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章
第 79 章
直到路邊的景色變得熟悉起來,白玥才發現他居然把自己帶到了青山村。
馬兒沿着村中小路一路奔馳,引起村民紛紛側目。他們看到馬上之人是楚知禹時,又都低下頭,不敢再看。楚知禹已經是雍國右相,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高官,是雍國權臣,他們只有敬畏懼怕的份兒。
但還是有那膽子大的年輕人,時不時偷瞄幾眼,只因白玥一身紅色嫁衣實在是太搶眼了。
“楚大人馬上怎麽還帶着個新娘啊?他這成婚嗎?”
另一人道:“成婚哪有用馬的?我看着倒像是搶親!不知道從哪裏搶來的新娘。”
“以楚大人的身份要什麽女人沒有,他還用得着搶?”
又有人道:“那女子我看着很面熟,像是楚玥,啊不、像新月公主。”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頓時來了興趣,紛紛議論起來,各種揣測不斷。
“我聽說新月公主要去和親,楚大人不會是不想讓她去和親,把她搶回來了吧?”
“我前幾天聽茶館說書,正好聽到楚大人和新月公主去青州治理水患,我就說楚大人定是喜歡公主的,見不得她去祈國和親。”
“可她若不去,祈國打過來可怎麽辦?”
說到這裏,衆人也跟着唉聲嘆氣起來,風月故事固然好聽,但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楚知禹把白玥帶到了楚家老宅,白玥已經麻木了,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一會,才問他:“你到底是想做什麽?連你的官職你都不要了嗎?若是陛下知道了,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楚知禹只是自顧自地在洗刷竈臺,準備燒水做飯。淡定的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還在居家過日子一般。
白玥見狀氣的站起來,一把拿走他手裏的水瓢,扔進水缸裏,“別洗了!說話啊!你是瘋了嗎?”
水花飛濺到楚知禹身上,有幾滴落在他的臉上,順着他俊美的冷面滑落下來。
白玥問他:“你自己不想活了也就罷了。你連你母親的命都不要了嗎?楚芳穎的命你不要了嗎?”
楚知禹神色淡然,表情平靜,仿佛殺光了祈國接親隊伍,劫走了公主的不是他,他仍舊是雲淡風輕,片葉不沾身的楚相。
白玥氣得不行,她準備了這麽久,好好的計劃全被他毀了,而這人竟然仿佛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他把朝廷置于何地,把雍國百姓置于何地?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就等着祈國什麽時候發現不對殺過來吧。或者祈國還沒發現之前,朝廷就過來抓他們了。
她那封信皇帝很快就會看到,等看到信,那就是罪加一等,她和楚知禹都得是死罪。
她挫敗地坐在椅子上,感覺人生徹底無望了。
她在這裏胡思亂想的時候,楚知禹已經燒好了水,倒進粗瓷杯子裏面,遞到她的面前。
“喝點水吧。”
白玥擡頭看向他,她覺得自己眼中應該布滿了血絲,她恨不得将他的肉咬一口下來,看看他是不是還能這樣的淡然。
“我不喝!”她一把打翻他手裏的杯子,杯子落在地上,竟然沒有碎,滾了幾個圈,滾到牆角。
白玥氣得胸口疼,她用力深呼吸幾次,然後下定決心,索性将一切都告訴他算了。
“我不是真正的公主,真公主是白鳳雙,我們當年被互換了。”在心裏壓了這麽久的話,她一口氣說出來,頓時感覺心上像是卸下來一塊大石頭,舒服多了。
她對他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但是,我其實就是一個寡婦的孩子,我的身份比泥都賤,甚至于當你的童養媳都是我高攀了。你不該、也不必為了我,做出這種事來。讓我頂着公主的身份,代替白鳳雙去和親,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好事。”
“祈國會退兵,雍國能重得平靜。太子可以恢複他的地位,皇帝不會失去他心愛的女兒,雍國不會失去真正的公主,白鳳雙這麽好,人美心善,她當得起公主之位。”
“而你,楚大人。”她扯了扯嘴角,道:“你也可以繼續做你的楚相,可以娶一位身份地位配得上你的人女子,比如陳香蘭,如你母親所盼望的,繼續将楚家發展壯大。”
“只是犧牲我一個卑賤如泥的人而已,就會有這麽多的好處。”她笑了笑,眼角帶着淚,輕聲道:“現在全被你毀了。楚知禹,你後悔嗎?”
