绻着。

說這麽多無非是要一份放心。

她當然會讓他放心的,她是最聽話,她要做最不讓他擔心的。

“我很想你,宮歐。”時念站在那裏一字一字說出來,可能是因為藥效的緣故,她說的并沒有顫抖,并沒有那麽吃力,她道,“所以,你這趟去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我等你來接我。”

她比誰都知道他想聽什麽樣的話。

“我一定會回來接你!”

宮歐的手勁慢慢松了,他低下頭靠着她的腦袋,呼吸一下子松懈下來,喃喃地重複一遍,“我一定回來接你。”

這句話他反複說了多遍,不知道是講給她聽的,還是給自己聽的。

時念站在那裏任由他抱着,靜靜地等待時光停止。

廚房外,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那裏,五官陰柔的一張臉上神情落寞,很久,他轉身慢慢離去。

失明以後,慕千初還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聽覺是這麽靈敏。

他一步步走向前面,踩到臺階差點倒下,慌亂中他伸出手按住旁邊的牆才穩住自己。

“嫉妒了?”

一個冷傲的聲音傳來。

洛烈站在一旁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慕千初的眼睛動了動,難得和他嗆了一句,“醫生也不可以妄自揣測別人的想法,況且,你也不怎麽靈。”

洛烈說過時念不會理任何人的,可她依然會為宮歐動情。

聽到這話,洛烈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啊,我覺得我的執照可以拆了扔掉,身邊的人我一個一個的都看不清。”

竟也是失落的口氣。

在這個不得出去的避難場所呆久了,所有人都變得不再像以前。

慕千初沒有和他搭話,手攀着牆壁朝前走去,離開前,慕千初停下腳步,低聲道,“我是個早已沒有資格嫉妒的人,我只是很想補償,可到了這裏以後才發現,我總是慢人一步,我永遠都學不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

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宮歐将時念交到他的手上,她明明很虛弱,可他什麽都幫不上。

或許這個世界上時機真的很重要,可他連把握都學不會,難怪會輸得這麽慘。

洛烈看着慕千初離去,推了推鼻子,看來他猜錯很多事,有一件卻沒有猜錯,那就是慕千初确實愛着時念。

走到今天這樣,大概又是另一個故事。

……

在宮歐的頻繁騷擾和阻止下,時念還是做了一些可以帶在路上的食物,全部打包裝好,在餐桌上堆成一座山。

一旁的宮歐正優雅地吃着她做的菜,一盤接着一盤地掃光,一直嫌她氣,一直要拿旁邊打包好的菜。

“啪。”

時念重重地拍掉他的手,嗔怪地道,“你這一頓吃這麽多就足夠了,這些是讓你留到英國吃的,雖然比不上新鮮做出來的好,但好歹能讓你胃口好一點。”

誰讓他只吃她做的菜。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哦。”宮歐縮回被打疼的手,乖乖地坐在那裏,驀地又道,“要不我再吃一盒?”

“不可以。”

“半盒?”

“不行!”時念開始收拾桌子,一想到旁邊堆成山的飯盒,又有些擔心,“你把這些碗碟洗了。”

宮歐睨她一眼,什麽都沒說,站起來就乒乒乓乓地把盤子堆到一起,當下有一個盤子就被敲得缺了一角。

時念連忙道,“算了,你把盤子放到水池裏讓傭人收拾吧,你先回房間。”

讓他洗碗,他們以後就沒有餐具可用了。

“你好像很不放心我,不過是洗個碗而已。”宮歐不滿地睨向她。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這批盤子比較脆弱。”

“……”

她還是在看不起他。

宮歐滿是憤怒地瞪着她,時念被瞪得頭皮發麻,“回我房間吧,在你走之前我們還能說說話。”

“我不想說話。”宮歐捧起一堆脆弱的盤子往廚房裏走去。

時念以為他還是要堅持洗碗,擔心地問道,“那你想做什麽?”

“把你最後面的兩個字拿掉。”

“……”

時念無語了。

宮歐将盤子放進水池裏,放了些水,轉眸睨向她,“怎麽樣,成不成交?成交我就不洗了。”

“宮歐你是在拿盤子威脅我?”時念皺起眉頭。

“那你受不受威脅?”

“不受。”

時念果斷地抱起幾個打包盒離開,然後就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那些人質已經粉身碎骨了。

臭男人、臭流氓!

