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夢來07

因為案子涉及到參賽者和評審, 所以對領主大選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巫馬定瀾便做主決定往後推遲一日, 等協商好替補的評審人員再進行。

衆人明面上都一副相安無事的模樣, 對此也沒有說什麽, 但到底心裏有沒鬼就各人自己才知道了。

這一日便算是閑來無事,巫馬定瀾照舊沒有出門, 自然也沒有接待上門來請罪的家族, 江洲漓很識時務,安分的沒有和樓初心出門去晃蕩。

晚飯過後沒多久,江洲漓正在窗戶邊坐着, 巫馬定瀾又再次出現在窗戶邊, 只是這次沒沐浴而出。

他遠遠的打了個手勢,江洲漓了然的到走回屏風後換了身夜行衣出來, 蒙上面紗跳到下面的竹林去和他回合。

樓初心和趙炎也已經等在那裏,四人相互打量一番,都已準備齊全妥當,正好聽見街外面傳來打更聲,昭示着萬家燈火熄滅, 夜晚該酣睡的夢境來臨。

四人默契的在黑暗中點點頭,齊齊躍出高牆往府衙方向去。

府衙位置離他們住的地方并不遠, 就只隔着兩三條街的距離。他們到的時候府衙裏還掌着幾盞小燈,有幾個守夜的衙役留下來守夜巡視。

因為白天已經觀察過地形,所以四人很輕輕松松的躲過了監察,進到昨日那間停屍的屋子裏。

屍體還停放在屋裏, 應該是剛剛才屍檢結束,家屬又離得遠沒來得及領走去安葬,雪白雪白的一襲長布擱在堂屋正中央,印出一個人印,又是在安安靜靜的夜裏,怎麽看怎麽有點詭異。

這間屋子并不大,也沒有亂七八糟的隔間,完全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四人擡頭看了看,皆足尖點地,輕飄飄的躍到房梁上穩穩當當站着。

房梁很髒,落滿了灰塵,坐不能坐靠不能靠,但四人完全沒有任何怨言,耐心的等待着獵物上鈎。

直到外面傳來第三次更聲,門外才傳來些許輕微的聲響,那些離得遠的衙役根本聽不見的聲響。江洲漓睜開眼睛,和巫馬定瀾對視,來了。

只是沒想到對方還真是沉得住氣,竟然來得那麽晚。

聽腳步聲有些慌亂,可見來人是個心虛膽小的。而透過房門冷布也依稀可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一步三回頭,頻頻往後看。

然後房門被輕輕推開來,有人進來後又很快合起。

屋裏的光線雖然昏暗,但還是能夠勉強看清來人的面容,可不正是因着她才引發了此事端的金罕應。

金罕應渾身都有些哆嗦發顫,半夜任誰來這種地方都會害怕,何況一個女子。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靠近屍體,顫抖着揭開蒙在死者頭部的白布,然後盡量小聲溫柔的呼喚道,“寶寶——寶寶——”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有回應她的聲音,确實從屍體的頭部傳來,嬰兒的清脆聲音,“哦拖拖!哦拖拖!”

房梁上的四人都死死的盯着屍體發聲的地方,神情緊繃,絲毫不敢有所大意,甚至大氣不喘,眼睛也都不眨一下,就怕錯過什麽重要的東西。

“寶寶~寶寶~”聽到回應,金罕應終于有些激動,語氣都不知不覺的顫抖起來,“寶寶快出來,哦拖拖帶你回家~”

嬰兒聲應了一聲,之後再沒動靜。

然後房梁上眼神犀利的巫馬定瀾很快發現了異樣的地方,他示意了一下站得離她近的江洲漓,往屍體的耳朵看去。

那裏竟然走出來一個小人!

比人的小拇指都還小的一個小人,在夜裏十分的不明顯,若非視力絕佳,絕對會錯過看漏眼去。

而且小人雖說極小,但看上去卻是和常人無異的,四肢健全五官端正,還穿着衣服,活脫脫一個正常孩童的縮小版,行動也沒有異常,好比傀儡僵硬之類的。

小人從屍體的耳朵鑽出來後,左右看了看,确定看到金罕應,才蹦蹦跳跳的沿着白布朝她跑去。

金罕應趕緊去接住,深怕小人摔倒。

而屍體在小人離開身體後也發生了異常,露出在外的皮膚變得青青紫紫,好似瞬間敗壞的模樣。

血脈盡爆引起的瘀堵所致。

習武之人怎麽會看不出來這些彎彎繞繞,但在人死後的兩天才出現,這卻不得不令人感到大吃一驚。

這小人是什麽東西?

