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3 章 練筆之俠氣凜然(二)
鄧恩銘沒想到身邊的人如此不堪,指着趙高說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功夫卻這般了得。大家都不是山野莽夫,摩拳擦掌未免有失風雅。風月場所,佳人在前,你有什麽要求,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比比詩詞歌賦也是可以的嘛。美人芳心,自然暗許風流人物,你使用這種強硬手段怎麽能行呢!”
“對對對,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動刀動槍不成體統,比比詩詞歌賦才是正經。”鄧恩銘身後的公子哥們連聲附和,武的不行,文的方面,他們有十足的把握吊打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
趙高聽了覺得好笑,我正抱着你的馬子,你卻來告訴我大家比比詩詞歌賦,真是好涵養,他問道:“比比也可以,這詩詞歌賦不知道怎麽個比法?”
鄧恩銘見趙高接招,心裏大喜,這可是他的強項,他說道:“今天這場合鬥詩鬥賦顯然都不适合,我們就比比對對子。對對子簡單易懂,容易區分高下,在座的各位都可以評判。”
“好!”
看熱鬧的衆人對這個建議深表贊同。
“對對子便對對子。”趙高自然不虛。
邀功的時候到了,鄧恩銘身旁的幾人中,一個三、四十歲八字胡的文士排衆而出,對鄧恩銘說道:“我在長寧城中有個外號叫‘對穿腸’,說到對對子,在座的各位恐怕沒有比我更适合的了。‘’
鄧恩銘點點頭,說道:“給他個下馬威。”
對穿腸站在護欄邊上,對舞臺上的趙高拱手道:“我乃長寧城中一對霸,楚州關內半對仙,唐國邊陲須知我,對聯場內站中間。人送綽號‘對穿腸’的馬識途!不知閣下是?”
趙高說道:“厲害厲害,不過跟我比起來差遠了。在下不才,曾拜師于對聖門下學藝,出師後又與對門七十二堂各個堂主切磋對術,後擺設擂臺輪流大戰對界兩大護法、八大長老、三十六洞主以及江湖各大對俠對客未逢敵手,江湖人稱‘對神’!人送外號‘以一敵百對無雙’!”
對穿腸退後一步,說道:“好厲害!”
趙高得意笑道:“怕了吧。”
對穿腸上前一步,說道:“豈能怕你?看招!”
趙高摟緊如煙,說道:“放馬過來!”
對穿腸略一思索,出對道:“一二三四,四五六七,七**十!”
“好聯,好聯!”
舞臺之下,圍觀的衆人中有懂行的暗暗咂摸出了這上聯的妙處,不禁連連點頭。
“一上來就放大招,這下趙高難辦了,果然不愧是對穿腸!”有人說道。
“對穿腸這一上聯有幾個妙處。第一,上聯全為數字組成,從一到十,每一個數字都用了個遍,世所罕見,實在厲害。第二,每句末尾又是第二句的開頭,形成遞進關系。這就使得上聯句意緊湊,給人一種呼吸急促的緊張感覺。第三,這上聯只有三句話,每句話又共有四個字,讀來朗朗上口,極為押韻,實有上古骈文之風韻。妙哉,妙哉!”有人分析出上聯的奧妙,不禁沉醉其中。
“快對!快對!”
看見趙高陷入沉思,鄧恩銘旁邊的幾人催促道。
“有了!”趙高出聲道,“十九八七,七六五四,四三二一!”
“好對!好對!”
臺下衆人贊嘆道。
“想不到趙高竟然恐怖如斯,只在這短短的幾息時間之內想出了下聯,令人震驚。”有人暗暗心驚。
“趙高這下聯亦是妙不可言。以數字對數字,上聯由簡而繁,下聯由繁而簡,上下聯之間相互呼應,不可割裂,渾然天成,蘊含了一種微妙的哲理天道。厲害,厲害!”又有分析帝道出下聯之精妙。
對穿腸沒想到趙高這麽快對出了下聯,吃了一驚,心想這少年好生厲害,萬萬不可輕敵了,又出聯道:“羊在山坡曬不黑。”
趙高對道:“豬在豬圈捂不白!”
觀衆拍手贊道:“好工整,好工整。”
對穿腸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三不四。”
趙高對道:“沒前沒後沒臉沒皮沒心沒肺。”
對穿腸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趙高答道:“不是東西!”
“好,好,好。”對穿腸指着舞臺一旁的老鸨冉媽媽出對道:“看背影急煞千軍萬馬。”
趙高對道:“轉過頭吓退百萬雄師!”
“哈哈哈哈!”
舞臺下頓時一陣哄笑,冉媽媽怒睜圓眼,氣得臉都綠了。
對穿腸說道:“我堂堂對穿腸豈會輸給你!”又出對道:“奈河橋,其奈我何,過奈何,不過奈何?”
“對死他,對死他。”鄧恩銘握緊拳頭。
趙高對道:“鬼門關,人過鬼關,過門關,不過門關。”
對穿腸道:“紫竹黃絲釣得紅魚串綠柳。”
趙高對道:“金弓銀彈打起白鶴饒青松。”
對穿腸道:“弓長張,張長弓,張弓手,張弓射箭,箭箭皆中。”
趙高對道:“木子李,李子木,李木匠,李木雕弓,弓弓難開。”
對穿腸道:“一人為大,二人為天,天大的人,人心大過天。”
趙高對道:“雙木成林,三木成森,森林之木,木茂林化森。”
對穿腸只覺這趙高十分難纏,來來去去數十個回合,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拿出了壓箱底的絕對,趙高卻輕輕松松便化解掉了,還一副風輕雲淡勝券在握的樣子,真是氣煞人也!對穿腸心裏異常煩躁,又出對道:“我上等威風,顯現一身虎膽。”
趙高嘲諷道:“你下流賤格,露出半個龜頭。”
“好,好,好!對得好!對得好!對穿腸是個龜孫子!”觀衆起哄調笑,只覺得今晚上這一場對決精彩絕倫,妙趣橫生。
對穿腸氣道:“汝家墳頭來種樹。”
趙高淡定應道:“汝家澡盆雜配魚。”
對穿腸又道:“魚肥果熟入我肚。”
趙高突然大笑道:“你老娘來親下廚!”
“噗!”
對穿腸一口老血噴出三丈來遠。
趙高說道:“對對子本為消遣作樂,今曰穿腸兄居然對到嘔出幾十兩血,可謂空前絕後,在下佩服佩服!”
