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夢來16

“孺子可教, 我該走了,你們也趕緊走吧。”角端呵呵一笑, 随即山洞恢複安靜。

沒有任何聲音, 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和心跳聲。

江洲漓盯着角端的石像看了眼, 方才覺得看着很順眼似乎還帶着笑意的石像,此時表情很僵硬, “已經走了。”

“嗯。”

巫馬定瀾擡頭看了眼山洞頂部, 突然感覺到四周晃蕩了一下,掉落下來粉塵。

他皺着眉頭扯過江洲漓,“這個山洞估計要塌了。”

果然下一刻山搖地動, 山洞裏不止掉落粉塵, 周圍的岩壁也開始出現裂痕,大小不一的碎石紛紛砸下來。

巫馬定瀾和江洲漓左右閃躲, 背靠着一個角落等待時機沖出去。

如今從原路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山洞發生崩塌,周圍肯定也會受到牽連,地道可能也塌了,他們還沒出去就可能被堵在裏面。

等了半刻鐘左右, 眼看山洞的頂部整個就要掉落下來,而他們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 江洲漓已經準備召喚式神來幫忙,巫馬定瀾扯了扯她的衣袖,“看上面。”

頂部有微微的光線透進來。

沒想到他們深入地下走了那麽遠的山洞,竟然和地面只隔了一個頂部。

抓住時機, 兩人縱身朝着光線照進來的地方躍去。

坍塌越來越嚴重,到後來直接是有兩三人合抱那麽大的岩石沖撞下來,露出光線的缺口也越來越大。

兩人最後一個借力,踩着石頭沖出了山洞。

然後下一秒腳下的整個地面就直接塌陷下去了,将角端的神社嚴嚴實實埋住。

江洲漓和巫馬定瀾從缺口裏出來後,又往遠處躍了好幾米才回頭,然後發現他們出來的這裏竟然不是在聖山上,也不是之前所見的那片廣袤的森林裏,而是到了夢來城外一座小山丘外。

山上樹木茂密,但還沒有到不見天日的情況。

塌陷下去的那一塊地方翻出了新鮮的泥土,巨大的圓坑把樹木都弄倒埋住了,遠看也十分顯眼。

而且這次的坍塌,還在小山丘的附近引發了一次小型的泥石流,爛泥碎石沿着山脊滑到了山腳下的大路中間,把原本就不寬的路給堵了一半。

他們也是因此在山上就看到了大路,然後沿着滑坡的地方下山。

到了山腳下判斷好方向,兩人沿着大路走了一段,終于确定這是通往夢來城的官道。

真是神清氣爽,只要不用再回去找到,并走那布滿陷進的暗道回去真的是太幸福了,就是讓他們走上個幾十裏路也不會那麽心累。

當然,老天還是挺眷顧他們的,這裏距離夢來并沒有幾十裏那麽遠。

他們才走了四五裏路,就已經追上在前面走的過客,官道上人來人往的,茶棚也不少,盡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時近正午,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體力消耗,兩人也感覺有些餓了。

江洲漓摸到身上帶着幾顆碎銀子,便整了整衣服,和巫馬定瀾走進一家客人比較多的茶棚,在角落的桌子旁坐下招呼小二上菜。

他們才坐下沒一會兒,也就前後腳的功夫,後面又有幾個挑夫走進來,嘴裏絮絮叨叨的議論着,說是不知道為什麽前邊的山體突然塌了,道路被碎石擋住,攔着車輛都過不去了,這都快到夢來了還鬧出這麽一出。

然後邊上的人起哄,“那不正好,還給你們找了活幹。”

“倒也是這個理。”挑夫撓撓頭憨笑起來。

江洲漓和巫馬定瀾聽到那邊對話後,兩人悄悄的對視了一眼,勾起唇角。

回到領主府是下午,熱得昏昏欲睡的下人們迷迷糊糊見着領主和巫馬定瀾進來,覺得有些奇怪,怎麽領主回來都沒提前打過招呼。

但主人的事他們也不好置喙,見江洲漓回來便趕緊忙活起來,去取了消暑的冰鎮西瓜出來。

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江洲漓才終于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進暗道的時候沒什麽,剛才從管道趕回來這一路真是感受到什麽叫毒辣的太陽了,真是不好受。

