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那個夢同時在經歷的還有蕭忍冬,他竊取結香的夢看見了夢境中的自己。

但是這段河邊的記憶并沒有存在于他的記憶裏,像是故意被人剝去了一般,如同結香一樣在他的生命裏消失的幹幹淨淨。

而結香的記憶被封存了,就像她那顆心一樣,存在但卻沒有蘇醒。

從她夢呓出聲的表字,蕭忍冬知道她就是畫像上面的那個女人。

可醒後結香又完全忘記了,只看見蕭忍冬趁機迷暈她被大黃發現了。

它呲牙撲過去,兇狠的咬住他的衣擺,但卻沒真的咬住手腳。

許還是記得幾分從前的情誼,并不想真的傷害蕭忍冬,只是不許他靠近結她。

“好好大黃松口,我不碰她了!”

蕭忍冬還是懼着那口兇狠的獠牙的,幾番拉扯後放開了攬在懷中結香。

“汪汪汪!”

大黃見狀立刻插進兩人中間得空隙,将主人護在身後。呲牙做出狩獵狀逼退蕭忍冬,他不得以隐了身才逃過。

不過萦繞在四周得陰氣還是逃不過它得眼睛,看不見了人撲地還更加兇狠了。狗叫聲響遍整個河灘,最後追進了林子中。

結香這才睜開眼睛,不知道是想到了蕭忍冬被狗追的模樣還是如何無意識的勾了一下唇角。

快要天亮了,河灘上的冷氣随着狗叫聲也消失了,她猜測蕭忍冬應不會偷偷回來了,當是在太陽出來前找個不見光的地方躲着了。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河灘,将火堆熄滅來到了昨夜救的那男子身邊。

他也被狗叫聲吵醒了,甚至還扒開蘆葦看見了蕭忍冬抱着結香的模樣,最後那個人也是在眼皮地下憑空消失了。

但并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欣喜萬分,以為結香是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可憐人。

“在下柳山溪,昨夜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他先是扶着石頭起來道了謝,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

“請問剛才那位公子是什麽人,姑娘的心上人嗎?他怎麽…..”

柳山溪知道叫大黃追着跑了的并不是人。

“柳公子不用害怕,他不是人,是只游蕩的野鬼被大黃趕跑了。”

“他不是人,為什麽會跟着姑娘?姑娘是修行之人可見神鬼是嗎?”

結香點了點頭,将自己帏帽帶上,隔着面簾說話。

“在下是姑婆山的巫師,前去梧州給人家配婚的。昨夜看到公子誤食祭品中毒,遂才出手相救。公子既然無事了,我便先行告辭了。”

她是法師?!

柳山溪驚愕不已,轉瞬又面露喜色攔了結香的去路。

“姑娘請留步!您是法師,可否幫幫在下!”

結香:“幫公子什麽?”

柳山溪:“求姑娘幫在下找一個人,讓在下再見見她!”

“誰?”

結香好是好奇,找人不去官府,尋她做何?

“她一樣同适才那公子一樣不是人,她三年前就離世了,名叫趙淺,梧州趙甲宜之女,離世時方才十七。在下聽說早逝之人魂無所歸,一直在外孤零零的游蕩無法轉世,所有三年來一直在找她。在下知道她沒有走,一直都在,可是我看不見她。”

柳山溪說着一下紅了眼睛,癡癡的望着結香。

“公子是趙小姐什麽人,為什麽在找她的亡魂?”

趙淺,這名字結香知道的,正是姑婆山祈雨那夜送來的生辰帖上的名字。

柳山溪猶豫了幾分,适才激動的心情在結香的詢問一下竟是就平複了。語氣淡淡故作輕松,又自嘲道:

“在下…..在下是趙小姐的一個朋友,只是想要再見她一面。”

到底是什麽朋友,他又不說。

結香從帏帽下打量了一眼柳山溪閃躲的眼睛,端了幾分深沉道:

“公子也知道了我是傩師,想要我幫你就必須如實所言,否則我也無能為力。”

柳山溪聞言肩頭喪氣一垂,卑微的懇求道:

“在下若說出來,姑娘可為在下保密。”

“好。”

得了允諾,他這才分外痛苦的開口。

“在下心下愛慕趙小姐,同她相識在梧州金佛寺。三年在下前往南安府參加秋闱,考試回來時便聞聽小姐患病香消玉殒了。可是在下離開時,她還好好的,十裏相送,不想歸來天人相隔。這幾年來在下一直游蕩山林孤墳地,道聽途說了很多招魂見鬼的方法卻仍舊不能見到她。請姑娘幫幫在下。”

“公子是小姐的情郎?”

結香驚訝道。

“沒有,姑娘不要誤會!”

