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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chapter2

chapter2

「如果早知道他是小白龍一樣的存在」

「或許我會不顧一切的向他索要一個吻。」

我從別的學校考完試,走出來天已經黑了。

但我不害怕,因為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路邊的甜品店燈光溫馨,清甜的味道在鼻尖萦繞,我有些走不動路。

“時月,我想去買個甜品。”

上次來考試我也是和應時月一起的,我覺得應時月應該會等等我,畢竟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可事實上應時月壓根兒不打算等我,只從鼻子裏冷哼出一聲:“哦。”

“那我先走了。”

我心裏有點生氣,應時月态度實在算不上好,所以我也不打算挽留。

反正回去的這條路又不是沒走過,只是時間長一點而已。

都這樣了,我索性就到了甜品店門口,店員穿着店服,懶洋洋的問我:“需要點什麽?”

我簡單的看了下,指了幾款,說到:“就這幾個。”

随即我的目光又被旁邊的水果吸引,疑惑的問出聲“你們這兒還賣水果的?”

店員笑了笑,“第一次來吧?”

我:“嗯。”

“如果您需要,我們還可以幫您把水果皮剝好。”

我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就是非常想吃一些橙子。

就像是沙漠裏的人迫切的想要喝一口水那般。

我不自覺的舔了舔唇角,“那再幫我剝三個橙子。”

店員應了聲“好。”

“幹什麽呢磨磨蹭蹭的?!”,裏屋傳來了煩躁的人聲。

店員冷淡的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一眼,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急什麽,馬上。”

我不是多事兒的人,只動了動眼神,沒問和我不相關的問題。

只在心裏想了想這老板也太壓榨員工了。

我用微信支付掃了碼,店員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怔愣。

“付好了”,我說。

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說道:“嗯。”

“歡迎下次惠顧。”

我推門出去,一瞬間感到有些陰冷。

我找到高德地圖開始導航,我隐約記得上次和應時月走回去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

輸好目的地之後,發現差不多才一個小時,我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我記錯了。

至于為什麽不打車,是因為這學校有點偏,根本打不到車。

走完甜品店這一邊的小路,我跟着導航走發現要右轉。

可是不論是左手邊還是右手邊,都沒有路燈。

目之所及,黑漆漆的一片。

不時傳來幾片樹葉落地的輕響。

漆黑到像一張沉默張開的大嘴,就等着我往裏跳。

我有些瑟縮,有點不敢往前走。

可如果不走,我能去哪裏。

這個地方,我一點都不熟悉。

我突然間又想到今天應時月為什麽會不等我,為什麽态度那麽奇怪。

她平常不這樣。

就像是今天突然變了一個人。

我越想越不對勁,雙腿像灌了鉛一般壓根兒挪不動。

不然還是回去吧,去甜品店問問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幹什麽呢磨磨蹭蹭的?!”

甜品店老板的話突然出現在我腦子裏,一瞬間讓我如墜冰窖。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聲調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發的出來的。

沉悶、老舊。

像擱置多年的唱片機突然開始運作。

在荒無人煙的老宅。

我一狠心,咬着牙往前走。

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走回學校。

“沙沙”

“沙沙”

每一處風的律動都會喚起我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

我加快的步伐不是勇敢,而是象征着內心的恐懼。

往後透露着詭異,往前卻只是黑暗,我想着,這條路應該沒有多長,走完了就好。

這種黑又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看得清路,但需要你仔細去辨別。

我在這種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妙,我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去看,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拖着滾到一旁的小樹林裏。

“唔…救…救…命!”

我不住的掙紮,手腳并用,每一個字符艱難的透過捂住我嘴唇的手掌溢出來。

“別說話,我是來救你的。”

男人壓抑着聲線,将語氣放的極低,即便如此,我還是立馬就認出了他是剛才甜品店的店員。

黑暗裏我的眼神晦暗不明,只是漸漸停止了掙紮。

店員說:“別出聲,我就松開你。”

我點頭。

捂住我嘴唇的手掌被緩慢抽走,冰涼的指節帶起我皮膚的一層顫栗。

“噠噠噠”

馬路上傳來了不斷的腳步聲。

店員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伏的更低,幾乎與泥土面對面。

“人呢?怎麽沒有?!”

“難不成是那小妮子在騙我們!”

