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亂城04
出門之後, 為了不引起關注,巫馬定瀾帶着江洲漓去成衣店買了兩套當地的服裝換上, 搖身一變成了随城随處可見的普通夫妻。
“我們先去找人給趙炎傳個消息。”
兩人離開雲城那麽久了, 還不知道趙炎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江洲漓自然也贊同。
巫馬定瀾領着江洲漓往巷子裏走,沒有猶豫的左轉右轉似乎十分熟門熟路, 很快就沿着破落蕭索的舊城區走到一座門戶緊閉的大院外。
院牆只到腰際的位置, 和屋子一樣都是黃泥做的,覆上了雪更顯得破敗。
茅草的屋頂飄出來縷縷青煙,說明屋子是有人住的, 可能正在做午飯, 巫馬定瀾推開籬笆門進去,“阿虎!”
“哎喲, 貴客遠道而來啊!真是難得!”聞聲出來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聲音也媚媚的,江洲漓回頭看了眼巫馬定瀾,阿虎?怎麽聽都像是個男人的名字吧。
巫馬定瀾捏了捏她的臉頰, 朝女人問道,“阿嬌, 阿虎呢?”
“起來就去軍營了,應該也快回來了,王爺進來坐着等等吧。”被喚阿嬌的女人嬌笑着看了眼江洲漓,然後轉身進了堂屋。
兩人跟在阿嬌身後進了屋裏, 江洲漓環視了一圈堂屋,雖然簡樸,但是并不簡陋,和在外面看見的黃泥房時她的印象還是有些許差距的,這家人住在這裏應該是另有原因吧,而且她說去軍營了……
應該是巫馬定瀾的手下或者故人吧。
倒是這個看起來嬌嬌媚媚的女人,願意住在這樣的地方為一個男人洗手做羹湯,讓江洲漓對她多看了兩眼。
巫馬定瀾似乎對這裏很熟,牽着她過去坐下,替她取了帽子。
阿嬌添茶過來的時候看見這個動作後笑着說了句,“咱這小地方消息貌似不太靈通,都沒聽說王爺成親了呀。”
“現在知道了。”巫馬定瀾也不在意她的打趣,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才問,“最近城裏是怎麽回事?阿虎替你把青樓發揚光大了?”
阿嬌捂着嘴巴嬌笑,“王爺說的哪裏的話,阿虎才不許我回去了呢。”
“是嗎。”
巫馬定瀾顯然不太相信阿虎能制住這個女人,向來都是她說什麽阿虎都有求必應,如果她真要回去阿虎也攔不住。
倒是阿嬌心裏通透,在邊上坐下給自己也斟了杯茶,抿了幾口之後見巫馬定瀾還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無奈的開門見山,“王爺是想問那路邊的青樓和賭坊怎麽回事吧,那是城主夫人的産業。”
“城主夫人?”
巫馬定瀾挑眉,城主夫人他是見過的,沒有辜負大家裏出來的女人的稱號,言行舉止都很端莊大氣,從沒有絲毫逾越,她怎麽會經營這樣的場所?
“不對,應該說是第二任城主夫人。”
怕他們不理解,阿嬌又解釋道,“去年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吧,第一任城主夫人偶感風寒撒手人寰了,現在的城主夫人是城主在城主夫人過世滿三個月後從他的妾裏面擡上來的續弦。”
“說來這位城主夫人的手段應該不差,同樣是樓裏出來的姑娘,傍上城主才不到一個月,被窩都還熱乎着呢,城主夫人就突然沒了,然後寵妾完全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順勢上位,踩了不少年紀和輩分都在她之上的姨娘呢。”
巫馬定瀾仔細聽着,沒有開口,良久才起身往外走,“我們先回去了,等阿虎回來你讓她給趙炎捎個口信。”
“慢走不送。”
阿嬌笑着揮了揮手,轉身回房去繼續小憩,她還要等她家傻大個回來抱她起來呢。
兩人沒有沿着來時的小巷子回去,而是出了院子繼續往前走,覆着白雪皚皚的荒原出現在視線裏,幾乎沒有盡頭。
巫馬定瀾牽着江洲漓的小手腳步淺淺的走在雪地上,“阿嬌原是這随城最有名的花魁,自小就深知人情世故,她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事,晚點我們去查查城主夫人還有她名下的青樓賭坊。”
“嗯。”江洲漓無條件的相信他。
兩人慢慢在雪地裏走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看去快成兩黑點的時候,前方終于不再是雪,破破爛爛的一間廟宇獨立在風雪裏,邊上斜斜的倚着一棵枯樹。
廟宇遠看破破爛爛,走近才發現其實也算修葺整潔,沒有什麽特別大的破洞。
推開籬笆門進去,廟宇正堂的門窗管得嚴嚴實實,仔細聽裏面有人聲交談,江洲漓去看巫馬定瀾,他回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踏上臺階輕輕叩響門扉,“酒鬼在嗎?”
