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沉魚04

這一等,就是五天。

到了第五天傍晚才終于有巫馬定瀾的親筆書信傳回平王府來。樓初心捏着書信走回偏院的時候,江洲漓正在因為錢棠的咄咄逼人而煩悶不已。

說來也奇怪,往日裏看她最不順眼的林紫沒有來找她麻煩,反倒是沒有過任何正面交流的棠夫人來了。

要說之前顧忌着巫馬定瀾在,亦或是因為什麽其他緣由,錢棠對她還維持着表面上的禮貌,甚至路上見了也會點頭笑着致意的話。那自她和巫馬定瀾赴了巫馬定瀚的約,去觀看了龍舟賽事回來後,錢棠就突然撕破笑臉和她卯上了。

而且現在巫馬定瀾還遠去了繡城,錢棠似乎更加的有恃無恐,覺得江洲漓沒有了巫馬定瀾做依仗,便三天兩頭的就到偏院來冷嘲熱諷一番。

這讓江洲漓頭疼不已。

她無端惹了這麽個粘人的禍事,自己卻完全沒有頭緒是在哪裏招惹到了錢棠,每天趕也趕不走,又不能動手打罵,整天被煩得腦袋生疼。

擡頭見樓初心急急忙忙的走進來,似乎是有要緊事要同她說,江洲漓無奈的揉了揉眉頭想趕緊打發走錢棠,“棠夫人,我今天有些累了準備去休息一下,你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請回吧。”

“江姑娘要真是累了就休息去吧,這裏是平王府,我在自個兒家裏走動,應該還輪不到江姑娘來操心吧?”錢棠低頭把玩自己的指甲,似乎只是毫無惡意的随口應道,若無視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而且,江姑娘前幾日外出去觀看龍舟賽事怎麽就不累呢,聽說還相談甚歡。”

“棠夫人有什麽想問的請明說吧,這幾日遮遮掩掩的下來,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也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都怪累的。”江洲漓懶得再敷衍她,給了樓初心一個眼神,讓她先進去房裏等着。

聽江洲漓談起這個事情,錢棠臉色微變,随即鎮定下來,“江姑娘真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珑心,難怪深得王爺器重。”

江洲漓聽錢棠的意思,知道其中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而她也會全部都告訴自己,當下反而不再着急,慢慢悠悠的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錢棠本是想借着這個臺階,讓江洲漓問話她好繼續說下去。

豈料等了半晌都不見江洲漓開口,看江洲漓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樣,心裏有些許着急,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開口問,“你和秋圖哥哥有什麽關系?”

“秋圖哥哥?”江洲漓挑挑眉,然後笑道,“若是棠夫人只是想問這個的話,那我只能說,我并不認識這個人。”

“你怎麽說不認識!秋圖哥哥不是還和你說起他外出游歷的事嗎?”錢棠語氣有些着急,語調也比較急。

江洲漓想了想,很快就想起來,“你是說容公子?”

她那日聽巫馬定瀾是這樣稱呼的,還真不知道原來全名叫容秋圖。錢棠若是一開始就直接說,哪裏需要轉那麽多彎彎繞繞。

錢棠點點頭,“你看,你還說不認識,別想狡辯!”

江洲漓對她這個思維也是無語,扶了扶額頭,“我和容公子僅僅是點頭之交而已,會說起游歷之事只是因為我是青城人士,容公子便順口接了話說他曾到過青城游歷。且那日在場的人還那麽多,棠夫人真的誤會了。”

“真的嗎——”可能是最後一句讓錢棠信了大半,洶洶的氣勢弱了不少。

江洲漓忍住笑意故意反問道,“棠夫人身在平王府卻不關心平王怎麽樣,反倒十分在意其他男子,這才真的說不通吧。”

“額,有什麽說不通的,我們又沒什麽。”錢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炸毛的貓,站起來有些拘謹的反駁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匆匆忙忙的走了。

江洲漓讓杏子去關上院門,轉身往卧室裏走。

樓初心站在房間的窗戶邊等着,聽見她進來的動靜,也不廢話,直接從腰帶裏拿出書信來遞給她,“小姐,這是平王剛從繡城寄來的飛鴿傳書。”

江洲漓走到桌旁坐下,接過書信很快的看了兩眼,然後皺了皺眉頭道,“你去準備一下吧,我們這兩天出門一趟。”

“去繡城嗎?”樓初心沒有看過書信,雖然已經認定,但還是想确認一下。

江洲漓沒有猶豫的點點頭,“嗯。”

“是。”樓初心也沒有細問,轉身就往門外走。巫馬定瀾離開的時候沒有帶上江洲漓,說是先過去看看情況再決定,這會兒卻突然飛鴿傳書回來,看來多半就是在繡城遇到棘手的事情,需要借助江洲漓的力量來解決了。