我一動不敢動,就着店員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松開。

視野裏什麽都是黑的,馬路上的人我也看不真切。

我聽見了“吸溜”涎水的聲音,一瞬間毛骨悚然。

“算了,走吧,反正今日已經吃了一個人了。”

“可是那小妮子說話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那我們再去前面找找?”

“走!”

店員沒動,我就也不敢動。

直到我感覺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想要抽離,我壓低了聲音:“他們走了嗎?”

“嗯。”

“你是來救我的?這裏…是哪裏?”,我顫抖着嗓音問他。

店員向我這邊側了側身子,我感覺到他好像是在看我,良久才聽聲音從頭頂響起,帶着某種曠遠的沙啞。

“不能說。”

“好吧…”

停了一瞬,我忽然又擡起頭,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店員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在我都以為他不會告訴自己了的時候,我得到了回應,“陳歲裏。”

陳歲裏。

我在心裏默念了一遍。

“我還有個朋友…”,我吞吞吐吐的說:“聽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她是不是……”

陳歲裏幾乎沒有猶豫的開口:“嗯,她死了。”

“她都把你出賣了,怎麽,你還想替她鳴不平?”

我腦子有點亂,說到:“我只是還有些沒緩過來。”

陳歲裏語氣散漫,将剛準備嘲諷出口的話咽進了喉嚨裏。

“陳歲裏…?”

“說。”

“能把你手給我牽着嗎,我害怕…”

陳歲裏:“…”

忽然他又笑了,我看見了他咧開的嘴角。

“剛才我的手也碰到了你,你難道沒感覺到不同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從他的話裏聽出了自嘲的味道。

“冷的,冰塊一樣。”

“我知道的…”

陳歲裏眸光一瞥,“那你還…”

我打斷他,“不管你認為我愚蠢也好,別有用心也罷,我選擇相信感覺,我選擇相信你。”

“而我現在很害怕。”

我看向他的眼神在顫動,也不知道黑暗中他能不能看見。

陳歲裏輕笑一聲,“你很聰明。”

我另一邊的手指摩挲着地面的沙石,有些不安,我害怕聽到拒絕的話。

今晚的一切都太過詭異。

男生冰涼的手指摸索着過來,然後牢牢的包住了我的手心,随即轉為十指相扣。

我心跳漏了一拍。

可是在這個地方,我根本勾不起什麽旖旎心思。

“我們要一直在這裏嗎?”

陳歲裏搖了搖頭,“你要回去…必須把馬路走到頭。”

我:“我…還得繼續走?”

“是。”

那不是就會和剛才那兩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人碰上。

我像是突然被人從頭到腳浸在了冰水裏,胸腔壓抑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陳歲裏好似察覺到了什麽,握住我的手指緊了緊。

“我說了,我會送你回去。”

我稍微定了心神。

“起來,我們走吧。”

我跟着他站起,卻見男生的手機震動,他拿出手機看了眼,頓住了步子。

“這個給你。”

陳歲裏從脖子上取下一串鏈子,快速給我戴上,“別取下來,它可以替你遮蓋氣味。”

我伸手摸了摸吊墜,沉默着開口:“你還回來嗎?”

陳歲裏:“我會。”

“那好,我等你。”

“你先走,我之後來找你,你不走的話…”,陳歲裏話沒說完,便被我打斷了,“我知道的,我等你來找我。”

陳歲裏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甜品店,甜品店門口有客人等的不耐煩。

“人呢,人哪裏去了?!”

“陳歲裏!”老板暴怒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陳歲裏從隔間走出來,理了下頭發,還是那種懶洋洋的口氣,“在呢,去端了點水果,急什麽。”

給顧客裝好袋子之後,陳歲裏說:“您好,一共是78元。”

顧客熟練的掃碼,收款碼到賬後是一串紅色的數字。

而先前樓溪清的數字是黑色的。

陳歲裏開始收拾東西,“老板,下班了,明天見。”

裏屋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他。

“沙沙”

陳歲裏跟平常一樣,從外面鎖上了店門。

倏然間,上一秒被他鎖好的店門突然大開。

從裏面傳來陰風陣陣,混雜着血肉的味道,黏膩腥臭。

陳歲裏怔住,雙腿一時間動彈不得。

老板陰測測的嗓音從身後響起,“我怎麽聞到了生人的味道?”

我在馬路上無比小心的前進,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馬趴回路邊的小樹林。

“今天的考試好難啊,你們考的怎麽樣?”

