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逃亡
逃亡
殺人于蕭忍冬來說是殺生,他本是鬼魂。一時犯下數十條命案,地獄閻羅殿察覺此事說不定會派鬼差前來徹查,屆時結香是沒有任何能力保住他的。
而于結香來說,亂葬崗的命案算在她的頭上,這事算是沒得跑了。
趙甲宜動用各州府權勢發布通緝令,同時也将伺機開溜的阿昆抓了回來。
同樣是上次結香被挑斷手腳筋的邢架上,這次綁上了阿昆。
不過趙甲宜并不打算殺他,而只是上刑折磨,挫其銳。
獄卒最後一次将燒紅的烙鐵摁在他的胸口上後,他便吩咐人用水将昏迷過去的阿昆澆醒,松了鐵鏈。
“這次小懲大戒,饒你一條賤命。抓不回蕭忍冬,下次就不止是這些了。”
“是是,多些大人開恩,饒小的不死。”
阿昆從刑架上摔下來,雙膝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極盡畏懼之狀。
可事實上他也并不是全然怕的,只是沒有的選擇了。他的良知已經被邪念吞噬殆盡,再回不到從前純良的模樣了。
“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去抓人,需要什麽盡管說,這次要是能抓到了,那個女人就歸你了。”
牢房惡臭,趙甲宜擡起擡手掩唇瞥了眼地下的阿昆轉身離去。
阿昆伏地高聲恭賀他離開。
“大人慢走,小的一定會抓住他們的。”
說完雙手撐地起來,原始施刑的獄卒站立一旁,見家主有饒過阿昆之意。立刻就殷勤的湊上來,搭手扶住手他,讨笑道:
“法師,也看到了适才趙大人在,小人也是無奈之舉,您莫怪罪。”
阿昆當然知道在這種地方,人人都精得同猴般。見風使舵,落進下石者比比皆是。即便是厭惡,也做不得什麽還要賠着笑臉喚一聲爺。
“張爺不必自責,在下知道的。原也是在下過錯,平白牽連您,您也是不得以。”
“沒事沒事,走,側室裏有上好的金創藥,小人幫您去清理傷口。您這是傩師,身子金貴,可是落不得傷。”
“有勞。”
兩人虛假的殼套着走出刑房,各懷心思。
對于半個月能否抓住蕭忍冬的事,阿昆并不是很有把握。
倘若沒有結香的話,憑借自己身邊的這樣幾樣上古神器,拿下一個惡鬼自然不是什麽問題。
刑房一牆之隔的側室是獄卒尋常摸牌骨鬧閑的地方,阿昆坐在圈椅上脫了上衣讓那獄卒幫忙處理傷口。
他腦袋裏琢磨着事,忽然開口問道:
“張爺可知道有什麽無色無味的藥,吃了能叫人變啞巴的,但萬萬不能傷及性命的。”
喚作張爺的獄卒睜着膩歪歪銅眼,一副大懂的模樣打量着他。
“法師還是為了昨天那個女人?”
阿昆沒應聲,被猜中心思有些不悅。但這是唯一能夠抓到蕭忍冬的法子,沒了結香的指導那鬼對他來說根本不足為患。
可現在結香和他一起,來硬的根本打不過他們。只有智取,設計想辦法将結香藥啞了,不能說出陣法陣眼,那麽以來抓蕭忍冬便是輕而易舉。
思及如此,阿昆心下頗有幾分後悔昨天還是疏忽了。早知如此該是一并将結香藥啞了,否則就不會出現今天意外了。
他一下竟不知道是責怪自己的疏忽還是趙甲宜的大意,讓自己不得還要承受再次傷害心愛的人的痛苦。
“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法師果然讓人刮目相看。不過一個女人嘛,您要是成了趙大人紅人,要什麽樣子女人沒有。”
張爺揶揄笑起來,至于那藥對于他們這種混跡三教九流的人來自然不再話下。他拍着胸脯,谄媚道:
“法師只管放心,小人還能給您弄來那種半啞的。事後吃了解藥就能好,您說女人要是啞了還有什麽意思。”
阿昆面色一窘,他從沒想過還有這樣的藥。藥到半啞,還能再好起來。而張爺話中的意思他也是聽懂了,只是對于結香心思從未叫人這般頑笑過,面上有些挂不住。
所以故作嚴肅道:“我乃修行之人,張爺說笑了。”
山嶺之中,入了夜山路更能行走,柳山溪一直到天色黑下來才和蕭忍冬彙合。
見到結香傷勢過重,無妥善治療恐出意外提議去他家避難。
“蕭公子,我家就在不遠處黑龍潭村,請随我來。”
他說着便是要帶路了而去。
但是結香立刻拒絕了。
“多謝柳公子,可是趙甲宜不會放過我的。今日之事他定會借助手中權勢在各州府縣通緝我,我怕将來會牽連你母親。我沒事的,只是些皮肉傷,随便找個山洞能夠遮風避雨便可以。蕭忍冬,我們去山上。”
柳山溪:“可是姑娘的手腳沒有大夫的話,将來真的….”
真的恢複不了怎麽辦?!
她還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紀,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斷了手腳,如何能接受!
“我真的沒事,再說…..”