柳山溪矢口否認,像是叫那個放在心尖上的名字因自己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

“在下同趙小姐是知己,并沒有任何逾越之舉。”

他們之間情未定,只是寥寥只言片語便叫牽絆住了兩顆年輕懵懂的心。

那時柳山溪以為自己參加秋闱考中舉人,便有勇氣袒露心意,可以足夠的資格走到趙淺的父親前提親。

讓他老人家看到自己的潛力,青年才俊潛力無限,并不會委屈他的女兒。

但是一場秋闱,一場冷雨而下,趙家小姐病逝,他也并未中舉。

從此街頭巷尾多了一個瘋瘋癫癫的失意人,人人以為都他是因考場失意瘋了,但只有柳山溪知道自己沒有瘋,他只是想要再見到那姑娘一面。

為此用盡招魂見鬼的法子,最終變成了一個“瘋子”,連生員的身份也被革了去,丢下孤母整日游蕩在荒山野嶺,偷盜祭品為生。

以為自己只要足夠的像鬼,也許無意間真的便再能見到趙小姐的亡魂。

“公子弄成這副模樣就想要見趙小姐是嗎?為了一個已經離世的人,公子糾纏于過去,值得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他們知道嗎?”

結香不冷不熱的問,但因為身上的雲袍神秘肅穆,說出來的話便不免多了幾分責怪和質問的意思。

柳山溪面色一窘,知道自己抛棄了家人朋友,一蹶不振對不起母親的供養。可是除了這樣游蕩墳地山林,根本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讓他安定下來。

他總是夢見在貢院裏奮筆疾書的時候,趙淺掉進了他考棚前的大水缸裏不停的呼救。他聽見了卻放不下手中的筆,直到考試完畢鐘鈴和唱喝聲響起。

但水缸裏的人也不動了,靜靜的睡在水中,穿的還是玄化長亭外送他的裙衫。

那時小姑娘只從車窗探出來腦袋,笑着對他說:

“山溪定會高中,金榜題名時我備以好酒為你慶賀。”

“好,一言為定。”

柳山溪向車馬作揖行禮,那別成了永訣。

結香也知自己只是一個外人,甚至于柳山溪來還是陌生人,沒有權利和理由去責怪他。

她看着難過的神色語重心長道:

“我可以幫公子再見小姐一面,可斯人已逝,公子還是要向前看。小姐離世未婚魂無歸處,你也不用擔心。我是她爹爹專門請去給她配婚的傩師,只要成了陰婚小姐亡魂安息,便會轉世而去。”

“姑娘是…..是趙老爺給小姐去配婚的法師?您這是要去趙家?”

柳山溪又是一驚,忽然覺得冥冥中自有注定。好像是陷入了魔怔和瘋狂中,突然跪在結香面前。

“如…..如果在下願意娶趙小姐,可以嗎?姑娘可是找到了和小淺配婚的人,他好嗎?是人是鬼,哪裏人士?”

不好,他是個惡鬼,會殺人禍亂人間的那種。

結香腹诽,只叫柳山溪起來。

“因路上出了意外,我現下确實沒合适的人選。但是此事不是說行就行的,除了要合八字,公子知道你要娶小姐意味着什麽嗎?”

鬼與鬼的事對于她來說很簡單,可牽扯到了人就難了。

趙甲宜官任巡鹽禦史,權傾一方,找個孤魂野鬼送自己女兒安息倒是沒什麽影響和顧慮,可活生生的人就不一樣了。

“知道,在下只想要小姐安息,其他什麽都不要。”

不要趙家姑爺的權不要趙家姑爺的勢。

“何止這樣的簡單,你是個活生生的人,想要娶趙小姐要她爹爹的點頭才行。而且以趙家的權勢,公子這輩子都不能再娶妻了,你可知道?”

“知道,三年前在下便認定小淺就是我唯一的妻,請姑娘幫我。”

柳山溪又跪在了地下,向結香磕頭。

她蹙着眉頭,長長的嘆了氣,第一次遇見如此執着的癡情人。

不由得想起了蕭忍冬,比于之下,明有妻室卻能夠為複仇來勾引她。

“此事不是我所能夠一人決定的了,我只能幫你和趙老爺說一聲,他若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不過我會盡量幫你和趙小姐再見一面的,之後公子便回家去吧。趙小姐已香消玉殒,可能看模樣也不過二十三四,往後的日子還有很長。”

說完結香緊了緊肩膀上的包袱往前走去,柳山溪趕緊跟上連忙道謝。

“多謝姑娘願意幫在下。”

結香沒理會他自顧走着,看着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柳山溪不好再聒噪,默默的跟着。兩人穿過樹林,大黃吭哧吭哧的從小路鑽下來,皮毛上占了滿身的蒼耳和鬼針草。

“把他趕跑啦?”

結香摸了摸毛絨絨的狗頭,大黃跑熱了吐着舌頭哈氣。

柳山溪從糯糯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少女的歡喜和俏皮,覺得眼前的人似乎不是那般神秘和嚴肅,隐藏在那生人勿進的冷漠下有一個俏皮的少女心。

只是她為什麽要放在自己的狗去追剛才的男人,他們之間是鬧矛盾了嗎?

一個是傩師,一個鬼魂,少女和公子,他瞧出了幾分天作之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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