“別提了,前面的選擇、填空還好,後面的名詞解釋和簡答一來,我直接想哭,誰考試題出的這麽偏啊”

“誰說不是呢,明年又得來再考一次了”

我聽見了背後的嬉笑吵鬧聲,可我不相信在這裏會碰見什麽正常人。

我想要躲,可我現在一動也動不了。

只能等着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這一刻恨不得他們能給自己一個痛快。

同時也祈求她們看不見自己。

千萬要看不見!

前面隐約好像也看見有人影過來。

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

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渾身的汗毛立起。

那一刻漫天的恐慌籠罩着我。

三個女孩兒從我身後往前走,幾乎在她們走過去的一瞬間,我就發現自己能動了。

“啊——”

我被驚叫聲吓到,往前看,發現之前在前面的人影竟然只是一件空蕩蕩的白色羽絨服。

它就像被人穿着一樣,有目的的往前走。

路過前面的三個女孩兒。

也路過我。

我冷汗直冒,指甲嵌進了肉裏,強迫自己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時候,那三個女孩兒中落單的那個突然問我:“你也是來考試的嗎?”

光線很暗,我看不清她的臉。

忽然那一刻,月光從雲層中溜出來。

清淡的月光灑在她慘白的臉上,我被她的眼神吓到,忍不住想要放聲尖叫。

我手心發汗,最後控制住了自己,調整着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是的。”

“那你是哪個學校的啊?”

“南師範。”

女孩兒驚喜的“哇”了一聲,“好巧,我也是,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女孩兒表現的太過平常,若是在一開始我先遇到的是她們,我肯定就着了道。

可我先遇到的是陳歲裏。

而且根本就沒什麽南師範。

我是在南財經。

我溫柔拒絕:“不了,我還在等人。”

“哦~那你在等誰呢,我們陪你一起等吧?”

前面兩個女生突然停止了說笑聲,脖子以一個扭曲的弧度轉過來,臉上挂着詭異又生硬的笑容。

“我們陪你等吧?”

我聽見了有什麽碎裂的聲音。

很細微,差點沒聽見。

是項鏈的墜子有了裂痕。

“不用。”

三個女生好似沒聽見我的拒絕一般,再次說道:“我們陪你等吧?”

我積攢的勇氣快要用盡,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讓我快跑。

可我的直覺告訴我。

不能跑。

千萬不能跑。

就在我完全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拉力傳來。

陳歲裏摟着我的肩膀往自己懷裏帶。

然後冷眼朝三個女孩兒看過去:“她說不用你們聽不見嗎?”

三個人悉悉索索說了什麽,我聽不懂。

然後就看見她們不甘心的離開了。

我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從來沒有人能像陳歲裏此刻這樣給我莫大的安全感。

“陳歲裏…”

“嗯,我來了。”

“項鏈有裂痕了。”

“沒關系,還能再用一次。”

我說:“手還能給我牽嗎?”

陳歲裏沒有說話,我的指尖再次有了熟悉的觸感。

清晰而冰冷的觸感。

現在卻是我心中難得的慰藉和篝火。

“我去買甜點的時候你是不是就什麽都知道了?”,我問。

陳歲裏垂着眸子,“你很聰明。”

“是你的眼神,只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什麽都不知道。”

陳歲裏沒有話說,就拉着我往前走。

“陳歲裏,你在這裏很厲害嗎?”

“沒有。”

“那她們為什麽會離開?你能聽懂她們剛才說了什麽嗎?”

陳歲裏笑出聲來,“哪裏這麽多問題。”

我堅持道:“告訴我!”

陳歲裏沒辦法,解釋說:“聽不太懂,好像是說要把你抓回去吃掉。”

“這裏的人為什麽都想吃我?”,我不解的問。

我的手被他帶着捂進了兜裏,然後聽他沉聲道:“因為你是生人。”

他好似預料到了我的問題一般,接着說道。

“生人不屬于這裏,他們身上有着這裏沒有的陽氣。”

“這裏的東西吃了生人,可以縮短贖罪的時間。”

“所以,他們都想吃了你。”

我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那你呢,你也想吃了我嗎?”

我沒有問會不會,而是問的想不想。

因為陳歲裏的立場一開始就表明了。

但我同時也提醒自己不能過分相信他,因為立場随時可以改變。

陳歲裏俯身,我清晰的看清了他的眼底,有掙紮的色彩。

“想過,還是算了。”

我提起的心落了下來。

還不等我開口。

他突然緊張起來,“噓,別說話。”

陳歲裏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眼神警惕的往四周看去。

“啊…救命…!”