“酒鬼不在,只是他的酒在而已。”裏面有人應聲,随即有人打開門,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渾身衣服穿得雖厚,但亦是遍布補丁,可見身份尴尬。
說是乞丐,他不算是乞丐,因為他不缺錢;說他不是乞丐,他又和乞丐厮混在一起,同吃同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江洲漓好奇但不想過問,随巫馬定瀾走進廟宇裏。
堂前燃着一堆篝火,衣衫褴褛的幾位男人圍着火堆烤火閑聊,見到有人進來,只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去。
來開門的男人領着他們往廟宇後頭走了幾步,後面比前面幹淨一些,沒有亂七八糟的雜物,還放着幾把椅子,後門外就是一個空曠的小院子,他慢悠悠的停下來,完全沒有低人一等的唯唯諾諾,只是很正常的問,“想買什麽消息?”
就好像在談論今天什麽天氣一樣。
江洲漓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他們要找的百曉生竟然就是他。
“現任城主夫人。”巫馬定瀾語調平淡。
酒鬼沒有好奇他們為什麽問,甚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就往院子出去,然後過了一刻鐘左右再回來,粗糙的手裏拿着一個信封。
他直接把信封遞給巫馬定瀾,巫馬定瀾也沒拆開看,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茶幾上就拉着江洲漓轉身出門。
還是從正門出去,烤火的人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并沒有過多的關注他們,只是嘻嘻哈哈的談論起酒鬼做成生意,他們今晚又有酒喝有肉吃了。
“他們關系很好的樣子。”
走出廟宇之後,江洲漓感嘆了一句,竟然有人願意和一群乞丐住在一起,并且相處愉快,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就是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消息才最靈通,他收集消息的時候可能也借助了那些人的渠道,所以不過是互幫互助罷了,沒什麽好奇怪的。”巫馬定瀾捏了捏她的臉,摸摸她的手有點涼涼的,就握起來放到自己衣襟裏。
江洲漓微微一笑,“只是感慨一下罷了,回去吧。”
“嗯。”
出來轉了這麽一圈,都已經快到傍晚了,天色慢慢暗淡下來,兩人沿着來時路往回走,路過阿嬌家的時候,阿虎已經回來,守在籬笆門外,見到兩人真的從這裏路過,高興得說話都不利索了,“王——王爺?”
阿虎名如其人,是個虎背熊腰的男人,江洲漓正在想他有什麽魅力吸引到阿嬌那個美嬌娘的時候,巫馬定瀾已經停住腳步,語中帶笑,“回來了啊。”
“聽說王爺來過,還想着是不是錯過了。”阿虎撓撓頭,又看了眼邊上的江洲漓,“這位姑娘是——王妃?”
江洲漓臉和耳朵都紅了,被人這樣直白的問出來。
倒是巫馬定瀾笑着很自然,點了點頭,“嗯,在外你稱呼她夫人就行了。”
惹得江洲漓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恭喜王爺,恭喜王妃。”阿虎傻傻的笑了笑,“阿嬌煮了飯,王爺和王妃都進來吃了飯再走吧!趙将軍那邊我已經安排人送信過去了,應該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巫馬定瀾沒說好不好,就是半摟着江洲漓進了院子。
席間阿虎不斷說起軍營裏的事,江洲漓不好插話,就只能和阿嬌相顧無言,看着阿嬌也是直搖頭表示無奈。
而巫馬定瀾已經離開随城快一年時間,雖然聽阿虎說的時候沒做什麽表示也很少接話,但江洲漓能看得出來他還是很在意的,在意那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和這片他守護過的土地。
飯後兩人告辭,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除了偶爾雲層飄過漏出幾縷光照在雪地裏,已然是個月黑風高殺人夜。
他們從荒涼蕭索的老城區走回城中,街兩邊燈火輝煌,笙歌曼舞,照亮了街道如同一條火龍,這是不夜的随城。
青樓和賭坊中不時傳來各種靡靡之音和哄鬧,進去的人神采奕奕,走路都好似腳下生風,非常的迫不及待,出來的人則神情疲憊,似有點哀愁。
暗處還有打架鬥毆,打家劫舍,較之白天的混亂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