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章節
他介紹着這些景色,邊走邊逛,卻疑惑更深;這麽長時間都沒見到過皇上,雖然聽說皇上身體不好,可是如果見不到要如何才能問出哥哥的下落?
“請問,怎麽不見皇上?”柳雲之上前一步問到。
“皇上在養心殿漿養身體呢!”老太監尖着嗓子回到。
柳雲之很是着急,卻是急也急不得,皺着眉頭跟着老太監往前走,正走着,突然聽到花園裏一陣嘈雜聲,伴随着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花叢中隐約可以看到女子們穿的各種顏色的衣服。
柳雲之站定,想繞過那些女子,可誰知那些女子全都往他所在的方向而來,他轉身想走,那前頭帶路的老太監卻迎着緊走幾步趕了上去給那些姑娘請安;老太監不是沒有私心,誰知道這些姑娘中有沒有會成為未來太子妃的?先巴結了再說!看老皇帝的樣子身體可能快不行了,就等着太子爺穩坐龍椅他也好讨到些便宜,如果巴結好了這些未來可能的太子妃,那就意味着是巴結着了未來的皇後,到那個時候整個後宮還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将新科狀元落在了後面,他轉身給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們施禮,那些女子看着他呵呵一笑轉身就邊看着新鮮邊逛,朝柳雲之的方向越走越近。
柳雲之雖是起昌長大的,那裏民風淳樸,家家夜不閉戶,就連女子也都帶着股男人的潇灑氣度,男女見面很是自然的事,可是這裏是皇都,雖然搞不清楚這些女子的身份,但從穿着打扮上來看應該是要進宮的秀女。
柳雲之靠在一片矮樹叢中,垂下頭給衆女子施禮,也順路把眼睛垂了下來看着自己的腳尖,不看不聽,可誰知那些女子似乎看他有趣,竟然停在他跟前品頭論足議論個沒完,邊說邊笑,倒也開心,柳雲之大彎腰的垂着頭,早就渾身流汗,就期待着她們早點走過去。
其中一個女子走上前來,回身問着老太監,聲音清脆悅耳,
“聽說皇上親點了頭名,就是他?”
“正是,正是。”老太監趕緊回答。
那女子似乎正上下打量着柳雲之,然後才說到,
“你擡起頭來看看?”
柳雲之哪敢擡頭?進了這皇宮就是皇上的女人,他一擡頭就視為有罪,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喲,看上去還是個孩子嘛~怎麽就知道害羞了?”說完引來衆多女子的笑聲。
柳雲之尴尬的就是不肯擡頭。
正當他為難的時候,突然從花園外跑進來一個小太監,邊跑邊嚷,
“皇上有令,命衆女子即刻去參加選秀,不得有誤。”
一句話衆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那些女子撇着嘴巴不情願的走掉了。
柳雲之這才擡頭擦了擦汗,卻不知道不遠處一個跟在衆多女子身後的女子正回頭看着他,仔仔細細的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眼神裏有着欣賞和贊同,臉蛋上有着一抹嬌紅,她就是張大學士的掌上明珠張彩雲。
那天選秀之後,所有女子又都被釋回了家,只有張彩雲跪倒向皇上磕頭,請求将自己嫁給新科狀元。
屏風後的白若對這個膽子很大的女子不是沒有欣賞,可是讓她嫁給柳雲之,說什麽他都覺得別扭,再說雲之還是個孩子,才15歲,不該這麽早就娶妻。
白若對自己的私心都覺得汗顏,連他自己都搞不懂對柳雲之到底是個什麽感覺,但直覺上不想讓他成親,把他留在自己身邊才好。
想将張彩雲的提議駁回,卻突然靈機一動,嘴角挂着笑意,允了她的請求。
張府高興的張燈結彩不提,柳雲之那天逛完禦花園回到若白公子的別業,只等着皇上給自己分派職務時可以見上皇上一面,到時候就可以順路打聽自己哥哥的下落,可是誰知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任務派給他。
沒等來任務,倒是把太子殿下的邀請給等來了;他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邀請有多珍貴,許多官員都渴望得到那樣的機會呢,可是他只想知道他哥哥的下落而已,不想攀什麽權貴,更不想巴結未來的皇上啊……
可随即又想了想,畢竟太子殿下會成為未來的皇上,說不定他知道哥哥的下落呢!
原本抵觸的心于是平靜了下來,等着上門去參加酒宴。
柳雲之不懂規矩,那時候許多官員都是拿着貴重禮物去登門的,他哪裏懂這些,受邀之日當天他只身一人只騎着匹馬就去了太子殿下的府上,讓身後目送他的小書童都蹲在地上直搖頭,他家的小公子還真是不懂人情事故呢!
來到太子府門前,柳雲之才覺出不對勁來;只見那府門前停着一頂頂的華轎,就連轎夫穿的都比自己好,每個人身上都穿金戴銀,還挂着許多精美的玉墜和珊瑚的裝飾,穿官袍的威嚴,穿便服的精美,人人臉上挂着笑意,人人手中托着錦盒,還有長長的一串禮單。
門上的人将那些禮單登記造冊,又将禮單和人名聯系在一起簽到另外一張單子上,然後就有門上人将客人讓進去,還有人高喊着人名和職務名,很是熱鬧。
柳雲之尴尬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幹淨的青袍,雖幹淨,卻也有些舊了,那還是哥哥的衣服穿不下了改小了的,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是那張太子殿下的邀請函,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他轉身想離開,卻見門裏出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他不管其他仆人如何忙着接待賓客,只管自己站在門旁看着左右的街裏,突然間就看到了柳雲之,其實是正看到柳雲之想撥轉馬頭往回走,立刻邊跑邊喊邊招手,聲音很大,也将周圍那些華服賓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狀元爺,狀元爺,別走,……太子殿下就等您呢!今天您可是主角,怎麽能走?”喊着就跑到了跟前,一把拉住馬缰,生怕柳雲之跑掉,拉着馬就朝府門前走。
柳雲之紅了臉,下了馬,任憑他牽着馬,自己跟在後面進了太子府。
高朋滿座,左右招呼,許多早就懂得官場技巧的人已經開始圓滑的拉攏着關系了,而新科狀元的到來倒也給這宴席裏平添了一張陌生面孔,讓大家先是一陣好奇,再就是一陣驚豔:這新科狀元生的好啊~真真一個妙人!
看那眉眼,再看那唇鼻,都那麽精致,還有那細膩白皙的皮膚;就是這性子有點~太過羞澀,只要人一逗弄就會臉紅,還一紅就紅到耳根去,面皮薄如何能在官場上混?如果這青袍小子不盡快适應官場的風氣,到時候不是死就是流放。
可是,柳雲之那眼角眉梢的一團正氣倒是讓清官們一陣欣喜,看來他們的隊伍又多了一人,而相反凡是到柳雲之跟前敬酒的卻都是另外的貪官一方,一方面官做的久了,早就沒了什麽羞臊,再來也想拉攏柳雲之入他們的夥,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清官們不屑這種公關,卻是他們最喜歡并擅長的;所以在柳雲之身邊周旋的竟然都是些貪官。
柳雲之嘴笨不會說,也不好拒絕,根本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只好一杯一杯的喝下那些苦湯。
白若走進來的時候正看到王太明端着酒杯給柳雲之嘴裏送酒,柳雲之喝的急了,皺了眉頭咳了出來,臉都憋紅了,衆人看到這倒是一陣大笑。
苦了嘴角,壓下劇烈的咳嗽,努力維持一個良好的禮儀,謹遵一個書生該懂的氣節,一擡眼,真看到門外一抹白色的影子走了進來。
那人一進來,周圍立刻鴉雀無聲,接着都朝那人施禮。
柳雲之眼睛已經看不清前方,只知道門外進來一個人,而大家都對那抹影子施禮,他也晃了晃身子依法行禮。
那人來到柳雲之近前,呵呵一笑,道,
“狀元爺好興致,好酒量啊!”開着玩笑,但那話頭裏卻有絲憤怒,倒讓柳雲之清醒不少,努力睜開眼睛看着對方,只見一方白衫在自己面前晃,他努力穩了穩身子,再向上看去;這人,好眼熟!
那身白色的衣衫,除了他是沒人會穿的如此好看的,還有那聲音,好聽極了,如同罄石般打在人的心上,還有那雙眉眼,眼裏流轉了波瀾,燭火一閃就将那眼中的光變成了流火,絢爛了一個季節,還有那嘴角帶着那春風般的笑容,仿佛只需一笑,世間便又是一春……
好美!
柳雲之贊嘆着,卻也傻乎乎的看着那人,皺了眉,只覺得奇怪:若白公子怎麽在這?
看他皺眉,倒惹得白若一笑,那副仿佛在考慮天下間多重大事件的表情實在是看着有趣,白若難得好心情的一摟他栽栽晃晃的身子,穩住他的身子,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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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章節
,一本書的一角露了出來,他拿過來放在手裏,那是哥哥從前讀過的書,如今為了見到哥哥也必須走上考取功名的道路,只要考上了就可以見到哥哥了,真好!
不由得他微微一笑,将那本書摟在懷裏,有了碗粥墊底,困意又襲了上來,昏昏沉沉他又睡了過去。
他剛睡過去不久,一碗熱粥被端了進來,白若一進屋就看到他嘴角帶着笑意睡得正熟,放下粥碗,給他壓了壓被角,才轉身出來。
外面的雪越飄越大,已經開始将世界鋪成了白色。站在廊檐下,呼出一口白氣,那天上的雪花飄動的感覺讓他想起了春日裏的桃花,也讓他想起了璎珞,想起了英洛,想起了她……
第一次毀掉千年的道行只為下一次地府去尋找她;第二次毀掉千年的道行只為給她一個公平;第三次呢?老天爺還要将他的小仙怎麽辦?找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他的小仙,即使是選秀也沒有找到,他不放棄,他不肯放棄,他怎麽能放棄?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等待,早就讓他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如果時間都可以被他遺忘的話,那麽他相信他對她的這份執着心一定會換來好的結果。
白令又送來幾個女子,樣貌上看得出璎珞的影子,可是那神采和風韻都差得太遠,看了一遍又将所有女子釋出,他要找他的小仙,不是要找跟小仙相象的女子。
嘆了口氣,轉身出了廊下,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盞豆燈陪伴着孤獨的他直到天明……
好好休息幾日,又吃了飽飯,本身也沒什麽病,柳雲之恢複的很快,等他一恢複就馬上去隔壁看自己的小書童,書柳正坐起來喝粥,氣色也恢複了大半,看到小公子來立刻開心的要下床,卻被柳雲之攔住了。
主仆見面自然開心;待書柳徹底恢複了,他們一起去謝若白公子,可若白公子卻留下字條讓他們好好的在此處住下,安心讀書,然後就再也沒露過面。
柳雲之想跟他告辭帶着書童到外面自立更生,可是若白公子卻不露面,想告辭沒機會,想寫張字條卻沒人送信,想留張字條離開,走到門口卻有人攔路;園子裏可以随便逛、随便走,就是不能出這個園子。
他知道若白公子的好心,他知道他的關心,也知道他對他的照顧,可是這讓他更慚愧和尴尬,欠的債是要還的,他已經欠了若白公子好多了,如何能還?
