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私生子
那個男孩長得很像陸承，高大俊朗，原本的性格也很活躍，陸承在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之後調查過他，知道他在一個很好的環境下長大，養父母對他非常好，所以他跟自己養父母的感情也很深，對于自己的真實身世也是剛剛知曉，而且一時之間很不能接受。
而這段時間，男孩明顯的消瘦了許多，他瘦下來，倒顯得不那麽像陸承了，但也不像他的生母，略帶憂慮、身材清瘦的樣子，倒是很像他的養父，大抵後天對人的影響總是勝過先天，而且父親對兒子的影響總是巨大的。
陸承看這這孩子，又想起了陸卓爾最近對他的态度，心裏有些疲憊，對這個孩子的态度和期望也就淡了些。
男孩有點緊張，看着樣子就很局促，但他的目光很清澈，眼神也很堅定，大概也正是因為這種清澈和堅定，使他明明有幾分輪廓随了生母卻母子兩人毫無相像的感覺，也讓陸承沒有直接讓他離開，讓陸承沒來由的相信，他不是來給自己添堵的。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所以陸承打量了一番之後，語氣溫和了起來。
他心裏也有點遺憾，這其實真的是個好孩子，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放棄之前的想法。
畢竟，培養了多年的陸卓爾和青梅竹馬相伴多年的妻子，總是要比這個孩子要重要些，再加上他媽媽鬧得實在不像話，若是自己執意把他弄回陸家，怕陸家其他人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他在這裏也會生活得很憋屈，那倒還不如就讓他繼續留在養父母身邊的好。
只是，陸承思索着，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媽把他給帶歪了，好好一個孩子，就算陸家将來不認他，陸承也希望他有個好的前程。
“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男孩鼓足勇氣開口，從他發抖的聲音和握緊的拳頭看出來，他還是很緊張的。
陸承挑挑眉，沒說話，就這麽看着他。
男孩畢竟年輕，這大概是他遇到的人生中第一次大事，見陸承的态度并不明确，他就猶豫起來，在他臉上可見清晰的掙紮神色，可是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露出堅定的眼神，不顧一切的說了起來：“我知道，我媽做的事讓人接受不了，就算我是她親生的，我也不能違心替她說話，可是，她和你之間，并不只是她一個人的錯，陸先生，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留她一條命，不要趕盡殺絕，我會帶她和我姐姐離開B市，走得遠遠的，從此再也不會回來礙你們的眼，我會看住她，不讓她再犯錯，可是我需要你幫忙，也需要你的保證，我現在……”
他有些難堪，但還是勇敢地把話說完了：“我現在還沒有那個能力把她帶走，我需要你的幫助，但如果你肯答應我放過她，我今天說的話，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決不再給你們添麻煩。”
陸承想到他是來給母親求情的，可是沒想到他會這麽決絕：“你想要做什麽？又想要帶她們去哪裏？你又憑什麽保證，你能做到你說的這一切？你的媽媽可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女人。”
“我知道，可我也有我的辦法，一個人再壞都會有軟肋，我會怎麽做你就不用管了，你們陸家的一切也和我無關，從此以後，你沒有我這個兒子，我也沒有你這個父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也不用操心我還會借着你的名義在外面胡作非為，或者來你們陸家要好處，這個交易，你答不答應？”男孩很幹脆。
他并不迷戀陸家所能給他的一切，切割的非常決絕。
“那你養父母呢？他們答應你離開嗎？”陸承問道。
“我會永遠孝敬他們，把他們當做我的父母一樣，在我心裏，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男孩淡淡地說，但眼神裏确實對養父母深深的感情：“我會帶着我媽和我姐離開，也會經常回來看他們，還希望你不要禁止我回來看望他們，他們雖然舍不得，可是也同意我的做法，會尋找機會跟我會合，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們自己會安排妥當的。”
“那對你母親和姐姐的安置……”