鄧恩銘自诩長寧城第一風流公子,連敗兩員大将之後坐不住了——在争女人這件事上竟然能輸給他人,簡直不可想象。他一拍桌子,打算站起來說兩句話羞辱趙高一番,然後大度地讓出如煙姑娘從容而去。他的手剛拍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哪想到樓下大門口傳來更大的一個聲音,風頭完全蓋過了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嘭!”
一只腳踹在怡春樓的大門上。衆人回首望去,就見一個青年男人面色鐵青,手持一把大關刀立在門口。
這個青年男人,正是方才被趙高氣走的晁保晁大公子。
晁保從小到大只鑽研一件兵器,那就是大關刀。他老爹告訴他,做人,尤其是作為一個男人,一定要霸氣。刀乃兵中霸主,而大關刀,又是霸中之霸。晁保身材高大,而他的這把大關刀竟然比他還高出半個頭。他的這把大關刀,在長寧城也是赫赫有名一把兇器。他給它起了個名,叫“龍行天涯刀”。龍行天涯刀重一百二十八斤,整把刀都是由精鐵所鑄,刀刃異常鋒利。這把刀,一般人舉都舉不動,別說拿來打架了。晁保在怡春樓受了辱,依照他的性子,肯定要把場子找回來。他現在拿到了自己最為趁手的兵器,底氣十足,不把趙高打個鼻子口流血滿地找牙誓不罷休。
晁保高聲叫道:“趙高,方才我敬你是條好漢,在拳腳上讓了你。現在放開如煙姑娘,我可以考慮饒你一條狗命!”
如煙軟在趙高的懷裏,低低地說:“趙公子,晁大公子拳腳功夫一般,但他家傳的刀法極為厲害。他是上過戰場的人。我看你年紀輕輕,不要為了逞一時的風頭傷了性命,斷了前程。”
趙高哈哈一笑,摟緊如煙,一口咬在如煙白裏透紅的耳垂上。
如煙渾身一顫,發出一聲嘤咛,渾身上下頓時再無一絲力氣。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人……”
如煙兩頰羞紅,雙眼如水,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呀,呀,呀!趙高,你簡直色膽包天!”晁保氣急,發出一聲怒吼,提刀向趙高沖去。
舞臺下的衆人急忙閃開一條通道,同時感覺到從心底生出來一絲寒意,這寒意的源頭,正是那暴怒的晁保。
“我要殺了你這個大傻比!”
晁保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羞辱,此刻他的心裏,翻騰起森森殺意。
龍行天涯刀倒拖在地,飛速向前,在地面上拉出一串火花。
趙高站在舞臺中央沒有動,靜靜地等着晁保。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定然要一刀把你劈做兩半!”看見趙高如此托大,晁保更是恨得牙癢癢。
晁保跳上舞臺,一刀向趙高劈去。
“啊!”
看着飛快落下的大刀,如煙發出一聲驚呼。她擡頭看了看一直把她摟在懷裏的趙高,這個少年,此刻臉上卻有着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着和冷靜。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沒來由的沉靜了下來,仿佛這個世界真的沒什麽大事值得擔心,哪怕是即将到來的死亡。
有的人,總是能讓人感到心安。
龍行天涯刀落了下去。
“呼!”
大刀劈了個空。
趙高抱着如煙輕輕一躍,靈活的躲開了晁保的大刀。
晁保的大刀在半空畫了個圈,順勢向趙高攔腰掃去。
趙高跳起來,雙腳精準地落在晁保的刀面上,借着刀勢,與如煙姑娘高高躍起,倒飛出去,兩人如同神仙眷侶一般,穩穩落在舞臺邊緣。
晁保一愣,舞臺之下卻有人低聲嘆道:“這輕功身法好厲害!”
羞辱,這是赤果果的羞辱!
“呀,呀,呀!”
晁保不服,提刀快步跟上,又是一記刀劈華山。
“這莽夫實在聒噪,帶我與你打發了他吧。”趙高看向如煙,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渾然不顧那即将落到頭上的大刀。
如煙盡管覺得自己在風塵多年,閱人無數,此刻卻根本看不透她眼前的這個少年。
他究竟是什麽人?竟敢這樣放肆,這樣猖狂,這樣目中無人?
他究竟是什麽人?竟然這般才華橫溢,武功高強?
如煙看不透,想不通。但她知道,這個放蕩不羁的少年今晚上的所作所為,必定會震驚長寧城。從今晚開始,整個長寧城都會知道,有一個叫趙高的少年,獨步怡春樓。
只要,這個少年今晚不死。
他會死麽?
如煙看着趙高的臉,那張平靜的臉上,平凡的面孔上,有着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傾倒。
如煙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深邃的眼睛。她敢肯定,她以前沒見過,今晚過後,也不可能再見到。
“嘭!”
趙高避開大刀,一腳踹在晁保的胸口。
快。
快到晁保什麽都沒看清,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胸膛挨了一腳。
很疼。
晁保倒飛出去,大刀落在舞臺上,發出一聲巨響。
晁保爬起來,彎腰去撿他的大刀。
趙高一腳踩在大刀上。
晁保用力去提刀,發現趙高的力氣竟然比他大多了,他費了半天勁,大刀猶如粘在了地上一般紋絲不動。晁保擡頭,看見趙高一張一臉壞笑的臉。
氣!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以有人比他還壞?比他還飛揚跋扈?
晁保一抓向趙高的裆部抓去。
月下偷桃。
趙高一個大飛聊踢去。
晁保骨碌碌幾個跟頭向後翻滾,灰頭土臉。
“你,太弱了。”趙高輕蔑地說道。
“找死!”晁保站起來,幾步向趙高奔過去。毫無意外,晁保又被打翻在地。
“怎樣,很氣?真喜歡你明明很氣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趙高說完,一手抓在如煙豐滿的胸部。
“啊!”
如煙吓得一聲大叫。
“真是有辱斯文。”舞臺下,看到這一幕,有人覺得老臉通紅,對于有人竟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種厚顏無恥之事感到羞愧。可是他們卻忘了,進了怡春樓的人,都是嫖客。在這裏,哪裏還有什麽禮義廉恥。
“過瘾,過瘾!”當然也有人兩眼放光,口幹舌燥,恨不得此刻站在臺上的人就是自己。
“趙高,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對于趙高,有人已經佩服地五體投地。
“趙高,我和你拼了!”晁保再度站了起來,兩眼通紅,布滿血絲。
晁保被他的家丁擡了出去,鄧恩銘偷偷溜走了,老鸨冉媽媽興奮地走上舞臺,舉起趙高的手說道:“今晚上的最終獲勝者是——趙大俠,趙高!”