柳雲之想過之後倒安下心來認真讀書,每日裏最開心的時刻就是黃昏時分帶着書童在園子裏走一走,或站在最高的假山上眺望遠方。雪景、夕陽、晚歸的人們也讓他的心胸更加開闊。
離大考的日子近了,他讓書柳給他收拾了東西,提着一籃子食物去參加考試;身後跟着若白公子身邊經常能看到的仆人,那仆人并不多話,只幫着他提着東西,而小書童則伴着他進了考場。
交了考試的錢,柳雲之回身将應用之物拿了過來,讓他們回去,自己則進了考場。
十年苦讀,許多書生都等着這出人頭地的一刻呢,而柳雲之雖然并沒有獲取功名的心,但是他想知道他哥哥的下落,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天下間幾乎所有讀書之人都來參加這次考試,人非常多。每人一個小閣子間,将食物和筆墨放好,就等着開考。
三天考試,柳雲之做了一篇文章,興邦治國的道理和法制的讨論;他平日裏雖過得平淡又沒什麽野心,但手下卻洋洋灑灑一筆錦繡文章,那文章是掩藏不了才氣的,那是無論有多平淡的性子也掩藏不住的;剛開始的時候一手娟秀小字透着隐隐的正氣,就連監考都在他的閣子間前停留了好久仔細欣賞他那一筆妙字,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想寫的東西越來越多,文章也越見豪放不羁,娟秀而正統的小字也逐漸演變成狂草,奮筆疾書,別人還有時間去睡覺,可他連睡覺的時間都不想耽誤。
勾下最後一筆,結束了文章,他才長舒了一口氣,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就連監考什麽時候抽走試卷的都不知道。收拾好東西,他轉身走出考場,考場外書柳正朝自己招手,旁邊站着若白公子的家仆,心中不免有絲失望,原來心裏還是希望若白公子來的,他想第一時間跟他分享他寫的文章呢!
不過仍提出一個微笑來迎了上去,書柳邊抱怨他出來的晚了邊跟他說若白公子已經備下酒飯給他好好補補身子,說是怕他這三日熬壞了身體,小書童絮絮叨叨,占去柳雲之不少心思,讓他不再想考試之事和若白公子沒來心裏的惆悵之感。
皇帝親自命人批閱考卷,閱卷的地方裏裏外外都被占滿了,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白若親自監督,見到寫得好一點的文章就送到他手邊批閱,看了又看,最後都被白若扔到了一旁,最後還是大學士送上一卷文章,那字體由娟秀到狂草,豪放不羁,白若仔細的從頭到尾的看了又看,越看越愛惜,大筆一畫就畫上一個紅色的圈圈。
不久之後都城一張大紅的皇榜通報了成績,而以柳雲之的成績是可以參加殿試的,參加殿試的一共二十人,每個人都在看到皇榜之後得到一個木牌,帶着這只木牌就可以進皇宮。柳雲之對最後的排名沒什麽興趣,不過只要能打聽到他哥哥的消息就好了。
進皇宮的日子裏天空中正飄着雪花,二十乘小轎裏坐着将要參加殿試的人選進了皇城。
給皇帝見了禮,卻沒人看到皇帝,那張龍椅上是空空的,衆人面面相觑,只得對着那張空椅子行禮。
柳雲之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廳堂之上,說是廳堂,其實是皇帝的書房,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書房,裏面的東西富麗堂皇,能把人的眼睛刺傷;柳雲之跪在人群之後低着頭,不多時屏風後面突然傳出個聲音來,站在旁邊的小太監立刻走上去隔着屏風跟那邊的人似乎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又轉出身來向衆人宣布今天殿試的題目。
每人面前都放有筆墨紙硯,二十個人就跪在地上開始在紙上做文章。
傍晚時分的時候衆人終于将文章寫好呈了上去,大家跪的腿都酸了,可又不敢站起身來。
試卷被送到了屏風後,掌燈時分送給二十人一人一份點心和茶水,可是這個時候誰敢吃?都跪在那膽戰心驚的忍着。
小太監忙裏忙外,每出來一次都會問跪在地上的一人一到幾個問題,每個問題都刁鑽古怪卻直指問題核心,讓大家心驚肉跳,人人臉上都開始淌汗,最後問到了柳雲之,柳雲之安安靜靜的回答,性子淡然,但是卻一口錦繡文章,安靜沉穩中還帶有豪放不羁,以他清脆的音調說出來聽起來那麽舒服。
等衆人都回答完畢,不久屏風後就傳出話來,讓衆人坐上小轎把他們又送出了宮。
第二天清晨,幾匹快馬跑到了若白公子別業前,馬跑的急了身上都是汗,馬上坐的人也都很急,在清冷的早晨從口中噴出白色的霧氣。
為首一人來到府門前,一扣門,緊接着沒等裏面的人回答就高聲喊着,
“柳雲之是住這裏嗎?”
門內有人答應,接着門上的開了門,将那幾人讓進來。
“柳雲之是住這嗎?”來人有點急,又問了一遍。
門上的點頭,那人手裏托着一個黃色的金榜,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着光,刺繡着威嚴的龍型,門上的人吓了一跳,趕緊朝內通秉。
柳雲之剛洗漱完畢,突然就被人來拉帶喊的朝外拉,還沒等明白怎麽回事,就被人給按到了地上。
柳雲之跪在地上,有點發愣,看着面前這個太監模樣的人,那人手裏拿着一張皇榜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柳雲之傻傻的沒什麽經驗,還是旁邊的白令給那後面跟着的幾個太監模樣的人偷偷遞了許多銀子,那為首的太監才張開皇榜,向愣愣的柳雲之宣讀聖旨。
一個時辰之後,柳雲之才從震驚當中稍微驚醒。
他,金榜提名,成了名副其實的新科狀元!
天!他只想知道他哥哥的下落,不想做什麽新科狀元啊?!
被人拉去裁衣,被衆人拉去喝酒,他都昏昏沉沉的,似乎完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只知道他已經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只知道好象有什麽巨大力量在背後推着他逼迫他,只知道他好象被人逼到了絕境中,欲上上不去,欲下下不來……
真真左右為難!
……
醉酒
這是他第一次逛皇家的禦花園,根本談不上什麽欣賞美景,前頭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給他指路,嘴裏還絮絮叨叨的給
第 48 章 章節
懂都城的行規,第一次出攤就遭了人家的白眼,還讓人罵得夠戗,柳雲之忍耐着,咬着唇尴尬的笑,可是只在低頭的時候眼裏晶瑩的閃着淚花,畢竟是15歲的少年,沒經受過這種羞辱,可是卻已經開始懂得羞恥,也知道這眼淚是不能讓外人看到的。
第一天就有人将他的字畫撕爛,把他推出很遠……
他是懂得世态炎涼的,不過為了生存,能有什麽辦法呢?手邊的錢已經不多,而這個時候還只是春天,他不想回起昌去……
好矛盾!
為了他和書柳,只能忍耐。
一天、兩天、三天……百姓總是善良的,他們的心雖然容納的東西可能不多,每日都被柴米油鹽的瑣事灌滿,可是他們也是懂得出來讨生活的人的不易,其實,他們的心是可以容納天大地大的,其實他們是擁有最寬廣的胸懷的。
不久之後,這條街竟然就真的接受了柳雲之的到來。
柳雲之的生意并不好,人們更關注的是吃喝問題,哪有那個閑情去欣賞字畫?!街裏最近倒是真來了幾個人到柳雲之的攤子前,不過,他們竟然就是當初在觀河樓下聽他和若白公子賦詩之人。
在柳雲之的小攤子前停了一會,有人掏出五個錢來,一枚一枚的把那錢扔在他攤子前的土裏,用腳抹了抹,然後又将那幅買到手的“松山歸鶴圖”撕的粉碎,扔在地上,用腳将那畫和地上的錢撚了又撚,回身還啐了一口,接着後面跟着的那幾人就大笑出聲。
那笑聲整整在柳雲之的夢裏出現過一個月,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那刺耳的嘲笑聲,每天晚上都能夢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正逐漸模糊,那是他在垂着頭拼命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時最後看到的畫面……
可是,他需要這筆收入啊,他要活下去啊,又能怎麽辦呢?……
考試
若白公子每隔個三五日必會來看柳雲之,而那個時間柳雲之是無法出攤子賣字畫的,雖然為難,但精神上卻有着極大的滿足,因為若白公子總能帶來新鮮話題;即使不能出攤子,可是當若白公子帶着他的家仆離開的之後柳雲之總能在座席下面發現一些銀子;柳雲之既尴尬又無奈,想追上去把銀子還了,可是每次追到門口連個人影都沒看到,他又不知道若白公子的家到底在哪,于是只好把那些銀子攢到一起,選了個若白公子又一次上門的機會想還給他,可是卻被言之鑿鑿的拒絕了,
“雲之,你有何證據證明那些銀子是我的呢?”
的确是沒有,他連他是什麽時候塞在席子下的都不知道,雖然也留神注意,可是他轉身走後席子下照樣有塊銀子。
書柳是管不了那麽多的,他倒是經常從那堆散碎銀子裏偷拿出一些上街買米買菜或交給帳房做客棧的房資,這事他可不敢告訴他的小公子,否則,免不了吃一頓排頭的。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炎炎夏日已過,柳雲之的攤子前倒也清淨了不少,不過生意還是那麽不好。可是随着秋風從北邊一起,他的心也跟着象長了草一般,再次上門去問他哥哥的事,可是門上的人壓根就不理他,最後還是個家仆不小心說漏了嘴,說他哥哥去外省治理水患有功,皇上欣喜非常,于是又交給他另外的工作去了,要兩年才能回來……
柳雲之呆了,愣了半天,實指望看到哥哥,跟哥哥說一說自己目前的狀況,現在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硬着頭皮問門上人他哥哥的地址,可是誰也不肯說。
柳雲之咬了咬嘴唇,轉身;總不好再麻煩那些門上人。
可是眼前倒是有道難題要過,他手裏的錢恐怕連維持基本的生活都難了,客棧是住不的了,而且随着冬天的臨近,書柳還生了病,請郎中又花去不少錢,他已經把手邊能賣的都賣掉了,可是……
唉!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回了客棧,看看躺在病塌上的書柳,他不禁一陣辛酸,掌櫃的又來催下一季的房錢,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絕境了。
轉身想走出客棧,可是突然發現客棧裏不知什麽時候湧入了許多書生,樓上樓下熱鬧非凡。
柳雲之出于好奇,上前問過掌櫃的,掌櫃的這才告訴他,原來是今年皇上打算選拔人才,本來應該是四年才殿試一次,但今年由于缺少應得人才,所以皇上特別再開考場選拔人才。
聽得柳雲之眼前一亮,如果考試得中就能見到哥哥了吧?!
