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夢境
夢境
結香陷入沉默中,看着自己那件挂在蕭忍冬手上,在火堆前烘烤的小衫發呆。
猜測着那人跟蹤自己的真實目的,因不了解他的真面無法确認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還是之前他為了诓騙自己故意在示弱。
她知道至少在完成趙家小姐的配婚和找到阿昆前,即便自己想要殺掉蕭忍冬現在也不能沖動的。
更何況身為傩師她的責任從來都不是殺死什麽鬼,除非是屢教不改無法向善的惡鬼才會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聲。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善,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惡,傩師相信惡鬼是可以渡化的。
“喏,幹…..幹了,換上吧。”
蕭忍冬的聲音打破她的沉思,将轟的幹燥溫暖的小衫遞過來。
結香一看便看見了他被烈火烤的龜裂的手指,形同樹枝一般。
“為什麽?”
她不解的問。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這個人明明有妻室的。
那張挂在唐家祠堂裏的畫軸,雖然沒有畫像。可按照禮制神位能夠放在蕭忍冬旁邊的只有他的正妻,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故意來招惹自己。
“只是怕你着涼。”
蕭忍冬淡淡道,看見結香眼睛似乎從那夜輕薄了她之後總是通紅如血。
同他說不了兩句話便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從前她從來都不會哭的。
其實他有些讨厭她這副模樣,在他無法确認她的身份之前勾起心下無限的憐惜。
卻不知結香誤會了,以為蕭忍冬來跟蹤自己是殺她的。
只要确認她為巫力反噬,有萬無一失的時候就會拔劍殺死她。
即便無法殺死她,最總自己也會死在詛咒之下。
她的死,是化解蕭忍冬怨氣的唯一方法。
“你轉過身去。”
結香伸手将衣服接過,蕭忍冬依照她的吩咐轉過身去不看她。
半夜的河灘很安靜,除了草叢的蟲鳴連野鴨撲騰河水的聲音都沒有。結香換衣的動作也很輕,輕到和風聲融為一體。
很久很久她都不曾出聲說是換好了還是沒換好,蕭忍冬背對火堆呆呆地站着,一直等着結香再叫他。
但沒有,那麽久了。蕭忍冬心下不禁猜測她是不是早就換完衣服偷偷跑了,倘若整的跑了,憑着她的手腳這會兒是不是都該進樹林中去了。
他的背脊被火烤久了,冰冷的身體仿佛也生了暖意。
“你…..你好了嗎?”
蕭忍冬忍不住出聲詢問,許是着急了還沒等後面的人回答,一下就轉過身子來撞上了悄無聲息靠進來的結香。
她像是在做什麽壞事一般慌亂的往後退,将拿着蕭忍冬衣服的手藏在到了身後。
靠進蕭忍冬的那股暖意也瞬間消失了,他看見她慌亂無措的眼睛,小巧的雙足局促的踩在卵石上。
意識到在剛才那片死了的沉寂中結香在幹什麽,只要他晚一點再晚一點回過身來,她的雙手就被可以抱住他的腰身了。
可他回頭将她吓跑,也将她吓醒了。
“蕭…..蕭忍冬,我好了。”
結香佯裝鎮定伸手将皺巴巴的衣服遞給蕭忍冬,卻是在出聲那可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荒唐的事。
适才那一瞬間她竟是想要從背後抱住他!
一個傩師,修行之人怎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只惡鬼,處心積慮要殺掉她的惡鬼。
她才明白身為傩師為何要斷情絕愛,一旦動情必将萬劫不複,被自己的獵物殺死,被神明所抛棄。
可是她覺得好不公平,她從未愛過人,如何斷情絕愛?
蕭忍冬不知道結香的雙眼如何在慌亂中頃刻間又充滿了哀怨,眼眶裏蓄滿盈盈的淚花就要落了下來。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接住那熾熱的淚珠,不,是接住結香遞過來的衣服。
“你…..你怎麽了?”
蕭忍冬及時克制住了自己的雙手,拿過自己的衣服穿起來。
只聽得結香忽然抽了抽酸澀的鼻子,噎聲問道:
“蕭忍冬,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待我幫趙小姐配婚完婚,找到阿昆再幫你了願。”
蕭忍冬套上自己老氣橫秋的長衫,理着衣袖愣一瞬。
了願?
化解他的怨氣是嗎?
他立刻想起在唐府頑笑的話,結合着适才結香在身後悄悄地靠近,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地意思。
她答應了!