巫馬定瀾看江洲漓皺着眉頭,如果一直就存在屍體裏,那昨日也應該在,但是連她都沒看出來異常來的話……

那邊金罕應看事情進展順利,松了一口氣,把小人接過去捧在掌心,然後從袖兜裏拿出來一個小木匣子,打開,裏面竟然是一匣子這樣的小人,整整齊齊的排列好,只是不會動而已。

她把會動的小人放進去,那小人也十分乖巧的躺好,沒一會兒便變得同其他小人一般,如木雕玩偶一動不動。

金罕應最後看了眼屍體,極力忍住恐懼過去把白布蓋上,然後轉身欲離開。

回頭卻猛的瞧見前面有幾人,被吓得是驚呼聲堵在嗓子眼裏梗着說也說不出,腿一軟往後退了半步摔倒在地,剛才的匣子也掉了出來,小人散落一地。

巫馬定瀾她自然是認得的,哆哆嗦嗦的說話也不利索了,但似乎還抱有一絲幻想,硬着頭皮問出來,“王……王爺都看見了?”

“看見什麽?”巫馬定瀾假意反問,在金罕應眼眸裏升起一絲慶幸的時候,又拖長音指着地上的小人開口,很殘忍的開口,“如果是問這個的話,那本王看見了。”

意料之中的反應,金罕應瞬間面如死灰。

她慌慌張張的想把小人收起來,卻在撿稍遠的一個小人時,與一雙素白纖細的碰到。

怔了怔,那雙手已經把小人拿了起來,她擡頭順着視線看上去,隔着夜行衣的掩飾,只能看出來是個女子,看不清楚容貌。

江洲漓拿着撿起來的小人細細打量,軟軟的,并非木頭雕琢而成。穿着打扮和漢人不太像,和苗人也不像,倒是和那日在宮裏見到的東瀛使團的人打扮貼近,她舉着小人晃了晃,“這些小人是誰給你的?”

“沒人給,是我自己雕琢的。”金罕應緊張的把小人搶了回去。

“呵。”江洲漓低低的淺笑一聲,“你不誠實哦,若真是你自己雕琢的,那你這二十多年來就不該是生活在夢來,或者即便是生活在夢來,也不會有如此平凡普通的生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金罕應搖搖頭,撞到了身後的板子,似乎想起來上面還躺着一個死人,又驚慌失措的挪開遠遠的。

江洲漓也不生氣,她斟酌了一下,“那我換個方式問吧,你怎麽會認識東瀛人,也就是給你這些小人的那個人。當然,你可以不說,也可以繼續說是你自己雕琢的,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得替他承擔他的罪責。”

“死,誅九族。”江洲漓靠近她耳邊,放低了聲音十分緩慢的說道。

金罕應猛地回頭看她,看進江洲漓眼裏的笑意,突然有些害怕起來,怕她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于是急得一直搖頭,“我說,你不要牽連我的族人——”

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幾絲哭腔。

金罕應是夢來西南邊一個部落的,因為自小便天資平平,既不善蠱也難進入領主大選,雖然在家裏很受父母的厚待,卻一直在同齡人和族人面前擡不起頭。

年前她上山去拾柴,救起了一位暈倒在寒冬中的年輕男子,還将他帶回家去養傷。

那男子自稱葉辰,是個外地來游學的人,還是個柔柔弱弱的讀書人,因為遭遇山賊才若此落魄。養傷期間葉辰一直悉心教她讀書寫字,她十分鐘愛他,差點就聽從母親所言,給葉辰下了蠱。

葉辰傷養好後,為答謝她的救命之恩,便送了她一盒小人玩偶,那盒小人做得十分精致,她一看便愛不釋手,就收下了。

後來葉辰離開部落,去別處游學,她閑來無事便拿出小人來把玩,想學着雕刻些來玩。豈料她有點想一步登天了,技術不娴熟還嘗試細細的木樁,就被刻刀劃破了手指,然後血不小心滴到了小人身上,小人竟然活了!

那小人開口就叫她“哦拖拖”,葉辰說過,這是他們那裏的方言,是娘親的意思。

驚奇過後,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便瞞着家裏人把那小人給養了起來,可惜再小人不會說其他話,只每天都要跟着她進進出出。

發現小人能控制左右人的想法,也是很偶然的。

她夜裏起來喝水的時候,見母親在院子裏唱歌,很好奇也很驚訝,就過去喊了一句,哪裏知道應她的竟然是小人的聲音,詭異的從母親的腦袋裏傳來。然後又見小人從母親的耳朵裏跑出來,母親卻依舊睡得深沉。

那日後她一直擔心小人會不會是什麽不好的東西,後來發現除了那次之後再沒有異常,恰逢領主大選在即,族人都在說這件事,她便起了把小人用在大選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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