柳雲之翻出小包袱,裏面放着幾本書,重新撿起來看;那些錢早就不夠住店了,不過還得留下一些做考試用,還要給書柳補充營養,能賣的都賣了。
在一個外面開始飄起雪花的日子,若白公子再一次登門拜訪的時候,就見得柳雲之帶着書童住進了客棧的草棚中,與馬騾為伴,小書童似乎病得更重了,躺在雜草鋪的地上根本就起不來身,柳雲之則挨着書童坐,彼此依靠對方身上的溫度來取暖,不過他手裏依然沒有放下書本,正認真的看着,只是渾身哆嗦,臉色蒼白,本就瘦弱,現在看來卻好象更加瘦弱了。
半夜經常被冷醒,外面的冷風一鑽進來根本睡不着,煤是買不起的,只有特別冷的時候柳雲之才會在火盆裏生起火來,用的是自己從前畫的字畫,就算這樣,那也成了奢侈……
若白公子一進了,二話沒說就把柳雲之從雜草上強行扶了起來,拉拽得他的胳膊生疼,柳雲之皺了眉,卻仍舊笑着跟若白打招呼,
“若白公子。”
“你就是放不下你讀書人的自尊是不是?寧可冷死餓死也不肯求我?我到底是你什麽人?難道不是你朋友嗎?”若白幾乎是吼的,将柳雲之那瘦小的身子提了起來搖晃着。
這一搖晃倒真的将柳雲之給搖暈了,已經三四頓沒吃上飯了,只喝了點水,還得給書柳留錢醫病和補充營養,他更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經若白公子這一搖晃,頭開始沉重起來,搖晃了幾下之後竟然就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身上蓋着錦被,身下是暖床,暖床周圍放着幾只火盆,屋外北風呼嘯,柳雲之剛想下意識的去用手抵擋那記憶中的冷風,卻發現那呼嘯的怪風被阻隔在了溫暖的室外。
他的床前坐着一人,見他醒了立刻湊上前來,
“雲之,好點了嗎?餓不餓?”那人正是若白公子。
“唔……沒事!我這是在哪?”
“你在我的別業裏,這裏很安靜,沒什麽人來打擾,你若想讀書就在這裏讀。”
“可是……”
“沒有可是。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能照顧那個小書童嗎?”
“呀,對,書柳呢?書柳在哪?”經他一提醒,柳雲之馬上就問他的小書童。
“吃了藥,喝了粥,正睡得香呢!就住在隔壁。”
“他沒事吧?!”柳雲之咬着嘴唇問,想那書柳跟着自己,小小的孩子吃了那麽多苦,讓他于心不忍。
“找了郎中來看過了,說是風寒,喝過藥已經發過汗,沒事的;倒是你,都不餓嗎?……”
經他一說,柳雲之的肚子很沒骨氣的開始骨碌碌的叫個不停,他尴尬得差點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敢擡頭看若白公子。
若白公子一笑,将手邊放着的熱粥拿了起來放在他面前,
“趁熱吃吧,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來,已經熱過三四次了。”
柳雲之早就顧不得尴尬了,生理的需要讓他抛卻了矜持,一把拿過粥碗三兩下那些粥就下了肚,
“還想吃嗎?”若白看着他,問到。
柳雲之紅着臉,連耳根都紅的徹底,薄薄的面皮強撐着自尊,搖頭;若白公子一笑,
“一會就讓人送過來,你先歇一歇吧!吃過粥,有了力氣才好讀書。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吧!”說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家?這個詞好溫暖,可是也好陌生。柳雲之重又躺在暖床上,眼睛裏已滿是淚。
起昌城離這裏好遠,哥哥也離自己好遠,天高雲淡的日子也離自己好遠……
記憶中,那個時候母親還在,他和哥哥去玩蕩秋千,那秋千飛得老高,母親就在不遠處看着他們玩鬧,那時候的天好藍,風好輕,他每蕩一下就仿佛要跟那天融在一起一樣。
母親去世,父親續弦,再接着父親去世,繼母改嫁;那個家已經再也沒有可以說得上話的親人了,而唯一的哥哥早早離家來到都城趕考,說是要考取功名也将他接出起昌,可是他等不到那個時候啊!哥哥中了頭名狀元的事一傳到家鄉他就等不及要來都城找哥哥,可是……
嘆了口氣,随即就把視線調轉到枕頭邊放着的小包袱上
第 47 章 章節
候,突然樓下一陣大亂,接着就有人蹬蹬蹬的跑上了樓,一推門,掌櫃的好象受了驚一般闖了進來,見到他正一臉詫異的看自己,掌櫃的馬上就小聲的嚷起來,
“诶喲,小公子,你還有閑功夫看書?還不快跑?”
“跑?掌櫃的,到底什麽事?我為什麽要跑?”柳雲之不明白了,問着掌櫃的。
“小公子,你快走吧!樓下來了幾個說非要找你,一會人家就上來!”
柳雲之以為是若白公子又來找他,倒也安下心來,一笑道,
“掌櫃的,是前幾日來找我的那位白衣公子嗎?”
“不是,不是!”掌櫃的都快急死了,“總之你快走!看那架勢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是誰找我?”柳雲之更不明白了,催促着掌櫃的告訴他答案。
答案沒問出來,倒被再次的闖入而打斷,跑上樓來的正是自己的小書童書柳,只見書柳臉色又紅又白的,神情上很慌張,一進門就喊開了,
“小公子,快走,快走!再不走那幾個人就要上樓來了!……”
結果話沒說完,書柳的身子就被大力的推開了,幾個人第三次闖了進來,來勢洶洶,為首的那人柳雲之認識,正是那日夜街裏被若白公子打走的人。
等那幾人一闖入,柳雲之立刻就明白了,想是那幾人一直跟着他們回了客棧就等着日後來尋仇呢。
現場一片混亂,那幾人二話不說上來就将柳雲之綁起來推推搡搡的把他往外拉,小書童跟在身後拉了這個又拉那個,可是他一個小孩如何能擋住那麽多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一個不耐煩,用力一推,就把書柳推倒在地,接着幾個人如同風一般的綁着柳雲之消失了。
書柳眨巴着眼睛,坐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嘴巴一扁,哭了起來……
掌櫃的看他那副可憐樣也是沒辦法,勸了幾句看勸不住就問他,
“小公子別哭!小公子別哭!你再想想,你家公子來都城是來做什麽的?都城還有親人沒有?那幾個人看着好象是宰相家的家奴,你們怎麽得罪了人家?還不快去找人讨公道,将你家公子救出來?”雖說讨回公道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至少能把人先救出來也好。
書柳抽泣着,仔細想了想,然後一蹦三尺高,跟掌櫃的說聲謝謝就往外跑。
來到狀元府,跟門房的人說了又說,可人家拿他當孩子,根本以為他是瘋子,還威脅着如果他再敢私闖狀元府就将他拿下法辦。
書柳一個孩子沒吃過官司也不懂什麽法,直覺着那不會是什麽好事,只能轉身出來。問過當地人宰相家在哪裏,他一個人來到宰相府前,連哭帶鬧,幾次想沖進宰相府,可是人家能讓他一個小孩子進去嗎?将他推倒在地上,任憑他如何罵人家就是不理他。
沒辦法,書柳只好哭着在街上游蕩,心裏仍琢磨着:要不就去找大公子?!只知道大公子去了外省,卻不知道路途遠近,如果去了找到大公子再回來,路上不知會耽誤多少時間,到那個時候他家小公子還能活着嗎?
左思右想,小書柳沒了主意;他卻不知道,就在他轉身離開宰相府的時候一乘小轎正打北邊而來,從裏面遞出個折子交給門人,門人接過馬上往裏通報,接着不久之後大開儀門将那乘小轎迎了進去。
白若坐在小轎裏,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小轎外,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轎簾一掀那人就熱情的把白若迎接了出來。
宰相王太明笑臉盈盈的,
“太子殿下,怎麽有空來小臣府上?”
“哼!沒事就不能來嗎?”
王太明的頭上開始冒汗,手也開始抖,
“怎麽會,怎麽會?……呵呵……”幹笑着想躲過這場尴尬。
“太子殿下,裏面請,裏面請。”說完恭恭敬敬的把白若請進自己的會客堂,将白若讓到了正席上,白若也不客氣,坐下不久就有人端上茶來,白若品了口茶,将茶碗扔在桌子上,
“聽說,宰相府上多了個客人?!”笑眯眯的看着對方,讓對方臉色非常不好看,更加尴尬,
“呃……太子殿下,此話怎講?”
“有個叫柳雲之的可是在府上做客?”白若微笑着給他留最後的臺階下。
“呃……有,有!……有!是有此人!”宰相如此聰明,怎麽能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是嗎?……呵呵……他還在你府中嗎?”
“呃……在,在。”
“能否請出來一敘?”
“好,好!”擦了擦頭上的汗,立刻就想吩咐家人去将柳雲之從牢裏提出來,換上身好衣服再來見太子殿下。
可誰知,白若站起身來,笑呵呵的看着王太明,
“前頭帶路!”
王太明終于聽出點門道來,原來這太子殿下連等候都懶得,更看出點端倪來,沒想到那個抓來的柳雲之竟然是太子殿下的朋友。
這一想,脊梁後冷汗下來了,趕緊走在前頭,将白若引到自己家的地牢前。
白若站在地牢的門口,笑了笑,那笑容很是妖媚,
“原來現在都流行私設監牢……”聲音又低沉又柔和,卻聽得人腿腳發軟,至少王丞相的腿腳是軟的。
這話裏有話啊……誰都知道民間打官司要到州府縣衙,被判有罪的才能投入到衙門裏的監牢裏,如果當官的有了罪,直接投入到專門處理官員的部門的監牢,可是私設公堂……這太子殿下話裏頭有點刺探的味道。
王太明不敢說什麽,趕緊吩咐人打開地牢的門,白若跟着他進了地牢,裏面陰暗潮濕還漆黑一片,前頭有個小仆帶路掌燈,王太明扶着白若,邊走邊囑咐讓太子爺腳底下小心。
地牢裏很潮濕,這個監房裏有垛草,但已經濕掉了,柳雲之只能撿着稍微幹燥的地方,身上又髒又難受,他靠着牆角,卻并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如果還遇到那樣強搶民女的事他還會出手去救。
正想着,突然外面燈光一閃,腳步聲一亂,幾個人站在他的監牢前。燈光有點晃眼,讓柳雲之一時看不清對面來人,只隐約能看到似乎有個人正穿着白色的衣衫。
他用手擋在自己的眼前以适應那燈光,耳朵旁卻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接着兩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其中一個将那晃眼的燈光擋住,讓他看到了來人。
來的正是若白公子和王丞相。
王丞相陪着若白公子,那副陪笑臉的樣子讓柳雲之心頭突然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這若白公子的身份不簡單。
然後,他就被從地牢裏帶了出來……
他始終沒問若白公子的身份,因為問了也知道那不是他能高攀的身份,還是算了吧,君子之交淡如水;若白公子想将他帶到更好的客棧去,卻被柳雲之婉言謝絕了。
柳雲之仍舊住在原來的小客棧裏,小書童看到自己的主子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
主仆二人仍住在這安靜的等待新狀元能早早的回來,日子雖然平淡,但他們的日常生活裏卻多了個若白公子和他的仆人,兩人經常來客棧裏,或品茶、或聊天、或談古論今、或評論詩辭文章。
若白公子在聽過幾次他對文章的理解和評論之後竟然建議他去考殿試;柳雲之一笑,不涼不熱的婉轉的搪塞着,他只想來找自己的哥哥,并不想走仕途去考試,家裏已經有了一個狀元,夠了。若白公子卻對他的這種淡然随性的态度并不滿意,只要一有機會就跟他聊這個話題,柳雲之也只是笑着聽,并不答應,卻也不否認他。
兩個人就如同貓和老鼠一般一進一退的玩着游戲,小書童看着他們兩個人,心裏總覺得莫名其妙,這兩人……真累!