吃了洛烈的藥,時念和宮歐的相處是和諧輕松的,兩個人膩在房間裏說說這、說說那,偶爾鬥嘴也很愉快。

時念看得出來宮歐對她已經很放心了。

他能毫無顧慮地去英國做事,不管将來會發生什麽事,至少她不會是拖累他的理由了。

離開前,宮歐找慕千初、洛烈開會,加強這邊的安全部署,和一些補給秘密送進,因此宮歐和時念完全黏在一起的時間并不算多。

部署做完了。

打包盒子都送出去了。

宮歐也該走了。

“我很快會回來。”臨走前,宮歐坐在鋼琴前如是說道,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瘦得讓人心疼。

時念坐在地毯上整理着沉重的r宮盔甲,聞言,她淡淡一笑,“沒關系,不管你要去多久,我都會等你的。”

“你在這裏哪都不要去,等我去了英國會攪得他們更加無暇分心來找你,你這裏相對而言是安全的。”宮歐說道,修長的手指在鋼琴上按下一個重重的音,“我在外面你不用擔心我。”

“知道了。”

時念聽話地點頭。

聞言,宮歐又陰陽怪氣起來,“知道什麽,知道哪都不去,還是知道不用擔心我。”

他的脾氣比天氣還奇怪,說風就是風,說暴雨就是暴雨。

“我都知道啊。”

時念很順從地說道,翻着手上的盔甲,這一身精鋼制的盔甲太重了,真不知道宮歐是怎麽熬下來的。

“你還真不擔心我?”宮歐在鋼琴前轉了個身面向她,一雙漆黑的眼瞪向她,“時念,你真不擔心我?”

這個男人的心思真是詭異到了一定極點。

時念抱着盔甲看向他英俊的臉龐,認真地問道,“那你是希望我擔心還是不擔心?”

這話把宮歐問住了。

他坐在那裏好久都沒回答出來,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最後做了個手勢,“百分之五十擔心。”

話落,他又收回兩根手指,“百分之三十吧,三十就夠了。”

擔心過度對她不好。

看着他那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時念忍不住笑了,“好,我聽話,每天花7個時擔心你好不好?”

百分之三十需要7個時來擔心?

“那百分之五好了!”

宮歐分分鐘變态度。

從0一下子降到5?他會不會降得太低了?

時念凝視着他,心裏有些難受,嘴上依然是笑着道,“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你記得擔心我,也不一定要擔心,想想就可以了,因為我是無敵的,不可能會出任何讓你擔心的事情!”

說到最後,宮歐又把話給繞了回去,不要她擔心。

時念從地上站起來,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說道,“好啦,快把這套沉重的盔甲穿上,一會你就要上飛機,宮家那邊肯定正找你呢,別讓人有所懷疑。”

他得扮成r宮離開,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質疑。

“哦。”

宮歐知道自己要走了,可他是真不喜歡時念催促他,她很懂事、很聽話,比以前讓他省心多了,可面對這樣的時念,宮歐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好像時念都不是時念了。

宮歐走向前,擡起腿就要穿進盔甲中,時念看着他,目光閃了一下,“等下。”

宮歐低眸看向她,目光深邃,仿佛眼中只剩下她一個人。

“要不要去看看孩子?”

時念問道,她知道他不是不愛孩子,他只是對她太瘋狂。

“我檢查過他們的作業了,比以前還要好,沒什麽可擔心的。”宮歐說道。

他表達父愛的方式就是一遍遍翻孩子們的作業,看他們的進展,從中觀察了解自己的孩子。

“是嗎?”時念點點頭,低眸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遲疑了好久才道,“那這個呢?你要和寶寶說再見嗎?”

他這一走,寶寶就要和他們告別了,不會再回來。

說出這句話,時念感覺自己的喉嚨含着一口血,又腥又疼。

宮歐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她的肚子,伸出手便将她一把抱起,抱到床上坐下,自己則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肚子,溫熱隔着衣服貼向她。

時小念宮歐

第 963 章 宮歐幫忙打下手

第964章 宮歐幫忙打下手

“不要多吃,不能控制情緒的時候吃個一粒就好。”

洛烈看向她的背影,柔弱卻堅強,明明精神虛弱、自我否定,她選擇的卻不是逃避,而是面對。

也是,如果不是這樣的女人怎麽能被宮歐看上,如果不是這樣的女人,宮歐如此肆意的性格又怎麽能相處長久。

只是她的堅強就是一步步委曲求全自己,真的好麽?

