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巳予反擊

75-巳予反擊

什麽?

巳予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沈清明搶險一步将人一把扯到身後。

流觞從他手間飛出,卻只在空中亂劈下幾片翠綠的菩提葉。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磅礴氣勢,叫巳予目瞪口呆,“是什麽?”

沈清明壓根沒看清子午卯酉,不過是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小題大做罷了。

巳予彎腰撿起一片,再看看四下荒野,不見了空大師與黃栌,姜衡也沒回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來的危險。

江泛也沒想到沈清明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看流觞龍飛鳳舞一般,沈清明表情冷峻眼神帶鋒,仙風道骨果真名不虛傳,縱使稍顯落魄,仍風度翩翩,自有一派風度在。

他盯着沈清明瞧,沈清明收起流觞,仍不放心,囫囵掃視一圈,聽到從這座房子後面傳來的“篤篤”揮鋤挖土磕到石頭的聲響,以及斷斷續續的喘息與有一句每一句的談論聲……

魔蔓沒有追來,大道更是。

沈清明怪江泛虛晃一槍,抛過去的目光透着一絲不悅。

江泛縮着腦袋藏回水缸裏,不甘心地悄悄擡起眼皮偷窺,不料跟走進來趴在水缸邊打量他的巳予視線交火,撞個正着。

互相都一些笨拙地尴尬,“……”

巳予不怪他無中生有,反而沒話找話,“水裏冷不冷,要不要我抱你出來?”

還要抱?沈清明側目剜一眼江泛,那意思,你敢讓她抱試試!

就算他不反對,江泛也不會讓巳予抱的,江之遠對他不好,還是專門請了先生入府教他讀書寫字,男女授受不親,是他從小灌輸進骨子的原則。

他搖搖頭,擡手朝菩提樹下虛虛一指,說:“阿巳,我方才看見那座山上的樹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下着雨,天色變得很暗,遠山如青黛,巳予空有仙骨,卻肉眼凡胎,只瞧得見遙遠而模糊的山影,“目力如此驚人?除了會吃人的樹,你還看到什麽?”

江泛卻搖搖頭:“沒什麽,反正他不信我。”

饒是沈清明,也無法看清遠山是枯樹還是挂着一只熟睡的野猴,他确實不信江泛能看見,然而前有上京百姓成巨人,後有魔蔓襲擊,若說對面山頭有妖異,卻絕非空穴來風。

巳予哭笑不得地說:“他就是喜歡擺臭臉,人不壞的。”

這倒是,若是壞人,此刻已經把他抓去冥王殿見閻王爺了,“我看見,那座山上有一座四方亭,亭子下站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很高,穿着白衣,女的長得——”他看一眼巳予,接着說,“沒有阿巳好看。”

聽那動靜,昏天孤山孤男寡女,倩女幽魂似的叫人汗毛直立。

方圓百裏一馬平川,唯有上京城內有兩座不大不小的山,山上有亭子的,只有一處,沈清明說:“那是龍栖山,隔此處幾十裏路。”

其實不用沈清明說,江泛也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大約是五六百年前,那時上京只有一座酒仙山,上京湖也不是湖,而是一片沼澤。

趙家稱帝定都上京,欲以酒仙山建設王宮,幸得一位高僧指點,酒仙山石為紅色,若是活人長居會有血光之災,而沼澤意味着遇水則發,趙家先祖便把沼澤挖空如今的上京湖,那些淤泥後來堆起來取名龍栖山。

趙家江山傳了百代不止,風調雨順,鮮有鬧大的災禍,為了感恩那位大師,趙家先祖更承安宮名為正陽宮,只因那位大師法號“正陽”。

其實被黃栌抱在懷裏來到檀柘寺見到了空大師的第一眼,江泛首先想到了那位他從未見過,卻在江之遠書房裏看過他鎖在櫃子裏的《趙氏春秋》記錄的那位正陽大師。

面帶笑意,任何時候都心平氣和和藹可親,,不争不搶,不聲不響,做的事卻擲地有聲。

盡管知道一個人最多活到百歲,幾百年前的書裏寫的人斷然不可能活到這個歲數。

“正陽大師手腕上有一處佛印,如活佛在世。”

只是當了空大師挽起衣袖,取下手腕上的珠串,露出佛印時,他還是驚了一下,繼而生出不着邊際的想法,原來人真的可能會活到好幾百歲。

只要一生行善積德。

他在長命百歲前加了一個前提。

不過,他到底沒有機會驗證了空大師是否就是幾百年前的正陽大師,只是,他透過那狹小的方寸之天,從菩提樹下望出去,仿佛在那一瞬間,成了一個俯瞰衆生目視千裏的神明。

這下,連巳予也不禁露出懷疑的目光:“你真能看到那麽遠?”