“我也已經考慮過了……”男孩見陸承的态度松動，便主動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陸承一聽就知道，男孩是認真的，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并不是一時沖動的想法。
他考慮一下，打了個電話吩咐了幾句，然後又讓男孩一起進了書房，開了一張支票給他，又給他留了一個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對他的态度也越發溫和：“一會兒會有人過來，跟你一起商量具體的後續操作，你姐的傷還不能遠距離挪動，暫時我會讓人把她們母女兩人換一個秘密的地方，你可以經常去看望他們，我也保證會給你姐安排最好的醫療小組。
你母親的情況，我做了精神鑒定，這是報告，我的建議是讓她也進行專業的治療，我會提供資金和醫療的支持，也會派人幫着你把人看住，等到合适的時候，我會把人撤走，還希望你能夠理解我這麽做的用心。”
男孩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其實一開始就不指望着全身而退，陸承不放心要監視他們也是正常的，能夠放他們一馬男孩就很高興了，就是一想到姐姐年紀輕輕就要坐一輩子輪椅，而母親還絲毫不覺得自己錯，天天歇斯底裏的鬧，為了他們，他還得跟深愛自己的養父母分開，心裏就覺得特別難受。
“還有這個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要是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能幫忙的我一定會盡力幫你。”
陸承把支票和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一起塞給了男孩：“你出去吧，一會兒會有人來帶你離開。”
男孩沒有拒絕，收好之後默默地出去了，走出書房之前，他停下腳步回過頭，深深地看了陸承一眼，一言不發，就給他深深地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們都清楚，這也許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男孩走的很決絕，陸承眼角也有些濕潤，心裏再一次感到可惜，如果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把他待會陸家扶養；如果他是常昀生的……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後來呢？他就再沒有出現過？”周昱臨打破了陸卓爾的沉默。
陸卓爾偏過頭，語氣淡淡，這段回憶他并不好受，“沒有，連帶那個女人，還有那個苗夢夢，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那至少他說話算話，行了，該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事情就是這樣，因為你當時的情況，而且你和謝铮，就算我們都看出來也都知道，可誰也不認為你是認真的，不就是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嗎？誰會那個時候來跟你說那些煩心事？”
周昱臨的口氣聽不出好賴：“而且當時她也不過是被警方要求協助調查，被帶去關了24小時就出來了，後來你又出國，你媽……自然就沒有人跟你說這些了。”
“那後來呢？”陸卓爾啞聲道。
“還有什麽後來？後來，警方找不到萬明盛一家，也找不到那筆錢，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謝铮那個傻瓜，國家當時又在抓典型，萬盛集團這個案子就撞在槍口上，謝铮沒法自證清白就得等着把牢底坐穿。
她當然不想，就開始到處找人，方音她們都想幫她，可是這事兒的關鍵就在于得把萬家的人給揪出來，方家許家雖然地位高可畢竟都是走科研路線的，沒什麽實權，而且為了她一個自己被利益所迷鑽了全套的笨蛋全力以赴，誰也不幹，後來她就鬧到我這裏，我就幫了。”周昱臨一攤手，很坦白。
陸卓爾目光如炬盯着他，周昱臨在陸卓爾的目光中聳了聳肩，坦然的承認：“好吧，其實我當時也是不想管的，可是她當時真的挺慘，人也都快要瘋了，我不是方音許丹，對她的遭遇哀其不幸，又對她竟然明知道你就是個坑還往下跳還因此被人騙恨其不争，所以沒什麽感情負擔，而且當時你家的風波才過去，她這麽鬧下去，被有心人抓住了小辮子，別說她得不了好，你們家老爺子也不肯放過她，你爸外頭那個女人當初差點可就被你家老爺子……”
周昱臨比了個割喉的手勢，“我覺得和你爸那個女人比起來，她真的慘了些，而且，我和萬家本來也就不對眼，幫她一把，就算沒法幫她完全脫罪，可如果能把萬家的人弄進去幾個，我也高興。”
