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表白心跡

34-表白心跡

沈清明:“……”

這還是那個善惡分明,嫉惡如仇的上巳節神麽?

倏地,識海裏傳來巳予斬釘截鐵地否認:“我本來就不是上巳。”

是與不是,不是她否認或者承認就可以改變的,事實如此。

這事兒且聽下回分解,眼下,巳予只想想要搞清楚一件事,“他們到底是一夥兒的還是拆夥了另說,有一點可以肯定,複生趙婉兒是江之遠的目的之一,然而目前趙婉兒還住在一男人的身體裏,他肯定會有進一步的行動,至于趙婉兒,她到底是妄執還是你诳她來着?”

“本君從不騙人。”沈清明大言不慚道。

話音剛落,頭頂上謊言圖譜便筆走龍蛇,出賣沈大仙的口是心非。

巳予:“……”

酒館裏太亂,沈清明莫名局促,一擡袖子頓時窗明幾淨纖塵不染。

殘垣斷壁一洗而空,換成一水兒的金絲楠木桌椅,貴氣逼人,快閃瞎巳予的眼。

她雖講究,倒不至于驕奢淫逸倒奢靡的地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用慣這些名貴物件兒,還怎麽習慣黃栌賠來的東西?

沈清明分明心懷鬼胎,巳予偏偏沒出息地愛不釋手,“瘟神,這些你的障眼法,還是真的?”

真真兒的,比真金還真。

全是柳樹林裏閃送的,沈清明的全部家當。

看得姜衡心裏直嘀咕,清明君這是要在林巳酒館常住了?居然連家都搬來了,果不其然,下一瞬,沈清明端起紫砂茶壺靠在桌邊,說:“布陣沒個十天半月完不成,可能要叨擾林老板數日,區區小禮,不成敬意。”

算不上叨擾,抓鬼除祟本就是她分內事,咦,不對勁——

“你是說,你要住這兒?”巳予忽然反應過來,頓時兩眼一黑,她這酒館平時都不上鎖的,主打一個随性,堅定相信路不拾遺的良好作風生生不息,主要還是無甚可偷。

賬臺裏碎銀幾兩,要是誰看得上,拿走權當做善事。

剩下座椅凳,不方便帶走。

至于後廚鍋碗瓢盆或者下酒菜,壓根不值錢。

她店裏最值錢的就是她這雙手。

如此,天晴時讓人進來歇涼,下雨時招呼人躲雨,林巳酒館夜不閉戶。

沈清明這些個擺件兒,可不是區區小禮,動辄以千計的名貴桌椅堂而皇之擺在酒館,不說糟蹋不糟蹋,簡直就是遭賊。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還讓她怎麽睡安穩覺?

然而,她轉念一想,反正下雨的日子她都夜不安枕,春日裏這幾個節氣,驚蟄過了便是春分,清明之後到谷雨,都是陰雨纏綿的日子,她也很難睡好,晚上正好聽動靜打發度日。

私心裏,還是想享受一把達官貴人的富貴日子。

問題是,巳予根本沒做好這麽早就同居的準備,就算是天仙,早上起來的樣子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況且她什麽德行自己最清楚,不高興了就要拿人開刀,要是讓沈清明看見她迎來送往的“夜叉”模樣,還怎麽讓人怦然心動非她不可嘛。

啧,煩人。

巳予指着自己一畝三分地,有些舍不得卻十分為難道:“沈大仙,您看,我這兒呢,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要是實在想住下呢,只能我出去住了。”

沈清明油鹽不進,旋即變出一張竹榻,靠在屏風之後,賣乖弄俏道:“我不占地方。”

巳予嘴硬耳根子卻軟,沈清明巧舌如簧持續軟硬兼施,“驚蟄君被奪命蛛咬傷,原以為不打緊,但奪命蛛的毒性比想象中兇狠,如果他再被奪命蛛控制做出什麽事,以林老板的目前的實力,約莫打不過的。”

廢話,二十四節神裏頭的戰神,除了四尊,沒人打得過。

春節剛過,端午和仲秋又遠水救不了近火,最主要的事,巳予那點兒人脈全是市儈同行,哪能跟三尊攀上關系,只能纡尊降貴勉為其難同意沈清明在酒館住下。

一通折騰下來,已是後半夜。

各自回房。

巳予躺在軟榻上,碎成兩半的珠子放在枕頭邊,她聽着雨水順着雨鏈滴進缸裏的聲音,本以為憂心忡忡諸多煩惱該輾轉半宿,卻眼皮越來越沉,很快進入夢鄉。

上巳和沈清明的故事究竟怎麽開始的?

短短兩日,巳予在心裏好奇過無數次。

依着沈清明這種半天踹不出一個屁寡言少語的性子,恐怕連告白的話都不會講一句!

