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章

第 46 章

楚知禹拿起桌上的一幅地圖。

這是雍國和祈國的邊境圖,他右手邊放着一封密信,風煙閣傳來的消息,說祈國邊境異動頻頻。

宇文羟來雍國以後,就派人偷偷收集情報,他此次來訪雍國是別有目的。

又聯想到他幾次三番對新月公主示好,只怕亦有旁的想法。

他自然知道女大當嫁,新月公主已過及笄之年,也該找個如意郎君了。但決不能是這種心懷不軌的異國王子,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定要阻止他的陰謀詭計。

至于在他眼中雍國哪位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新月公主,這個問題被他選擇性地忽略了。

白玥回去以後,昏昏沉沉地躺到床上,她哭得頭昏腦漲的,整個人一點兒精神都沒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在睡夢中,她又見到了寧仁皇後。

她抓着她,說她不是她的女兒,不是公主,讓她把她的女兒還給她。

白玥被她快要逼瘋了,在床上輾轉反側痛苦不已,但又醒不過來。

到了後半夜,她開始發起高燒來。

等流螢她們發現時,她已經燒迷糊了。

朦朦胧胧中感覺有人給她喂了藥,可她睜不開眼,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後來她又昏睡了過去。

再後來,她是被溫柔地呼喚聲叫醒的。

“玥兒……醒醒……”

一只有力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溫涼涼的,很是舒服。

她用力睜開眼睛,發現景灏帝正坐在她的床頭。

見她醒了,景灏帝很是驚喜:“玥兒,你可算是醒了,可把父皇擔心壞了。身上好點了嗎?可有哪裏不舒服?”

他眼神中滿是關心,看着白玥就像看着心尖尖上的寶物,寵溺極了。

白玥輕輕搖搖頭,說自己沒事。

但皇帝還是立即叫來禦醫為她診治。

禦醫說她沒什麽大事,只是受了驚吓,又受了涼,吃藥調理幾日就好了。

皇帝這才放下心裏,拉着她的手,對她道:“夜裏到底是冷,泡溫泉容易受涼。你若想泡,父皇住的院落給你住,那裏的溫泉池子大,你泡澡方便。”

白玥柔柔一笑,說不用。

她知道皇帝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

可是……她有些傷感的想,這麽好的父皇,卻不是她的父親,她只是一個贗品罷了。

一個假的,占着鳳凰巢穴的,麻雀罷了。

父皇的溫柔寵愛都不是給她的,都是給真公主的。她只是誤打誤撞來這體驗一遭,很快就要還回去的。以後她仍舊得做她的奴婢,別說當公主了,就連服侍公主的機會都輪不到她。

這樣想着,她的心就像被冰刀割一般的疼,幾滴淚自她眼角滑落。

皇帝見她忽然哭了,忙問她怎麽了。

白玥卻只是搖搖頭,說自己沒事,有些累,想休息了。

皇帝見她這樣,只好讓她先休息,又親自為她掖好被角,摸摸她的頭,道:“那你好好歇着,父皇晚上再來看你,有什麽事就讓底下人來通知朕。”

白玥在被子裏乖乖地點點頭,小貓似的溫順。

皇帝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但轉念一下,覺得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便也沒有多想。又囑咐了流螢她們幾句,讓她們好生照顧公主,便轉身出去了。

白玥一連在床上躺了三天,她整個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來,一閉上眼,那件事就像夢魇一樣纏繞着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期間皇帝每天都會來看她,白鳳雙也來看了她好幾次,宇文羟讓人送了補品和他獵到的狼皮過來,其他幾位娘娘和兄弟姐妹也都來看了她。

白玥看着屋內堆成小山般的禮品,卻高興不起來。

他們對她越好,她便越感到痛苦,她知道這些好不是給她的。這種割裂的感覺,讓她就像在冰與火之間掙紮,痛苦不已。

就這麽一直躺到第四天,白鳳雙說晚上有篝火大會,很有意思,讓她一定要去看。

所謂的篝火大會,是選一塊空地,中間用木材搭成巨大的垛子,點燃後衆人在火堆周圍圍成一圈,一邊烤火,一邊喝酒吃肉,飯後還會一起手拉手圍着火堆跳舞。

這習俗自北方部落傳過來,因為先皇後是北方來的,先皇為了慰藉她思鄉之苦,每年都會為她舉辦篝火大會。後來大家都覺得篝火大會很有意思,這習俗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白玥挨着白鳳雙席地而坐,她裹着白狐毛的裘衣,又烤着火,倒也不覺得冷。