再堅強的人也會有垮下的一天。

而宮歐還對她默默的付出一無所知。

走出洛烈的房間,時念擰開手中的瓶蓋,倒出一粒藥,張嘴就要吃下,她低眸看向自己的肚子,手突然就顫抖起來。

人無力地靠到一旁的牆上。

她閉上眼,死死地抓住手中的藥。

對不起,寶寶。

這個決定無論對任何人都好,對你也好,你現在還沒有意識,不會疼的,真得不會疼的,對不起……

“時念!你去阿拉伯拿菜譜了?”

宮歐不滿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聽到他的聲音,時念的心髒狠狠一顫,來不及多想便将藥放進嘴裏,直接幹咽了下去,五官痛苦地擠在一起。

瘋狂的歉疚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在宮歐的催促聲中,時念疾步走下樓,手指擦了擦眼角,沒有抹掉眼淚。

竟然連淚水都沒有,她果然是自私的,或許,是洛烈的藥産生了效果。

她要鎮定,她要好好地送宮歐離開,聽話地呆在這裏,放棄這個孩子,照顧好身體和雙胞胎等他回來。

如果他回不來……如果他回不來……

他回不來她也要面對。

時念往樓下走去,還沒進廚房就看到無數的粉末在空氣中飄,她震驚地睜大眼睛,這是爆炸了麽?

“宮歐?”

時念疑惑地喊道,伸手扇着眼前的粉末煙塵,然後就見一個身形颀長而瘦的男人站在廚房裏,正在用圍裙拼命地扇着煙霧,将粉末全都扇出廚房。

而他整個人已然成了一個面粉人,黑色的短發上都蒙着一層白色,更別說身上。

簡直就是個災難現象。

“咳咳。”時念走到廚房門口,探出頭隔着層層粉塵看向宮歐,錯愕地問道,“你把面粉給炸了?”

脾氣壞也不用壞成這樣吧,面粉招誰惹誰了。

“胡說什麽!”宮歐扇着空氣中飛舞的面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是幫你打下手,結果面粉都做完了你還不下來!”

“打下手?”

他這個廚房渣能打什麽下手?

時念有些愕然,宮歐把圍裙一丢,抱着一盆攪濫的面團走出來,重重地放到餐桌上,一臉得意地道,“我看過的,你之前和鄉下那些大媽學做餅,面粉就要揉成這個樣子。”

“……”

時念看過去,有些驚訝地睜大眼,裏邊真是一團揉得還不錯的面,雖然只有很一團,但也算合格了。

真想不出來,宮歐的廚藝居然有進步。

“怎麽樣?”

宮歐就這麽站在漫天的粉塵中沖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大工程。

“還不錯。”時念實話實說,對宮歐這個廚房渣來說,能揉出這樣一團面真的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那當然,我早說了,我在做菜這方面有天份!”

宮歐理直氣壯地道。

“好了,你開開窗,把粉塵都散出去,我去做菜。”時念對他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無話可說,捧起盆往廚房裏走去。

一進去她就被嗆了個難受,放眼望去,只見鍋具、餐具、流理臺、洗手池、抽油煙機上全是一層面粉。

這簡直就是下了一場面粉雨。

揉這麽一團面能弄成這樣,除了宮歐還有誰能辦得到?讓葵和Hly做都比這個好。

時念無奈地搖搖頭,認命地拿起毛巾開始收拾,腳下忽然踢到一個袋子,她低下頭,只見角落裏堆着好幾個空的面粉袋子。

嗯?面粉呢?

時念難以相信地睜大眼,慢慢蹲下拉開袋子,一個又一個、又一個,再來一個……

所有的面粉袋子全空了。

全是空的。

面粉去哪了?時念的目光一轉,立刻打開旁邊幾個紮得嚴實的垃圾袋,只見原本該好好的面粉此刻都像是水泥一樣爛在垃圾袋裏。

這些面粉能做很多食物給宮歐帶去吃的,他就這麽給她浪費了?

怪不得還能揉出一團還不錯的成品,都浪費幾袋面粉了,是頭豬也會揉面了!

“宮歐!”

時念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地喊出來。

“誇我就不必了,允許你親我一下!”

宮歐趾高氣昂地走進來。

時念憤怒地瞪向他,“宮歐,你知不知道這裏原本面粉就少,我本來想了好多面粉做的食物,你就這麽給我浪費了?你還我面粉!”