結香眼睛一酸,不敢看向自己的手上。
其實已經晚了,她知道的。被挑斷手腳筋,在昨日救治及時也許可能還會再長起來了。
可現在已經晚了,她平複了好半響的難過故作輕松道:
“沒事,我通曉醫術,可以自己治的。蕭忍冬,帶我進山。”
蕭忍冬緊了緊懷中的人,緊閉的雙唇溢出半聲響。
“好。”
從救下結香以來,他便是很少開口說話,只是抱着她一直走。甚至沒想過去找柳山溪彙合,直到柳山溪帶着大黃追了上來。
結香能夠感受到他周遭的陰氣越來越重,平靜的面色洶湧着殺意。只有在适才的墳地的屠戮中得到了半分的緩解,殺人是會有的瘾的。尤其是對于征戰的将軍,會變成一種本能,樂趣。
只是現在蕭忍冬控制了,抱着結香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結香擡頭看着他削瘦的下颌,猜測這份殺意也許有着幾分自己的原因,小聲安撫道:
“蕭忍冬我沒事。”
“嗯。”
他還是只輕輕吭了一聲,看不出來是信還是不信。
結香語塞,雖然知道自己的手腳有可能好不起來了,但是她還沒有死,于是對着跟在蕭忍冬一旁的柳山溪開口道:
“此後可能還要麻煩柳公子,我的手腳筋脈斷了動不了,明天需要麻煩你在山中幫我采草藥。”
“好…..”
柳山溪目光掃着結香泡得發白的手腕,一指長的傷口,向外翻着肉花,可以清楚的看見裏面斷掉的筋脈血管。
随着蕭忍冬行走的腳步,垂落半懸的手臂也在一晃一晃的擺動。牽扯到傷口很疼,但結香一路都不曾吭聲,只是是不是蹙着眉頭。
也分不清身上何處在疼,大抵都已經麻木了。
“結香姑娘需要什麽藥只管說,在下盡力去采。回來你仔細辨認後再使用,只是我不大認識草藥,還需要姑娘說的細些。那藥長在何處,什麽模樣。”
他小心将結香垂下的手臂扶起來,放在她的懷裏。
“嗯,多謝柳公子。除了草藥,蕭公子不方便,很多事還要麻煩你。”
“沒事沒事,姑娘不要客氣,只管好好養傷便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嗯。”
結香和柳山溪相視一笑,她還頗為不好意思。當初覺得此人懦弱,想想其實也只是陷入了魔怔中。
他本就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所經歷的過的事,旁人是沒有機會去指摘的。
于是她趁着自己還有精神,想了治傷藥方來。将所需藥材什麽模樣,長在何處一一細說與柳山溪聽。
但不知什麽時候就昏迷了過去,再次醒來時蕭忍冬已經找了藏身的山洞。
柳山溪并沒等到天亮,拿着火把帶着大黃出去找草藥了,洞裏陰冷結香全身濕透,在夢裏都發着顫。
蕭忍冬去外面拾了柴,在山洞裏燃起火堆。
結香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了他在火堆前的身影,但因為背靠着石壁硌着了腰,她想要挪一挪,手腳失力氣噗通一下滾到一邊蹭到地下去了。
“為什麽不叫我?”
聽見身後的響動,蕭忍冬回頭趕緊上前去扶起了滾在地上的人。
山洞地下都是尖銳的石塊,結香臉朝地,粗粝的石面刮破了臉頰,滲出血絲來。
他一着急,忍住不住語氣便重了些。
“到現在了還要逞強是嗎?”
“沒有啊,我只是看你…..你在忙。”
結香忽閃着眸子,像尊歪倒在地上的娃娃,需要等着人扶正她。
她看見蕭忍冬伸過來的手被火靠的龜裂蛻皮,眼眶一紅,鼻子酸澀。等他扶正自己坐好,立刻笑道:
“蕭忍冬,我沒事了。在這能烤得到火,你放開我離火堆遠些。”
事實上,結香身上涼透了。
火堆雖然離得再近,但靠在石壁上能夠感受到得溫度還是弱了很多,她那幾根手指叫石頭砸了還是沒感覺。
“不怕,你靠着我,哪兒不舒服了就和我說。”
蕭忍冬并沒有放開,反倒是将結香帶進懷裏,讓她靠着自己取烤火。
很快她那身濕漉漉得衣服就蒸騰起了水汽,肌膚也開始能夠感受溫度了。
“蕭忍冬,離得太近了,有些熱。”
她忽然道,看見蕭忍冬無限取靠近火堆。肌膚龜裂,生出隐隐得溫度,還有糊味。
“明明身子還那麽冷,哪裏熱了。”
他攤手摸了摸結香冰冷的額頭,掌心宛若幹燥的樹皮一樣磋磨着她細軟的肌膚。
“我沒事,這些皮掉了就掉了,還會再長的。可是你不能再受涼風寒了,等柳公子和大黃采藥回來,我就幫你處理傷口。都會好起來的,別怕。”
結香心下一軟,腦袋躲開蕭忍冬,身子卻還是無力的靠在他的懷中。
她不明白,這個明明要複仇的人屢屢要對她這般好。
以前她以為這是美人計,誘使自己破情戒被巫力反噬,然後伺機殺掉自己。
可是現在因受傷,脆弱矯情的她已經是希望這份處心積慮會有一絲真情就好了。
也沒想到自己會是到了這份已經甘願為這個男人去死了的地步,甚至還替他找了理由。
這樣的自己,結香是不認識的。
“怎麽了?”
在蕭忍冬手掌掰過她躲避的臉時,面對那份溫柔,她眼淚不争氣的掉了下來。
她呆呆地,又是無限惆悵和懊悔地說:
“蕭忍冬,我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