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将軍夫人
将軍夫人
察覺到蕭忍冬的心思,積雲和賀青裝作無事的模樣,殷切地關懷着結香。
“姑娘醒過就好,可還是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積雲熱心的扶上結香,一靠近來便聽見了她肚子的抗議聲,笑道:
“姑娘久未進食想必是餓了吧,我讓下人送些吃的來。我們先進屋去,你才剛好不宜久站。”
侍候在側地婢女會意立刻就向廚房傳膳,賀青仍舊招呼着寸步不靠近來的蕭忍冬進屋。
“公子進屋來吧,外面天黑了不是說話的地方。”
但蕭忍冬還是一動不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了,所幸便認命的等着結香來揭露自己的身份。
想想如此也好,有個法師在身邊,即便自己是惡鬼,也不至于吓到了他們夫妻二人。
結香看見了他的不适,臉色蒼白,身形不穩像是剛剛才受到過襲擊。
遂解釋道:
“他暫時進不來,二位先不要着急。”
她掙開積雲扶着自己的手臂獨自走進了屋中,四處翻找櫥櫃、門腳、桌底…..
“姑娘在找什麽?”
“找佛牌……”
結香頭也不回的蹲在地上查看屋角是否貼得有符咒之類的。
“佛牌?”
積雲頗為好奇的跟進去,以為是結香丢了東西。
“什麽樣子的,我幫你找。”
“這個我也不知道,應當就是屋子裏有佛牌所以蕭公子進不來。”
結香邊找邊解釋,不多時就從櫃子裏翻出了一個小包袱,她拿出來問道:
“夫人,這是誰的包袱,我可否打開看看。”
“好像是招月的,這些日子我派過來照顧你的丫鬟。”
積雲轉頭往外喚了一聲,“招月進來。”
院子外紮着雙丫發髻的小姑娘應聲跑進屋來,瞧着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看着模樣頗為機靈。
“夫人怎麽了?”
“這包袱是你的嗎,打開讓結香姑娘看看。”
“喔。”
招月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遵照吩咐打開包袱。裏面是幾件新裁的春衫和一只木盒,結香打開木盒便看見了裏面的佛墜。
招月以為丢了東西在查抄贓物,連忙解釋道:
“回…..回夫人這墜子是我娘半年前在老家寺廟裏為我求來保平安的,昨日她特意連帶着做好的春衫給我送來,并不是府中的東西。”
積雲:“沒事,我知道的,別怕。”
她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好奇的等着結香的下文。
“沒什麽大事,只是要煩請招月姑娘這段時間不要帶這牌子,可先寄放在別處。佛牌在屋子裏,蕭公子進不來。”
結香将盒子還給招月,又走到門口看着蕭忍冬同積雲和賀青解釋道:
“有些事情還沒有告訴夫人和公子,我說出來後兩位不要害怕。我叫結香從姑婆山而來,是個傩師。受托前往梧州幫趙家早逝的小姐配陰婚,而蕭公子就是我給趙小姐選的夫婿。也就是說……”
她頓了頓,仔細觀察積雲和賀青的臉色。
“不過兩位不用害怕,蕭公子他沒有惡意的,他本性是只善良的鬼。也就是說蕭公子不是人,因為屋子裏放得有佛牌,所以他進不了屋。”
“啊,姑娘….姑娘說什麽?”
積雲被這話吓得腿一軟,險些摔到地下去,終于是明白蕭忍冬那身衣服為什麽看着那麽吓人了。
賀青見她退軟手疾眼快的扶住她的胳膊,并未害怕蕭忍冬,只是更為好奇問道:
“姑娘的意思是說他是鬼?”
“是的,不過你們不用害怕。蕭公子生前有未了之願,所以遲遲不能投胎轉世,我此行的目的是給趙家小姐配婚,也是為了渡化蕭公子的。”
結香點點頭,饑腸辘辘的肚子叫得更是響亮。
聽見這話賀青反應過來,結香明顯還不知道蕭忍冬隐瞞身份的事。
他又試探地問道:“那敢問這位公子叫什麽名字?”
賀青的詢問聲才剛落下,院子裏突然間開始起了風,吹的牆頭上的角梅張牙舞爪,像是潛藏在黑夜中鬼怪,随時要想他們撲來。
結香察覺空氣中的異常,冷冷的看向院子裏默不作聲地人,壓重了聲音一字一句道:
“蕭!忍!冬!”