“哪有浪費,這不在這裏麽,你剛也說不錯。”

宮歐拉過那一團的面。

“那麽多袋面粉你就揉出這麽一點?一頓都不夠吃,怎麽帶去英國啊!”時念氣得想把面直接扔他臉上。

她計劃了這麽久,好幾袋的面粉就這麽浪費了,他怎麽能這樣。

“我本來就不想讓你做這麽多。”宮歐看她生氣成這樣有些愣,臉上的表情都弱了下來,手指戳了戳面,“這麽多夠我吃了。”

“夠個鬼!”

時念狠狠地瞪他。

“真的夠了,我胃口很的。”宮歐努力證明自己足夠吃了。

“……”時念被氣到無語凝噎,“算了,我看看還有些什麽其它的食材給你做,你出去呆着,不要在這裏了。”

“我給你打下手。”

上次是r宮的身份怕暴露自己才沒打下手,這下可以了。

“我謝謝你,這裏的食材就這麽多,我不想你把房子炸了才炒出兩盤菜。”時念看着那一團的面沒好氣地道。

她的心在滴血,他去英國她沒什麽好送的,他喜歡吃她親手做的,她就想給他多弄一些。

結果呢?

浪費糧食可恥。

“時念你就這麽嫌棄你男人?”宮歐無辜又不滿。

“是,我很嫌棄你,你快去外面坐着,不要進來。”時念直接上手推他離開。

宮歐站着不動,他現在瘦了可對她來說還是鐵板一塊,怎麽推都推不動。

時念擡眸瞪向他,宮歐正盯着她,兩人的視對膠着上。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心裏一慌,又有那些血腥的畫面飄過,眼神無意識地閃躲開來。

宮歐忽然擡起她的下巴,有些意外地道,“時念,你好像被我氣一氣好多了。”

“……”

什麽叫被氣一氣好多了,她是吃了藥才這樣吧。

“你擡頭看着我的眼睛。”宮歐捏着她的下巴說道,“別再躲我。”

他已經看出來了。

他那麽聰明,當然會看出她的異常。

她不能讓他擔心的,他就要走了,沒事,她吃過洛烈的藥了,她沒事的,她能鎮定下來的,只是對視又沒關系的。

她吃藥了,她已經吃藥了。

這麽想着,時念擡起眼看向宮歐,他的眼睛漆黑,像一望無際的黑夜,只一眼便感覺自己沉淪其中,再脫不出身來。

宮歐。

瘋狂而偏執的宮歐,為她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宮歐,他要她好好的,她就要聽話,一定要聽話。

哪怕淪為一個被牽線的傀儡,她也要聽話,不要傷害他。

“不躲我了?”

宮歐盯着她道,薄唇滿意地勾起一抹弧度。

是藥物的緣故麽,時念覺得自己真的鎮定了許多,她搖搖頭,“我是太久沒見到你了,有些不适應。”

“之前分別四年也沒見你這麽不适應。”宮歐道。

四年。

原來她也曾等過他那麽長的時間。

“怎麽,你生氣了?”時念問道,“所以你報複我,把面粉全浪費了?”

“什麽浪費,我是在幫你打下手,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懂不懂,這才叫揉面。”宮歐一本正經地教育她。

時念瞥了一眼那個盆,“所以幾袋的面粉就取到一個拳頭大的精華?”

“這個做出來的食物肯定好吃,要不要賭?”宮歐挑眉。

“……”

時念看着他死不認錯的樣子很是無奈,剛才的火也莫名地消了下去,她推他出去,“你總有道理,出去等着,我炒幾個菜陪你吃飯。”

宮歐被她推走。

時念拿起圍裙系上,然後開始清掃廚房,這個打下手還不如不打呢,珍惜糧食從杜絕宮歐進廚房開始。

驀地,她的腰間被纏上一雙手,她被緊緊地抱住。

宮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去而複返,從後摟住了她,時念背靠着他的胸膛怔在那裏,“宮歐?”

她做個飯而已,他要打攪幾次。

“你想不想我?”