最近,讓柳雲之心焦的卻是左等等不到哥哥,右等等不到哥哥,去門上問過多次但得到的結果都不令人滿意,門上人說哥哥去了外省又有了新的任務,皇上下令讓他平水患,不過了雨季是回不來的,算算日子,這平水患一定要過了夏季才能回來;手邊帶的銀子不多,居住吃飯都需要錢,哥哥如果不回來,他和書柳如何能熬過夏天?!想跟門上問哥哥的地址,跟哥哥通上一封信說說現在自己的狀況,可是那門上的人看着他的樣子似乎是認定了他是個騙子一般。
咬咬牙,轉身回了客棧;吩咐小書童研墨,柳雲之打算畫上幾幅字畫到街裏去賣,只要能熬過夏季等到哥哥回來日子就會好過一點;只要能養活他和書童他不在乎上街裏去販賣自己的字畫。
那時候街裏販賣東西都是要跟周圍的商販打好招呼的,可柳雲之是從起昌城來的,不
第 46 章 章節
不可以,就那麽一徑的笑而不語的看着他,倒把他給笑得毛毛的……“這……好吧!”原本是要拒絕的,可是随口就被對方激出了同意。話出了口之後,連裏柳雲之自己都直搖頭,怎麽就是無法拒絕他呢?!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垂虹。間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偬,落塵籠。簿書叢,鹖弁如雲衆,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此詞見六州歌頭《少年俠氣》)
待他一闕念完,周圍只能聽到大河奔流的聲音,柳雲之向下一望,只見一群人等都伸長的脖子傻傻的看着他,有些呆楞不說,甚至開始臉紅,待了片刻,突然衆人全都作鳥獸散,仿佛他們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般,把柳雲之吓了一跳,回過頭去看若白公子,卻見那公子早就笑得如沐春風,眼角眉梢帶着喜氣,流光絢彩的眼珠好似那琉璃般好看。
“雲之,今晚還有一場燈會,随我一起觀看可好?”若白公子這樣問着,卻讓柳雲之立刻明白這還是不容他拒絕的命令,只是那命令的神采中多了抹愛惜之意;可是……他如何就能從柳賢弟直接叫成了雲之的呢?!還轉的那麽自然?!尤其再配上那糾纏不清的神情,讓柳雲之糊塗了……
柳雲之坐在椅子裏一徑的發着愁,而若白公子似是看穿他一般只一笑,卻并不理會他的尴尬,只等着天黑下來一起去看燈會……
牢監
夜晚的都城很熱鬧,尤其是在這麽重要的節日裏,家家早早的就把彩燈挂在了門口,許多大人都帶着孩子上街去看花燈,街裏也被彩燈裝飾得如同白晝般,春風一吹如同流動的火焰般,河裏也飄着河燈,還有畫舫裝飾着彩色的燈,紅的,黃的,粉的,綠的,……好看極了。
許多人甚至站到高處去就想自己看看那如同流火般的彩燈,人人臉上帶着笑意,見到熟人還會互相寒暄着,紅男綠女,彩燈高照,街裏比過年還熱鬧呢!
天一黑,從觀河樓上就走下來四位,為首的正是若白公子和柳雲之,而身後跟着一個表情嚴肅的侍從,還有一個個子小小的很可愛的小孩子,眼睛烏溜溜的四處亂轉,表情有趣極了。
來到樓下正遇到一個提着燈賣的店家,若白帶着衆人走上前去,看看這個、挑挑那個,最後人手一燈,身後那個仆人樣的白衣男子掏出錢來付了帳。
柳雲之手裏拿着一只桃花燈,粉嫩的花瓣被那燭光一照顯得更加美麗,小書童手裏則提着一只白菜燈,碧綠的葉,白白的邊,好看極了;若白手裏也拿着一只桃花燈,可是人們并沒有在那只美麗的桃花燈上多停留一刻,反而是看着那桃花燈下映襯的那張妖媚的臉讓衆人都有絲醉了的感覺,身後的仆人提了一只鯉魚燈跟着他家主子,這四人走在街上倒也讓街裏轟動不小。
四人邊走邊逛,柳雲之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繁華的夜景,控制不住的想多看看。
幾人正走着,突然街邊一陣大亂,幾個穿着花綢衣的男人正拉着一個形容嬌好的女子吆喝着衆人閃開,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正哀求着什麽。
這大喜慶的節日裏,怎麽能強搶民女?!柳雲之骨子裏有着天生的正義感,正步上前,一把攔住那幾個男子的去路,高聲喝道,
“你們在做什麽?”
那幾個男子沒想到會有人半路殺出來擋他們的好事,當然不肯輕易放過,其中一個似是為首的朝柳雲之嘿嘿怪笑着走了過來,身上的花綢衫,再加上那臉上歪着嘴巴的怪笑,怎麽看都不象個好東西,
“喲,小爺,從哪冒出來的?呵呵……毛都沒長齊還敢出來管閑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可随便搶人?”柳雲之瞪着眼睛看着那人,而那男人似乎一愣,大概是從來沒有人敢和他這麽說話吧?!
“尊稱你一聲小爺是擡舉你,知道不?”
“如若不然還能如何?放人!”柳雲之喝到。而旁邊那女子看到有人救她立刻撲身上前,一把摟住柳雲之的腿,哭得期期艾艾。
“小公子,小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姑娘請起。”想拉開那女子的手,無奈那女子是鐵了心要他救自己的,就是不肯松手,柳雲之一嘆,
“姑娘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
“唔……好!小女子家住都城後邊的南街裏,平日裏賣花縫補為生,今日我撿了些桃花出來販賣,可誰知正碰上宰相家的家仆上街游玩,他們遠遠的盯着我的攤子也不買花,我有些害怕就打算收攤子回家,可誰知他們幾個見我要走就立刻攔住我的去路,要把我搶至宰相府去……”
“他們為什麽要搶你?”柳雲之問道。
“因為皇家選秀的事……”
“選秀?”柳雲之一愣,“怎麽回事?”
“宰相家沒有女兒,只有三個兒子,這次皇家選秀,他想臨時認個女兒好送到宮裏去,……”
“你胡說!”旁邊那幾個搶人的男子不幹了,跳出來就賞了那女子幾個嘴巴,正要接着打的時候,被柳雲之一把攔住,
“你們怎麽能随便打人?先別說她不是你家的家仆,就算是你家的仆人也不能這麽随便打人!”
“小子,勸你別多管閑事,哪涼快哪待着去!否則,別怪咱們爺們不客氣!”說完就要拉着那女子離開街裏。
“放手!”一拉一扯,柳雲之的力氣哪裏比得上那麽多人?眼看着那女子就要被拉走,身後的小書童也扔了手裏的白菜燈跑來幫他家主子,可是兩個人畢竟都是孩子,而對面那幾個人高馬大的根本不是對手。
正在緊急關頭,若白公子悠閑的走了上來,輕輕一撥就将那幾個男子的手撥了開來,那幾人被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向後一沖,滾了幾滾才停下來,爬起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跌倒的,莫名其妙的回頭去看,只見一個長相妖媚英俊的男子站在那裏正好笑的看着他們,幾個人弄了個大紅臉,他們是相爺的跟班,幾時受到過這種委屈,那為首的指着若白道,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等着,別怪咱們爺們不客氣!”想上前去拼一拼,可看對方那架勢愣是沒敢上前,帶着幾個狗腿往回跑,邊跑還邊撂恨話,“你們等着,你們等着!看我們怎麽收拾你們!”
街坊看到那幾個跑掉的人的狼狽樣都在後面笑作一團去了,平日裏他們總受這些人的欺壓,早就想有個人來出面教訓教訓他們了,今天這事,真痛快!而柳雲之扶起那女子,又幫着她把攤子收拾了一下才囑咐她趕緊走,回家收拾下東西就搬家吧,沒準那幾個人會去而複返再找上她的麻煩!
那女子點頭,柳雲之又從懷裏掏出幾塊碎銀子放到她手裏,那女子推脫不要,可柳雲之堅持要她收下,還吩咐她趕緊走!
那女子哭了又哭,謝了又謝,最後挑着擔子走了……
柳雲之這才想起要回頭看自己的桃花燈,可那燈早就橫躺在地上被蠟燭燒爛了,他無奈而又尴尬的偷瞄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若白公子,畢竟這是他剛剛出錢買給他的,怎麽好還沒出一個時辰就被燒壞了?臉一紅,連耳朵都燒紅了,卻看得若白一笑。
若白公子将手裏的桃花燈遞給他,
“雲之,你的燈燒壞了,不能提了,我這只送你吧!”說完就一把将那只燈塞在他手裏,也不多話直接帶着他接着逛。
柳雲之提着燈跟在他身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微微的春風撩動他的白衫絲縧,一派的潇灑,剛剛是他救了他和那女子呢!
他,到底是誰?!
柳雲之心裏不免産生了疑問,可是随即搖頭,君子之交,怎可随便探人底細,産生懷疑?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是誰都沒想到這件事只是個開始而已……
若白公子當天晚上将他主仆二人送回客棧之後再沒找過柳雲之,而柳雲之也不在意,他秉信着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且他本來就是來都城找哥哥的,只要再等個個把月就好了,如果有機會再遇到若白公子當然更好,但是如果沒有機會也沒有關系,随緣吧!
