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尋她

尋她

楚知禹微微一愣,皇帝的傳召,他自然不敢耽擱,當即換了官服,讓人備馬入宮。

景灏帝在禦書房接見了楚知禹。

禦書房中點着龍涎香,香氣馥郁綿長,大太監曹公公侍奉在皇帝身旁。

對于楚知禹,景灏帝是很欣賞的。

自他入朝為官,處理政事公正廉潔,辦事利落幹脆,這幾年凡是交給他的事,就沒有辦不好的。所以這次處理官員貪污赈災銀兩之事,皇帝也決定交給他來做。

他大致對楚知禹說了一下案子情況,又道:“這案子本不是你的權責所在,只是眼下朝中找不到其他可用之人,唯有你的能力品行朕是最信得過的,所以交你查辦。若此案能順利了結,朕定當重重嘉獎。”

楚知禹拱手道:“陛下過譽了,臣愧不敢當,臣必将竭盡全力明查此案。”

皇帝看着他,目露欣賞之色,點頭道:“如此朕便放心了。從今日起你不必去翰林院當值,可在百官中随意抽調人手,臨時督辦此案。”

楚知禹領旨謝恩,退出禦書房。

因貪污災銀一事滋事甚重,楚知禹不敢耽擱,回府衙後馬不停蹄地開始抽調人手,組織查案。

接連十幾日,他都沒有回府,直接宿在衙門裏面。

一直忙到案件大致理出頭緒,該羁押的人也羁押了,他才稍稍喘口氣。

正值天氣晴好,湛藍的天空映着窗外一枝迎風輕顫的臘梅,一縷極淡的幽香傳來,似有若無,讓他神色恍惚。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他薄唇輕啓,低聲吟道。

“什麽?楚兄,你怎麽忽然念起詩來了?”同僚姜鶴的一臉奇怪地看着他。

楚知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走神了。

“沒什麽。”他道。

姜鶴是個活潑性子,開玩笑道:“是不是忙了這麽多日,想郡主了?”

他就随口這麽一說,只當是玩笑話,根本沒指望楚知禹會答。

因為楚知禹平時就是最正經不過的性子,從來不與他們聊這種話題。

可這一次,楚知禹沉默片刻,意外地答了。

“我家中有已有夫人,她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

姜鶴頓時張着嘴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頭。

“如此……甚好。真羨慕楚兄,我家夫人平日裏總是總愛打牌九,根本不管府上的事。”

“只是……”他忍不住八卦道:“那郡主……”

他們都知道楚知禹在和安平郡主接觸,還當是喜事将近了呢。

楚知禹不語,好半天才道:“你們忙了這些天也累了,今日便休息半日吧。”

“太好了,謝楚兄!”

姜鶴一聽,哪還記得之前的問題,“唰”得起身,滿臉興奮地跑去通知衆人這個好消息。

很快衙門裏面衆人就都急急忙忙地回家去了,他們忙了這些日子,早就按耐不住想回去看看了。

人走以後,府衙瞬時安靜下來,空空蕩蕩的,好似一座孤城。

洗墨看着楚知禹,小聲道:“大人,咱們也回府去嗎?老夫人三天兩頭派人催你回去呢。”

楚知禹沒有回他,目光落在窗外那枝臘梅上。

良久,他道:“備馬。”

楚知禹并沒有回府,而是一路策馬南行,往楚家老宅而去。

趁着午時天氣不算太冷,楚玥正在屋前的小河裏捕魚。

河裏的魚不多,她需要守很久才能捕到一條。

水波蕩漾浮動,漁網下沉,有魚入網了!

她忙把漁網收起,可一個人不好收網,她不小心手一滑,漏了個洞。眼看着魚兒就要從那個洞鑽出去了,她連忙撲過去,用力把魚抓住。

這一撲她半邊身子都浸入水裏,身上都濕透了。

魚兒離了水拼命甩着尾巴,楚玥頭上、身上被魚甩的水打濕了大半,臉上也都是水,像只落湯雞似的。

冬天的水刺骨冰冷,她來不及回去換衣服,就要重新下網,繼續捕魚。

天氣越來越冷了,她需要多捕一些魚,養在屋後的小水池裏,多養一些魚,她就不必每天都捕魚了。

就在她忙碌的時候,岸上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妹子,讓我來幫你吧。”

楚玥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粗壯的男人站在岸上。

又是張慶。

他這幾日經常來她面前晃悠,雖然她已經明确的拒絕了他,可他就像聽不懂一樣,還是照來不誤。

楚玥擦了一把臉上的水,對他道:“不必了,張大哥,我自己可以的。”

張慶眼珠一轉,掃過她幾乎濕透的衣裳,對她嘿嘿一笑,道:“這活哪是你一個女人幹的啊!你看看你衣裳都濕了,多冷啊。你快上來,在旁邊看着就行,我幫你逮魚!”