宮歐從後摟着她問道,嗓音低沉,又帶着那麽一份不自信,不像是他的風格。

不等她回答,他磁性的嗓音再次灌入她的耳朵,“其實這次我本來不敢問你想不想我的,我只敢問你恨不恨我,如果你恨我,我就讓你打一頓、插幾刀洩憤。”

“……”

時念沉默地站在那裏,一縷發落下來,搭在臉頰旁。

時小念宮歐

第 962 章 我沒準備要這個孩子

第96章 我沒準備要這個孩子

“你能感覺到說明你還能控制得住。”洛烈說道,內心有些興奮,到了這裏以來,時念還是第一次向他敞開心扉,這是好事。

是因為宮歐來了?果然一切症結還是在宮歐身上。

“可我需要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一樣,至少這兩天必須是。”時念說道,雙眼透露出來的是無比堅持的目光。

“hy?”洛烈攤手,“這麽久以來,我看到你肚子裏a&l;<by的份上所以從來不提議你用藥,如果你用了,一旦有什麽後果你怎麽辦?”

寶寶那麽脆弱,誰都想給孩子最好的。

聞言,時念的目光漸漸黯下來,低眸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垂下的手握住了衣角,手一點一點捏緊,給足自己勇氣,“如果我說,我沒準備要這個孩子呢?”

“什麽?”

洛烈震驚地瞪向她,難以置信。

“我養母死的時候,我就決定了,這個孩子我不要了。”時念一個字一個字從嘴巴裏說出來,說得無比艱難,每個字都像在咬自己的肉。

閩秋君的死是壓垮時念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從那以後,她就做了這個決定。

她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

“你現在說不要?你現在只能引産,你知不知道引産對孕婦的傷害有多大?”洛烈無法理解她的思想,“這個孩子可是一條生命,你要自私地替他決定命運?”

“……”

時念低着頭沒有說話。

是啊,不要孩子也是一種自私,她很自私。

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洛烈看她這個樣子,态度緩和下來,拉過一張轉椅推到窗口,“宮太太,既然你願意和我聊,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聊。”

“宮歐在樓下等我,我拿了藥就走。”

時念說道,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面對不了宮歐,讓宮歐心生多疑,走都走得不安心,到時辦事效率就差了。

那關系到他的未來,他的生命。

“和我聊完,如果你能打動我,我就讓你下去。”洛烈走到窗口,揚起手一把拉開窗簾,讓大片陽光投進來,正落在轉椅上面,明亮極了,“坐下吧。”

時念擡眸看向他,別無辦法地往前走去,一腳一腳踩着向前,逐漸踩進陽光裏。

陽光将她整個人照出一絲虛弱。

她在轉椅上坐下來,洛烈靠着窗,一派醫生的架勢,一旁的灰色窗簾輕輕浮動,他道,“說吧,說服我。”

“我不配做個媽媽。”時念坐在轉椅上,像個接受上帝訓誡的信徒,将自己的罪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因為我的錯誤決定,害葵患上槍聲恐懼後遺症,害Hly年紀就傷人,讓他也留下一輩子都清除不掉的陰影,我連現在的兩個孩子都照顧不好,怎麽再照顧肚子裏的這一個?”

曾經,她以為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就能獲得滿滿的幸福,所以她那麽堅持,連宮歐都固執不過她。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如果會讓孩子不幸,那原因一定是她。

“你繼續說。”

洛烈決定聽她闡述完畢再發表意見。

時念坐在轉椅上,整個人落在陽光中,好像渾身的陰暗都被照得透亮,她的手再一次握攏,低聲說道,“我害死了很多人,如果我不中圈套,那些人不會死;如果我能準确預知自己每次決定帶來的後果,我養母也不會死。”

就像學生做題,每一道題她都認真地看了,可最終她只能選到錯誤的答案。

而這一份考卷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你這種是很典型的自我否定,你把所有的負面都認為是自己導致的,可你再仔細想一下。”洛烈靠着窗開始說道,“第一、你養母早就有了尋死的心,你去不去她都會自殺;第二、希爾事件中是死了很多人,但追其根由,是宮先生策劃這一切,換句話說,他才是罪魁禍首。”

“可他是為了我。”時念清楚明白地道,“他如果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人性缺點,就不會計劃這樣的事情;如果我足夠聰明強大讓他放心,他也不會策劃。”

“……”

洛烈被說得無言以對,她居然是這麽想的。

許久的沉默讓時念擡起頭,她看向他一臉的怔愣,問道,“洛醫生,我的邏輯有錯嗎?”

“我……”

洛烈想辯駁,卻沒了語言,他覺得她的話中滿是問題,可他一時之間找不出反駁不出來。

她就是被這一套邏輯給弄得困住了自己。

“沒錯對嗎?我也想了很久,不管怎麽想,都是我的問題。”時念苦澀地道,“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做得絕對一些,寶寶在我的肚子裏,他還沒有意識,他不用像葵她們一樣來到這個世界被我連累。”

孩子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可她的孩子都在經歷什麽?