“好!”
舞臺之下,觀衆傳來歡呼。今晚上所經歷的一切,足夠他們回去吹上半個月了,畢竟號稱長寧城第一風流公子的鄧恩銘和長寧城最為飛揚跋扈的大少晁保被打得屁滾尿流,這是衆人平日裏想都不敢想的事。
怡春樓的姑娘們湧出來,歌唱起來,舞跳起來,琵琶古筝應和着,所有的看客直到此時才徹底融入怡春樓,調笑聲、俏罵聲、嬌喘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着糜爛的氣息。
長嶺河畔的夜晚現在才真正開始。
趙高帶着如煙走出了怡春樓。臨走之時,他還帶走了兩壇酒,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如煙抱着兩壇酒乖乖地走在趙高後面,走上大街,一言不發。她偷偷看着趙高的背影,不算高大,卻給人穩重的感覺。很奇怪,趙高看上去明明沒有她大,明明是一個少年,自己在他面前卻始終沒有感覺到年齡的隔閡,她願意成為他的女人——只要他喜歡,随時都可以。想到這裏,如煙微微有些赧顏。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落入風塵的這些年,自己見過了無數男人,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麽心動過。
夜風從河上吹過來,十分涼爽。畫舫在河面上緩緩蕩着,船上傳來舞女唱歌的聲音,歌聲缥缈婉轉,引人遐思。
長嶺河岸上行人很多,兩岸種了許多柳樹,每隔幾顆柳樹下面都有長凳供人歇息。趙高終于在一根長凳上坐了下來,看着長嶺河上的游船,河對岸高樓上嬉戲的人群。
如煙把酒放在地上,挨着趙高坐下。她不停地活動着手臂,兩壇酒抱了這麽久,真夠酸的。
趙高突然一把拉住她,把她抱進了懷裏。
“啊!”
如煙發出一聲驚呼。趙高總是這麽突然地做一些讓她猝不及防的事,她微微掙紮了一下,就順從地躺進趙高懷裏了。
大街上,柳樹下,長凳間,這樣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裏,這是如煙從來沒有做過的。今晚上,她感受到了太多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東西,哪怕其中不合情理世俗,讓她羞愧,都令她怦然心動。
“他會不會在這裏對我做那事啊?他這麽大膽,竟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摸我。要是他真要在這裏做,我該不該拒絕?我怎麽拒絕?”想到這裏,如煙臉越發紅了,身體竟抑制不住的有些顫抖。她擡起頭,發現趙高并沒有看她,而是出神地看着河面上一只船船頭跳舞的姑娘,不禁微微有些失落,于是她輕輕喊道:“趙高?”
“嗯?”
趙高回過神,看着自己懷裏睜着一雙水汪汪大眼的如煙,非常不解。
“你在看什麽?”
如煙問道。
“我在看這寂寞的人生。”
趙高眼裏透露出些許落寞。
看着趙高,如煙忽然也感覺到了一絲孤獨,于是緊緊地抱住趙高。兩個孤獨的人就該互相依存。
趙高感覺他胸口頂着兩團柔軟的球,他低下頭,嗅到如煙淡淡的脂粉味道,看到她雪白的頸脖,發現體內有些邪火亂竄。如煙忽然擡起頭,紅着臉看着趙高,說道:“趙高,你好壞。”
趙高站起身,說道:“今晚的月亮真圓,我帶你看月亮去。”
“好。”
如煙拿起酒。
趙高摟着如煙的腰,腳下輕點,一躍躍到柳樹之巅,腳下再次借力,踩着柳梢頭縱上了旁邊一棟樓房的屋頂。趙高沿着屋頂奔跑起來,跑到屋頂邊緣的時候,他再輕輕一縱,直接從這棟樓跳到了下一棟樓的屋頂。
如煙吓得閉上了眼睛,風呼呼地吹着她的面頰。
“不要怕,睜開眼,好好看看夜晚沉睡中的長寧城。”趙高淡淡的語音給了如煙很大的勇氣,她睜開眼睛,看着腳下飛快略過的屋子,既感到新奇,又有些害怕。腳下,自己平時熟悉的街道此刻看在眼裏竟有了別樣的韻味。她擡頭看了看了夜空,發現周圍沒有什麽障礙物遮擋視線的時候,天空竟然特別的近。
趙高的腳步很輕,甚至比在屋頂流竄的野貓還輕。現在夜已漸深,離開長嶺河畔,長寧城裏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喧嚣漸遠,燈火漸暗,只有一輪皎月照着趙高前行。趙高一路向城門奔去,接近半柱香的時間,趙高的額上微微見汗的時候,他終于跳上了城牆,避過夜巡的士兵,跳到了城樓的屋頂之上。這裏,是長寧城最高的地方。回過頭,可以看遍長寧城四通八達的街道;向前看去,城牆之外,是一望無際的莽莽原野。
夜風獵獵,吹得如煙的長裙飄舞。趙高坐下,如煙小心地坐在趙高旁邊,遞了一壇酒給趙高之後,她便緊緊拉着他。屋檐之下,是近十丈來高的城牆,夜色朦胧,幾乎看不到城牆根下的土地,從這裏摔下去必死無疑。
“喝酒。”趙高說。
“好。”如煙打開酒蓋。
酒香溢出來,随着夜風飄向城外無垠的草原。
“老陳,你有沒有聞到有酒香?”屋檐下,一個守夜的士兵使勁聞了聞,有些疑惑地問他旁邊的夥伴。
“二毛,我看你是餓酒餓瘋了,哪裏有什麽酒的味道。待明日下班,我們去醉香樓喝個痛快。”小陳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了。
“好,那就說定了,明天你請啊。”二毛有些高興地說道。
如煙捂着胸口,聽着腳下的士兵對話,既緊張又興奮,低低地笑了起來。沒過多久,樓下傳來了高低起伏的打鼾聲,想必是兩個守夜的士兵熬不住,睡着了。趙高很快把一壇子酒喝完,頭有些大,他一擡手,便把酒壇子扔了出去,酒壇子翻滾着掉下了城牆,“嘭!”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這一聲響,并沒有驚醒下面沉睡的兩人。如煙有樣學樣,也把自己的酒壇子扔了出去。
“飛吧,女兒紅!”
如煙壓低聲音,有些調皮地喊道。
趙高怔怔地看着如煙。
“看人家幹嘛?”如煙羞澀地垂下頭。
趙高一把拉住如煙的芊芊小手。
“啊!”