陸卓爾沒說話。
“好吧好吧，你別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我跟她提了條件的，不管是幫她脫罪還是幫她保外就醫，我都可以操作，但是要她以後離開你，離得遠遠的，她答應了，我就出手了。”周昱臨舉手投降。
“她答應了？”陸卓爾心頭一震。
周昱臨想起當時謝铮瘋狂的樣子，心裏嘆了口氣，一閃而過的憂傷，但很快他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是啊，她怎麽能不答應？當時她都成什麽樣子了，難道還要妄想你？別說她不敢再夢想和你在一起，就算像個普通人一樣活着，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奢侈。”
周昱臨沒什麽感情的說着：“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總不成你還要為她當初這個選擇不樂意？”
“我不是……”陸卓爾苦澀地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就是聽着周昱臨就事論事的敘述，心裏波濤起伏，無法平靜。
哪怕周昱臨說得特別簡潔，可只要想一想，陸卓爾就能想出來謝铮當時是怎樣在絕境中掙紮的。
萬明盛一家給她挖好了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讓她跳出來？
人跑之前，早就一切都計劃好了，又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找到？
萬家其他那些人，受牽連的是那些萬明盛跑出來的餌，早就計劃好了，什麽都不會知道；而全身而退的，更是摘得幹幹淨淨，為了不把自己栽進去，什麽都不可能會說。
謝铮沒有任何背景支持，她不過就是各方博弈的犧牲品，板上釘釘會有最慘的結局，可還偏偏，她什麽都沒做，那種絕望，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不會理解。
可是現在，陸卓爾卻心痛得受不了。
周昱臨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繼續又說：“不過其實我只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你也猜到了，那幫人早就計劃好了，別說萬明盛一家，就是那個律師，也不那麽好找，錢是他們逃跑的根本動力，更不好找，所以我當時花了很多心思用了很多渠道，一無所獲，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出了手，居然一下子就把那個律師給找到了，然後就順藤摸瓜把萬明盛一家三口也給抓了回來，就是那筆錢麽……”
陸卓爾心裏一動：“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出的手？”
周昱臨笑笑，看向陸卓爾：“後來，我大概猜到了，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陸卓爾心裏百味陳雜，說不出什麽滋味，可依舊有點想不明白：“你是說，出手幫忙的人是我爸對嗎？可是……”
“別問我為什麽，我到現在還沒想通你爸為什麽會出手，可是除了你爸，我想不出別人了。你想想，萬盛集團的案子告一段落，你爸就官複原職，為什麽？
還有你手上那筆橫財，雖然外面都認為你是在中東□□的時候得來的，可你我都知道，當初你是弄到了一筆橫財，可是後期的運營操作，怎麽突然就滾成了那麽大一筆錢，你心裏也不是沒疑問，不是嗎？
而且，你爸之前可就是主管國/安特/工的，尤其是對于經濟犯的追蹤最有一手，你爸那些年升遷的那麽快，可不就是因為連着破獲了幾個經濟大案嗎？
所以除了他，誰能那麽厲害，公安部追了好幾個月連國際刑警都出動都沒能找到蛛絲馬跡，他出手一個月不到，人就全部帶回來了？”周昱臨對此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
陸卓爾深吸了口氣，無法反駁周昱臨，因為他的分析并非天馬行空的猜測，也是自己心中疑惑的地方，但陸承為什麽會出手？
“我覺得你也不用想太多，你當時和謝铮在一起，雖然是私下的，但在我們這個圈子裏也是公開的秘密，她的出身就注定了你爸不可能會多重視她，男人最在乎的，永遠也不可能是女人，而是別的東西，就看看之後你爸得到了什麽，陸家得到了什麽，就知道你爸為什麽會出手了。”
而且，就算陸承是知道謝铮的存在的又怎麽樣呢？事後誰見他提過一句嗎？有了私生子風波之後，陸承對于任何鳳不當戶不對的女人都會心存防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