我的喉嚨一瞬間被卡的喘不了一口氣,面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

我被人拖着往後,強大的拉力迫使我和陳歲裏牽着的手斷開。

“回來!”

我聽見他喊。

掙脫不了。

我全力反抗之後只得出這個結論。

鉗制住我的人像是擁有千斤的臂力,我根本動彈不得。

他盡管掐着我的喉嚨,卻沒有讓我死去。

陳歲裏追上,一拳狠狠砸在那人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人難受的悶哼出聲。

“放開她…!”,陳歲裏兇狠的說到。

我感覺到牽制住我喉嚨的力道松了,我卻依舊動彈不得。

那人将我和他自己一同轉身,正面朝向陳歲裏。

“臭小子…”

陳歲裏眸中浮現出震驚,然後是惶恐。

他好看的眉眼皺起,喃喃出聲:“老板…?”

陳歲裏幾乎不敢認眼前的這個人是面包店老板。

他印象中的老板雖然已經上了年紀,皮膚有些打皺。

但絕對不會是他眼前這個樣子。

身上的肉都在腐爛,有的地方甚至還能看見紅白相間的骨頭。

走近了,甚至還能聞到糜爛的腐肉味。

怪不得。

怪不得他已經快幾個月沒見過老板出門。

怪不得店後面總能傳出若有若無的血肉的味道。

他以前還以為是老板在進食。

原來竟然是這樣。

“臭小子,我命令你立刻吃了她…”

陳歲裏眼神霎時間清明,我看見他往我這裏看了。

我有些忍不住想發抖。

盡管他說過會帶我走。

可我承認。

這一刻我害怕了。

這個處處充滿詭異又危險的世界。

我孤立無援。

陳歲裏吃了我有利無害,如果說他原來還想着要幫我。

那麽現在,他還會想要幫我嗎?

或許我的眼神令他心寒了,我看見他的眸光黯淡了些許。

“老板,放了她吧。”

“你說什麽?!”,老板臉上的血肉擠到了一處。

“你知不知道,生人是…”

“我知道!”,陳歲裏突然大聲,打斷了老板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聽不懂他們二人的言外之意,可眼下的情形讓我清晰的認識到。

我還有機會。

“老板,放她走吧。”

“陳歲裏,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你今天真的要放她走嗎?”

老板說話的語氣慢了下來,看向陳歲裏的眼神充滿探究和狠厲。

“嗯”,陳歲裏點頭。

我還以為自己能過逃過一劫。

因為看樣子兩人應該是交情不錯。

結果沒想到下一秒扣住我喉嚨的手指猛然收緊,我忍不住咳嗽出聲。

為什麽?

我還是會死在這裏嗎?

我的腦子裏浮現出現世的一切。

我還有家人、朋友。

我還有尚未完成的心願。

我還。

不像死。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咔嚓”一聲。

是胳膊錯位的聲音。

陳歲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我面前。

他拉起我的手轉身就跑。

老板在身後瘋狂的追逐,還大聲吼道:“陳歲裏,我後悔了,我後悔了啊…”

“你不吃她,你把她讓給我吧。”

“請你讓我吃了她…讓我吃了她啊!”

陳歲裏臉上難得的出現焦急的神色,他絲毫不敢懈怠。

後悔。

老板在後悔什麽?

老板想吃我,這我能理解。

不過這跟他後悔了有什麽關系。

強烈的風聲回蕩在耳邊,我漸漸有些喘不上來氣。

我此刻無比憤恨自己平時不知道多鍛煉。

現在連逃命都體力不夠。

“嘶”,陳歲裏壓抑着出聲。

“怎麽了?”

我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卻不想和老板猙獰的臉對上。

他臉上血肉模煳,看不清楚本來的樣貌。

勉強還看得出是眼睛的地方,泛出水光。

看到這樣,盡管我的心髒被吓得差點驟停,還是急速轉頭,拉着陳歲裏一起脫離他的範圍。

“疼嗎?”

我看見了陳歲裏後背的傷口。

如果不是他,剛才被咬的就該是我了。

“小事。”

陳歲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紅了眼眶盲目的解釋。

毫無邏輯。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疑心你…”

“其實我剛剛還以為你要放棄我了。”

“我當時還安慰自己說能被你吃掉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件幸事”

“對不起,我現在改主意了”

“如果你護不住我了,不要把我讓給別人”

“請你,吃了我…”

陳歲裏拉住我的手腕的指尖動了動。

像是一場無聲的安慰。

他說。

“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麽你只管跑,天塌了也不要往回看知道了嗎?”