江泛觀察着巳予的表情,倏然改口:“不能,騙你的。”

沈清明露出一個“你看,我就知道”的表情,可是巳予的臉色卻一下子凝固了下來,江泛在撒謊,他頭頂上的謊言圖譜行雲流水在他說完句話之後添上厚重的一筆。

故而,巳予原先還有所懷疑,此刻堅定地認為,江泛就是寒食轉世。

“阿巳,黃栌跟了空大師在後院挖今年新種的洋芋,你在這寺裏吃吃喝喝小半月,是不是應該去幫忙?”江泛生硬地轉了話頭,巳予看到挂在牆上的篾簸箕要去幫忙,剛伸手就被沈清明拉住,他把小柿子塞巳予手裏,說:“你照顧她,我去幫忙。”

巳予知道他是要去周圍勘察一番,剛抱穩小柿子,就看見江泛吓得面色慘白縮回了缸裏,她再次看向菩提樹,這次,不再是空無一物和遠處影影綽綽的山,而是——

“等等,沈清明!”巳予叫住他,小柿子被她喊醒,不安地在她懷裏扭動着,巳予把她放下來,而後走出佛殿,順帶掩上了門。

遠處那是——“龍,沈清明,你看見那兩條黑龍了麽?”

沈清明回過頭,只見黑壓壓的烏雲之中,兩條黑龍翻滾雲海倏然劈下一道閃電,那閃電不偏不倚,直接往他身上炸。

“瘟神,小心!”巳予驚呼,秋風劍出鞘,快準狠,尖上亮晶晶的墜子生生擋住閃電落下,被她一劍揮到了黑龍盤身之處。

都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果然不假。

“轟隆隆!”閃電轟鳴,不知劈在黑龍哪一處,黑雲裏嘶鳴不止,須臾,那雨變成了紅色,真正的血雨腥風,空氣中彌漫着令人反胃的腥臭。

黃栌聽到雷聲,扔了鋤頭,匆匆跑來前院一看,地上血紅一片,他怔然地嘆一聲:“我的老天爺,這是怎的了?”

再一看,沈大仙跟林老板都全須全尾站在廊下,少許放心,只是還沒輕松片刻,就看見一個巨大的斷頭從天而降,直直地在猩紅的地面砸出一個大窟窿。

那是黑龍的頭。

霎那間,黑雲中鑽出另一條龍,摟着那截龍身騰雲西去。

坑裏的黑龍死不瞑目,雙目瞪得老大,只剩下白眼,斷裂處血肉模糊,逆鱗處光禿禿的,明顯是被人拔掉了還沒重新長出來。

沒想到巳予陰差陽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竟意外把雷炸進了黑龍的逆鱗直接削了它的首級。

黃栌指着地上山一樣的腦袋,吓得快要說不出話:“這、這是甚?”

沈清明好心解釋:“龍頭,可入藥。”

黃栌可不想知道能不能入藥,就算他叫黃栌,是一味藥草名,他也不敢把這腦袋拿去藥鋪販賣,即便有那個膽子,這麽大,誰能搬得動。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世上真的有龍!

黃栌愣愣地說:“那……要不,把另外一條也擒回來?”

不然,他感覺,黑龍方才那睚眦必報哭喪的模樣,似乎随時打算把檀柘寺房頂掀翻。

巳予正有此意。

這兩條孽龍借助姜衡雷霆之力升仙為龍,沒做一件好事,反而與江之遠為伍,處處與她和沈清明作對,她仁慈手軟,卻也不是人人欺淩宰割的羔羊!

她要搶先一步,在黑龍來索命之前,先發制人。

可惜她不會騰雲駕霧,于是,她轉頭看向沈清明,說好的并肩作戰,此時不去,更待何時,“瘟神,走,去收拾剩下的那條黑龍。”

于此同時,上京城巨人魔浩浩蕩蕩奔向酒仙山,那山上燒着,如同煉獄。

三獸靈為首,把這些巨人魔引到酒仙山後,一陣青煙飄走。

這一座陵地,墓穴成千上萬不計其數,陰靈游蕩,巨人魔見鬼就往肚子裏塞。餓虎撲食,不分好賴,吃紅眼,不止路上飄出來的陰靈,甚至直接去把那地裏的那些森森白骨也一并挖出來吞吃入腹。

轉眼間,酒仙山的墓穴就被一掃而空,連一具骨頭渣都不剩。

巨人魔吃飽了,陷入了沉睡,整座山上發出如雷的鼾聲,連幾十裏外的檀柘寺都能聽到,很遠,但又無比清晰,清晰到巳予皺眉:“那是……”

“是酒仙山,巨人魔去了酒仙山,吃了陰靈需要消化,他們會暫時睡上三天三夜。”

巳予:“巨人魔……是什麽導致的魔化?”

“不好說。”沈清明說,他喚出流觞,在大殿正中央的地上畫出一個圈,又添橫豎幾筆,正中間,落下他的名字,最後在那名字上蓋上一張黃紙,怕風吹跑,撿了一塊石頭壓上,最後咬破手指,在上頭蓋了手印,算作結契。

巳予上輩子這輩子都不要會畫符布陣,“這是什麽陣?”

“隐身陣,我們不在時可以保護他們。”沈清明随意地擦一把拇指上的血珠,聽見已經被巳予關上門只剩下江泛跟小柿子在內的佛殿裏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咳嗽聲,很輕,以至于除了他以外,巳予跟黃栌都沒有任何反應。

那不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能發出的聲響,就在他想要去确認一番時,看見了空大師背着一背簍洋芋回來。

面對佛殿前的血腥可怖場景,他雙手合十,講:“阿彌陀佛,罪過。”

巳予朝他作揖喚聲大師,了空點頭,合眼,低聲念了幾句經文,朝佛殿裏說:“施主,既然來了,不妨出來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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