如煙一聲驚呼。
趙高按住如煙的頭,向下身壓去。
“唔……”
趙高和如煙都喝醉了。
……
趙高踏着晨風回到家裏,母親景春已經做好了早餐。自從趙高年紀稍大,能夠自己走路吃飯以後,景春就辭掉了家裏的丫鬟,自己操持着家裏的一切事物。
“小山,回來了。”景春對趙高昨天去做了什麽為什麽徹夜不歸沒有過問,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兒子,他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用不着自己操心。
“嗯,老趙還沒有回來?”趙高揉了揉太陽穴,昨晚确實喝的有點多了,現在還頭疼。趙青山出門走了一趟遠镖,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他了。
“管他呢,死在外頭最好了。”景春給兒子準備碗筷。
“娘,你別這樣說。我知道,你心裏比誰都牽挂老趙。”趙高嘿嘿笑道。
“沒大沒小,快吃飯了。”景春笑着拍了趙高一巴掌,
這樣溫馨的時刻沒有持續多久,一個鎮遠镖局的學徒莽撞地闖了進來,慌裏慌張的,說話也結巴了,他說道:“公子,夫人,不……不好了,不好了,趙镖頭出事了。”
趙高趕緊拉住他,說道:“出什麽事了?有話好好說。”
景春也站起來,一臉關切的神色。
“我們的镖路過馬岩山的時候,從山裏沖下來一夥妖怪,劫了我們的镖,趙镖頭也在當場被殺害了。”說到這裏,那學徒臉上煞白,應該是當時經歷的事情太多恐怖,以至到了現在,依然讓他心有餘悸。
“什麽?馬岩山有妖怪?還殺了老趙?”趙高變了臉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這馬岩山,他和趙青山走镖的時候也路過幾次,每次都沒有出什麽事,也沒有碰到過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更別說妖怪了。現在聽來,真是匪夷所思,他希望是這個夥計和他開了個玩笑。
“老趙……出事了?”景春只覺得天旋地轉。
趙青山出事了,他的镖隊幾乎全軍覆沒,幸存回來的人帶回了這個噩耗,順便把妖怪肆虐的信息傳回來長寧城。
人類安寧幾百年了。
幾百年前,人類把妖族趕出了中原肥沃的大地。大唐國鎮守中原大陸的南面。而身處南面的大唐國的南面,作為抵禦妖族的第一道防線,就是民風彪悍的長寧城。長寧城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這片原野,究竟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但凡深入原野的探險者,全都葬送了自己寶貴的性命。妖族退居長寧城外的茫茫原野深處,自此銷聲匿跡。安寧的幾百年下來,人類幾乎忘掉了妖族的存在,而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的大能藏匿山河,不再現身,成為傳說。
現在,距離長寧城不遠的馬岩山,長寧城外,草原邊緣的少有的山丘地帶,出現了妖怪,震驚了所有人。
鎮遠镖局的當家老镖頭帶着一衆镖師來到趙高家的宅子進行慰問,老镖頭表示,将聯合成寧城各界高手前往馬岩山降妖除魔,為趙青山報仇,帶回他的的屍骨。
景春确認趙青山的死訊後,病倒了,卧床不起,她對趙高說:“小高,我這一輩子,什麽都給老趙了,現在老趙出了事,我不能抛下他,讓他一個人孤獨的上路。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娘知道,你從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娘也不求你什麽,只求你在長寧城找個媳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要去為你爹報仇。你能答應娘麽?”
趙高眼裏含着淚水,一言不發。
“娘從來沒求過你什麽事,但這一次,無論怎樣你都要答應我,不要去為你爹報仇。你若不答應,娘死都不會瞑目。”景春拉着趙高的手,一臉懇求。
趙高點點頭,說道:“娘,你放心,該做什麽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安心養病,不要想太多,老趙不在了,這不還有我麽。”
“娘相信你。”景春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趙高請遍了長寧城所有的大夫,依舊治不好景春的病。景春躺在病床上,一天比一天憔悴。
一個白胡子的大夫把趙高拉到一邊,小聲地說道:“你娘的病,不是藥能夠治好的。她的病啊,在這裏。”說着,大夫用手指了指胸口,“她是心病,縱有仙丹妙藥,心病不除,都不會起什麽作用。俗話說哀莫過于心死,心要是死了,這人啊,也活不久了。你準備準備,夫人怕是不行了。”
聽到這裏,趙高的眼淚就掉下來了,他一直不知道,原來他娘——這個名叫景春的女人,也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愛到癫狂,便可以不顧性命,他以前聽說過這樣的人,他一直以為那僅僅只是故事中才該有的人物,可是現在他真切地體會到這種偉大的感情的時候,心髒卻被巨錘狠狠敲打一般發出陣陣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娘,你怎麽這麽傻。”趙高來到病床前,看着這個生他養他、和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女人,現在卻要永遠地離開他了。就像一朵鮮花,到了快要凋零的時候,任何一陣清風的拂過都是一種折磨。
景春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大限之際,她拉起趙高的手,說道:“我看見老趙來接我了。這一輩子,能遇見你爹,我不後悔。小高,希望你能趙高心儀的姑娘。娘等不到那天,不能給你做媒了。”她看着趙高,盡管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滿足。她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天災**,生老病死,誰都不能避免,留給活人的傷痛,卻多年難以磨平。不論怎樣,活着的人,總要更加堅強地活下去。
黃昏,天色漸暗,一個綠衣姑娘推開了趙高宅院的大門。
“趙高,我給你帶酒過來了,女兒紅。”那女人把酒放到了趙高面前。
“你怎麽來了?”趙高問道。
“前兩天人太多,我作為青樓女子,不敢過來,怕被人看見,別人說你閑話。沒想到短短幾天,你家裏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老天真是不公平,好人總是不能善終。”如煙看着瘦了一圈的趙高,十分心疼,眼眶泛紅。
“我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你的酒,真是好酒。”
趙高拿起如煙送來的女兒紅,仰頭痛飲。
長寧城各大高手組成的小隊經過兩天一夜的跋涉終于來到了馬岩山。在山下,他們遠遠看見半山上有個洞府,洞府上方插了一面巨大的旗子,上面寫着幾個大字:“馬岩山大王洞。”洞口處,兩只小妖分列兩旁。
這次帶隊的人是長寧城兵部的部長譚丘淩,是個用棍的高手。他指了指半山腰的洞府,說道:“想不到此地真有怪要出沒,真是膽大包天。誰去打頭陣?”