每個人都分了現烤的鹿肉、美酒等食物,但白玥沒什麽胃口,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只端着酒杯小口啜飲。

篝火旁有各種表演,有舞女繞着火堆跳舞,也有健壯的青年跳騎馬舞。

白鳳雙看得很起勁兒,白玥卻只是看着跳動的火焰,神情有些恍惚。

待用食完畢,衆人手拉手圍着火堆一起跳舞,旁邊有樂師伴奏,氣氛很熱烈。

白玥沒有跳舞的心思,讓白鳳雙自己去玩,她走到邊上的角落裏坐着。

夜晚的風很大,她把狐裘的帽子戴在頭上,整個人變成了白色的毛茸茸的一團,正好別人也看不清她的臉,不知道她是誰,還能清淨些。

可坐了沒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公主。”

白玥将帽子向後拉了一些,擡頭看去。

男人清冷俊逸,一身青衣,沒有戴發冠,頭發只以一支玉簪束在頭後。他逆着月亮站在她面前,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在他身周形成了淡淡的光暈,卻看不清他表情。

看到他,白玥就想起了那晚的慌亂,這人穿上衣服雲淡風輕,一本正經,和脫了衣服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她道:“楚大人找我可有事?”

楚知禹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神情也有些落寞。

他低聲道:“聽說公主生病了,下臣沒能去看望,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白玥現在并不想和他說話,只想他快些走。她淡淡道:“好多了,謝楚大人關心。”

但楚知禹不光沒有走,還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白玥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若是以前他可不會這麽自作主張,畢竟他們兩人身份有別。

她不解地轉頭看他。但楚知禹卻只是擡頭看着月亮。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不論怎麽樣,她想,他确實生得極好看。

見他不說話,她問他:“楚大人不去跳舞嗎?”

剛說完,她又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愚蠢,楚知禹怎麽可能去跳舞,他若去了,那才要驚掉別人下巴呢。

楚知禹看着她,淡淡道:“公主若是想跳,臣可以陪公主跳。”

白玥:“……那倒不用。”

她覺得楚知禹今天很奇怪,準确的說,從那天夜裏開始他就很奇怪。

雖然白玥臉上上了妝,楚知禹還是看出了她的憔悴。

這幾日,她定是很煎熬吧。

那天他派人去查白玥的行程,發現她去了皇陵,見了一個老嬷嬷。

他設法知道了她與老嬷嬷的對話,也明白了白玥那晚為何會哭。

蝴蝶胎記。

他與她同床多次,自然知道她身上沒有蝴蝶胎記。

所以,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

這事若是被別人知道,輕者發回原處,重者就是欺君之罪。

所以,她現在應該很害怕吧。

傷心、失望、恐懼……

這些情緒會折磨的她難以入睡,終日惶惶不安。這也是她那晚哭的原因,是她這幾日會生病的原因。

這件事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替她解決,不過是殺幾個人罷了。

只要她想。只要她開口。

“公主,”他看着她的眼睛,對她說:“您若有任何需要臣的地方,盡管開口,不論是何事,臣都會為您辦好。”

白玥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會這麽說。

但對于楚知禹這句話,白玥沒有放在心上。她覺得他可能只是出于對皇家的忠誠才這麽說,畢竟他之前的人生準則不就是忠君愛民嘛。她雖然不是君,但也是皇帝的女兒,他上心也是正常的。

如果他知道她并不是公主,定然就不會再幫她了。不但不會幫她,只怕還會治她的罪。

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打了個冷顫,将狐裘又裹緊了些。

楚知禹見狀問她:“公主可是冷?夜晚風大,臣給你拿件披風來吧。”

白玥搖頭說不用。

但楚知禹堅持要拿,說她病還沒好,不能受寒,然就起身去為她取披風去了。

白玥暗嘆了口氣,想到之前她在楚家,他何曾這樣照顧過自己?現在她成了公主,他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事事都為她着想。

看來到底還是高貴的身份地位重要。若她失去公主之位,估計他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吧。

春獵還要再持續幾日,但白玥已經對此已經沒了心情,借口養病提前回宮了。

回宮後,暮雪告訴她,這幾天她回到青山村查訪,已經找到了當時送養白玥的接生婆,并且已經将她接到了京城一處民房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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