這天,他正在客棧裏看書,由于天氣開始熱起來了,他不忍心小書童陪着自己悶在房裏看書,于是就差書柳去街市裏買東西,小孩子玩心大,邊玩邊逛就算給他放個假。
正看得聚精會神的時
第 45 章 章節
口水了,也不點破,笑了笑朝身後跟着的自家仆人點頭,那白衫仆人到攤位前買了幾塊糕餅拿給那孩子吃,那孩子瞅着糕點,再瞅瞅他主子的方向,最後抵不住誘惑抓起來就啃了起來。
那青衣的小公子一徑的想着、回憶着,“想起了我的家鄉……每到這個時候人們都會把自家釀的桃花酒拿出來,比比誰家的香,那酒是要埋在地裏一年的時間,有的甚至年頭更久些,……我們那邊家家種桃樹,每到這個時候每家門前的桃樹都開的豔極了,大家就坐在樹下品嘗桃花酒或桃花蜜……”
“你對家鄉這麽留戀實在不适合遠行……”若白背着手看着他。
“呀!”他這才發覺自己的不合時宜,随即懊惱的皺了眉,卻惹得對方好心情的一笑,
“到底是個孩子呢!”若白說完就朝身後的仆人使了個顏色,遞給他一塊糕餅。
柳雲之看着那塊糕餅有點傻眼:他什麽買的?
随即回頭去看跟在身後的書柳,那張平日裏總喜歡說話的小嘴上沾滿了糕點的渣子。一愣,回頭看着若白公子,
“這個,讓你破費了。謝謝!”本來就欠着人家的,還要人家再買東西給他們吃,他們主仆是不是有點臉皮太厚了?!
“一點點心,在下還是請的起的。”
“公子不吃嗎?”回頭将自己手裏的點心掰了一半遞到他面前,若白公子接了過來,看了眼那上面的桃花瓣,雖有些粗糙,但一股甜香撲鼻而來,輕咬了一小口,仔細品了品,然後就轉頭扔給了身後的仆人。那仆人接過放在手帕上包了起來,惹得旁邊的小書童奇怪,嘴裏咕哝的吃個不停還不忘發問,
“這位大哥,你幹嗎把那點心包起來?還是吃過的?!”
“我家主子用的好了就要把它放到宴會上。”
“放宴會上?這種街邊的食物?……”小書童都皺了眉,他們家在起昌也算大戶人家,什麽時候辦宴會要用到街邊小商販的食物的?眼前這個叫什麽若白的公子的怎麽能用這種點心?切!一看就是沒錢的人還要擺譜,他就說那件破衣服根本不值那麽多錢嘛~根本是訛詐,他得替他主子小心點,別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想到這,倒抖擻了精神。衆人也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只看到他吃過點心之後精神了不少,只當他是孩子脾氣。
四人一直逛到中午,那書柳精神過一陣之後就累得只剩下喘了,那個叫若白的在旁邊他又不敢停下來叫累,只好忍着,想想自己多委屈,明明自己的主子是柳雲之,卻去害怕那個穿白衫的,真沒用!
最後還是柳雲之看自家的小仆實在走不動了才提議道,“我們不妨休息一下吧!?”
“累了?”若白公子的臉上連顆汗珠都找不到,清爽得過分。
“唔,有點。”回頭看了眼在後面猛喘氣的小書童道。
“那就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前面就是觀河樓,我們不妨上去坐一坐。”也不問對方什麽意見,帶着他就往河邊走去。
柳雲之初來乍到,自然是不知道這觀河樓的價錢的,不過只要一看那樓的氣派再看看周圍的小二層或小三層的建築,明顯是兩個不同的層次,遲疑了下,“若白公子,這個……我們只要随便休息一下就好了。”言下之意是不必去那麽氣派豪華的地方,他手裏的銀子有限,去那麽貴的地方他是消費不起的,已經欠了若白公子的總不好再讓對方花錢破費,這頓飯他想由他來請的。
走在前面的若白公子回了頭,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正午的陽光和煦的照在他身上,一陣暖暖的春風吹過來,挑起他身上穿的白衫,更帶着滿滿的桃花香,他微笑着,眼中閃動着一抹流光,身後那烏鴉似的黑發撩到了身前,幾绺還調皮的騷動着他的臉頰,那模樣讓人如同見到天人一般,那樣動人而惹人迷醉。街邊往來的百姓都看傻了,為這神仙似的人物。
“我只去我想去的地方休息!”春風攪動他的聲音随着風向飄了過來,卻說着任性的話。
柳雲之為難了,手中的錢估計進門都不夠吧?!畢竟那種地方就連跑堂的夥計估計都要很多錢打點呢!
而那白衣公子卻壓根不在意,将他的袖子拉起來一直上了樓,坐在了雅座中,并告訴跑堂的夥計今天他把雅座都包了。
柳雲之傻傻的被拉着進了門、落了座,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旁邊的小書童倒是樂得要命,直接到旁邊的桌子旁撿了個位置絕佳的地方坐了下來等待上菜。他可不想跟那個若白公子一桌,而且以他的身份是不能跟主子同桌的,還好旁邊有個不愛說話的大哥陪着他,也讓他安心不少,就是不知道這大哥怎麽會忍受他家主子的脾氣的?!
叫了許多菜,又要了一壺酒,若白公子就坐在窗邊,也不讓對方獨自喝了起來,大家都累了,不想多說話,眼前還有酒有菜的,自是喜歡。
那個時候的文人喜歡三五成群,然後吟詩誦賦,較較文才,天朝是首屈一指的大邦,文化底蘊又很深,當然會招了些文人墨客三五聚集,哪怕不做詩,欣賞個風景湊湊趣也很好。
他們坐在觀河樓上,而樓下臨河的位置上已經擺了個幾張條案,上面放着酒和茶,旁邊則坐着幾個書生,正對着和煦的河風對着詩歌,一派閑情逸致。
樓下不時傳來叫好聲和喝彩聲,倒将若白公子的注意力吸引去了不少,聽到有趣之處還會問上對面的柳雲之一問,也逼得柳雲之不得不去仔細聽樓下人的唱賦。好是很好啦,不過,大概是因為天朝本就是大邦,又趕上盛世,人們不必為溫飽發愁,于是那詩歌裏就仿佛是不受人間煙火似的帶着點飄渺的味道,而少了平凡和激蕩;不象是在她的家鄉,那裏遠離天朝的國都,是個邊陲重鎮,除了慶祝豐收之外還多了些外族入侵的憂慮,所以那裏的文人墨客做起詩歌來總帶着點豪氣和憂國憂民的味道來,那詩歌裏的含義也都是帶着豪邁和一腔熱忱的。
讓他評價?!如何能做出評價?生活的環境不同,當然風格也不完全相同,他只能評價個好字,也的确如此,雖霸氣不足,但卻柔美委蛇;卻惹得若白公子的不滿,只撇了下嘴角輕哼了一聲。
若白公子一推那扇半掩的窗,居高臨下的仍出一句,惹得樓下的書生們紛紛擡頭,神色中帶着不滿,
“空有些感春悲秋的辭藻,也只是堆砌而已,聽了半天,都快聽睡着了。”
柳雲之在旁邊一愣,沒想到若白公子的感受竟然和他的完全一致,不禁對他多了幾分好奇。
樓下的書生們摩拳擦掌,不服氣啊,從哪冒出個人來竟然随便跑出來指責他們只懂個人感懷不懂民族大義?!擡頭看時,一時倒愣住了,被那雙盈着潋滟的美目,更被那張妖媚的臉,眼前的這男子生的妙的,直叫他們這些男子自慚形穢,自嘆不如。
一個為首的稍微年長的書生站出人群,
“你又有何賜教?”這話問的非常不客氣,若白公子一笑,頓時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說不出的舒服。
“哼,公子請說。”連個賜教都懶得賜給對方,态度上是絕對的居高臨下,甚至是傲慢的。
那書生回頭看了看滿眼的春色,回身來了一句,
“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一句詩出口,引來衆人的的喝彩,那書生臉上有絲得意,笑盈盈的。
“哼!”若白公子則輕哼一聲,待那群書生喝彩的聲浪過去了,才微微一笑,出口道,
“看浩蕩,千岸秋色,白發書生神州淚,盡蒼涼,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無跡。”
他說的很慢,卻将衆人那原本神采飛揚的喝彩聲給徹底壓了下去。滄桑、荒寞、悲切且大氣磅礴,與那小橋流水的情境一比較起來顯得更加心胸開闊、高瞻遠矚。
衆人張了張嘴巴,想說點什麽,最後誰都沒說出來,若白公子卻呵呵一笑,帶出萬種的風情來,朝對面坐着的柳雲之說到,
“柳賢弟,你也來一首吧?!”雖然是建議的口氣,可那神态絕對是在命令,也不知是怎麽了,周圍的人只要一看到他的那副神态本來想拒絕都沒有辦法。
“呃……這……我剛看得懂四書五經,在衆多才子面前豈不成了班門弄斧了?”頭上冒着汗,柳雲之直覺的想拒絕,可對面穩坐的若白公子卻一笑,這笑跟笑之間的含義卻是不同的,讓人看着生出了些別樣的味道來,他也不說可以也不說
第 44 章 章節
幾分,狡黠的算計着,他們若敢冒充狀元的親戚一定會穿幫,胡亂編個事務繁忙的借口來。
“他……事務繁忙!”
看吧?!他在這邊聽到那答案差點沒笑出來……結果人家還沒說完,接着補充道,
“他……聽門上的人說他去外省,個把月才能回來。”
诶?這就奇怪了,去外省的事是他派狀元郎去的,應該只有家人知道……看來,眼前的這小公子還真的去狀元府拜會過呢!
想想覺得有趣,于是又問道,“小公子從哪裏來?”
“起昌。”他覺得有點遲疑,為什麽問他從哪來?
“住在哪兒?”
“後街‘福來客棧’。”
“是嗎?”對方呵呵一笑,然後才道,“這衫子就算了,不用你賠了,不過能不能請小公子陪我逛逛都城呢?!”
“現在?”他愣住了,對這個請求。
“不是,明天我去找你吧!”說完也不理那掉在地上的衣服,就那樣穿街而去。
柳雲之站在那愣了半天,身後的小書童已經将那衫子撿起來打算洗一洗扔給當鋪換點錢花呢!
初露
一大早,樓下就一陣大亂,小書童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朝樓下看去,只見兩個穿着白衫的男子正站在樓下的廳堂裏,掌櫃的正熱切的招呼着,小書童睡得迷糊,躺下就想再睡過去,可突然一個激靈,一下子吓醒了。
那,那、那人……怎麽那麽眼熟?……
呃……那件惹禍加倒黴的白衫可不正好好的挂在自己的床頭上嗎?一驚之下,碰~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朝自家小公子的床上一看,咦?小公子早就沒影了!
他吓傻了,愣了半天才又骨碌爬起來,穿上衣服随便抹了把臉就往樓下跑,樓下那掌櫃的仍在糾纏着白衣男子,想他這偏僻的小店裏什麽時候來過這等人物?真真蓬壁生輝呢!
男子眼中流露出一種不耐煩,身旁侍立的男子趕緊一把拉過那不知死活的掌櫃的,惟恐過去得慢了,那掌櫃的就沒嘴吃下頓飯了,他深知主子的脾氣。
剛想出聲問那掌櫃的,突然就見從樓上沖下來個小人,傻愣愣的指着他們,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你……你們……”他還當昨天他們跟小公子說今天陪他們逛街都是開玩笑的呢!怎麽就找上門來了?不就一件破衣服嗎?幹嗎對他們糾纏不清,不依不饒的?!