我點頭。

“等看到光了,你就能出去了。”

我從他臉上隐約看見了一抹輕松的笑意,透露着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

我說:“好。”

一股勁風襲來,我被陳歲裏甩出去,險些站不穩。

男生從嘴裏吼出來一個字,仿佛用盡了畢生的氣力,“跑!”

“不要回頭!往前跑!”

我聽見耳旁“呼呼”的風聲,我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在向自己靠近,陰冷潮濕感讓我寒毛豎起。

那種窒息感幾乎都到了後頸,然後又消失了,像被人生生拽了回去,留給我一口喘息的機會。

我不敢停下來,不要命往前跑。

呼吸鈍痛,喉嚨裏像是在咽刀子。

耳鳴的嚴重。

恍惚間,視野裏仿佛出現了光。

是路燈微弱的光亮。

我想要回頭去看一眼,脖子裏的吊墜又是一道裂開的聲音,仿佛在提醒我什麽。

我不敢再多想,終于在最後一步跨了出去。

在那一刻,我終于敢轉頭。

我看見陳歲裏被摁在地上,氣若游絲。

有些嚣張的臉上頭一次失去了神氣。

皮肉破損,鮮血直流。

而他的雙手和牙齒一直死命抓住、糾纏住瘋狂邊緣的老板。

我再次看懂了他的眼神。

他讓我。

快走。

那一刻我的心髒傳來密密麻麻的鈍痛感。

方才冰涼的指尖仿佛還相互觸碰着。

陳歲裏身上沒有溫度。

可我想靠近他。

想不顧一切的靠近他。

這是在現實從未有過的沖動。

那一刻,我突然伸手。

瘋狂的想要拉他一起回到現實。

我不顧一切的瘋狂吼道。

“陳歲裏…過來!”

他微弱的搖搖頭,好像在說。

“不了。”

臉頰火熱滾燙,是淚珠源源不斷的落下。

一陣眩暈。

下一秒。

我回到了溫暖的人間。

“艾,這裏有個女孩子暈倒了”

“快,快打120!”

我從醫院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有人問我發生了什麽,我都草草敷衍過去。

因為我太清楚根本不會有人信我,或許還會把我當成一個瘋子。

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了。

有些人,自己記得就好了。

我慌亂間記起那條鏈子,低頭去看。

真好,還在。

我松了一口氣,把墜子放在手心仔細的去看。

鏈條像是白金的色澤,墜子是一個小月亮,上面布滿了裂痕。

從上到下,向四周蔓延。

是它救了我三次。

我将它放回心口,沉默着留下眼淚。

分明內心滾燙無比。

卻像是被燒紅的鐵塊來回的折磨。

沉悶壓抑的哭聲在人走後彌漫整個病房。

我記得他懶洋洋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需要點什麽?”

他說,“第一次來吧?”

記得我問他說“你還會回來嗎?”的時候,他跟我說“我會。”

他還說,“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麽你只管跑,天塌了也不要往回看知道了嗎?”

“一直跑,不要回頭!”

陳歲裏,我聽你的話了。

我也回來了。

可是。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你。

我怕黑,也怕鬼。

現在又多了一點,我還害怕會遺忘。

後來白天,我又去那條路走了很多次。

再沒什麽不同。

就像我穩步進行的人生,再翻不起什麽波瀾。

我的記憶在淡化,我寫在本子上的話最後都會消失。

我近乎殘忍的在自己手腕上刻字。

「陳歲裏我愛他。」

那條路,陽間不該出現。

那段記憶,陽間的人不該擁有。

我心想。

「如果早知道他是小白龍一樣的存在,或許我會不顧一切的向他索要一個吻。」

我去給外公掃墓,在墓園裏瞥見了一塊墓碑。

墓碑上男孩兒笑容爽朗,眉間滿是英氣。

我左手腕突然一陣刺痛,我低頭去看,什麽都沒有。

只是內心一股茫然,好像有什麽很深的遺憾。

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什麽人,好比我脖子裏戴着的那根項鏈。

每次我想取下來,總有一股力量在排斥這種想法。

我停了下來,在墓碑前蹲下。

我垂眸看向照片裏的男生,心髒一陣綿密的刺痛。

“對不起,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想這麽做。”

我在墓碑上印下淺淺一吻。

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眼眶。

我輕輕拭去後起身,多年來積在心頭的重壓一瞬間消失殆盡。

“那麽,再見。”

我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說道:“陳歲裏。”

「全文完」

『番外』

樓溪清越跑越遠。

越來越接近光源。

處于瘋狂邊緣的老板突然停止了攻擊。

他好像也意識到自己沒機會了。

沉默着看向倒在地上的陳歲裏。

“你這樣…值得嗎?”