她心裏想得通透,辦事效率也很快,等晚上掌燈時分便回來偏院,然後告訴江洲漓一切都已經打點安排妥當,随時都可以出發。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來,江洲漓讓杏子去找來老管家,借口說巫馬定瀾不在府裏,她同幾位夫人有些誤會因而鬧得彼此都不太愉快,自己一個外人不好繼續借住在平王府了,要去城外的寺廟小住靜養幾日,等巫馬定瀾回來再做決定去留。

然後就有模有樣的雇了馬車,帶上幾件行李,潇潇灑灑的和樓初心出發了,而目的地自然是繡城。

兩人夜以繼日的奔波,終于在第四日進了繡城的管轄範圍。

還沒到正午時分,官道旁的茶棚裏冷冷清清的,落座的客人就只有在等候路人雇車的趕車老漢。

富态的掌櫃站在櫃臺後記賬,年輕的店小二在端了飯菜上來給老漢後,閑來無事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就趴在空桌子上睡覺。

江洲漓和樓初心走進茶棚的時候,掌櫃最先看見了他們,停下打算盤打得噼啪響的右手,擡頭笑臉盈盈的開口詢問,“兩位公子想吃點什麽?”

“吃飯。”為方便趕路,兩人都扮作了男子的模樣。樓初心遞上去幾顆碎銀子,“随便來點飽肚子的就行,趕路。”

掌櫃點了點頭,臉色卻已經不如之前好看,但也沒說什麽,只是扭頭沖店小二吼道,“你個天殺的二娃子!有客人了,還不趕緊起來招待客人!白天裏也就知道睡,惰性那麽大,夜裏不知是不是去偷人了!”

店小二不情不願的站起來,渾身無骨般眼神迷離得可以,沒給掌櫃任何回應,也不開口問問客人口味,就一臉不耐煩的往後院走去。

江洲漓和樓初心安靜的走過去桌子旁坐好,只當做什麽都沒聽見也沒看見,完全是一副不怒不争的模樣,惹得隔壁桌子的車夫老漢十分好奇的看了她們一眼。

很清秀的兩個年輕男子。年長的大約雙十年華,神情有些倦怠疲累;年輕的十七八歲,臉色有些蒼白,背上背着一個大包袱,看包袱的形狀,裏面似乎裹着一把像琵琶或胡琴之類的樂器。

很奇特的搭檔,但他也只當兩人是可憐的流浪賣藝者,甚至不敢同地頭蛇争論兩句。

店小二很快的從後院把飯菜端上來,然後唰的一聲重重的放在了江洲漓她們這一桌,也不等江洲漓和樓初心有什麽表示,就突然腳步變得輕盈起來,屁颠屁颠的跑去和趕車老漢搭話了。

“福伯,吃好了吧?給我說說最近出門有聽聞什麽新奇的事情吧?”

瓷碗碎了幾個口子,裏面盛着四五個冒熱氣的肉包,配有一碟鹹菜和一壺粗茶,樓初心看着皺了皺眉,江洲漓卻神色無常的輕輕捏起來伴着鹹菜入口。

即使因為趕路,肚子已經很餓了,她還是吃得安靜又文雅,端坐在位置上就如同貴族大家裏的公子。

“你這小子!”老漢好笑的指了指店小二,擡眼見掌櫃的也只是無奈溺愛的搖搖頭,沒有反對,便狠狠的抽了口旱煙,然後道,“說起這新奇之事吧,倒還真有那麽一件能稱得上,就發生在前不久。”

“那福伯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來聽聽呀。”店小二移開長凳坐好,雙手放在桌上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十分好學的模樣。

福伯摸了摸下巴的一小撮胡子,“這事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事情就發生在平封下的一個小水鄉,陸莊。”

“你說的陸莊我知道!我前年夏天還和爹娘去過那裏,那個鎮子裏到處都是水,還能乘船游樂,非常好玩,我十分想念呢。”說到熟悉的地方,店小二興致高漲。

老漢點點頭,“說的就是這個地方。也就在半個月前,陸莊忽然一夜之間,全鎮子的百姓都死了。”

“都——都死了?福伯你是在開玩笑的吧。”那店小二顯然不太相信。曾經的美麗小水鄉竟然成死城了?他問起話來都顫着聲音。

“這個可不是秘密了,陸莊那一帶現在被官兵團團圍起來,想要靠近幾步都難,福伯又何必騙你呢?”老人經歷了半輩子奔波,重情惜命,對此也只能是長長的哀嘆了句,“也真是造孽,聽聞是暴雨過後鬧內澇,所有人都被淹死了,老人小孩無一例外。”

“鎮上的人都熟識水性,怎的會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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