他們回來的時候,大搖大擺,自然沒能瞞過一直注意着這邊動靜的趙炎和樓初心。

約過了半個時辰不到,兩人就急匆匆的走進府裏,并由下人領着進了江洲漓住的院子,雖然這個院子江洲漓也還未真正住過。

“王爺——”

“小姐——”

趙炎和樓初心走進院子的時候,他們的主子正在樹下悠閑的吃着東西。

“速度還挺快的嘛,吃瓜不?很冰的。”江洲漓指了指石桌上的果盤,态度突然熱情得讓人吃不消。

趙炎和樓初心心裏納悶她怎麽性情突變,木木的坐下拿了塊西瓜久久下不了口,深怕江洲漓在裏面放了什麽東西作弄他們。

直到看巫馬定瀾也慢悠悠的拿了一塊放進嘴裏,兩人才稍稍放心。

“爺,此行有什麽收獲嗎?”

趙炎開口,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江洲漓,問問她有沒有關于主子的消息,但礙于現在兩人的關系還不能暴露給巫馬定瀾,就忍了下來。

“嗯。”巫馬定瀾有意急他,“傳信讓翎羽過來掌管領主之位,準備一下我們這兩天啓程回雲城。”

翎羽正是和江洲漓有過一面之緣,冒充思嫔的那位,她正好在這附近辦事。

得到巫馬定瀾的消息後,翎羽第二天就趕了過來,把事情大概了解清楚後就暫時代替江洲漓留在了夢來掌事。

然後江洲漓便和巫馬定瀾一行,随他們來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啓程回京。

這兩人之間的關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突飛猛進。最讓趙炎難以置信的,是江洲漓告訴他,他們家族尋尋覓覓等候了幾百年的主人竟然就是巫馬定瀾。

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有沒有。

被驚吓到的趙炎和樓初心一路上都很安靜,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倒是江洲漓已經甜甜蜜蜜的和巫馬定瀾探讨起兇獸的事。

随行的官員看在眼裏,沒有誰去問巫馬定瀾從哪裏帶了個民間女子回去,畢竟皇家兒女多情很正常,只是私下裏都在猜測江洲漓這次能不能飛上枝頭。

路上慢慢的走了半個來月,他們終于回到雲城。

因為平王府裏的人都認識她,所以江洲漓沒有跟着巫馬定瀾回去,而是借住在客棧,方便行事,沒有那麽多眼睛盯着。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四大兇獸有一個就近在眼前。

只等着巫馬定瀾去宮裏回了皇帝的話交了差,然後就可以一起去探個虛實究竟了。

虎嘯山瘴氣遍布,雖不險峻但內裏幽深,亦是十分的危險。

加之臨近清風津這個鎮子,又有些人多眼雜,所以留下趙炎和初心在山下随機應變,江洲漓和巫馬定瀾兩人便舉着火把深入山裏,去尋找梼杌。

梼杌是上古四兇獸之一。

傳說是北方天帝颛顼的兒子死後所化,又名傲狠。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

江洲漓接近虎嘯山之後,就發現這裏被下了結界。說明梼杌是被人困在這裏出不去的,但另一方面也說明困住梼杌的人并沒有辦法收服它。

山路很難走,因為常年有霧氣籠罩,所以青苔長得十分茂盛,腳下滑溜溜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

離開山腳的灌木林,他們才深入密林子裏幾米,周圍的瘴氣便慢慢聚攏過來,剛剛還清亮的天色一下子就昏暗了。光線不好,視力很受影響,危險程度也就提高了。

只聽見林子裏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像是動物踩着落葉靠近。

江洲漓和巫馬定瀾對視一眼,背靠背戒嚴起來,把火把伸出去,努力想看清周圍是什麽情況,但遺憾的是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靠感覺來躲避撲來的黑影。

梼杌的身形不大,和一般的獅子或老虎之類的動物的差距只是它長得不太自然的尾巴,所以他們也不好判斷此刻出現的東西是不是梼杌,還是其他來覓食的動物,只能警惕着意外出現。

此時瘴氣越來越濃,若是耽擱下去,可能走不出這林子便要中了瘴氣的毒。

但梼杌作為兇獸,兇狠程度和之前的傲因又完全不一樣。江洲漓的式神裏并沒有可以匹敵的,否則也不需要來尋找它了,所以想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

等黑影再次發起攻擊,他們閃過之後,巫馬定瀾沒有絲毫猶豫,把火把往自己腳下一扔,點燃了林子裏的落葉和枯枝。

枯枝落葉很厚也很幹燥,遇火立即就燒了起來,而且火勢蔓延很快,燒起來後還濃煙滾滾的。江洲漓也跟着把火把扔了出去,火勢從兩人站的地方貼着地面輻射開去,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林子。