陳歲裏黯然,“沒什麽值得,也沒什麽不值得。”

“她該回去的。”

老板沒了精氣神,和陳歲裏一起癱在地上。

“呵。”

“像我們這種地方,誰不想到上面去,不比這裏好。”

“在這裏,只有等死。”

陳歲裏推了他一把,“你當初不也是放過那個孩子了嗎?”

老板怒道:“我剛才不是後悔了?!”

“可你給我後悔的機會了嗎?!”

陳歲裏說:“她是我的生人,對你沒多大用的。”

“不如放她回去。”

“誰說的,吃了她,我就可以再活的長些…”

暗夜浮動,兩人相顧無言。

老板身上的肉還在脫落。

他預料到自己要死了。

永遠的離開這個世上。

沒有轉世。

他的聲音悲怆,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陳歲裏。

“本該在天堂的人,意外被分到了這個地獄還不如的鬼地方。”

“上天給了我們機會,被送錯的靈魂都會等來他的生人。”

“吃掉他的生人,就能回去他該去的地方。”

“回到天堂…”

“錯過了…錯過了啊!”

白光消失,陳歲裏眼前重新歸于黑暗。

樓溪清走了。

回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她臨走的時候想帶他走。

他拒絕了。

因為這裏的人沒有來生。

他們永遠回不到現實。

陳歲裏轉頭,用含着笑意的聲音說:“老板,我會記着你的。”

“在我死之前。”

鎮中雪

第 1 章 chapter1

chapter1

第一章

「我的喜歡起始于一個蟬鳴悠長的夏日,但好像夏日更适合離別。」

——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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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月是尖子班的學生,溫吞乖巧,做事認真,還長的很可愛。

但她在高一的夏天好像突然之間就喜歡上了一個人。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腳踩進了舒适的溫泉,身上的每一處毛孔都會因為那一個人而振奮。

上下樓梯間的擦肩而過。

食堂裏無意的對視。

又或者是走在路上,目光随意的捕捉到了那個身影。

一點一滴,都能夠叫人兵荒馬亂上一整天。

事情是這樣的。

姚月軍訓時期休息吃午餐,像平時一樣很自然的擡頭随便看看。

忽然之間和她對桌的一個男生視線撞上,男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對她腼腆的笑了下。

姚月神色平靜,埋下頭繼續吃飯。

可青春好像就是這般。

記憶裏的某個人只要遇上了,而這個時候你恰好不喜歡他,那你就總能有意無意的碰上他。

姚月就是這樣,在食堂。

在小賣部。

在操場。

又或是在樓梯拐角。

見的多了,姚月好像也通過零碎的會面多了解了他一點,盡管兩人根本不認識。

但姚月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喜歡他了。

在确認喜歡的那一刻,好像以前的種種理想型都成了玩笑話。

她開始有意的留意他的身影。

她開始喜歡了,可好像兩人碰上的幾率變少了。

姚月的室友們都很好,所以她把自己的喜歡告訴了她們。

有一天她沒來得及吃早飯,她的室友說:“你今天沒來,那個男生好像在往我們桌子這邊看。”

姚月心跳猛的加快,就好像是在坐過山車,她問:“真的?”

“嗯嗯。”

姚月恍惚的坐回位置上,腦子裏幻想了無數遍那個場景。

難以言喻的甜蜜從心頭蔓延,或許她可以嘗試邁出去一步。

姚月後來又碰見過幾次,但好像他都是行色匆匆,她沒敢湊上去要聯系方式。

雖然時間過了很久,姚月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大概推測出他的班級應該比較靠後。

後來,她離他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女寝樓下。

打熱水的地方要經過女寝,所以這條路也會是許多情侶的聚居地。

高大的牆壁隔絕了學校與外界,卻能讓暖黃的路燈透過來撒向樹頂,映在地面。

人們來又往,踩碎了一地的月光。

姚月今天晚自習老師拖了堂,所以下課比較晚,打熱水寝室樓都快鎖門了。

她加快了步子往前走,突然發現前面的背影有些熟悉。

是他!

