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暧昧
謝铮失眠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失眠，但她輾轉反側，最後還是放棄了，直接起身去客廳接了杯水，然後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午夜的電視節目依然嘈雜，她并不想看什麽，只是想要那種喧嚣趕走心裏的煩躁。
她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盛連奕，她認為這麽些年來，他們對彼此應該很了解了，的确，盛連奕了解她，他是她這些年唯一敞開心扉的對象，自己的遭遇、過去、感情……好像這一切就直接攤開在了盛連奕面前。
可是謝铮突然發現一個事實：她對盛連奕卻并不那麽了解。
他是自己大學時代老師的孩子，但是他為什麽會選擇放棄在B市的工作發展跑到運城？他又為什麽做了警察？
他平時跟誰走得近，有什麽圈子，跟同事關系如何，住在哪裏，不上班的時候都有些什麽消遣和愛好……這一切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所以，這份熟悉，是因為盛連奕滲透了謝铮的生活使得謝铮對他熟悉而依賴，但并非是通過了解而熟悉嗎？
謝铮突然覺得心頭一冷，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再次走入了一個誤區，這些年來，她并沒有介入過盛連奕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她并不關心，也許是因為她沉溺于自己的悲傷痛苦中所以根本關心不到這些……
可是，此刻所有的細節都在告訴她：她的感覺也許并不可靠。
所以，她自以為盛連奕對自己的感情，難道也是錯覺嗎？謝铮頭一次懷疑起了這件事。
可是，如果盛連奕不愛她，為什麽不直說？只是因為怕她承受不起拒絕嗎？可第一次她打破暧昧的時候，盛連奕的态度其實就是不明确的拒絕吧，而後來也是他主動要謝铮給他時間的吧？他的前後矛盾又是為了什麽？
謝铮扪心自問，盛連奕的一切似乎都充滿了矛盾，而這其中卻又似乎全是謎團。
她已經不是那種一切都等着別人來主動，自己被動承受一切然後告訴自己我不過是被迫的的那種無知少女了，當發現一切脫軌之後，謝铮立刻做出了決定，她要弄明白到底盛連奕瞞着她什麽。
謝铮并不覺得自己被愚弄，也并沒有氣憤悲傷，只是覺得不理解，她在盛連奕心目中真的就那麽脆弱嗎？脆弱到承受不起一個真相嗎？也許她曾經脆弱過，可盛連奕這個陪伴在她身邊最長久的人，應該最明白她的變化，最該知道什麽叫做今非昔比。
她不喜歡玩暧昧，也不非追求一個完美的結局，但她不願意被蒙在鼓裏。
想通了，謝铮打了個哈欠就去睡了，這回倒是一夜睡到天亮再沒失眠，起床之後該上班上班，而今天一到公司氣氛就完全不同，雖然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包含着興奮的八卦，但沒人上前打擾她，看得出，大家都力求鎮定遠離八卦。
謝铮心裏一笑，她知道大概上面吩咐過了，陸卓爾做事情倒高效，看樣子還真是……認真的。
認真的三個字讓她一愣，但随即她搖搖頭不去細想，很快将自己投入工作之中。
日子還是正常流轉，工作和生活不會因為一件八卦而停頓，公司新項目剛開啓，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如是忙了兩天，陸卓爾又沒有明目張膽常常借故過來‘騷擾’，時間一長，八卦之心也就熄了火，日子恢複了常态。
但陸卓爾并不是真的放棄了，謝铮能感覺得到陸卓爾在力求平衡，盡量不打擾他們彼此的日常工作，但只要一有時間，他就絕對會冒出來，或是一杯咖啡，或是創造機會一起下午茶，或是商業參會，或是……有時候借着工作上的事宜，有時候則是随口扯到的各種話題，不會太過分，總是恰到好處的讓人覺得舒适。
而且，陸卓爾不會每次都單約謝铮，有時候是兩人，有時候是很多人，而他去過很多地方經歷過很多事，出身又不一般，見多識廣為人風趣，不管是什麽話題被他說來總是娓娓動聽，非常引人入勝，而且這種對陸卓爾來說帶着幾分隐忍的追求方式也不會讓謝铮覺得不舒服，更找不到理由拒絕。
但謝铮也并沒有給陸卓爾更多的回應，陸卓爾同樣也并沒有提出什麽親密的要求。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心知肚明的，似乎玩起了一場追心游戲，比的是誰更持之以恒。