“宮太太。”洛烈頭都疼了,“失去了孩子,宮先生同樣會受傷,我想你并不願意他難過。”

“可以說成是意外,這樣傷害就能降到最低了。”

時念說道。

她居然連這個都想好了,看來堕胎這個念頭她不是有一天兩天了。

洛烈看着她,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顯得格外柔弱,她柔軟的唇輕動,“你把藥給我吧,洛醫生。”

再慢一點恐怕宮歐要找上來了,他是個急性子,可等不了她太久。

“宮太太,孩子需要父母共同照顧保護,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力不夠,還有宮先生不是嗎?”洛烈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很愛宮先生,某種程度也很崇拜他,你應該相信他。”

聽到這話,時念的眼神更加灰暗,嘴唇抿着。

“宮太太……”

“宮歐有偏執型人格障礙,雖然這些年他已經好了很多,但很多事上他依然偏執瘋狂。”時念低聲說道,“我本來覺得,大人們再怎麽樣都不該把孩子牽扯進來,可宮歐不會這麽想,他太偏執我了。”

“……”

“希爾事件中,他完全可以避免讓兩個孩子遇到危險,可他擔心我被擄後做傻事,所以寧願安排兩個年幼的孩子陪在我身邊,讓我挂心,讓我有求生的意志。”時念低着眼說道,聲音越發地苦澀,“我不是個好媽媽,他也不是一百分的爸爸。”

“……”

“洛醫生,我不想再對孩子感到虧欠了。”時念說道,擡眸請求地看向他,“給我藥吧,讓我鎮定一些,至少我不能讓敢為我瘋狂取舍的宮歐在擔心中離開。”

如果是那樣,誰知道宮歐又會做出些什麽呢?

洛烈很想好好勸她,可莫名地又好像被她說動了,她是精神不穩定,可狀況也沒有他想象中的糟糕。

因為她想了很多,考慮了很多,還做出相應的辦法應對。

一個精神完全崩潰的人是做不到這些的,她比他認為的要堅強得多。

“你真的想好了?”洛烈問道,“或者你可以和宮先生聊一下,讓他選擇适當改變,不用為了保護你事事做得絕對,讓他明白傷害了你在意的人同樣是在傷害你。”

“那是偏執型人格障礙。”

那就是宮歐,如果能完全改掉,他早就改了。

“……”

洛烈徹底被打敗了,他對時念已經勸不出什麽,因為她已經想得很多了,考慮得特別周全。

時念看向他,洛烈嘆了一口氣,走向牆邊的架子,從上面取下一瓶藥。

“謝謝。”

時念走到他面前。

洛烈握緊了藥瓶,仍是有些猶豫地看向她,“你真的想好了?這可是你的孩子,那是一條生命。”

“我真的想好了。”時念堅定地點了點頭,“等送走宮歐,讓他安心在英國處理事情,我就會選擇拿掉孩子。”

“也許等宮先生回來後,一切都會好了,不會再出現現在這樣種艱難的局面。”洛烈握緊藥瓶還是有些猶豫。

“只要人活着,麻煩永遠會有的,我承受不起傷害身旁的人。”時念說道,一雙眼睛幹淨卻灰暗,“而且宮歐這一趟出門,結果我不敢預知,我做了最壞的打算,我更不想讓他滿是擔心地離開。”

她不要宮歐在外面還總是想着,我的時念在國內好不好,情緒穩不穩定,會不會安全,會不會聽話。

她朝他慢慢伸出手。

“或許,等這事過後,你可以選擇離開宮先生一段時間來平複自己的心情,說不定到時你就不是這麽想的了,不是非要打掉這個孩子不可。”洛烈還是想勸她。

如果她只是想逃避自己帶給旁人傷害,她可以選擇一個人離開。

時念搖了搖頭,“我不能離開宮歐。”

不能的。

她做不到,宮歐為她付出的太多了。

“……”洛烈無話可說,遲疑了好久,終究還是将藥瓶放進她的掌心裏,“宮太太,之前是我對你誤判了,你精神狀态是不太好,可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

“謝謝。”

時念低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個白色的藥瓶,沒有任何的文字,她握緊藥瓶往外走去。

時小念宮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