各路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應聲。
他們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妖怪,更不要說和妖怪作戰了。這次前來,主要是對長寧城附近出現妖怪的傳言一探虛實。再看守洞那兩個小妖,手持長槍,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茬。民間又有傳言,妖怪都是些能呼風喚雨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所以衆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譚丘淩見無人迎戰,扯着嗓子對半山腰那兩只小妖喊道:“我們是長寧城各路高手組成的大部隊,你們被包圍了,快出來投降……”
譚丘淩還沒喊完,他後面一個人連忙拉住他,說道:“你喊什麽?”
譚丘淩說道:“叫他們出來投降。”
“你知道他們裏面有多少妖怪麽?”那人問道。
“管他多少妖怪,出來一個殺一個!”譚丘淩說道。
譚丘淩話音剛落,便聽見半山上傳來擊鼓的聲音。
“什麽情況?”譚丘淩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衆人都瞪大了眼睛,緊緊盯着大王洞。
不一時,大王洞洞口大開,無數小妖從裏面沖了出來,拿槍的,那棍的,拿刀的,俨然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沖啊!沖啊!”
小妖們大喊着,氣勢洶洶地從半山上沖了下來。
“奶奶個熊,這麽多?”譚丘淩傻眼了。
“跑!跑!跑!”
衆位高手哪裏見過這陣勢,掉頭撒腿便跑。
“譚部長,你還愣着幹什麽,跑啊!”剛才和譚丘淩說話那人拉着發愣的譚丘淩跑的飛起。
“長寧城外哪裏來的這麽多妖怪?”譚丘淩緩過勁來,邊跑邊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那人也是什麽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
成寧城組成的高手小隊在一衆小妖面前潰不成軍,只恨兩條腿跑得太慢,一個比一個跑地兇狠。
大王洞最後出來一個身高近兩丈的獅首大漢,手拿一把大板斧,看見跑得屁滾尿流的人類,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人類如此不堪一擊,看來我妖族重回中原大陸的日子不遠了!”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一衆小妖齊聲慶賀。
長寧城主動出戰,戰敗而歸的消息很快在長寧城傳開了,恐慌的情緒在民衆之間蔓延,然而沒過多久,長寧城的大街小巷出現了很多告示,告示上說長寧城的一衆高手并非是大家想象的那樣潰敗,而是小敗。酒樓茶肆也有人在說段子:“那日,我長寧城的各路高手來到馬岩山,看見了大王洞,洞旁兩只小妖一個拿錘一個拿钺,看上去極為兇狠。兵部部長手持一根長棍,幾步跑上山去,對着那守門的兩個小妖一個一棒。可憐連個小妖根本沒有回過神來,便被打得腦漿亂濺……後來大王洞的大王出來了。那大王什麽樣子?身高八丈,九個腦袋,十八只手,每只手上各拿一種兵器,十八般兵器全在他手裏上下揮舞。我長寧城各位高手都是見多識廣之輩,哪能被他吓倒?就見譚部長帶頭一個沖了上去與那妖怪戰作一團,後面的各路高手亦來助陣。不一時,那大王便被砍下了五個頭顱,十條手臂。眼見我們即将獲得大勝,那大王忽然從嘴裏噴出一道火焰,那火焰遇石能融,遇鐵能消,極為厲害,我衆高手一時找不到應敵之法,這才暫且退回長寧城。待足智多謀的鄧城主和英明神武的晁大将軍想出了應敵之法,定能一鼓作氣,殺得那些妖怪片甲不留!”
“籲……”聽了這個故事的人心驚不已,不過了解到我大長寧城的高手竟然如此骁勇善戰,衆人都放下心來。
這兩天,趙高剛剛安葬了母親景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趙高特意去鎮遠镖局找了這次前去參加高手小隊的镖師了解情況,那镖師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對趙高說道:“妖怪非常厲害,不是一般人能夠對付得了的。我們已經盡力了。”
“這樣說來,馬岩山真有妖怪?”趙高問道。
“對,不僅真的有妖怪,而且看樣子,起碼成百上千。這些妖怪訓練有素,紀律嚴明,與我大唐的精銳部隊也不遑多讓。”镖師說道。
趙高轉身就走。
“趙公子,”那人叫住趙高,“你不要想着自己前去尋仇,馬岩山現在真的不能過人了。如今只能等待城主大人前去搬來救兵,方能和那些妖怪一決高下。”
“我自省得,多謝了。”趙高抱了抱拳。
回到家裏,趙高拿出長刀,在磨石上不停地打磨起來。
天快黑了,如煙準時出現在了趙高的大門前,她手上,提着燒雞和酒。
“你怎麽又來了?”趙高問道。
“我不能來麽?”如煙反問。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趙高收起長刀,站起身來,眼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如煙。
如煙有些慌亂地退了退,小聲地說道:“如煙一介風塵中人,身份卑微,哪敢喜歡公子。”
“我給你說過,我不是一個好人,你來找我,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從今以後,你不要再來了。”趙高冷着臉說道。
“為什麽?是不是如煙做錯了什麽?”如煙看着趙高,愣住了。
“我叫你不要來了就不要來了,哪來的那麽多為什麽!”趙高有些煩躁地說道。
“肯定是如煙經常來公子家裏,被鄰裏看見,大家說公子的閑話讓公子丢臉了。都是如煙的錯。從今以後,如煙不敢再來打擾公子。”如煙說完這話,放下手中的酒和燒雞,接着說道:“這是如煙特意為公子買的,萬望公子不要嫌棄如煙手髒,請你收下。”
“放那吧。”趙高冷漠地說道。
如煙最後看了趙高一眼,眼裏兩滴眼淚掉下來。
表子無情,戲子無義,她不知道,她已經在無意中犯了她不應該犯的大戒。人生如戲,何必太過當真。
趙高轉過身去。
“公子,我走了。”
如煙輕輕地說道,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走出院子,緩緩拉上了院門。
……
次日黎明,天蒙蒙亮,趙高帶上磨得可以當鏡子的長刀,鎖上房門,離開了長寧城。
今天的長嶺河一如既往地熱鬧,雖然還是白天,河上的游船畫舫已經開始滑動了,歌姬舞女,鼓瑟吹簫,一樣都沒少。
如煙悶悶不樂。她站在窗戶旁,看着長嶺河上的風景出神。
“如煙,那個趙公子怎麽樣了?”如夢站在如煙的旁邊。
“你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好男人。”如煙頭也不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這趙公子也真是與衆不同,你想想啊,在我們長寧城,誰敢對鄧公子晁公子不敬?即便有這膽子,誰又有這本事,讓他們二位吃癟?這位趙公子,才華橫溢,武功高超,而且人也長得周正,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夢中情人呢。”如夢想到那晚上趙高橫行霸道的模樣,不由心向往之。
“那又能怎麽樣呢?不過又是一個薄情的人罷了。”如煙想到昨晚趙高的絕情,心裏很是委屈。
“男人麽,不就是這樣,玩膩了自然要去找新鮮的獵物。你也是,風月場所,逢場作戲,怎麽能真的把感情投入進去?到最後,受傷的人,只會是你自己。男人是靠不住的。”如夢恨鐵不成鋼,她輕輕摸着如煙的長發,接着說道:“你這麽漂亮,還愁沒有男人要你麽?”
