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詭客07
第二天,江洲漓正準備出門去,忽然見一個穿着小厮模樣的人從外面急匆匆的跑進來,附在趙蘊修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見趙蘊修皺了皺眉頭,朝她看過來。
“怎麽了?”
把來報告的人打發離開後,趙蘊修才沉着聲音道,“在外邊的巷子裏發現了一具男屍,就在昨天我們被人跟蹤的地方附近,晨起賣豆腐的老漢發現的,還穿着夜行衣。”
江洲漓停下來步子,“那時候察覺到跟蹤的氣息突然消失,難道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害的?知道死者的身份嗎?”
“有人在客棧裏見過,具體身份還不清楚,掌櫃的說聽說話的口音,像是從雲城來的,已經來了有半個月左右。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只說是來做皮草生意,但也不見采買。”
“半個月前?那我大概知道是誰的人了。” 江洲漓好笑道,半個月前她還在錦城,因為相貌惹來一位飛揚跋扈的官家小姐為難。那會兒被套過話,應該是那位小姐派人來拿捏她把柄的。
沒想到這都半個月了還不放棄,也是夠能堅持的。
只是,如果死者是單純的奉命來跟蹤她的話,照例說應該不會和人起沖突以免暴露自己才對,怎麽會突然就被人殺了呢?
而且昨晚氣息消失時,她也沒察覺到有其他氣息出現。
“這段時間出門行事的話,你也注意着點,盡量不要落單。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而且對方的氣息隐藏得很好,很難被發現。”
江洲漓不說起死者的身份,只在意起殺害死者的人,想來死者對他們是構不成威脅的,趙蘊修也就不問,點點頭轉身就去找趙寒交代,讓他最近出門也注意着點,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在青城。
也不知道對方的目标是趙家,還是江洲漓。如果是趙家還好說,如果是針對江洲漓的話,那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江洲漓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但對方潛伏得好,估摸着一時半刻肯定發現不了,當下她又還有說書先生的事要解決。所以無論怎樣都是避讓不了的,只囑咐了樓初心一番,就帶着她出門辦事。
樓初心對青城很熟,江洲漓想去說書先生住的地方看看,她從趙寒那裏得到了地址,就領着江洲漓直奔目标去。
南郭錦不住客棧,而是買了個小院住在居民區。
兩人在巷子口等了沒多久,就見南郭錦搖着扇子出來,然後去了戲樓。他每天上午下午各有兩場說書,準時離家出發準時結束回家,沒有接受任何達官貴人的邀約,舉止也沒有什麽異常。
“小姐,這個南郭錦看起來還挺正常的,似乎沒什麽問題呀。”見南郭錦走進院子後,樓初心感嘆了一句。
江洲漓還沒回話,就見街角處有個人影在朝她們招手,是趙蘊修府上的護衛。江洲漓轉身走過去,那人趕緊迎上來,“姑娘,老爺讓我來同你說一聲,蘇夢姑娘死了。”
“你說什麽?”江洲漓眯了眯眼睛。
“就是承露院的那位蘇夢姑娘,剛才被人發現死在了郊野的莊子裏,正好躺在紅豆樹下,就像是睡過去一樣。”
趙蘊修派來的護衛一邊走一邊把情況詳細的給江洲漓說了一遍,“聽說昨夜蘇夢應邀去了城北的錢員外家,然後今早錢員外的大兒子也死了,就死在床上,臉色發青。”
“枕春眠?”
樓初心不自覺的把心裏想的呢喃出口,但轉眼又看向江洲漓疑惑道,“小姐,我們今早一直是跟着南郭錦的,他根本沒有時間去行兇,這是不是說明兇手另有其人?他有同夥還是只是巧合?感覺這件事情真的很詭異。”
“先去那間院子看看吧。”
江洲漓搖搖頭,在沒有見到現場的具體情況下,她也不好判斷。
發現蘇夢的那間院子離青城不遠,和城北錢員外家倒是有段距離。江洲漓到的時候,院子外已經圍了不少百姓,官府的捕快正在進去。
趙蘊修混在人群裏,等她走近才低聲說,“我讓人去調查過了,這間院子荒廢很久了,前段時間才被人從前任主人的手中買下,買院子的人似乎在刻意掩飾什麽,經手了好幾個人。”
“是誰?”
