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超級騙子

2-超級騙子

嘶,指尖被什麽紮了一下,巳予低頭一看,是姜衡要跟她連識海。

巳予直覺,姜衡不對勁。

剛一連上,姜衡充滿怨念道:“祖宗,你少說兩句罷。”

“……”巳予惱羞之色潤滿臉頰,合着,連上識海就為了背着人訓她?

半晌,忽然回過味來,姜衡似乎在害怕。

怕誰,當然是眼前這位啊。

這世上,竟然還有雷霆萬鈞姜大爺害怕的人?真稀罕!她不禁再次端詳面前的人。

那人周身籠着一層清冷的月光,面容清俊,兩道英眉橫卧,雙眼狹長,鼻梁高挺,下颌明朗,與江湖畫本中住在蓬萊仙道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君頗為相似。

仙風道骨的人巳予見了不少也不得不承認,鮮有人能如此霞姿月韻。

哼,那有什麽用?

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超級大騙子。

她的眼神過于直白,打量的動作更十分坦蕩。

被注視的人同樣注視着巳予。

靜默須臾,那人才戀戀不舍轉過頭,對姜衡說道:“驚蟄君,別來無恙。”

嗯???

他剛剛,叫姜衡什麽?

驚蟄君…..

歷法千年,二十四節經久不衰,是當今世上最尊貴的神明。

春雷乍動,謂之驚蟄起,萬物醒,生機盎然,他靈力充沛,神力通天。

至于清明,地位顯赫,既在二十四占據一席之地,更與春節、端午、中秋并為四尊。

雙重地位加持,誰見了都得俯首稱臣。

巳予心下一動,想起房間關于二十四節諸神的一些轶事。

據說上巳與清明曾是戀人,只不過上巳見異思遷,抛棄清明跟驚蟄跑了,清明傷心欲絕火燒百裏桃林,直到谷雨出面才擺平幹戈。

大火燒了半月,百裏桃林化為灰燼。

本事不關己,可倘若姜衡真是驚蟄君——

上巳……

巳予……

她沒了記憶,姜衡喊她阿巳……真細思極恐。

巳予不願再想下去。

再看,姜衡正朝那人作揖行大禮,問候清明君別來無恙。

巳予:“???”

啥?

清明?

這人鼎鼎大名的清明君?!

巳予頓時心情複雜。

只是想來救個人,為什麽事情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啊。

沈清明來幹嘛啊?

不會是聽見她揶揄之言來揍她的吧?

“……”巳予審時度勢,突然認慫。

畢竟沈清明身為四尊,至高無上的神明,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更何況正逢其時,群鬼為他所用,戰鬥力為一年中巅峰時刻。

總之陽的陰的都打不過。

遑論,姜衡約莫不會對沈清明動手。

而她那點兒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抓鬼都夠嗆,哪裏是沈清明的對手。

古人雲伸手不打笑臉人,巳予能屈能伸,朝沈清明彎了彎嘴角,以示歉意。

可惜她形容憔悴,那笑也并不晴光映雪,反而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局促。

至于沈清明則回她一個更加難以消化的笑容。

“……”巳予開始講鬼話,“不知那陣風把清明君吹來了,有失遠迎。”

沈清明沒給她面子:“你看上去并不是很歡迎我。”

巳予打哈哈:“怎麽會呢,要不是荒郊野嶺條件不允許,我一定敲鑼打鼓鞭炮齊鳴,號召上京城百姓夾道歡迎。”

沈清明微微蹙眉:“你也知道荒郊野嶺,深更半夜來這裏做什麽?”

巳予:“……”

為什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嗔怪?

巳予看一眼滿臉菜色的姜衡,說:“我想,我沒有義務跟沈大仙彙報行程。”

突然,濉溪對岸山頭上立刻飚舉電至,頗為猛烈。

“……”

她斜眼看姜衡,心說姜大仙兒許久沒風馳電掣手癢了麽,一會兒引一個雷作甚?