“感情的事,誰說得清楚。真能像你說的這麽收放自如,這世間,又哪裏來那麽多癡男怨女。”
“吱~~吖~~”
如煙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哎喲,兩位姐姐都在啊。”
“如雲妹妹,你怎麽來了?”如夢迎上去,拉起如雲的手上下打量她,說道:“妹妹,你今天這身打扮真漂亮。”
“哪比得過兩位姐姐。”如雲走到如煙面前,也看了看窗外,然而一臉神秘地說道:“兩位姐姐,今天的事,你們聽說了麽?”
如煙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如夢問道:“今天發生什麽大事了?”
“趙公子出城了。”如雲說道。
“趙公子?哪個趙公子?”如夢問道。
“我們長寧城還有幾個趙公子?當然是趙高趙公子啊。”如雲看着如煙。
“他出城便出城罷,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如煙覺得這個妹妹在拿她打趣,沒好氣地說。
“我也是聽人說的,有人看見趙公子去馬岩山了。”
“馬岩山?就是鬧妖怪那個馬岩山?”如夢問道。
“還能有哪個馬岩山?”如雲反問。
“你怎麽确認趙公子是去馬岩山了?”如煙轉過頭來,關切地問道。
“我還以為你不關心他呢!”看見如煙這個樣子,如夢調笑道。
“誰關心他了!”如煙又別過頭去看着窗外。
“據說那人看見趙公子的時候,他正往馬岩山方向走,手裏提着一把大刀,刀面明晃晃的能閃瞎人的眼睛。那人就對趙公子說;‘趙公子,你走的那個方向是馬岩山,那邊鬧妖怪很厲害,不要再過去了。’你們猜趙公子怎麽說?”如雲賣了個關子。
“他說什麽了?”如煙和如夢同時問道。
“趙公子對那人說:‘往這邊走是馬岩山就對了。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馬岩山。’那人又勸阻道;‘趙公子,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不過那馬岩山的妖怪能呼風喚雨,極為厲害,你一個人去找他們的麻煩,無異于去送死。你父親葬身馬岩山,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前段時間譚部長已經組織高手去過馬岩山了,他們都沒能把那裏的妖怪拿下,你現在一個人孤身深入,怕是不妥。你千萬不要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趙公子根本不停那人的勸告,只顧着往前走,邊走邊說;‘男兒生在天地間,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今妖怪肆虐,占我土地,殺人父母,堂堂偌大一個長寧城無人敢出頭,我趙高七尺男兒,豈能畏首畏尾,做那茍且偷生之輩?斬妖除魔,還我人族安寧,是我們人類的本分,亦是丈夫所為。男兒生當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今我此去,若不幸戰死,你可願為我祭酒三杯?’那人聽到趙公子這樣說,感覺十分慚愧。但是他只是一介凡夫,沒有趙公子悍不畏死的膽子,所有他不再勸說趙公子,而是跑回了長寧城,把趙公子是事跡傳播出去。”如雲說得繪聲繪色,讓人感覺身臨其境。
“這樣說來,趙公子真去馬岩山?”如夢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馬岩山妖怪肆虐,前段時間去了那麽多高手都沒用。現在那個地方,大家都是提之變色,更不要說走過去了。
“他……他去了馬岩山?”如煙站了起來,癡癡地說道。
“如煙,你怎麽了?”看見如煙魂不守舍的樣子,如夢擔心地問道。
“昨天傍晚,我去找趙公子,他叫我從那以後,再也不要去找他,當時我全然不知道他的打算,誤會了他。我以為她看不起我,怕別人的閑言碎語,是以再也不想見我。原來竟是這般,竟是這般……”如煙在窗前不自覺地踱起步來。
“趙公子此去馬岩山,怕是兇多吉少。”如雲說道。
聽見如煙這樣說,如煙霍然一驚,向門口跑去。如夢和如雲趕緊拉住她,如夢問道:“如煙,你要去哪?”
“趙公子此去兇多吉少,我要阻止他。”如煙說道。
“如煙,別傻了。趙公子天還沒亮便出了城,現在才去追,怎麽也不可能追的上。再說你一個弱女子,追上他又能幹什麽呢?你勸不回他,反而會成為他的包袱。”如夢說道。
“是啊,如煙姐姐。你現在追出去還有什麽用?”如雲也勸道。
“都怪我,都怪我……”如煙失神地說道,“我分明知道趙公子不是那絕情之人,他昨天之所以會那樣說,全是為了我。”如煙說到這裏,眼裏兩滴眼淚掉出來,“他心存死志,讓我斷了對他的念想,這樣他才能輕松上路。趙公子,趙公子,你若是真死了,卻叫我怎麽對面你泉下的亡魂?”