夠他們看清林子裏的情況。

林子裏沒有動物站着,遍地白骨殘骸,多是動物的屍骨,有些甚至還很新鮮。

剛才騷擾他們的應該是梼杌,兩人同時意識到。

這裏還極有可能就是梼杌的狩獵場,它捕捉到獵物後就地解決,所以才留下那麽多白骨。

結合傳說誤入虎嘯山的百姓都不曾再回去的言論,江洲漓和巫馬定瀾相信梼杌是不會那麽好心放走獵物的。

剛剛的掠過應該只是用來試探他們有沒有威脅,或者說是試探他們的警覺性怎麽樣,梼杌現在肯定在某處默默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山上我估計已經沒有動物存活了,養了那麽大一只食獸在這。”

巫馬定瀾苦中作樂,微微側頭朝江洲漓發問,“我們在山下聽見的虎嘯聲會不會就是它發出的,可只聽說梼杌形似虎,沒說聲音也似虎呀。”

“要不待會兒問問?”江洲漓似乎也對此事很感興趣,興致勃勃的回應。

“真是無知的大膽人類!竟敢口出狂言!”被激怒的梼杌突然出聲,怒罵在林子裏回響,然後很快他們前方的瘴氣就消散了,出現了梼杌的身形。

“沒想到梼杌還是個俊公子的模樣。”江洲漓挑挑眉,摸着下巴朝巫馬定瀾一笑,“似乎比你還要俊俏幾分。”

“娘氣。”巫馬定瀾冷哼,很不在意。

當然前提是因為梼杌是個獸類,他知道江洲漓只是在嘲諷。

如果江洲漓誇的對象是個正常的人類的話,那他會不會生氣可就說不一定了。

兩人見梼杌出來,還是在旁若無人的議論,更惹得梼杌戾氣大盛,狂吼一聲尾巴一掃,攔腰截斷了周圍大片粗壯的樹木。

巫馬定瀾适時摟着江洲漓躍起來,往後退了十來米的距離。

然後才站在樹梢頂端好像突然才發現梼杌一樣,悠然自在的說了一句,“原來真的是虎嘯。”

意指梼杌的狂吼已經替他們證實了兩人之前閑來無聊的猜測。

“都下來受死吧!”猛地尾巴一掃,樹木又斷了。

巫馬定瀾無奈的把江洲漓護在身後躍起來,“到遠一點的地方看着。”