這天出去辦事，辦完事就快到下班的點了，謝铮跟同事打了個招呼就幹脆沒回公司，直奔警局而去，到了門口謝铮正要給盛連奕打電話，卻看到他懷裏抱着一個年輕女孩走出警局大門，身邊還圍着幾個人，他們說說笑笑看起來氣氛很輕松，盛連奕的臉上也挂着輕松的笑容，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麽，他懷裏的女孩子似乎有點害羞，瞪了周圍幾人一眼，然後又害羞的看了一眼盛連奕。
盛連奕的表情始終帶着笑，是那種寵着人的笑意。
謝铮突然覺得自己來的多餘，但又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兒玩味。
盛連奕在她面前總是一種特別正經可靠的樣子，可是這短短幾天，卻好像變了個人，這個女孩，還有那天的女人，她們都跟盛連奕很親密，可到底哪個才是正牌女友？或者說，只是盛連奕太受歡迎，他還沒做好選擇？
謝铮突然開始想，也許，這才是盛連奕真正的樣子，他比自己年輕好幾歲，本不該就是那種老氣橫秋的樣子，也許只是因為在她面前，她喜歡她可靠沉穩，他才會表現的可靠沉穩？
而和他的同事們、朋友們在一起，他不需要演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角色，所以才會放松？
謝铮再一次不确定自己的感覺了，再一次覺得自己所以為的也許不過都是錯覺，盛連奕根本就不喜歡她，只是習慣了照顧她，而她卻把這種照顧當做了愛情，還傻乎乎的跟盛連奕攤牌，其實自己也并不見得真的有多喜歡盛連奕，又何必要讓他為難呢？
他的猶豫，也許真的只是因為對她多年照顧的習慣，以及不忍心見她傷心，而不是她以為的另有隐情吧。
她轉身要走，謝铮想，如果這就是盛連奕想要的，一點點淡出她的生活，彼此退回到普通朋友的界限的話，她應該理解和接受，并且配合。
畢竟，她其實才是那個年長的人，應該去照顧一下別人感受的人才對呀。
如果她這個時候出現，只會讓氣氛變得尴尬吧，謝铮這麽想着，正要離開，卻也是太巧了，盛連奕的上司辦事回來，正巧到了警察局門口放慢車速，一眼就看到了謝铮，他跟謝铮見過幾次面，倒也有印象，就直接喊道：“謝小姐？是來找連奕的嗎？”
謝铮一愣，擡起頭，下意識地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正要開口，那位性格爽朗的男人笑出了一口白牙：“來都來了您這是又打算去哪？咦，這不是連奕那小子嗎？連奕！”
他這大嗓門一喊，謝铮就頓時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盛連奕也是一愣，順着聲音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就對上了。
謝铮在心裏嘆了口氣，心道今天自己這什麽運氣，真是不該冒冒失失……
可心裏想歸想，眼前的問題也得面對，于是打起精神朝着盛連奕走過去：“我今天正巧在這附近辦事，辦完事看你也快下班了，順道就過來看看，這位是……”這時候再什麽也不說就太假了，謝铮微笑着問候盛連奕懷裏的女生。
女孩子性格挺活潑，反應也很快，一看情形腦子轉過來就已經讓其他同事把她接過去了，和盛連奕保持了距離，笑着對謝铮說：“你好，我是張婷，盛連奕的同事，前幾天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小心把腳摔傷了，這不只好麻煩同事們幫我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你是……”
“那是連奕他女朋友。”停好了車的謝科長過來笑着插了一句。
謝铮的目光已經掃過了張婷打着石膏的腳，聞言笑道：“謝科長別亂說，我們兩可不是那種關系，你可別開這種讓人小盛将來找不到女朋友的玩笑。”
說完她轉向張婷和盛連奕那邊笑着說：“傷筋動骨可得好好修養，平時盡量少動，別仗着年輕不當回事，該讓人給你跑腿的就支使他們，別客氣，照顧你一小姑娘他們這些大老爺們想必願意得很。”說着她眨眨眼睛打趣。
張婷等人都笑了，盛連奕的臉色有點複雜，他等衆人随意說了幾句就朝謝铮走過來：“我也下班了，要不……”
“你不要送你同事回去嗎？我就是順便過來看你一眼，其實也沒什麽事。”謝铮若無其事得笑：“你不用管可以照顧我，忙你的去吧。”
說完，她朝着謝科長、張婷等人打了個招呼，姿态很潇灑的轉身走了。
謝铮走得很穩，盡力讓自己顯得不像是落荒而逃，盡管她覺得自己此刻很狼狽，很像個小醜，她還能聽見後面的竊竊私語，那個叫張婷的小姑娘很懊惱的問道：“盛連奕，我是不是害你被誤會了？”
謝科長拍了盛連奕一下：“怎麽還愣着？快去追啊！”