“南郭錦。”
南郭錦下午的那場說書,江洲漓特意帶着樓初心去認認真真的聽了,沒有安排樓上隐蔽的雅間,就坐在大廳裏很顯眼的地方,只是用面紗稍微遮了一下相貌。
這次南郭錦說的故事比較簡單,叫梳洗之夜,沒有什麽曲折波瀾。
說的是城裏有座古井,每天夜裏的三更初,都會有個男人準時到井邊去梳發,舉止遠遠看去非常像是女子。
如果那時候有人經過男子的身邊,那麽那個男子就會跳下井裏去淹死,然後看見他的那個人會代替他坐到井邊,循環往複。
“這青城裏的古井那麽多,先生能說出具體的位置嗎?否則誰知道故事是真是假呢?而且若無人發現,那男子天亮就走了,我們又怎麽知道他來沒來過?”江洲漓有意激他。
周圍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江洲漓只直直的看着南郭錦。
南郭錦可能也是沒想到,這樣當面駁了他面子的,會是個十分年輕的女子,愣住了一下才接口道,“自然是可以的。就在蒲柳街那口古井旁,古井正對着柳大人的府第,可以請柳大人和家丁們做個見證,夜裏三更初悄悄從門內看個真假。”
南郭錦說了這句話之後,江洲漓還沒有開口,倒是被指名的柳大人急急地接話,“先生,你不是說經過男人身邊的人會代替他去井邊梳發嗎?鄙人若這樣做了,豈不是要惹上麻煩?這位姑娘真好奇的話,自己去看便可,別害了柳某呀!”
“柳大人不要擔心,從門內看并沒有影響。”南郭錦安撫了柳大人,便挑釁的看向江洲漓,“這位姑娘若不信的話,也可同柳大人一起去看。”
江洲漓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慢慢勾起唇角,回視了他一個笑容,然後朝樓初心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夜裏亥時,更夫從街上走過。
蒲柳街附近都是住宅,沒有什麽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南郭錦可能也是考慮到這個情況,所以特意選在了這裏。
但他還是不夠了解青城的地形,沒料到蒲柳街旁邊的街道是青城有名的觀景街,街道兩側都是高閣危樓,站在高樓上,隔着低矮的住宅,是可以直接看到蒲柳街的,也可能看到那口古井。
江洲漓和趙蘊修幾人隐在高閣的暗處等着,樓初心和趙寒則留心着周圍,提防那個在暗處跟蹤他們的對手。
等子時一到,果然見一個穿着白袍子的男人慢慢悠悠的從蒲柳街街角走出來,步姿搖曳像女子,頭發也披散着,有些僵硬的走向古井,然後坐在井沿上,從懷裏拿出梳子來,開始梳頭發。
古井對面的宅子裏瞬間發出哄鬧聲,還有各種尖叫聲,正是白天那個柳大人的住處。但是這些,坐在井邊的男子都好似沒有聽見,依舊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着頭發,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樣。
“真是的,提個破要求,害我大晚上的要平白走這麽一趟。”南郭錦躲在蒲柳街街角的暗處看着,聽到柳府裏傳出來驚呼聲後,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嘴上嘟囔念叨了幾句,責怪江洲漓亂提要求,害他行事麻煩。
正轉身欲離去,卻發現地上多了幾條影子,他提心吊膽的回頭,被身後站着的幾個身影給吓了一跳。
原來江洲漓在看見男子出現在古井邊後,就一眼看穿了這個小把戲,料到南郭錦必在附近看着,便領着趙蘊修他們找了過來。
“南郭先生難道不知道宵禁後,随意走動禁止的嗎?”江洲漓盯着他淺笑道。
“你們這麽會在這裏?”南郭錦一眼就認出來江洲漓是白天在戲樓裏挑釁他的人,當即就反應過來,驚慌失措變成了質問,“是你!你白天在戲樓裏是有意激我的,就等着我來自投羅網?”
“真不愧是讀書人,腦子轉得挺快的。”江洲漓也不否認,“南郭先生難道不想說說嗎?這件事是誰指使你做的?”
初見時是在賢王的畫舫,所以她很好奇這事和巫馬定安是否有關系。如果有,巫馬定安是想要做什麽;如果沒有,那他當時知不知道南郭錦的身份。
“這事是什麽事?”南郭錦嘴硬的裝傻,“鄙人只是親自來驗證自己說的故事而已,有做了什麽事嗎?”
“哦?南郭先生不知道嗎?”江洲漓擡起手指了指他的手,又指了指那個男人的方向,“那南郭先生怎麽解釋,你手中有幾根銀線,連着那個男人的四肢。”
“你看得見!”南郭錦一驚,随便反應過來這樣說就算是默認了,面如土色的沉默下來。
江洲漓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狀,輕輕往南郭錦手邊一剪,只見在井邊梳發的男子突然停下了動作,然後擡頭,頗為疑惑的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在的地方後,被吓了一大跳,趕緊跳起來離開井邊,轉身撩起袍子跌跌撞撞的跑開。
“傀儡術。”江洲漓慢悠悠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