江洲漓轉身離去,遠離戰場的範圍。

他則站在地上與梼杌面對面,對着一個人面獸身的危險兇獸。

梼杌的尾巴孔武有力,一口利齒也駭人聽聞,渾身上下皆是猛獸般的健壯肌肉,爆發力和咬合力看着就十分的驚人。

而且在梼杌長尾巴的攻擊範圍內,巫馬定瀾不敢輕易近身到它的身邊,試了試猛地将匕首扔過去,結果是刀槍不入,反倒還把匕首給折斷了。

真是難纏的角色。

巫馬定瀾心裏得出結論,同時更加警惕起來。

形勢于他不利,既然無法攻擊便只能穩妥的防守,但梼杌的體能比他好,如果一直閃躲的話,失敗也是肯定的。

巫馬定瀾一邊和梼杌周旋一邊琢磨,唯一可利用的就是它的尾巴。

梼杌的尾巴長有利也有弊,雖然可以作為它的武器來攻擊,但是轉身的時候就沒有那麽輕便,特別是遇到周圍有障礙的時候,清除障礙的瞬間多少會影響到行動的敏捷。

假意一步步敗逃,巫馬定瀾引着梼杌樹木茂密的林子裏退。

然後前後移動,讓梼杌需要轉身才能見到他,一丈八的尾巴在空中畫了個半圓才穩住,中間遇上樹木,又将樹木掃斷才算。

江洲漓也跟着過來,看得此情此景大概明白了巫馬定瀾的意思,趕緊拿出空白的符紙寫上鎮壓。

等巫馬定瀾再跑,梼杌轉身的時候,她猛的在它尾巴将要掃到的樹木上貼上符紙。

然後巫馬定瀾也在這個瞬間,很配合的猛地把梼杌先前弄斷的樹木給吸到手裏,打到梼杌尾巴的另一邊,江洲漓再送上一張鎮壓。

穩穩的左右夾擊,梼杌的尾巴被卡在樹木間動彈不得。

它生氣的仰天狂吼了一聲,然後張口一吐,吐出來濃濃的帶着惡臭的瘴氣。

江洲漓趕緊拉着巫馬定瀾就跑。

跑出去沒多遠便給兩人加了個小的結界,瘴氣過而不入。

梼杌氣得不停擺動尾巴,或是想前後扯出來,但樹木像是有生命一樣緊緊的跟着它,絲毫都不松懈。

江洲漓翹起小尾巴得意了。

拍拍手很是滿意的看了看自己和巫馬定瀾的傑作,然後走到梼杌面前來回轉悠,“傲狠?難訓?對付惡人就該以惡制惡,打到它服為止。”

“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诎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嚣,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梼杌。”

巫馬定瀾也站到梼杌面前,擺弄自己惡補的那些關于上古異獸的記錄。

兩人一唱一和把梼杌氣得完全說不出話,只能不停的嘶吼,把眼睛瞪得老大了不算。江洲漓還故意撩起左手衣袖,露出那串手鏈。

“知道這個嗎?這個叫七殺,俗名鎖魂珠封魂鏈。”

說完,還故意頓了頓,然後瞥了梼杌一眼,果見梼杌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要說剛才梼杌還自大就算他們困住了他也不能拿他怎樣的話,那它現在突然就不太确定了。

“裏面有四方神獸。”江洲漓再接再厲。

“……”

“寂寞很久了,你要不要去和它們做個伴?”

“……”

兩人一獸還在這慢悠悠的讨價還價,卻不知道因為他們之前放的那把用來照明的火,山下百姓見到火光沖天濃煙滾滾,以為是着火了。

雖然虎嘯山很危險,但怕危及到周圍的山林,他們還是組織了村民要來救火。

趙炎和樓初心也不敢太直接的阻攔,因為不明白山上出了什麽事,怕引起有心人的猜疑,所以壓根就沒攔住。

特殊情況是這種特殊嗎?

沒人告訴他們這兩人還要放火呀!

所以山上的情況是,這邊還沒有商量好,達成統一的口徑,那邊熙熙攘攘的人聲就已經遠遠傳來了。

江洲漓和巫馬定瀾對視一眼,朝梼杌急忙開口,“你跟不跟我們走?”

意思是你不走我們就自己走了。

梼杌大吼一聲,終于還是認命的點了點頭,被人看見它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妖孽要直接被燒死的。

而且不跟江洲漓走,它也離不開虎嘯山,都是被封印,換個地方而已。

江洲漓找了顆空着的珠子把梼杌裝起來,和巫馬定瀾轉身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躍去,因為不熟悉路,而且瘴氣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散去,兩人弄得差點迷了路,很狼狽。

關鍵是作為地主的梼杌,完全路癡!

住了幾百年了還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怎麽走,江洲漓也是服。

靠不住地主,兩人只好自己摸索着前進,等遠處再沒有人聲傳來的時候,他們想回去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哎呀!”

江洲漓突然小聲叫了一聲。

巫馬定瀾趕緊停下來擔心的問,“怎麽了?”

江洲漓沒有說話,拉起裙擺看了眼,白色的襪子上有兩個紅色的小洞,“被蛇咬了。”

巫馬定瀾趕緊四周看了眼,利索的捏起一條已經竄進草叢裏的蛇,“還好,這條蛇的毒性不是很大。”

把蛇一捏一扔,回頭輕輕橫抱起江洲漓放她坐到地上,然後蹲到她跟前,撩起她的褲管和襪子,露出新鮮的傷口。

“疼就抓着我。”

撕了裏衣綁着江洲漓的大腿,巫馬定瀾用随身攜帶的小刀在她傷口上劃了一刀,然後擠出毒液和血液。

簡單的處理過後,包紮起傷口,巫馬定瀾才背起江洲漓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穿過森林後竟然遠遠看見了荒漠之景,那是随城的方向。

巫馬定瀾曾經打仗的地方,他對随城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因為也沒辦法回頭了,兩人便幹脆決定去往随城,然後再聯系趙炎他們,策劃下一步的行動。

沿着山谷離開虎嘯山後,巫馬定瀾找了個地方給江洲漓清洗傷口,重新包紮好,然後又去找了點吃的,兩人原地休息好才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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