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正面出擊

81-正面出擊

“敢。”

當然敢。

他想這麽幹很久了。

在柳中元的字典裏,就沒有不敢,這些年,跟沈清明一起做過離經叛道的事兒不在少數,大逆不道而已,有甚不敢?

柳中元一臉興奮:“嫂嫂,我們是只沖九霄取他首級,還是暗中埋伏要他老命?”

一腔熱血上頭,所幸總有個清醒的看客好言相勸,包閻王看這兩人一唱一和,忠言逆耳道:“那可是歷法,貿然沖上去就是找死,我幹脆跟着你倆上去,權當給你倆收屍。”

柳中元橫他一眼,包閻王梗着脖子道:“看我作甚,事難做,屎難吃,這就是事實。”

話糙理不糙,柳中元扭頭找巳予拿主意:“嫂嫂,我們要不要從長計議?”

哪有時間從長計議,怨魔已經控制了沈清明跟姜衡,四尊跟戰神雙重加持,一旦大開殺戒,二十四節神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包閻王的話在理,巳予也不想拿別人地性命開玩笑,況且事關天道,茲事體大,“柳中元,上去之後,你先把黃栌跟了空大師帶去安全的地方。”

柳中元問:“那你呢?”

巳予道:“我自有打算,記住,別戀戰。”

柳中元點點頭,表面答應,實則另有打算。

既然答應了沈清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巳予以身犯險。

包閻王擡袖一掀,鬼門大開。

檀柘寺上空烏雲沉沉,金光迸濺,巳予跟柳中元出現在陣法之上。

黃栌擋一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就被柳中元一掌推進陣法中,跌進冥王殿。

解決完黃栌,他轉身去抓了空,可了空大師猶如入定,推不動,拉不走。

巳予催他:“快走。”

柳中元驚呼:“嫂嫂,小心上面!“

屋頂上驚天巨響,瓦片呼啦啦往下掉,巳予錯開一步,到更為寬敞的天井中央。

擡眸望去,四面八方,幾座大山朝檀柘寺沖來。

移山倒海陣!

不好,黃栌在陣法中,柳中元把黃栌弄走反而催動了陣法。

怪不得了空大師一動不動,他在阻止陣法淪陷。

巳予怒目,秋風劍出鞘,揮劍如鞭,風起雲湧。

衣擺吹得噗噗作響,拉扯力道大得人幾乎站不穩。

劍刃在半空中揮舞,一道道劍鋒洋洋灑灑噴薄而出,随着她的動作,形成一個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圓形罩界,把檀柘寺罩在其中。

那幾座襲來的大山撞擊在圓罩之上,驚天巨響回蕩在九天之外,激烈碰撞迸濺出巨大的火光,聲勢之大猶如天崩地裂。

八座大山被那罩界彈回去,重擊之下,撞出巨型圓弧凹槽,像一張張咆哮的嘴,碎石崩裂,碎成齑粉。

罩界在劇烈的沖擊下,如碎殼的雞蛋,裂出一道道細縫,沿着八個撞擊點,急速往中間蔓延,仿佛下一瞬就要轟然碎裂。

她喘着粗氣,手間鮮血直流,再揮一鞭去補裂縫卻後繼無力,罩界緩緩向下沉,她已經沒力氣再補一劍。

就在巳予以為回天無望時,猛然一股力量把那罩界頂了回去,一點點,嚴絲合縫堵住了那些裂縫。

她一回頭,就看見柳中元收回定住圓罩的手掌,擦了一把額間的汗,說:“不小心動了陣,要先破陣。”

血從她手間一股一股往外湧,柳中元低頭一看,心驚肉跳,“你受傷了?”

巳予搖搖頭:“不礙事,先找陣眼。”

八座大山呈圍合之勢,像是活了過來,高速旋轉,鑽出八道龍卷風,直沖向巳予。

“嘭——”

罩界在柳中元的掌風之下固若金湯,“铛”地把那飓風彈散開去。

巨大的力道,讓罩下的人都被崩得應聲倒地,巳予當即吐出一口鮮血,她從地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看清,秋風劍上的銅錢墜就被龍爪一把扯斷。

三個銅錢巨大的光圈骨碌碌在地上跳躍幾圈後,也跟着散了。

手心裏的三枚銅錢頓時一同碎成渣,巳予的靈力全靠銅錢,銅錢一碎,她渾身的骨頭都像在瞬間被抽了出來,疼得她幾乎喘不上氣,咬着牙收緊手指,血流如注,湧得吓人。

黑龍發性,扯住秋風劍的另一端,扭身朝九霄雲外沖去,連拖帶拽,它要徹底粉碎巳予反擊的可能性,巳予攥住劍柄,全身的力氣都壓到那只血流不止的右手上。

黑龍搶不走秋風劍,于是打算把巳予的整條手臂扯斷,巳予沉着臉,硬生生頂住那狂躁的力道,咬着牙把秋風劍,一點點從黑龍爪中抽出來。

一道接一道的血符從她手裏飛出去,接二連三朝黑龍砸去,血咒比最堅硬的刀還要快上幾分,追得黑龍四處逃竄,迎頭撞上罩界,最後慌不擇路,巨大的撞擊力道将其兜頭砸下,重重跌進龍斷頭的血坑裏。