按照姜衡老好人的性子,多半是提醒她不要得罪眼前這尊大佛。

“想來沈大仙日理萬機,我們趕着去救人,就不叨擾了,姜衡,我們走。”

山頭寂寥,姜衡垂頭立在一旁,巳予清了清嗓子,裝起大尾巴狼。

沈清明神色越發冷峻,嘴角直接拉成平直的線。

他抓的重點有偏僻:“你們?”

巳予點點頭:“嗯,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巳予覺得,沈清明眼裏閃過一抹譏诮似的自嘲:“哦?看來驚蟄君确實比我更讨你歡心。”

這兩人真是——

在沈清明快要噴火的審視中,姜衡尴尬道:“有什麽話之後再說,先去救人。”

犳窳那頭畜生見風使舵,被突然冒出的沈清明吓得掉頭就跑。

事态緊急,巳予要去追犳窳。

“沈大仙,恕不奉陪,後會無期。“

沈清明哪能放她走,“你剛說什麽,‘後會無期’?”

他咬牙切齒這四個字。

巳予火急火燎口不擇言:“當然,難不成沈大仙真看上我了?”

沈清明哼一聲:“你也太自以為是了。”

說着,巳予眼瞧着謊言圖譜又增加了一筆。

“……”還真看上了。

美貌是原罪。

這都什麽事兒啊。

巳予頭疼道:“抱歉沈大仙,我沒有談情說愛的打算。”

沈清明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有?”

噌,又是一筆。

烈女怕纏郎,要真纏巳予倒有本發打發,就是這家夥每一句都口是心非,讓她有點無處下口拒絕,“既然如此,那就請沈大仙高擡貴手,我真的要去救人。”

那雙漂亮的眸子冷若冰霜,寒光藏着鋒利的光芒,想要随時射出利劍,他戲谑道:“你以為打得贏犳窳?”

她打不贏,姜衡可以啊,巳予微笑:“我相信驚蟄君的實力。”

沈清明一聽,那臉色愈發陰沉。

突然,遠處鬼氣森森的山頂上冒出一道人影,“咦咦咦呀呀呀呀——”拖着調子翩翩起舞。

那女子甩出長袖,對岸峭壁崩出一個山洞,定睛一看,那是一張血盆大口,大口周圍飄着黑煙,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馊味。

大口猛地仰天長嘯,驚天動地,起舞女子震下山崖,旋即跌入大口中,大口咆哮着咕咚咕咚喝下幾口溪水,接着對準他們三人一頓狂噴。

野怪鋒石作齒,藤舌為舌,敲骨吸髓。

“阿巳,小心!”姜衡驚呼提醒,巳予擡眸與來勢洶洶的舌頭撞個正着。

“嘔——”惡臭襲來,巳予差點吐出苦膽。

枯藤上頭沾滿涎水,“吸溜”作響,它視巳予為盤中餐。

黝黑的大口上方,猛地出現兩道猩紅,它要進攻!

“孽畜,放肆!”沈清明甩出一道白光擋住藤舌進攻。

藤舌倏地轉了彎,鑽入地心,“轟”地一聲,無數藤舌拔地而起,從四面八方包抄巳予。

速度快如閃電,準如利劍。

巳予動彈不得,聚攏的靈力被擠碎。

五雷轟頂陣馬風牆,一雷甩過去,巳予必被誤傷。

姜衡無從下手,可是,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

猶豫間,巳予已經被手腕粗的藤舌攔腰卷到半空。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皆大喊一聲——

“阿巳!”

“軟軟!”

猩紅眼睛裏源源不斷吐出拳頭大小的骷髅頭,邊哭邊笑,齊刷刷砸向他們,到沈清明面前轉了個彎,悉數沖向姜衡。

電閃雷鳴,骷髅頭碎成齑粉,收手時,卻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手掌上旋即顯出一道佛印。

是噬人佛!