“你們家小公子呢?”徹底截掉那小書童傻乎乎的表情,為首的白衣男子早就失了耐性。
他這一問,小書童才想起來,呀!他們家小公子,怎麽一起來就沒影了?不會是被人偷走了吧?!要不就是遇上壞人了……越想越怕,扁扁嘴巴就要哭出來,看得旁邊白衣男子差點沒一掌拍下去直接讓他去見閻王爺哭去!
“說。”耐着性子,可是他那性子實在是任性慣了的,能耐多久要視心情而定。
“呃……我剛起床,一看,我們家小公子不見了。”都快哭了……
“既然是狗奴才,就該栓起來!”白衣男子嘴角勾着,說着風涼話,可那表情讓人都寒到骨頭裏去了。
“啊?”小書童徹底傻掉了。
“你們在做什麽?”突然人群後面一個清朗的嗓音飄了過來,帶着奇怪的詢問。
衆人回身去看,是個青衫的文生公子,正手捧着幾只肉包子遲疑的看着門裏門外的一群人,轉個身又看到自己的小書童那副快哭了的表情:難道他們在欺負他的小書童。
大步上前,站定在書柳身前。小書童揪着他家主子的青衫,差點沒感激涕零。
“你去做什麽了?”出口問的竟然是昨天那個白衫男子,柳雲之一愣,看着那男子,想起了昨天在街上的約定,可是沒想到他們會這麽一大早就趕來,而且剛才因為他一急,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存在,估計是因為自己的忽略,他的眼中正有一種危險的風暴形成。
臉紅了紅,尴尬一笑,指了指手裏的包子,“我去買早點。”
“你讓你們家公子伺候你?”白衫男子嘴角仍勾着,笑的那叫一個春光明媚,可是就是會讓人打寒戰。
小書童抖了又抖,才小聲的咕哝着“睡、睡過頭了。”
“他還是孩子呢!這麽小就跟着我出來吃苦,不照顧他不行。”聽聽,還是他們家小公子最好了,不象對面那個白衣妖怪,最壞了!小書童委屈的不得了,撅着嘴巴決定很沒品的躲在他們家小公子身後做個縮頭烏龜。
“你也是個孩子吧?!”那男子笑着将視線轉到柳雲之身上,笑裏似乎帶了點興趣,上下打量着他,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還要照顧別人?!
“我今年已經十五了。”對自己的身材也沒辦法,不過他确實已經十五了,書柳今年才十歲,當然是他來照顧書柳了。
“哼。是嗎?!”那人似乎并不在乎,反而轉了個話題道,“收拾好了咱們就走,我是來找你去逛街的。別跟我說你忘了昨天的事。”白衫男子一笑,笑容一閃現将許多男男女女都羞紅了臉,不過許是柳雲之離的近了,怎麽覺得那眼神裏帶着點狡黠的味道呢?!
輕皺了下眉,不過仍舊對他禮貌的一鞠躬道,“我們馬上動身。”
“诶?”身後的小書童不幹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一直盯着小公子手裏的包子看,卻見他家小公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道,
“我們邊走邊吃,而且去街上還可以邊吃邊玩的。”
那還等什麽?人家小孩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于是四個人轉身來到了大街上。
街上有點冷清,其實算算時間還太早,雲之也從沒想過眼前的這位公子會這麽早就過來找他,倒也有幾分奇怪。客棧門外一挂華麗的馬車停在那,大概是等這位公子的,可是卻見那公子一揚手,那車夫立刻揚了鞭子跟在他們身後,白衫男子一笑,
“今日心情好,一起走走怎麽樣?”
“好。”雲之沒什麽別的要求,再說他還欠着他呢,怎麽都要還的。
四人兩個在前,兩個在後,這樣沉默的往前走讓柳雲之有點尴尬,于是就清了清喉嚨,
“咳,請問公子怎麽稱呼?”
“公子叫我若白就可以了。”
“若白。”柳雲之倒也大方的叫了聲,然後兩人就聊了起來,那若白似是什麽都知道,他非常博學,倒将那尴尬沖得一點蹤跡都沒有了,他們甚至還聊起了起昌城,最讓柳雲之覺得奇怪的是當他們聊起起昌城的時候若白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一般。再多就不敢問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四人走走停停,邊走邊聊,待他們走到主街上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許多做買賣的都挑來了挑子,街上熱鬧起來。他們就這樣穿街而過,那挂華麗的馬車就那樣不遠不近的跟着。
“我可以叫你雲之吧?!”若白問到。
“當然可以。”
“你在起昌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怎麽這麽遠的路跑到都城來找你的遠房親戚?!”他指的是新科狀元柳英駱。
他這話一問,倒将柳雲之的臉逼得通紅,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這話要從哪裏開始說,若白卻笑了,
“算了,算了,想是有什麽難以啓口的事的,不講沒關系。”若白并不強求,只笑了笑,但以雲之那耿直的性子倒不好意思起來,紅了面皮,為難的咬起了嘴唇,他那舉動更是惹得對方哈哈一笑,随即拉着他也不多話就朝前走。
被人拉着袖子在都城中走,這還是第一次呢。總覺得有三分尴尬,六分的為難,還有一分說不清的什麽情緒,這若白公子行事怎麽能如此潇灑而毫無顧及呢?
當時正是春天,萬物複蘇的季節,每年農民在播種之前都要舉行一次祭祀活動以希望這一年的好收成,時間久了這種祭拜活動就演變成了節日,貴族們好樂喜鬧,有這樣的節日可以慶祝當然要拿來做一番文章的,于是漸漸的這種節日逐漸演變成全國性的了;而今天,正是節日的當日。許多人家早早起來收拾屋子、打掃院子、穿起新衣,忙忙碌碌的準備着迎接節日。他們在路上走就看到許多商戶将桃花打下來制成各種好吃的糕餅,遠遠的都能聞到清香的味道。
“想吃嗎?”若白看着眼前的小公子,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路上那些桃花做的糕點上,一問之下,對方原本就很紅的臉更紅了,尴尬的直搖手,
“不想,不想……只是想起……”
“想起什麽了?”回頭問着,眼角餘光掃了眼身後跟着的兩個仆人,那個小的都要把眼睛紮到點心堆裏去了,就差流
第 43 章 章節
完美的下巴正看着下面的河水發呆,那眼神似是放空了的,可是再細看五官,呀!絕對的人中之龍,是個極品的人物,粉嫩細致的臉頰,珠潤的嘴唇,眼中偶爾的一抹流光都能把人的魂魄勾了去。
他身後站着一人,正垂首侍奉。
一葉輕舟劃開水面蹁跹迩來。那是一只往來大河之上的擺渡人的船,船體不大但很輕快,許多人要渡河都找這樣的船家和船只,只要天氣好,不起風浪,都可出船,價格也劃算。
船家在後面努力的搖着橹,哼着悅人的船歌,戴着大鬥笠,倒真有點水墨畫的味道。船頭上站立着一個文生公子,頭發束成一束,長長的文生公子巾随着河面上的風撲簌簌的飄動着,一襲的青袍裹着他瘦弱的身體,微笑的看着眼前飄渺的河面,那輕起的薄霧将河面的遠處都籠罩在一層朦胧裏,遠遠的能看到對面的觀河樓,高大的矗立在那兒。心情真舒暢!
身後的船工看那公子似乎很開心,甚至對着河面張開了雙手,那青色長袍穿在他身上顯得更寬大了,于是笑道,“小公子,要小心別跌下河。”
“是呢,是呢!”那小公子收回身子回頭對那船工遞出一個開心的笑,“咱們什麽時候能到?”
“快了,快了,看大那邊的觀河樓沒有?上了岸就到喽~!”看他開心,船工也象被感染一般,聲調都拉着長音,滑稽極了。
身後的船艙裏彎着腰走出一個書童來,臉色蒼白,似是暈船暈的厲害了就在船艙裏躺一會,這會聽說馬上要上岸了也起了身,來了精神;走出船外,看自家小公子正危險的立在船頭,吓得驚出一身汗來,撲上身來一把摟住他們家的小公子,
“小、小……小公子……別,別!別吓人啊,太危險了。”
掙脫開身後人的束縛,轉個頭笑道,“沒事,沒事。船家已經提醒過了,這不正要撤身嗎?”
書童長舒了一口氣,趕緊拉着小公子坐了下來,安靜的等着上岸,那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倒惹笑了他家的小公子,換來書童不滿意的撅嘴。
主仆之間笑笑鬧鬧,時間過的也快,不出片刻,他們的船就到了,小書童掏出幾個銅板遞給船家,船家謝過轉身又哼着船歌朝對面劃去……
他們一人手裏背着個小包袱,邊走邊打聽;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到都城,從沒見過那麽繁華的地方,從沒見過那麽多人。小書童更是,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了,瞅什麽都新鮮。
一路來到狀元府,跟門上的一打聽才知道新科狀元不在府上,去外省辦理公務去了,沒個個把月是回不來的。小公子皺了眉頭,個把月?時間太長了,幾次想張嘴跟人家說自己是新科狀元的親戚,不過看那門上的一副上下打量他們的樣子,好象認為他們是騙子想趁着新科狀元不在家占點便宜似的。想想還是算了,還是別說了,轉身謝過,拉着書童走了。那書童可不願意了,嘴巴撅的半天高,就想怎麽小公子不說自己是新科狀元的親戚呢?!他一路上都快累死了,坐船又坐到差點沒吐死,就想好好在狀元府上歇一歇呢!
“小公子?!……”拉着長調,不願意走。
知道他要說什麽,文生公子也不惱,笑着安慰道,“再忍個個把月,等哥哥回來了就好了。”
“忍?怎麽忍?咱們人生地不熟的,在哪裏安身?”他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一定要說。
“唔……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都累了,好好歇一歇。”
“好。”一聽說能歇息,那小書童樂意得不得了,轉個身拉着他的小主子就挨家找客棧。
小小公子是有算計的,不知道哥哥什麽時候回都城,手上帶的錢也不多,能省點就省點兒,怎麽也得支撐到哥哥回來才行。
主意打定了,于是帶着小書童走街穿巷,專找一些比較便宜的客棧,最後終于看中了一家,交了定錢,暫時安頓了下來。小書童還是個孩子,睡了一覺之後覺得餓了就找小公子,小公子帶着他去了街裏,邊走邊吃邊看邊玩。
小孩性子愛玩又閑不住,看完這個看那個,吃完這個吃那個,拿着一根冰糖葫蘆正打算讓小公子看街邊的新鮮玩意兒,突然一回身那只冰糖葫蘆就粘到了別人的衣服上,小書童一看闖了禍,一下子吓傻了,回頭看看那人白色的衣衫,又回頭看他家小主子,扁着嘴巴差點哭出來。
文生公子一看小書童闖了禍,馬上走上前來,一抱拳,對來人賠着不是。
“這位公子,都是我家書童調皮貪玩,沒有看到您,污了您的衫子,小生這邊賠禮了。”深深一鞠躬,看着那人腳上穿的一雙白色的綢鞋,那上面正刺繡着白色的桃花,栩栩如生,這人喜白,身上的衣服就連鞋子都是白色的。
那人一直沒說話,讓躬着身子的他有點尴尬,臉上起了一層薄汗。
“哼。”那人只輕哼一聲便不再言語,倒是身後跟着的家仆立刻走上來幫那人更衣,将那污掉的衫子脫了随手扔到地上,
“這……”小公子有點發懵,愣愣的看着那衫子,上好的衣料和質地,想也是價格不菲,不過就這樣當街将外衫脫掉,打算就這麽穿街而行嗎?于禮不合啊……這人的性子,好奇怪!