“原來,趙公子是個多情的人呢!”如夢聽到了如煙和趙高事情的原委後,嘆息一聲。
……
馬岩山距離長寧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趙高租了匹馬,一路快馬加鞭,在當天傍晚才趕到馬岩山。趙高把馬栓在一棵大樹旁,随後小心地鑽進一片林子,慢慢向馬岩山靠過去。
透過林子的縫隙,仰頭向馬岩山半山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見一個碩大的洞口,大門緊閉。大門之上,那寫着“馬岩山大王洞”的旗子迎風招展。趙高估摸着,那大王洞的洞口,即便是大象來了,一路跳着也能跳進去。
“不知道洞裏都是些什麽妖怪,竟挖了這麽大一個洞。”趙高微微皺眉,慢慢接近馬岩山的山腳。這個時候,趙高突然聽見前方的灌木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趕緊停下腳步豎着耳聽聽動靜。
“老馬,不行,大王叫我們來巡邏,要是被大王發現了,我們可吃了不兜着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
“小狐,大王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麽?他知道我們兩個的事了,所以才安排我倆今天一個組下山。我這幾天都沒有碰你,快憋出病了。”一個大漢的聲音傳來,只聽見他劇烈地喘着氣,嗓子略顯幹澀。接下來,又是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
“不行……老馬……”小狐求饒道。
“怎麽不行?”老馬急切地反問。
“大王叫我們下來,密切注意人類的一舉一動。大王說了,那些人類可能會再次前來偷襲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小狐,你太單純了。那些人類上次前來的時候你也看見了,一個兩個全是慫蛋。我們才剛發起沖鋒,他們已經吓得屁滾尿流。我沖下來的時候,發現有個笨蛋褲子都跑掉了,光着個大屁股邊跑邊喊救命。哈哈哈哈,小狐,你不知道,那些人類有多可笑,全是一群鼠輩,不足為懼。”
“可是,那些人來當中也是有高手的,要不然這些年,我們也不用一直游離在草原上了。”
“人類早被舒服的日子消磨光了志氣,哪裏還有什麽高手。小狐,別扯這些沒用的了,快讓哥哥來好好疼你。”
“啊……老馬……不要……”
“小狐,讓你知道哥哥的厲害。在強大的哥哥面前,一切人類的高手都是紙老虎!”
那處灌木叢發生劇烈的晃動,趙高把刀抽出來,暗暗笑道:“這對狗男女,真能給我創造機會。”他慢慢靠過去,透過縫隙可以清晰地看見灌木叢內的場景了。趙高看見那對狗男女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只見一個馬首人身的壯漢正在一個狐首人身的女人身上馳騁着,男的氣喘如牛,女的媚眼如絲。到了忘情處,男的竟然發出“唏呖呖”的嘶鳴。
“呃……”
趙高只覺得一陣惡寒,然後繞到兩個妖怪的身後,手氣一刀,直接砍下了馬妖的馬首。馬妖什麽都來不及反應,已然身首異處。一股血液飙出來,射在閉目享受的狐妖臉上。那狐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馬妖的血液射到她臉上的時候,她竟然渾身一陣顫抖,發出了呻吟。趙高不再遲疑,接着一刀向下斬去。兩個風流鄉裏遨游的小妖就此一命嗚呼。
趙高接着向前潛行,沒走多遠,又看見兩個小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吹牛打屁。很顯然,兩人已經聊得忘乎所以,渾然不覺趙高已經來到了他們身後。
其中一個小妖嘿嘿笑道:“小馬和小狐在那邊不知道現在多歡快呢,嘿嘿嘿,你不知道,小狐的功夫确實不是蓋的,能讓你欲仙欲死。”
另一只小妖吃驚道:“怎麽說?難道你與那小狐有一腿?”
那小妖道:“豈止有一腿!這幾天你沒有發現,小狐都避着小馬不見麽?這是為什麽?因為小狐晚上都被我治得服服帖帖,哪裏還有精力伺候他人?”
“這麽說來,你給小馬帶了個綠帽子?”
“給你說,小馬的綠帽子,不止我一個人給他帶了,洞裏還有兄弟也給他帶了。”
“這小馬真慘。都有誰,說說呗。”
“這就不能告訴你了,不過這小狐是真騷,很容易得手。”
另一只小妖舔舔嘴唇,一臉熱切地說道:“大哥,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大哥。教教我呗,怎麽才能把小狐搞到手。”
“我告訴你啊,這泡妞不在于你武功有多高,人長得有多帥,你看看我,不怎樣吧,被我拿下的女妖一只手都數不過來。這泡妞啊……”
兩只小妖越吹越來勁,不時發出“嘿嘿嘿、嘿嘿嘿”的淫笑,趙高舉起長刀,手起刀落,一刀一個,結束了兩只小妖的性命。趙高剛把兩只小妖解決掉,遠處慢慢走過來一只熊首人身的熊怪。那熊怪背後插了面小旗子,背後寫了五個大字——巡邏大隊長。
熊大隊長邊走邊喊:“開飯了開飯了,一小隊二小隊,收隊吃飯!”
沒有人回答,林子裏一片寂靜。
熊大隊長頓了頓,提高音量喊道:“一小隊,二小隊!收隊吃飯了!”
“收到。”
距離熊大隊長不遠的一塊大石頭後面,傳來一聲短促而怪異的應答。
熊大隊長向那個方向看了看,什麽都沒有看到,他皺了皺眉,問道:“你是哪個小隊的?小馬?小狼?還是小豹?”
石頭之後毫無動靜。
熊大隊長的語氣嚴厲起來,向那邊走過去:“你是哪個小隊的?給我出來!”
“來了!”
趙高應了一聲,提刀從石頭背後竄出來,一刀向熊怪劈去。
熊大隊長早有防備,側身避過趙高來勢兇猛的一刀,定睛一看,發現偷襲自己的是個人類,獰聲笑道:“好個猖狂的人類,我沒有去找你們,你倒反而跑過來送死。正好餓着肚子,加加餐也不錯!”熊怪雙手一伸,他的手指甲迅速生長,變成條條手指長短的鐵爪,那鐵爪發出森森寒意,沒有人會懷疑它們不能分金裂石。熊怪向前一撲,向趙高撲了過去。
趙高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以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妖怪,剛才看見的那幾只小妖都被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了,自己并不清楚這些妖怪究竟有多厲害,現在看見熊怪手長爪子的本事後,讓他感到十分的新奇,身體裏騰起了強烈的戰鬥**,血液開始沸騰起來。
……
看見站在身前的熊怪之後,趙高身體裏燃起了熊熊鬥志。
熊怪揮舞着爪子撲了過來,趙高挺刀相迎。
“啪!”
熊怪一掌拍在長刀上,趙高感覺虎口一陣,長刀險些脫手而出。
“可以!”
趙高不再與熊怪硬碰硬,運用起娴熟的輕身功法與那熊怪纏鬥。你來我往幾個回合,那熊怪眼見不能碰到趙高一絲一毫,突然發起了狂,仰天一聲長嘯,就見他的人身上慢慢長出一層黑毛,随後他的動作變得敏捷起來。
熊怪一記“黑熊掏心”,向趙高胸口抓去,動作奇快無比,他的鐵爪在空氣中發出令人顫栗的氣息。這一爪,熊怪要置趙高于死地。
“來得好!”