噬人佛,雖有佛名,卻是十成十難纏的陰邪,被它咬上一口,就等于在身體裏種下了一粒作惡的種子。

不止凡人,二十四諸神也吃過它的虧。

半空中,巳予看到山壁之上藏着二十多張人臉。

都是犳窳那畜生引來的,人還在,魂不知道勾去了哪裏。

追魂鈴找到了位置劇烈搖晃,巳予在識海裏喊姜衡。

“山裏有生魂被困,江泛應該也在裏面。”

識海裏安靜了須臾,驀地出現另一道聲音:“江泛是誰?”

這是她的識海,沈清明為什麽也在?

搞得好像偷情被抓包似的。

太可笑了。

巳予搖搖頭,她跟沈清明又沒關系,心虛個什麽勁兒。

沈清明在別人識海裏也張狂霸道,偷窺別人還理直氣壯質問人:“怎麽,你經常偷/情?”

“……”不講武德,巳予攥拳,沈清明不尊重他人隐私,還有沒有天理?

“轟隆隆——”

又是一記悶雷,巳予徹底無語凝噎。

姜衡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嘴上過過幹瘾:“我偷/情與否與你何幹?”

沈清明冷哼一聲:“你以為我很在意?”

話雖如此,手上卻不含糊,他召喚劍靈:“清明上巳,争道誰家,傾都祓禊,流觞,出。”

剎那間,地動山搖,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閃着白光飛出聚成長劍。

姜衡第一次親眼見到傳說中斬靈渡厄的流觞劍。

具有殺氣的水珠,聚是一團火,散是千把刀,刀刀要人命,沒有人活着從流觞劍下走出來。

從來平淡自處的清明之神,正滿臉陰鸷,頃刻間殺機畢現。

噬人佛要完!

“流觞,去——”

流觞劍風回電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噬人佛嗓子眼,水珠成繭,包裹住巳予。

噬人佛被打得暈頭轉向,藤舌斷成兩節,兩抹猩紅登時瞪得老大。

半座山涔涔冒血,血流成河。

“嗚——”噬人佛發了狂,嚎哭觸地號天,凄厲無比,從盤踞之地一躍而起,一雙滴着血的眼睛直勾勾鎖在沈清明身上。

姜衡大喊:“清明君,它要攻擊你!”

噬人佛搖晃着猙獰的腦袋,龇牙咧嘴,腥臭的涎水沿着巨齒流下。

吃了大虧,它絕不會善罷甘休!

天色大變,風暴一觸即發。

被流觞劍鋒芒包裹住的巳予感到一股寒流指尖爬到心髒。

很冷。

透心涼。

一顆心皺皺巴巴蹙在一起,難以呼吸。

雷聲四起,姜衡在發怒。

藤舌死而複生,長舌橫掃,一舌頭拍在沈清明胸前,他當即吐出一口血。

組成流觞劍的光朱靈烏護主心切,見勢不妙丢下巳予,撲向噬人佛。

沈清明擦了一口嘴角的血,怒吼:“滾回去!”

光朱靈烏立刻重新護住巳予。

冰凍三尺,噬人佛渾身僵硬,難以動彈。

雷聲呖呖,骨頭都快凍碎了,噬人佛慌忙逃竄,劇烈卷着身子在空中亂撲一氣。

光朱靈烏怒氣未消,那寒冰中生出遮天蔽日般的五指,扯住枯藤心靈手巧地打了個結。

姜衡騰在半空中,雷勾澤,風過天,四方之力織成天網,在東、西、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布完陣,轉頭一看,光朱靈烏大發雷霆,噬人佛快被折騰死了。

姜衡:“清明君,它不能死,有生魂在裏面,若是噬人佛死了,那些人也不能活命,阿巳一旦背上人命,天罰永遠也解不開了。”

聞言,沈清明眉頭微蹙,有不解,更多的是怫然。

他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了生魂的味道。

“天罰?”沈清明像沒聽清似的,重複着這兩個字。

那一年燒了十幾天的桃林大火歷歷在目,姜衡自暴自棄道:“清明君,你不想阿巳再死一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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