“小生一定賠給公子。”一直得不到對方的答複,總不能做錯了事不賠償吧?!
“賠?我怕你賠不起。”那人的聲音低低的傳來,好象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般。
呃……這是什麽意思?小小公子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對面的公子,內裏仍舊是一身的白衫,頭紮金色文生帶,一臉的笑意,那笑容卻有點冷,帶着距離感,不怒而威,那雙眼睛流光閃動,紅潤的嘴唇,劍眉朗目,好一個英俊潇灑的人物。
青衫公子一愣,随即回了身又彎下身去接着道,“公子只要說個價錢,即便我一時賠不起,不過我總會想辦法賺錢有朝一日會賠上您的全部損失的。”
“是嗎?!”來人挑起了眉毛看着眼前那個小小的公子,那口氣連基本的懷疑都省掉了,只是個應應景的詞彙而已。
見對方不信,立刻又接着補充,“在下一定想辦法賠給您!”
那小小人兒倒來得更加耿直,那性子還真得他的心,他笑了笑道,“好吧,你打算怎麽賠我?”反正正無聊,跟他糾纏一下也好消磨時光。
“呃……公子的衫子不知是在哪家裁衣店裁的,我去買一模一樣的賠給公子。”
哪家裁衣店?皇家的!只怕就算有銀子都無處買去!他在心裏自問自答了一番,覺得有趣就接着開口逗他,“哦,那倒不必了,賠點銀子就算了!”
“要賠多少?”現如今囊中羞澀,希望不要太多才好。
“一千兩。”他倒利索幹脆的扔出三個字,卻把對面的主仆二人吓傻了。
愣了又愣,臉色鐵青,看了一眼那扔在地上的衣服的質地,是很值錢,但,天!一千兩!這也太多了吧?!他們哪來那麽多錢賠他?!
“我這衣服今天已經穿了半日了,也算舊衣服了,給你打個對折,算你五百兩好了。”
小書童不幹了,什麽破衣服那麽了不起?髒了,洗洗不就好了嗎?幹嗎要賠新的?!欺負他們主仆在都城沒人是不?突然來了脾氣,挺直了腰板,看着對面都穿着白衫的主仆二人,神氣道,“你們不要欺負人,你知道當朝新科狀元是誰嗎?那是我們……”
“書柳!”那小公子回頭暗暗瞪了一眼調皮不知深淺的小書童,怎麽能把哥哥的名字和關系擡出來只為不賠對方的損失或少賠?那是要壞掉哥哥的名聲的。這不知深淺的小孩子,一時嘴快怎麽就要說了?!
“哦?新科狀元?”對面的人來了興致,看着他們,“沒記錯的話當朝新科狀元的名字應該叫柳英駱吧?!”低頭摸着腰間系的白色絲質穗子,想想當初剛知道新科狀元名字的時候還一陣激動呢,結果見了面之後,希望轉成失望……于是随口問道,“你們跟新科狀元什麽關系?你叫什麽?”問着那小公子。
一看瞞不過,只好回身應付,“小的名叫柳雲之,是狀元的遠房親戚。”沒敢說實話,這裏人生地不熟,他怕萬一遇到對哥哥不利的人。
“是嗎?來投靠他的?”那人又問,怎麽把興趣從賠償轉移到他身上來了?青衣小公子一陣奇怪,但也有問有答,
“正是。”
“怎麽沒見狀元爺帶着你們一起逛街?”嘴角勾着,笑的明媚,不過那眼神裏卻冷了
第 42 章 章節
棄的風險的,可是她為了一了她的思鄉情、為了她愛的祖國沒有怨言;誰見過哪個女子就算遭到雙方的唾棄依然屹立在那不肯為自己一直追求的信念為任何一方而屈服?誰都知道信念的追求是伴随着犧牲的,可是她為了她的信念、為了她和她所背負的家族榮譽沒有怨言。
突然之間,整個戰場上沉默了……
這女子正做着連男子都做不了的事,她背負着男人都有可能會為之崩潰的榮耀,她品嘗着這不公平的世界、男人的世界裏所有的艱辛,她付出的要比別人更多,痛苦也更多,可是得到的結果呢:
掙紮的驕傲,不屈的站立,鮮紅的血液,破碎的頭發和身體!
這就是結果啊……
一抹白光朝戰場中央飛去,停下時,衆人看到一只受了傷的白色狐貍,白毛軟而密,卻象征着威嚴和尊貴,它急着圍在她的身邊打轉。
以它目前的傷勢是無法為她療傷的,白若急的又叫又跳,幾次想變成人形,卻完全不得要領。
它無奈而辛酸的舔着她身上淌下來的血,濃濃的血,混着濃濃的桃花香,在這本該是血腥味道的戰場中央不祥的飄散開來。
衆人聞到那股異香,無不驚訝。
她的身子栽了栽,晃了晃,嘴裏喃喃着,誰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而它卻聽得真切,
“幾度花開撩人愁
青絲繞指柔
離人比黃花瘦
誰人候
明月當空驀回首
潋滟江水幽
曲終人散後
輕紗透
君道無情卻有情
秋風吹不盡
風飄落琴聲吟
誰人聽
猶記當時握合卺
悠悠連理心
今卻花落人亡一朝春盡
止步躊躇
花好月圓無覓處
降臨夜幕
萬物皆已似無
花團錦簇
漫漫夜色連哓霧
胡旋舞
蕭然天涯路
歸途
愁
不盡……”
突然手一松,而另一手撐着旗杆,頭一垂,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一抹香魂,去了……
風吹動,她的衣襟還在飄擺,可是那白狐再喚,已然沒有人可以回應它了。
古今能有幾位豪傑可以站着死去,如此尊嚴而悲壯的死去?
而她,卻可以。
她,是真正的女丈夫、女中豪傑!
她以她悲天憫人的心渡了無數人,卻渡不了她自己。
這就是命!
白狐仰頭,悲鳴再起,白光閃現,屍橫遍野。
它用它千年的道行換給她一個公平,如此苦苦守侯與等待卻還是無能的他,只能換給她一個公平了……
天邊的三生石上被重重的刻下了第二筆……
開篇
三百年前,曾經有過那樣一場戰争,雙方人馬雙雙在戰場中死去,可是他們距離那麽遠怎麽會死的呢?原因沒人知曉。
喜歡講古的老人們在每個星光閃爍的夜晚都喜歡坐在大樹下給孩子們講故事,故事裏就有着那些希奇古怪的事,有人說當時晴空萬裏卻突然一聲巨響,然後天邊打來一道閃光,再看時,戰場上已經沒有一個活着的人,人人都說雷公電母在天上發了怒,下凡來要懲罰他們。可是,地下的人不知道那雷公電母早在千年前就化成天邊菩提樹下的兩只葫蘆,早就不問人間的不平事,雖也施法降雨,但那是不含任何懲罰成分的。
所以說,講古人的故事只可信一半,不是活的年歲大了就什麽都知道的。再說,那都是先人們的事了,與他們現在無關吧?!
幾個孩子打着瞌睡,都要睡過去了,那故事他們聽了不下百遍,早就已經會講了,如今也只剩下無聊了……
村子裏張榜公布的事在孩子們昏昏欲睡之後被大人們搬上了臺面,聽說這,聽說那,沒別的意思,只是無聊太久,好容易弄點談資出來不用可惜了,至于相關人的命運,他們只管談,不管管,要管也管不着,至少輪不到他們,不是嗎?
他們說的那麽熱烈,到底說的什麽呢?……
虛和亡,天朝生,三百年後天朝的天地更加廣闊,物産豐富,大國小國都來朝見,國富民強;可是,人啊,是種奇怪的動物,只要一有了溫飽就喜歡八卦,也對,溫飽之後也該追求一下精神世界了。
當朝,讓大家津津樂道的、讓大家街頭巷尾議論不停的,正是一朝天子唯一的兒子選秀的大事。
先不說這位唯一的太子殿下是如何的風姿卓越,如何的聰慧異常,單說那唯一的王位繼承人身份,就惹人注意啊,如今還要在那天人似的人物旁邊多加上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八卦的效果是翻了倍的;說來也奇怪,天朝的皇帝是個不喜歡抛頭露面的人,近幾十年之內幾乎沒在人們面前出現過,甚至連當朝的一品大員都沒見過皇帝;可那每日放在案子上的奏折卻一點不馬虎,該删的删,該批的批,該訓的訓,該罵的罵,也讓那些本以為趁着老皇帝身上不好賺點零花的人都吓破膽、收了性,不敢亂為了。
老皇帝底下只有一個孩子,沒什麽王位繼承上要跟兄弟們争奪的壓力和擔心,随着老皇帝閉門不出,這位太子殿下的成長逐漸進入到了臣子們的視線裏。這些大臣巴結都來不及呢,都想依老賣老的在未來的皇帝面前留個好印象,有的甚至直接毛遂自薦給太子當老師。試問問,太子的老師能少嗎?少不了!可是那些先生上了門之後不到半月就都轉身走掉了,為啥?還不為這太子殿下太過聰敏,根本就教不了?!見過太子請來老師還得教老師的嗎?眼前不就是?!
許多權臣欺太子年幼,想偷個空子鑽營點國庫裏的零花,自己不敢偷,只好打着太子的名義,可是,您也得有那個腦袋去花不是?那太子是你能擺弄的嗎?人家不玩你就不錯了!幾次三番下來,許多人沒讨到什麽好反倒把自己列入到太子殿下心裏的黑名單裏去了,你說這不要命嗎?倒黴了幾個人之後,如今,都老實了!
如此聰敏的太子殿下今年已經16歲,還沒有許親,這可是朝臣們關心的大事,只見太子每日讀書游玩兩不誤,卻沒見着他對女子感過興趣。這可不是好事,畢竟讀書也重要,社稷也重要,可要是能早早生下天朝的下一代不是更重要?以太子那性子,估計生下來的孩子也是非常有未來的;許多老頭兒已經開始绺着胡子算計着16歲太子殿下的下一代了……一群好八卦的老狐貍!
說來,這不近女色習氣真是由來已久,那身體不大好閉門不出的老皇帝也不近女色,當年選了許多秀女進宮,可是最後全都釋回了家,只留下一人陪伴左右,生下了太子殿下,可是這一朝國母也是個神秘人物,只聽說有這麽個人,卻不知道是哪個大臣家的千金?!真是奇怪!