楚知禹靜靜地看着她,眼眸如深潭古井,深邃的看不到一絲光亮。
“其實,現在還有個法子。”白玥道:“就是讓人傳信給祈國,說接親隊伍在半路遇到了山匪,但是我幸存下來,然後派人将我送去祈國。這樣興許能遮掩過去。就算是不成,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差了。”
“楚大人,”她口氣真摯地道:“如今你也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楚知禹垂眸看着眼前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子,她臉上的妝容因為一路流淚已經被沖刷盡了,露出她原本白皙柔嫩的肌膚。她的眼睛因為不安而放大,如受驚的小鹿。
他伸出手,在她的恐慌地眼神之中,抹去她面頰的一滴淚珠。
“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他對她說。
!!!
白玥瞳孔猛地一縮,“什麽時候的事?”
他竟然知道?怎麽可能?那他為何還有這樣做?莫不是他真的瘋了?
“我知道一切,遠比你以為的要早。”楚知禹唇邊泛起一絲極淡的笑,“公主,我早就說過,我會為你解決一切,只是你沒信罷了。”
此刻聽到“公主”二字,白玥只覺得刺耳,她道:“我不是公主,你不要這樣叫我了。”
屋內只有扇窗子,楚知禹一身黑衣站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裏,仿佛融進了黑暗之中。白玥站在陽光下,周身被明亮的日光籠罩,紅衣如火。他比她高一個頭,她需要仰頭看她,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眼底卻亮着兩抹極亮的光芒。
她聽到他如金玉般的聲音響起:“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在我這裏,你就是我的公主。公主,是用來保護的,不是用來犧牲的。”
他從未對她說過情話,可這句話,是白玥聽過的最好的情話。她愣愣地看着他,心裏一個念頭在漸漸滋生。
“你是真的……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的身份?”她不确定地問。
他淡淡道:“公主郡主多的是,你見我和她們多說過一句話嗎?”
白玥一想也是,他和四公主五公主她們好像一直就是冷淡以對。
“所以……你是因為我本身?”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求證。
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白玥面前,陽光下的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一張臉俊美的近乎鋒利如刀刃,直刺人眼底。
他對她道:“我愛你,不論你是白玥還是楚玥,或者其他任何一個名字。我只要是你。”
他慢慢低下頭去,眼中倒映着白玥一身紅衣的模樣,在兩人的唇就要碰到的時候,他停頓住了,聲音帶着些喑啞:“我可以吻你嗎?我的新娘。”
白玥的臉控制不住的紅了,她想到了他們成婚的那一夜,那時候他病重,王氏又沒錢,只給她借了一件褪色的舊紅衣。
現在她的鳳冠雖然在路上颠掉了,但頭上還剩幾支金釵,身上的嫁衣也完好無損,倒真像是他們二人要洞房了。
這一刻,她不想再去想什麽祈國雍國,也不想再去想什麽皇帝公主,她眼裏心裏就只有這個男人,這個她愛了這麽多年的人,渴求了這麽多年的人。
從她七歲起,她就盼望着做他的新娘了。
她閉上眼睛,主動揚起臉,迎接一個真正屬于她的吻。
在老舊的山村木屋裏面,兩人抛開了一切,家國、戰争、身份地位,所有外界的一切。
他們眼中只能看到純粹的彼此,單純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彼此。然後熱切地、投入地、毫無保留地擁抱對方。
一夜抵死纏綿。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白玥的臉上,她動了動身子,想翻個身,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楚知禹抱在懷裏,根本沒法動彈。
她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昨夜美好的像最美的一場夢,白玥感覺到了一種身心上的全然的滿足。
楚知禹的臉離她極近,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如蝶翼般随着他的呼吸輕輕顫動。他的鼻子直挺如山峰,唇薄而淡,五官完美的如同被鬼斧神工雕刻而成,讓人看一眼就要沉迷。
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深愛着她,即使是現在她也有些不真實感。她側過臉,親了親他的臉頰,像是在親吻一個珍貴的寶物。
輕輕的觸碰讓楚知禹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就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低下頭親吻她。
清晨微涼的空氣,似乎都被這個吻變得熱了起來。
等楚知禹終于放開她的唇,白玥的臉已經染上了一片緋紅,她唇色紅潤帶着水光,眼中水汪汪的滿是水汽,看上去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
楚知禹幾乎要克制不住再要她一次,可想起昨夜的荒唐,知道不能再折騰她了,他起身道:“我去給你做飯。”
兩人吃了飯,又去山上打獵,獵到了兩只野兔,正好就當午飯和晚飯了。
吃了晚飯,兩人坐在院子裏看星星,漫天星子如閃爍的砂礫,夢幻又美好。他們就像小時候一樣偎依在一起,指認星星的名字。等夜深了,再一起收拾東西回屋,然後相擁入眠。
日子似乎溫馨平靜的像在世外桃源,忘記了一切,只需兩個人相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