蕭忍冬驚喜的看着結香沒想到只是一句頑笑話,她當真了。
“好。”
他壓抑住忍不住歡喜輕快的聲音,應了一聲緊鎖着結香的臉。
“那你先回唐府等我,從梧州回來我就去找到你。”
結香道,自己也聽出了幾分調虎離山之意,好像是要故意支開蕭忍冬跑路了的模樣。
“我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蕭忍冬來追她便是意在如此,除了擔心結香一個人不安全,更多也想看看又什麽機會查驗她的身份。
然而在她看來這是監視。
可是為了不激怒蕭忍冬,她無奈的晃了晃胳膊退到火堆旁坐下,不同他再争辯什麽。
“可是我現在沒有法器了,白天趕路我幫不了你。”
顯然結香還是不想蕭忍冬跟着,但是沒辦法,故意讓他知難而退。
“無礙,白日你趕路,夜裏我盡量跟上你。”
如此以來的話兩人的腳程,除非是結香夜裏不趕路能夠。倘若她日夜兼程,又專挑有神祈德地方走,蕭忍冬不一定能夠跟上她。
“你歡喜便好。”
結香坐再火堆旁哼了聲,眉間看着有些惱意。倚着身後的石頭閉目養神,不再理會蕭忍冬。
她知道自己埋怨神的不公是沒有的,只能在事情發生之前盡量的去完成自己的承諾。
沒一會兒,困意襲來。許是趕路走累,也許是蕭忍冬故意為之。
結香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她有感覺異常,但是無法控制疲軟的身體栽進了火堆中。
但她沒有被燒死,甚至是重新清醒了過來坐在火邊烤火。
一旁是蕭忍冬還在幫她烤着衣服,身上穿着束袖短襟短褲,腳踩着一雙黑布軍靴,鞋面上糊滿了泥漬。
一旁放着的銀甲在月色下泛着寒氣,身後噗嗤噗嗤的馬息聲。回頭看過去,正是兩匹威風淩淩的熾焰戰馬。
除了它們是成雙成對的,那副銀甲也是成雙成對的,安靜的放在一旁。像她一樣看着蕭忍冬不說話,雙手交叉捂在精瘦的雙肩上遮住抹腹前的春色。
“老夫老妻了,怎麽還害羞?”
他烤幹了衣衫遞過去給她。
“老夫老妻又如何,就能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了嗎?”
結香狠狠嗆回他,用衣服遮住自己。
不想那人倒是越來勁,欺身壓了過來。又怕真的将打赤膊的人滾到地上去,長臂穿過她後背扶住她脖頸。
“夜黑風高,兵者詭也,夫人何防?”
他壓低了嗓音吓得結香心裏直發虛,奮力直嚷嚷。
“喂喂你…..蕭忍冬,你不會來真的吧!”
她才撲騰了兩下,聲音就叫堵了回去。
“唔…..子岩,你….不可以!”
子岩是他的表字,蕭忍冬聽得噗嗤一笑放開了吱哇亂叫的結香。
“不可以什麽?”
他抵着小姑娘光潔的額頭問,一手又抓過她揣着在懷裏的衣服裹好,拉着纖細的手臂套進袖子中。
抹腹上無可遮擋的豔絕,在月色和灼熱的目光下受着冰火兩重天,無比避免的起了雞皮疙瘩。
“荒…..荒山野嶺的你想要幹什麽,天為被地為席的,同牲…..牲畜有何分別。”
結香磕磕巴巴的,耳根通紅。裏衣已叫蕭忍冬套在了身上,衣襟一掩就什麽也看不到啦!
她大大的松了口氣,溫溫的鼻息落在給自己系衣帶的人耳邊。
“…..這就是牲畜了?脫了衣服,不都是禽獸嗎?”
蕭忍冬修長的雙手打下漂亮的耳結,張嘴便在結香軟乎乎的香腮上咬了一口。
是罵自己,也是罵她,在這檔子事上他是願意同她一起做禽獸的。
“你…..”結香吃痛惡狠狠的瞪了持牙行兇的人,埋怨道:
“将軍你變了!”
蕭忍冬眉眼挂着笑意,輕輕的吟哦了一聲。
“哦,我哪變了?”
“将軍以前可純可純了,現在都是滿腦子沒用的!”
純到那種有了新夫人帶到人前耳根子通紅的那種,純到新婚之夜鬧翻了行帳都不許發出半點讓人面紅耳赤的響動。
甚至連水都不讓人送進來,兇狠的撕咬完她後灰溜溜自己去擡水。次日一早吭哧吭哧在帳外洗衣裳,分毫不讓外人碰他們之間私密的用物。
結香好是惆悵的感慨,怎麽好好的人一下就變成了小野狼,逮着她不分場合的就亂來。
“有夫人在,為夫怎麽能不變,夫妻敦倫之事到夫人嘴中倒是成了不可饒恕的罪孽了。”
“你…..你見過哪家夫妻在外面的,蕭忍冬你沒有家的,怎麽跟小狗一樣!”
她赤紅着臉争辯。
蕭忍冬忍俊不禁,擡手揪了一把結香肉乎乎的笑臉。
“夫人的意思回家就可以了?”
“我沒說!”
“回家還不行?”
蕭忍冬哀怨的看着她,“夫人這接糧去多久了,還放着為夫守空房?”
“我也不想啊,将軍糧倉裏進老鼠了,一窩一窩的生滅也滅不完,我只能和小六他們沒日沒夜的想辦法,這才去山裏抓野貓的。”
然後貓沒抓到誤逮只臭鼬拉了一身屎,最後還叫那小東西跑了,簡直得不償失。
結香嘆了口氣,拉着蕭忍冬站起來,撿起地上的銀甲翻身上馬。
她在馬上含情脈脈的看着地下人,耳根生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将軍,我們回家了。”
随後夾緊馬肚打馬而去,蕭忍冬緊随其後兩人一起消失在月色下。
可是河邊的火堆還在燃着,偶爾爆出火花,結香回頭才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是那個女人和蕭忍冬騎馬走了,是他的夫人。
她明明清楚的看見那個女人是自己,随後迅速遺忘,記憶在夢境裏崩塌。再醒來時竟是什麽也不記得了,睜開眼只見到大黃呲着牙在兇蕭忍冬。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