謝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着自己不要飛奔而去，她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會心裏泛起悲哀的感覺。
她也許真的不适合談感情，這一生兩次面對感情，明明投入的很認真，卻好像比誰都可笑。
盛連奕到底還是追上來了，可謝铮心裏已經有了定論，她自嘲的想，要是自己一轉身盛連奕就拉住她跟上她，也許她的心情不會是這樣；可是現在，在連續兩次的親眼目睹之後，失望已經像潮水一樣湧上來，讓她連敷衍的力氣都沒有。
不就是不願意回應她嗎？好聚好散不好嗎？明明白白一句話很難嗎？為什麽非要最後弄到這樣難堪的地步呢？盛連奕到底把她當什麽？
謝铮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委屈還是憤怒，當着衆人的面她不喜歡暴露自己真實的感情，所以當盛連奕跑過來的時候，她沒有阻止盛連奕上車，但一離開衆人的視線範圍，謝铮立刻加快了車速，随意找了一條路上車子少的匝道拐了過去，最後停在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
“铮铮，我和她……”盛連奕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知道此刻，謝铮熄火停車，推開車門下去，點了一根煙在手上一動不動的吹着風，他終于走到她身邊，輕聲解釋了起來。
“你和她有沒有什麽不需要跟我解釋，或者需要跟昨天與你一起吃飯的女生解釋一下？”
謝铮好笑得扭過頭，諷刺的看着盛連奕：“盛連奕，我以為我們之間認識這麽多年早該相互了解了，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完全不用怕我接受不了。不用擔心我會因為你的拒絕而受到傷害，完全可以直說，我在你心目中那麽脆弱經不起挫折嗎？還是說，腳踏兩條船還不夠，想腳踏三條船？你可真行啊！”
“謝铮！”
謝铮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上車，她覺得自己真沒意思，事情都擺在眼前，何必還要糾結？跑到這裏來對着盛連奕發火不就代表着自己到底沒看開嗎？可這樣的發洩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她覺得有點膩味，不想繼續下去了。
盛連奕卻一把抓住她将她摟進了懷裏，沒有顧及她的掙紮：“謝铮，昨天你看到了？”
“是啊，看的清楚得很，別說那個女人對你沒意思，也別說今天那小姑娘不喜歡你，你年輕長得帥有能力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小姑娘喜歡你天經地義，你不喜歡我這種老女人……”
“謝铮，你能不能聽我說？”盛連奕終于無奈了，他挑起謝铮的下巴：“你要再這樣我就吻你了。”
這是盛連奕對謝铮說過的最直接的一句話，所以謝铮愣住了，哪怕兩人暧昧多年，哪怕她主動提出想要有個結果暗示了結婚，可是她真的沒想過……接吻……嗎？
謝铮這個反應，盛連奕卻苦笑了起來：“你就從沒想過，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交往、結婚，我也會想跟你親吻、擁抱，甚至做更親密的事情，會分享同一張床，同一個枕頭，同一張被子，還會一起養育孩子……謝铮，其實你……”
“其實我對你并不是愛情，沒錯，我也許不愛你，但我想你更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比單純的愛情而言多了很多東西，也許不夠純粹，但卻絕對沒有不夠真心，在你拒絕我之後我還會再提，是因為我認真的考慮過如果我想結婚，最願意選擇相信和依靠的人是你，甚至也只有你。”
謝铮打斷盛連奕的話，直接說出兩人從沒有宣之于口的真相，直視着盛連奕的眼睛：“我當然你知道你說的這些，可是盛連奕，我也并不是非要結婚，也并不是非要逼你，我要的只有一句話，可以還是不可以。
不可以，我們肯定不可能像之前那麽親近，但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保持距離是為了各自的将來，你也不希望你未來的妻子因為誤會而不幸福吧？
如果可以，我不年輕了，無論是你所說的親密的事，還是孩子，我都不願意拖拖拉拉，我一直在等你一個答案，而現在，我覺得答案已經很明确了，可是你卻還在給我玩暧昧，吻我？
盛連奕，你确定你真的想吻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