那血符一鼓作氣沖下來,帶出數道罡風,轟隆隆撞在黑龍身上,随着攻擊的力道越來越重,黑龍嘶鳴掙紮也顯得力不從心,嗚咽一聲,終于跟它的龍妻死同穴。

群山搖晃,巳予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耳邊山呼海嘯,擡眸,看見一道亮光從天而降,像流星,速度很快,直掼下來,勢要把圓罩切開一道豁口。

一點,一點,雨點似的往下掉,四周被擋住的八座大山跟着躍躍欲試,就等罩界碎裂的瞬間一招泰山壓頂。

一陣套一陣,這是一個必死局。

破一個陣,就會牽扯出更大的局。

兩廂對峙,對手卻不見蹤影,這架打得稀裏糊塗。

狂風四起,碎石混着瓢潑大雨,全都被罩界擋開,可那流星攻勢更猛。

“咔嚓”碎裂聲四起,柳中元正要再補一掌,掌風剛推到一半,罩界之外,響起那道僞善的聲音,“中元,你不該摻和進來。”

柳中元啐一聲:“該不該,我都已經摻和進來,你要動我嫂嫂,就得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想着,天道跟歷法,不同為謀,再怎麽妄為,也得顧及天道。

歷法要是今日對柳中元下殺手,他跟天道那些暗鬥就徹底被搬運到明面上,柳中元自認為,歷法再如何猖狂,都得掂量掂量輕重。

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天道絕不會容忍歷法在他脖子上撒尿。

檀柘寺上空籠罩着八座大山,黑雲低低的壓着,傾軋着,讓人喘息不能。

虛空中一聲輕描淡寫,“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麽?”

八座大山被奪命蛛絲連成一圈,山巅之上匍匐着八只奪命蛛,它們吐絲拉線,翕動的唇正在渴望神明之血。

巳予眸光一轉,對柳中元說:“快走!”

柳中元堅定地搖頭:“不,我答應了清明,一定要保護你。”

話音未落,罩界終于不堪重負,轟然碎裂。

檀柘寺猛地一顫,巳予擡眸,只見昏天暗地,八座大山直接壓下來,巳予揮劍而上,劍氣如虹,在劍氣沖擊時,陡然轉了個彎,劈開佛殿大門。

無視沈清明跟姜衡的錯愕,巳予一劍劈向佛像。

佛像應聲碎成兩半,哐當一聲倒地,虛影晃了一下,合二為一,他大約知道自己不能見人,裹着一張鐵皮面罩,半阖着眼。

那怨魔一身素色衣衫,就算是個虛影,也能看出他身形高大,比沈清明跟姜衡還要高出幾分,但看起來極具病态,那衣袍雪白,冗餘地拖在地上。

他跟歷法給人的感覺極為相似,都是模糊而神秘的,看不清面目,只是當人盯着他看時,就會被注視的不舒服的感覺包裹住。

饒是巳予做足了心理準備,在他終于不再披着別人的皮,露出本來面目時,她臉上登時掠過一絲怔愣。

不光在巳予的記憶裏,歷法在任何節神的記憶中,都不太能具體形容,盡管他們見過很多次面,每次歷法大會也不止是短暫的三五柱香,大多時候,少則一日,多則半月都是家常便飯。

即便外人沒見過歷法,節神不可能不知道。

這是絕大數人的想法,以至于,偶爾遇到天道同僚說起,節神表示從未見過歷法,都會被認為是他們對節神忠心耿耿的托詞。

但在無數次的接觸中,巳予沒有哪怕一次看清楚過歷法究竟是什麽模樣。

唯一不變的就那種目視一切,卻也目空一切的冷淡。

因而,模糊,是唯一的,也是最準确的描述。

節神對歷法隔着一層紗,但歷法卻從來是站在神壇俯視節神,任何風吹草動,他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故而即便是被壓制着的,那怨魔一樣,洞悉節神的一舉一動。

或許是他的窺探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歷法察覺到後用了很多法子,想要把他從座下弄走,可是,因為他長久地沒有離開那個地方,魂石已經跟他的身體長在了一起,成為了他的一部分,當他打開那一面鏡子的時候,怨魔像一個糾纏的鬼混,攀附在他身上,用他的眼睛,觀察着,注視着,審慎着節神與世人。

久而久之,已然很難分辨清楚,到底誰是歷法,誰才是怨魔。

許多複雜的情緒與念頭糾纏在一起,到歷法想要抽身而出時,卻發現深陷泥澇,就像一腳踏入大水泊,只能不斷被鉸進深淵裏,徹底堕落。

巳予看着面前跟歷法及其相似自稱大道的人,他只是亡魂怨魔而已,卻那麽坦蕩,似乎從很早之前,就料定會有這麽一刻,跟昔日親近的夥伴對峙,互相都想要對方的命。

沈清明不為所動,越過他,巳予輾轉到姜衡身上,這兩個人,要不然,還是先綁走吧,放在眼前,她下不去手不說,這兩個人她一個都打不過,遑論此時怒目而視,正看着她蠢蠢欲動,想要摘她腦袋呢。

她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心想,終究還是到了這種時刻。

手足相殘,與心上人刀劍相向。

Leave your 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