可是夢裏的沈清明,真的很不一樣。

春神雖然怕冷,但上巳很喜歡下雪天。

晨起開門見到白雪覆滿山,放晴後,天地間銀裝素裹亮晶晶的,檐流不滴,紅梅傲骨任花凍,這般清孤不等閑的意境,可惜天凝地閉無處可去,只能在坐窩,白白浪費大好的日子。

那一年冬至,記不清究竟幾夕何年,總之連續下了好幾日的大雪,神醫病了,她重傷拖了多日未愈,在法雨堂躺着靜養,坐在窗邊看着青竹變瓊枝,聽大雪和小雪講起長白山。

她從未去過長白山,說每年冬日,天賜長白山百裏林海雪原,千年積雪萬年松,火山雖休眠千萬年,卻造就風情天池,而那半山腰,無數個冒着熱氣的溫泉湯池像一顆顆鑲嵌在雪白中的碧玉。

“半山腰有個湯池,療傷效果奇佳,可惜被黑龍霸占着,輕易進不去。”

上巳躺了大半個月不見好,花朝一聽哪裏坐得住,話沒聽完拉着人直奔長白山,結果在山腳下撞見沈清明與那條龍撕搏。

黑龍盤踞在山頭,龍尾垂在半山腰,對峙。

山谷間回蕩震天巨響,它在發怒。

黑龍被沈清明打得有些凄慘,聲嘶力竭嚎一聲卻并未對他造成任何威懾。

面對巋然不動地對手,它嚣張示威完,決定識時務為俊傑。

否則還能怎麽辦,實力相差懸殊,打又打不過,趕也趕不走。

身上的傷口隐隐作痛,黑龍不知道為什麽惹來沈清明這尊大神,委屈又不甘心道:“不知道清明君造訪有何貴幹?”

沈清明站在另外一座山頭,負手而立,輕輕一躍便到黑龍面前,直逼龍頭:“借龍君湯池一用。”

世人多惦記這口湯池,不論五行,不忌鬼祟,只要入這湯池便可延年益壽,靈力大漲,可是,這池子,每泡一次,底下就會沉積入水者的罪孽,最後報應在黑龍身上,它如何能幹?

個中因果,沈清明不想知道,他只是隐匿住光芒。

即便如此,那壓迫感和存在感依然十分強烈,黑龍被他看得心慌,萎靡不振道:“清明君想要什麽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何必征詢我的意見?”

沈清明神情冷漠:“龍君莫非以為我不知,這湯池以龍君的龍涎為藥引,沒有龍涎,我搶這湯池有何用?”

講得好聽是借湯池,惡果确實它來承受,到底誰吃虧啊,這偏心眼兒的神君,黑龍冷哼一聲:“清明君有本事就來我嘴裏拿。”

沈清明眼神驟變,聚着星河山川的瞳光煥出騰騰烈火,如同火山噴發,蓄勢待發,他仗勢欺人道:“看來,龍君想逼我動手。”

山頭的積雪開始融化,黑龍耷拉在半山腰的龍尾因為變燙的山體左右搖晃,尾巴掃過山間的樹木發出窸窸窣窣的一陣混響,混響形成風浪,風暴襲擊。

沈清明生生挨了幾爪,胸口滲出血來,滴在雪白的山巅,仿佛綻放的紅梅,而他屹立在風中紋絲不動。

黑龍拿身體盤踞着山體,像裹着一根滾燙的石磙,灼燒着它身下的龍鱗,很熱,很燙,使不上力,沈清明手持流觞,揮劍而下,當即斷掉一根龍爪。

黑龍甩着長舌,不知道沈清明為什麽突然刁難,只是它确實不是清明君的對手,他要的東西,向來唾手可得,無畏賠上性命。

它咆哮着吐下一口龍涎,飛天而去。

沈清明縱身一躍,劃破寥寥繁星的夜空,消失在長白山。

花朝興奮地說:“沈清明把黑龍打跑了,阿巳,走走走,我們去泡湯。”

上巳凝視着沈清明消失的那處,良久搖搖頭,說:“我要去見他。”

折回法雨堂,沈清明正站在門口等她。

心中的猜想怕要成真,就算是有同門之情,沈清明究竟為何做到這個份兒上?她心中有氣,喊人時兇巴巴的,“沈清明!”

沈清明走近,被她沾着滿身涼氣撲了滿懷,情急之下,顧不得胸口的傷,将上巳裹進自己的鬥篷裏。

大雪紛飛,吹得法雨堂屋檐上的鈴铛铛铛作響,上巳聽見自己的心跳比那鈴铛還劇烈。

沈清明亂了方寸,她貪戀溫暖忘了推開。

那雙眼睛太深情,從前她竟然沒發覺,沈清明一直是用這種眼神看向她的。

擔憂、心疼、心悅,還沾着欲念。

上巳昏了頭,明知邁出這一步便回不去了,明知道答案,她還是問:“沈清明,你去長白山做什麽?”

沈清明竟然突然狡猾起來,他從上巳的反應判斷出她并不讨厭自己的接近,幹脆又含蓄道:“上巳君,要不要跟我試試?”

他說試試,試什麽?上巳踮起腳尖,跟他四目相望——

“林老板……”呃,夢被打斷。

巳予醒了。

天亮了?巳予歪頭,碰到冰涼的珠子,刺得醒了瞌睡,她仿佛眼花,怎麽瞧着破珠子竟然自然長在一起?

再定睛,确實合二為一,就是中間那道裂痕十分明顯。

見鬼,巳予徹底清醒。

門外立着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是沈清明!

這七早八早的,他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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