唉,算了,算了,擔心那麽多,都要忘記眼前重要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全天下最關注的選秀喽!
村裏的人正談論的就是這事。選秀诶!那可是一旦被太子殿下看上之後就一步登天的大好事啊。真想變成了女子也去選一選……有人甚至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那樣想着。
不光村子裏,而是全天下都轟動了,甚至一些小國要送自己的女兒或大臣的女兒來和親,沒見過太子本人,不過聽人口口相傳也是個神奇人物,有什麽好說的,先占個位置再說呗。
真是皇帝也不急,皇太子也不急,倒急壞了太監、大臣和許多的平民百姓。
都知道這太子愛玩,經常不回東宮殿,倒喜歡策馬揚鞭游走天下,也對,在繼承王位之前多看看這天朝的天地百态和百姓們的生活狀況對未來是有好處的,倒沒見老皇帝責怪過他。
又一年春天的時候,天下間突然躁動了起來,就在這一年,引人關注的選秀開始了。
綠色,滿眼都是綠色,嫩嫩的,青青的,抽着芽苞,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帶着羞澀展現在人們的面前,這就是春天的感覺,朦胧的綠色,氤氲的羞澀,柔美得讓人陶醉,那風輕的仿佛少女薄紗拂過,而此刻最狂放的竟是那桃花,開的那樣恣意,那麽豔,仿佛錯過這一時便再無機會綻放般。
一條大河橫跨眼前,河上泛着輕舟,間或有只船舫劃過河面,偶爾飄來樂聲在陰陰的天空、隐約的濕意中在人心底深處泛濫開,讓人忍不住跟着那樂聲低哼。
一個本地最大的觀河樓就矗立在岸邊,來往的都是達觀貴人,沒錢是上不了這個樓的,小跑堂樓上樓下的招呼着,桌子幾案都整潔幹淨,讓人看着就舒服。
臨窗的是兩張桌子,擺着八個雅座,此刻其中一張桌子旁正坐着一個人,他一人獨占了整張桌子,一手托着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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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章節
救隔壁的邵可,直接飛身化做一道白光朝對面的起昌城而去……
白若已經追進了起昌城,而那個時候的英洛正披上戰袍帶好軍旗準備上戰場。
軍鼓催得急,一聲一聲,震天響。雙方的軍士一列排開,天朝軍隊內每個小分隊都有一面軍旗,小旗聽從大旗指揮,演兵布陣也都依靠這些小旗的力量按照陣法走。敵人為了破壞對方的陣法往往直接破壞掉對方的軍旗,這是最有效的方法,因此軍旗手在整個軍隊中是最危險的,因為目标最明顯;而英洛做的就是這個。
鼓聲隆隆,雙方先是派将互相纏鬥一陣,接着就開始押上人馬,大面積作戰。
陣法開始是奏效的,但戰争是殘酷的,不是所有的戰型都是按照兵書上走的,也因此往往打到最後就變成了混戰。喊聲震天,血流成河,那個時候的人哪裏還存着什麽害怕?只記得要殺人,要殺敵人。
不殺人就會被人殺,這是鐵則。
而今天的這場戰鬥拼到最後也演變成了肉搏戰。
英洛舉着旗,只要将軍不命令撤退,她手裏的旗是不準倒下去的,否則是要受軍令處罰。她一步一步朝紫雲城的方向跑去,往家跑去的腳步那樣匆忙,家離自己又那樣近,在一片混亂的戰場上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急切的心跳聲,那麽迫切,那麽迫切……
有人揮動着砍刀将她的手臂劃傷了她也不顧疼痛,有人放絆馬索将她的腳刺傷了她也不在乎,她的眼中只有紫雲城,還有紫雲城裏那記憶深處的一片桃花,是不是還象她離開時一樣開得那麽豔呢?
她,好想念家鄉!
腳下踉跄,身上被人用刀槍又砍又刺疼痛不已,可是她來不及去顧及身上的傷,她太想回家了,太想了!
即使白若對她再好,可是畢竟她是虛和人,被人俘虜,父親的一世英名就這樣毀在自己手裏,她愧對父母啊~她知道他憐她,可是他們本來就是敵人,不應該将感情也糾纏進來,她已經将女兒身的自己舍棄給他了,送給了天朝,再回來時,她仍舊是他,她仍舊是英洛啊……
雙方都在鳴金,鳴金意味着收兵。
她不要!她不要!
離家那麽近,她要回去,回到有父親和母親的地方,回到有他們生活過的地方……
雙方人馬如潮水般朝兩邊退去,荒涼而滿是屍體的戰場中間只有一個小小的士兵穿着被血染紅的戰袍舉着天朝的軍旗仍舊向對面的紫雲城走着、跑着。
步履蹒跚,一搖一晃,但仍在走着、跑着……
盧望看着不遠處戰場中央的小小士兵的身影,總覺得好熟悉,再仔細一看,那來的竟然是英洛。
一時又恨又氣,高聲喊道,
“來的可是英洛?!”
英洛費力的擡起頭,看着對面的盧老将軍,綻出個美的出塵的笑來,只是笑的勉強,
“盧将軍,正是罪臣英洛前來叩見!”
“罪臣”兩字一出,盧望更氣,
“英洛,你已不是我虛和子民,不必叩見吧?!”
英洛一愣,
“老将軍此話怎講?”
“你真當我虛和什麽都不知?英洛,你犯下欺君之罪,你可知?!”盧望聲嘶力竭的斥問着。
欺君之罪?英洛一皺眉!聰明如她,立刻想到了,苦笑一聲,用那竿旗子勉強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看來虛和皇帝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了。擡頭看了看盧将軍那老邁的身軀和臉龐,幽然一嘆,
“我知罪!可是我為朝廷效力的心是這種罪可以一概抹殺的嗎?”她在笑,笑的很悲涼,那些比別人多付出許多的努力就因為她的女兒身就一并抹殺了?
“我們還知道另外一些事,我們懷疑你與天朝通敵賣國。”
看看,多麽嚴厲的審判,就在兩軍陣前,就在她手裏還拿着那竿天朝的軍旗連想辯解都枉然的情況下進行的審判!她身上就算長了一百張嘴恐怕也解釋不清的;更何況,那竿軍旗她扔不得,扔下她就倒下了,她是英家唯一的血脈,既然形式上不能保全父親的一世英名,那她行動上總可以有所表示吧?!那是她唯一的尊嚴了啊……
她站立不動,身上的血在流,她要保持英家人在戰場上唯一的驕傲;兩軍士兵都在看着戰場中央唯一一個還在站立着人,人人都為他揪着心……
“通敵賣國?!……呵呵……好大的罪名呢!……有證據嗎?”
“他就是人證。”盧望伸手一指身後,英洛凝了半天神才看清,那人正是盧望最小的兒子,他們曾經在天朝的都城見過面。
如今一見,一切都明白了!當初他一定是去而又返,跟着她和邵可一路,看着他們進了丞相府。
更加百口莫辯,還有什麽好說的呢?還能說什麽呢?她苦苦一笑,雙手抱着那唯一的支撐物支持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真是悲哀啊……如今唯一能給自己提供支撐的竟然是天朝的軍旗,恐怕她這輩子就算就此了解自己的生命也無法安心的去見地下的父母了吧?!
恐怕他們也已經知道了自己和白若成親的事了吧?!她不怪白若,甚至覺得是自己錯誤的決定導致了這場錯誤而可笑的結局。她想的很好,以為只要回到自己的國家去就可以抛掉女子的自己,再重新做回虛和的武狀元,再做回他父親唯一的骨血,再做回虛和盧望老将軍的輔官。
是她天真了,是她太天真了……
就算她想抛掉所有的糾纏,可是她能嗎?問問心底裏埋藏得最深的地方,那裏早就有了一個名字。三年時光啊……三年時光她都是在白若身邊度過的,他對她那麽好,讓她如何能沒有一點感覺?她将自己最為女子最珍貴的留給他不就是為了成全他的心嗎?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改天換地了,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太天真了!
白若不得要領的四處亂撞,突然聽到街裏有人聊天,說是一個俊美異常的士兵在兩軍陣前,鳴金也不後退,站在兩軍中間……
之後的,他什麽都聽不到了,直接沖了起昌城外。
一陣風吹過,揚起半天高的沙塵,将一切都掩藏得那麽無辜,可是待那黃沙退去,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子正搖搖晃晃的靠着一竿旗勉強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正跟對面的紫雲城守城将軍盧望說着什麽。
距離太遠,聽不真切。
天朝的輔官也正跟将軍耳語,片刻工夫就被他聽了個正着,大致意思是,天朝這邊出了叛徒,勾結虛和的輔官通敵賣國,而皇帝頒布秘诏,說那個叛徒正是朝廷重臣——白若。見到白若或跟白若相親的人一律殺之……
原來啊,原來,他一句急口說的這丞相他不做了,那皇帝就用這種方式懲罰他。丞相他不屑做,可是,誰要是敢傷害到他的笨蛋小仙,他就跟他們拼命……
他一個箭步就沖到了跟前,打算去保護他的笨蛋小仙;隊伍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叛徒!”接着,就亂了,兩軍同時舉起手裏的兵器朝着璎珞的方向唾罵,“叛徒,叛徒!殺掉叛徒!”
還沒等白若反應過來,一只箭破空劃出,撲~的一聲從背後插進璎珞的身體裏,放箭的正是天朝的士兵。
對面的士兵也随着那聲聲“叛徒”而群情激昂,一只箭劃開美麗的弧線穿進璎珞的身體裏。
“不~~……”只剩下白若自己的哀嘆聲,但在那片洶湧的“叛徒”聲中顯得那麽無足輕重,那麽渺小!~
璎珞噴出一口血,站定在那兒,用大旗支撐住自己,腹背受敵,她卻笑了,原來,她站在這戰場的中央就意味着她是個雙方都不接受的叛徒啊~她幽長的嘆息了一聲,如同想将平生所有的不如意都嘆息掉一般。
每只箭都朝着她的方向飛來。
原本已經費盡了力氣受了許多的傷,打算回到自己的家鄉去,看來是回不去了呢!
她笑着,用自己的手拉住那竿旗,将自己的血染在那面旗上,血滴滴答答落了下來,落進塵土裏,滲透進去。
突然一只箭破空而來卻失了準頭,将她頭上戴的帽盔打掉。
一頭被剪得又碎又亂的青絲以一種不祥的姿态飄動着,風吹過,刮亂了她的發,在風中翻飛。
沒有控訴,但那堅毅的姿态就是控訴;沒有埋怨,但那破碎的身體就是埋怨;沒有詛咒,但那頭碎發就是詛咒……
誰見過哪個女子将釵裙紅妝藏起來只為學習兵書考取武狀元?都知道從軍的辛苦,可是她為了保衛國家沒有怨言;誰見過哪個女子将自己的頭發剪碎投入敵營中只為回到自己的祖國?都知道那是冒着被人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