黑熊快,趙高更快。
趙高運用內勁,一刀把黑熊的熊爪隔開,随後一腳踹在黑熊的胸口。這黑熊足有兩三百斤的身體猶如麻袋一般倒飛出去,落地之後滾了幾滾,這才停了下來。
趙高這一腳使用了八成的氣力,沒想到那熊怪皮糙肉厚,馬上爬了起來,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
這下熊怪是真怒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人類如此難纏,他恨恨地看着趙高。
“怎樣?不服?你就這點本事?”趙高的嘴角泛起了輕蔑的笑容。
“是你逼我的!”
黑熊怪血紅的眼睛盯着趙高,再次仰天長嘯,聲震山野,随後便見他身上的黑毛根根直立,毛發之間,隐隐有閃電流竄。
趙高的眼睛眯了起來,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吼!”
黑熊怪一聲咆哮,腳下發力,向前一撲,直接從幾丈開外撲向趙高。
這一撲,竟比先前的任意一撲還快!
黑熊怪身在半空,可以看見他兩爪開合之間,有一道閃電竄動。
快,聲勢驚人,而且還帶着閃電,這要是任何一個人類高手立身在這熊怪的身前,都将必死無疑。
趙高感覺到自己周身的空氣都充滿了細小的電流,刺激着他的皮膚。他握刀的手微微發麻,他知道,那是電流在麻痹他的神經。
“好,好,好!這才是我要的!”
趙高眼裏燃起戰鬥的火焰,全身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咻!”
趙高提刀,沖刺,與那黑熊怪交錯而過。
黑熊怪只感覺到一道閃電與自己擦身而過,随後,自己撲了個空,他回過頭,看見趙高站在幾丈開外,站在方才自己摔倒的地方,背對着他,擡頭看着遠方的天空。
“他在看什麽?”
黑熊怪心裏竟産生了這樣怪異的想法,随後,他感覺到頸部發涼,鮮血慢慢從他的頸部流了出來,猶如一個項圈,漸漸變大變寬的項圈。
黑熊怪瞪大眼睛,指着趙高,嘴巴動了動,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快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犀利的刀,原來這個人來殺他,只要一刀,足矣。
趙高淡淡的聲音傳來:“你值得我出這一刀。”
值得?僅僅是值得麽?
黑熊怪再做不出任何動作,因為他的頭忽然離開了身體,滾落在地。
“轟隆隆!”
半山腰上,大王洞的洞口,那兩扇巨大的石門突然向兩邊滑動,洞門大開,從裏面沖出一隊小妖,二三十只的樣子,一路向山下沖了下來。當先一妖,頭上頂着一個大大的角,背後插一旗,上書三字——犀頭領。
犀頭領手持兩根狼牙棒,邊跑邊喊道:“熊大隊長,出什麽事了?”
趙高提着刀,靜待小妖大隊沖下來。
一衆小妖沖到山下,看見胸大隊長依然身首異處,群情激奮,犀頭領對趙高吼道:“你是什麽人!”
趙高看着眼前一衆小妖,全然不懼,冷冷答道:“取你狗命之人!”
犀頭領退後一步,一揮手說道:“小的們,給我殺了他!”
一衆小妖呼嘯而上,把趙高圍在中間,其中一只拿斧頭的小妖當先揮斧就上。
“殺!”
小妖跳上來,殺字還沒喊完,趙高閃身一刀拉開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湧。
“殺!”
又有小妖跳上來。
趙高一刀,連妖帶劍,全部斬做兩半。
“犀頭領,那人好厲害!”
看見趙高如此兇猛,有小妖開始後退了。犀頭領一棒槌把那後退的小妖腦袋砸得稀爛,說道:“全給我上,誰敢後退,就是這個下場!”
“殺!殺!殺!”
原本打退堂鼓的小妖再次奮勇上前。
“來得好!”
看見沒有一只小妖逃跑,趙高出刀越發的狠。他今天所來的本意,便是要血洗馬岩山!
“咻!”
趙高忽然心生警覺,向左一閃,一只暗箭擦着他的肩膀飛去,插進一個小妖的胸膛。趙高回首看去,就見一只猴首人身的怪物站在一棵大樹的枝桠上,正用箭比着他。趙高将手一揚,一把飛刀朝那猴怪射去。
“噗!”
飛刀插進了猴怪的腦袋,猴怪從樹上栽下來。
“殺!”
趙高運氣內勁,身法更快,一道閃電在小妖之間游走,所過之處,小妖盡數倒下。
幾個呼吸之間,二三十只小妖全部倒地身亡,無一幸存。
猩紅的鮮血染紅了這片土地,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嘔。
犀頭領撿起一只落在他身旁的殘肢,一口咬在斷口處,吮吸着鮮血,咬了一口肉在嘴裏咀嚼着,随後把那殘肢扔到一邊,猙獰笑道:“你以為我會怕你麽?愚蠢的人類!今天我就要吃了你!”
犀頭領舉起狼牙棒向趙高砸來。
“你很兇殘,不過與我比起來,你差遠了!”趙高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提刀,一個沖刺。
一道閃電。
“唰!”
犀頭領什麽都沒看見,感覺右手一空,他轉頭一看,他的手臂連着狼牙棒掉到了地上。
“我要你死!愚蠢的人類!”
犀頭領舉起右手,再次向趙高砸去。
“唰!”
又是一道閃電,趙高與犀頭領擦身而過,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一滴鮮血沿着趙高的長刀滑落。
犀頭領轉過頭,發現自己的另一條手臂也和身體分離了。鮮血從他的兩只斷臂處流出來,非常多,非常多。犀頭領有些站立不穩了。
“你知道麽,殘殺自己的同類,你連渣滓都不如。”趙高走到犀頭領身旁,一腳把他踹到地上。
犀頭領一臉是血,卻神經質地哈哈哈笑起來:“人類,愚蠢的人類,我們妖族大舉反攻的日子就快到了,你們人類的末日就快到了。在我們偉大的大魔王領導下,所有人類都将成為我們的食物!你們的末日到了!哈哈哈哈!”犀頭領肆意而猖狂地笑着。
“你吓到我了。”趙高撿起犀頭領的斷臂,說道:“我好怕。”
“你要幹什麽?”犀頭領看着緩緩靠近的趙高問道。
趙高把斷臂塞到犀頭領的嘴裏。
“你不是喜歡吃麽?”趙高冷然說道,用力一捅,斷臂貫穿了犀頭領的嘴,從他後腦勺穿了出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修個棒槌仙》,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