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愛生憂怖
63-愛生憂怖
民間有個說法,亡魂會在死後第七天回家。
家裏人要在亡魂回來之前給他準備一頓飯,準備好必須回避,否則亡魂會記挂家人不能投胎轉世。
巳予只會釀酒,除此之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于是去對面真香飯館端回一桌招牌菜。
剁椒魚頭、農家一碗香、毛氏紅燒肉、小缽子甜酒,不知道沈清明愛吃哪一樣,按照巳予喜好擺上桌。
擺完就要上樓回避,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徑自在桌邊坐下。
她可以對所有人大方,唯獨沈清明不行。
名為占有的私欲野蠻生長,她做不到看沈清明忘卻前塵,反正她命長,即便轉世為人,也得記着她,等長大了再續前緣。
姜衡放縱她胡鬧,人死了就什麽都不沒有了,留在世上的人瘋一點情有可原。
最終,巳予到底沒能等來沈清明的亡魂。
菜涼透了,巳予坐在一角,看着那三支筷子安安靜靜地擱在箸石上,心涼下半截,她親手釀的酒,沈清明也沒能喝一口,她獨自飲下一壇,罵那厮無情無義。
每日借酒消愁,消沉半月,迎來小滿。
小滿小滿,江河漸滿。
入夏後,姜衡比春日裏更忙,夏日雷暴多雨,他要配合夏日節神四處放雷。
巳予一多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偏偏選一個暴雨傾盆的日子往外跑。
姜衡不在,黃栌不放心,悄悄尾随,看見她沿着安寧河走了一段兒,便拐去了酒仙山。
酒仙山,沒有酒仙,而是成片的墓地。
黃栌以為她想尋短見,沒想到,巳予只是在山腳下打量了片刻,就又原路返回。
入土才能未安,可是沈清明屍骨無存,猶如一縷青煙飄散人間,安大約是安不了了,但巳予想給他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弄個衣冠冢。
酒仙山上風上水,可惜無論是山上的桃樹下還是臨河谷的柳樹邊都沒個寬敞地兒,沈清明留在林巳酒館的那些家夥事兒,麻雀廟可沒地兒擱。
巳予于是突發奇想,他死在林巳酒館底下,不如就地取材,幹脆以林巳酒館做冢。
一個多月過去,上京城風調雨順,不過,以防萬一,短時間內,巳予不打算離開這裏,然而這傷心地如今成了沈清明的衣冠冢,他們三個大活人進進出出實屬駭人,便提出要去上京五十裏外坨坨山中的檀柘寺清修。
不同于天龍寺和少林寺,檀柘寺藏于深山老林,名不見經傳,幸而巳予曾經和了空大師了空大師有一面之緣才得知清淨地。
了空大師雖是個半盲,但事事洞若觀火,她拿金佛無法,姜衡也解不開禁制,她想求大師救出江泛。
求佛需心誠,三個人走了一天一夜,一路從陽關大道走到山間小路,在山林裏蹒跚将近三個時辰,從天黑走到天亮,雞鳴時到達檀柘寺。
這不是一件傳統意義上的寺廟,香火味很淡,除卻大殿中央擺着一尊不大不小的釋迦牟尼,再找不出半點兒禮佛的痕跡。
寺裏只有了空大師一人,他帶發修行,手腕上時常挂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
大師平日鋤地種菜,比閑雲野鶴還要清閑。
巳予跟姜衡兩個人對歲月的感知并不那麽強烈,黃栌是個普通人,看到了空大師滿頭白發,但沒有老人斑,皮膚也沒有松弛得厲害,腰背挺直,跟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完全不同,“師父高壽?”
了空大師垂下目光看他手裏的金佛,有些沉重地說了一句“造孽”,才回答黃栌的話:“不記得了,不亂于心,不惑于情,心外無物,都不重要。”
黃栌沒有慧根,不懂禪意,懵懵懂懂地“哦”一聲,不好意思地摸一下腦瓜子,說:“聽不大懂,我讀書少。”
佛講拿起與放下,參透卻要半生不止,了空大師笑笑問:“施主何故總是抱着這尊金佛不放?”
黃栌不知道,他醒來就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