她忙把水壺放在女寝下面,追到離女寝五米遠的地方,聲音慌亂又忐忑:“你好…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姚月第一次做這種事,害怕被拒絕。

男生轉身的時候有些呆愣,像是不相信被要微信的對象竟然是自己。

黑絲眼鏡給他渡上了一層清冷斯文的氣質。

這麽近距離的對視,姚月呼吸更加緊張,幾乎不敢擡頭去看他。

男生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的同學就忙搶答:“等什麽,還不快給,你不給我幫你給了啊…”

姚月看見了男生有些羞赫,但好像是快松口了,一時間心如擂鼓。

“幹什麽的——寝室要鎖門了知不知道!”

“有什麽明天再說…”

宿管阿姨罵罵咧咧的往過來走,這一塊兒就只有他們幾個人,很顯眼。

姚月有些心虛,掉頭就走,對面的男生好像也一樣。

很遺憾,到第一學期結束,兩人都沒有再碰見過。

因為高三要搬校區,高一下學期可能就是他們最後見面的機會了。

姚月第一次在寒假盼望快點開學。

後面開學了,她的心跳好像也跟着短暫的暫停了。

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瞬間被涼水從頭到腳澆了個徹底。

她看見男生有女朋友了。

後面她聽別人說了,男生叫謝澤。

來自高二(十二)班,屬于藝體班。

他和她女朋友是在寒假在一起的。

姚月斂了斂眸子,沒有告訴任何人,當晚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了好久。

直到高一快結束了,姚月又聽說,謝澤和她女朋友分手了。

一開始,姚月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他了。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再最後努力一次。

可到底還是運氣跟她開了個玩笑,姚月在最後一周知道的消息,可最後一周她們再沒遇到。

謝澤他們搬了校區。

或許她們再沒可能了。

謝澤是準高三生,搬了校區之後,開學早。

姚月還在放暑假,周末到街上買東西,又一次看見了謝澤的背影。

他穿了簡單的白體配一條黑色休閑褲,小白鞋。

高挑的個子卻略顯清瘦,走在前面很是紮眼。

姚月幾乎沒有猶豫的沖上前,聲音有點小卻很堅定:“你好,請問可以加個微信嗎?”

謝澤順勢轉頭過來看她。

依舊是黑框金屬眼鏡,鏡片對面的眼神清透冷淡,眨眼間又仿佛帶了笑意。

他說:“好啊。”

姚月打開二維碼,謝澤把手機伸過來掃了一下,問道:“上次要微信那個也是你吧?”

姚月愣了一瞬,臉頰瞬間火燒一樣的燙。

“嗯…是我。”

謝澤的同學在前面等他,加過好友之後,謝澤淺淺的笑了一聲,然後說到:“走了,回頭聊。”

姚月點頭,說了聲“好。”

高中都會收手機,但姚月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麽聽話。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麽中規中矩,不懂變通。