楚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背轉過身去,有些尴尬地對他道:“真不用了,你快走吧。”

張慶見她這樣,只當她是害羞,露出大白牙一笑,三兩下沖到河邊,就搶她手裏的漁網,“我來吧,你一個女人家怎麽能做這種事。”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楚玥拉住漁網急急說道。

但張慶的力氣極大,她根本扯不回來,很快就把網子扯了過去。

他拿着漁網就向河中走去,開始布網。

楚玥知道他來幫自己肯定是別有所圖,她不想和他有過多牽扯,更不想欠他人情,急忙跟了過去。

可河裏石頭多,她走得急了,腳底一滑,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張慶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胳膊,扶住她,“沒事吧?”

楚玥這一撲騰,身上濕得更厲害了,衣服濕漉漉地貼在她身上,她身上曲線畢露。

張慶這般近的看着她細膩白皙的臉龐,和飽滿姣好的身子,眼睛都看直了。

楚玥被他這樣看着,臉漲得通紅,她用力推開他,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先回去換身衣服……”

可張慶見她要走,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聲音急促地道:“別走。妹子,你別走!”

“你幹什麽!快放——”楚玥用力掙紮着想甩開他。

就在他們二人交纏之時,岸上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聽到來人的聲音,楚玥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她用力轉動僵硬的脖子,轉頭向岸邊看去。

只見楚知禹頭發一身大紅色官服坐在一匹白馬之上,紅衣玉面,更襯得他面容俊美無俦。清風吹來,他的如墨的長發和火紅的衣袍揚起,恍若九天仙人下凡。

“你回來就是做這個的?”楚知禹的語氣冰寒入骨。

“我……不是你想得那樣……”楚玥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楚玥淩厲的目光看向張慶,對他道:“還不放手!”

張慶只是個山村農夫,見了一身官服的楚知禹吓得全身發抖,哪還敢造次,連忙松開了手。

楚知禹雙足一點,從馬上騰空飛起,竟用輕功飛到河上,一把抱起楚玥,然後足尖輕點水面,再次轉身飛回岸邊。

他的官服寬大,楚玥的身子被他整個抱在懷裏,一點沒有外露。

楚玥知道他平日裏會練些功夫,再加上楚知禹以前要去山上打獵補貼家用,所以身子比旁人健壯些,但她沒想到他的功夫竟然這麽好,這飛來飛去的,就像做夢一樣。

被他忽然抱在懷裏,楚玥先是害怕,後來發現他抱得極穩,便漸漸放下心來。

她聞到楚知禹衣服上的有淡淡的冷木香,這熟悉的氣味已經兩個月沒聞到了,此刻鋪天蓋地把她徹底籠罩在內,她鼻頭一酸,竟想落淚。

雖然她下定決心離開他,可真聞到這熟悉的氣溫,還是控制不住的心顫。

她強忍住眼淚,把頭埋在他懷裏,貪戀這最後一點溫柔。

楚知禹抱着她一路走到木屋,開門進了屋,才把她放下來。

身上弄成這樣,楚玥也覺得不好意思,她快步走到屋後面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也順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她知道楚知禹此番來,必然是和她談和離之事,她需得堅定內心去應對才是,切不可再貪戀他無意展露的一點柔情。

換了衣服回來,就見楚知禹正對着屋裏的小桌上的那個小花瓶出神,花瓶裏插着她昨日采的一枝梅花,正散發着淡淡幽香。

見楚玥出來,楚知禹收回目光,向她看去。

楚玥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這個花瓶,她快步走過去,将梅枝放在桌上,把花瓶收到抽屜中,裝作若無其事對他道:“大人來此,可有什麽事?”

聽她喊自己楚大人,楚知禹的臉上更冷了幾分。

“你我是夫妻,我還沒給你寫休書。”

楚玥不想為這種小事争論,便道:“您有事直說吧。”

楚知禹沉默了片刻,道:“我來接你回去,你鬧了這些日子,也該鬧夠了吧。”

楚玥看着他,認真道:“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是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楚知禹話語中帶了一絲愠怒,道:“不與我在一起,你想和誰一起?和那些山野村夫嗎?”

楚玥偏過臉去,道:“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不勞你費心了。”

楚知禹冷笑一聲,道:“剛才如果我不出現,你可想過會怎樣?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在楚府沒有缺你用度,少你衣食,也不需你親自勞作,你在這裏能過什麽日子?”

聽他這樣說,想起她在楚府受的委屈,楚玥再也忍不下去,猛地轉過頭,直視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這裏日子雖然清苦,可我心裏高興!”

“你府上再好,我上次也差點被凍死!楚府上下有一個把我當府裏的夫人的嗎?你可知道他們都是怎麽說我的?以前我心裏有你,我願意忍着。如今我不想忍了!”

她一口氣把埋在心裏的不滿全說了出來了,胸口因為情緒激動劇烈地起伏着,眼眶也不由得紅了。這些話她忍了多年,從未說過,如今全部說出口,竟像是将胸口那口濁氣都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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