有些人會藏起來一個手機,謝澤應該就是這樣。

只有幾天姚月也要開學了,這幾天她幾乎每天都會和謝澤聊天。

學校起得早,她就不關流量。

因為那樣她就能在第一時間收到謝澤發來的消息。

然後惺忪的睜開眼,拿過手機認真的回複。

謝澤給她拍了他的新教室,拍了他的座位。

姚月很高興,因為她終于能在第一視角聽到有關謝澤的消息。

她問他要他的字,謝澤不想給,他說「我字寫的很醜,不想讓你看見。」

姚月「沒關系的,給我看嘛。」

謝澤沒讓她多等,拿出了一張語文答題卡随手拍了一張發過來。

姚月在手機對面沒忍住笑了。

因為字的确寫的不怎麽好看。

倒是她很喜歡,也很開心。

開學的前一晚上,姚月本來沒想要告白。

但謝澤好像有目的似的,一步一步把她往那個話題上引。

青春肆意綿長,像緩慢燃燒的野火,只往前,不停熄。

面對喜歡的人的撩撥,姚月紅着臉,說出了那句喜歡。

謝澤同意了。

兩人選了情侶頭像, □□和微信都換上了。

謝澤還邀請姚月和他開情侶空間,姚月只覺得很夢幻,既清醒又糊塗的就點了同意。

謝澤:「那明晚聊,晚安。」

姚月:「明晚可能不行,開學要收手機了。」

謝澤:「???你平時都沒有備用機的嗎?」

姚月:「沒有…」

謝澤:「那好吧,那就只能周五晚上再聊了。」

姚月:「抱抱。」

謝澤:「明天開學了,早點休息,晚安哦。」

謝澤:「明天交手機了給我發個信息,拿到手機也是,知道了嗎?」

姚月捧着手機直樂,「好好好。」

第二天去學校報道,姚月收拾好了東西,期間和謝澤還斷斷續續的聊了幾句,後面班主任過來說要交手機了。

她匆匆發了信息,看見謝澤的一句「等你」,心髒簡直要從胸腔裏震出來。

從周一到周五,有了惦記的人。

姚月簡直可以說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拿到了手機,姚月發現她的關聯□□號發來了消息。

是謝澤的號。

發消息的是一個女生,她還認識。

一次性發了好幾條,她看見的一條是「你又交女朋友了?」

盡管兩人□□號關聯了,姚月還沒真正意義上的去登過。

她覺得自己應該相信謝澤。

可眼下,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她想要點開去看,看那個女生是不是會說一些其他的事。

因為這個話題開篇就很容易讓人多想。

點進去之後,消息很快彈出來。

「謝澤,又換情侶頭像了?」

「這次又是誰?我認識嗎?」

「我來找你聊天她不會也生氣吧?」

「我以後還可以來找你聊天嗎?」

姚月越看越不對勁,謝澤有前女友她是知道的,可這個人又是怎麽回事。

她平常和自己說話也不是這個腔調。

姚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她知道這樣不對,可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不去難受,連帶着對那個女生都生出了幾分厭惡。

謝澤應該是也登號了,姚月被彈了出去。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發消息說:「不好意思,我剛登了一下你的號。」

謝澤:「沒關系,不用道歉,沒什麽不能看的。」

又過了一會兒,他應該是看過了那個女生發過來的話,又給姚月發來幾條信息。

謝澤:「別多想,我不會再和她聊了。」

謝澤:「放假了是嗎?」

姚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很難過,只是不聊了,而不是删掉。

雖然這樣想很過分,可姚月太喜歡謝澤,忍不住去糾結這些細節。

接下來食不知味的跟謝澤聊了幾句,周五的對話就結束了。

高三只放半天,所以周日他們才能迎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姚月很快驅散了剛才的不悅,開始期待起周日的見面。

但好像生活總是這樣,你越期待什麽,打臉就來的越快。

周六晚上,謝澤發來一句:「我們分手吧。」

姚月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她幾乎不敢去細想,強迫自己說謝澤是在開玩笑。

她手指顫抖的打字過去「為什麽…?」

謝澤:「我怕自己考不上大學…」

謝澤:「我高三了。」

姚月有過結果的暗戀結束在她大二上學期的那年九月。

又過了一年,姚月搬了校區,再次回想起謝澤那兩句話,心裏還是會加上一句:「多麽扯淡的理由呵」

分手之後。

謝澤沒過兩個星期又談了一個,因為姚月看見他換了情侶頭像。

後面她去翻看他的個性簽名,發現有三個英文字母的縮寫。

和他前女友的名字縮寫剛好對的上。

那一刻姚月覺得自己仿佛很可笑。

一場驚心動魄了一年多的暗戀,到頭來竟然就這樣狼狽收場。

那條信息忽然又不合時宜的出現在姚月的腦子裏。

「我和你聊天她不會也生氣吧?」

所以,謝澤和他前女友分手,也是因為那個女生嗎。

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忘記過他前女友是嗎?!

姚月溫柔乖巧了十幾年,好像所有的嫉妒心都用在了那一天。

盡管她心裏把謝澤罵了千萬遍,還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當時宿管沒有來,而謝澤剛好又給了她聯系方式。

她是謝澤的第一個女朋友。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當然,答案姚月這輩子注定都不會知道了。

她決心結束這場虛幻的暗戀,删了謝澤的聯系方式。

斷了自己明知被騙還無法釋懷的念想。

/

那年夏天很長,姚月記了好久。

事後她回頭去想,事情其實很早就有了端倪,只是她不願意相信。

她欺騙了自己,是想留住謝澤嗎?

或者說,是想留住那個當時和她在一起的謝澤嗎?

姚月想,或許不是。

因為留在她記憶裏的始終是那個擡頭之後對她腼腆一笑的謝澤。

是冬日樓下,面帶羞赫還沒有談過戀愛的謝澤。

「全文完」

鎮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