不知道什麽話惹到他了,也顧不得許多厲聲就将竄起來地厲氣壓了下去。
“不過不用害怕,我是傩師專門就收妖抓鬼的。有我在他不會傷人的,而且蕭公子本性不壞。”
結香趕緊寬慰道。
“沒事,只是第一次看見鬼怪有些驚奇。”
賀青轉身喚了一聲,“蕭公子沒事了,你進來吧。”
蕭忍冬沒辦法只能跟着進屋,傳膳的婢女此時也回來了。結香一邊吃着肉粥填肚子,一邊同積雲和賀青解釋蕭忍冬的來歷。
不過她知道的也不多,除了名字生辰其他的幾乎一片空白。
但對于兩人來說蕭忍冬三個字已經足夠震撼了,臉可以長得一模一樣,怎麽會連名字都一樣呢。
不是唐家供奉的折沖将軍又是誰,只是他為什麽不敢表面身份?
而且他和那個傩師的關系看着并沒有表面上那般和諧,號稱是失憶的蕭忍冬可以說是她手上的獵物。
關于唐家的蕭忍冬,積雲和賀青對結香閉口不提。
半夜在結香用了藥睡去之後,夫妻兩人又找了蕭忍冬。
在門外積雲想要證實他的身份,率先喊了一聲。
“蕭将軍。”
蕭忍冬端坐在外間的圈椅上閉目養神,他聽見了積雲的聲音。
那聲音蕭将軍給予他的震撼并不比結香昏迷那日無意識喊出來的蕭将軍,可是他不敢應,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見屋子裏面的人不理會自己,積雲喊出了祖父的名字。
“蕭公子可是認識宣治二十八年的禮部員外郎唐舟,唐大人。”
這次蕭忍冬睜開了眼睛,驚訝的看着半掩後的門。
唐積雲藏在後面探出來半個腦袋,賀青站在她身後聽着兩人的說話聲,幾乎是篤定裏面的人就是唐家供奉的折沖将軍。
“唐舟,姑娘同他是什麽關系?”
“将軍跟我來。”
唐積雲瞟了眼結香的裏屋,從适才和結香的相處,還有蕭忍冬故意隐瞞的身份的事。她猜到兩人大抵是有些恩怨的,為了不将他的身份洩露故而将蕭忍冬叫了出去。
從賀府到城西唐家老宅駕車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夜裏有巡城士兵,亮出賀青桐谷縣太爺的身份,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唐家老宅。
半夜在燈火之下老宅古樸厚重,一磚一瓦似皆有傳說。
蕭忍冬并不知道唐積雲想要做什麽,來此處是何意。
但是他知道她口中的唐舟,宣武二十六年禮部員外郎。以郎官之微便敢上書為他辯怨,但是并不認識唐舟,只是在受刑前聽說他為自己求情的事,旁的便都不知道了。
“将軍往這邊請。”
往唐家那幽深的祠堂而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唐積雲的兄長。祠堂在早一步得知胞妹送來的消息後便上了燈,蕭忍冬跟在兩人身後。
作為鬼魂闖進來,他原以為有門外的門神在自己定是進不來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安然無恙的走了進來,而且身子無半分不适比于在賀府好很多。
很快幾人便走進了祠堂,首先入眼的便是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唐舟的靈位放在最右下腳。
唐積雲一眼便看見了它,向蕭忍冬問道:
“将軍可是還記得唐舟,他是我的祖父。”
“還有這,将軍請看。”
她說着掀開側室的門簾将蕭忍冬引了進去,一個不大的小房間裏供奉着另外兩張排位。牆壁之上懸挂着一個身着黑甲,手握戰刀端坐在圈椅上的将軍。
正是天保五十四年,黑鴉關口大捷,大晟以少甚多大破烏鳶,收複失地功臣圖。
十九歲的蕭忍冬初上戰場,小兵擒大将抓獲烏鳶酋首。得到先皇賞識授予骁勇騎都尉,入臨淵閣功臣圖,位居末位六十五。
自從此一戰開啓一生戎馬,從小小都尉成為威震天下,戰功赫赫的折沖将軍只用不到五年。但是從神壇跌下,也是不過兩年的光陰。
“這副畫怎麽會在這裏,它該是在當就被內監燒掉了。”
蕭忍冬好奇的問道,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也否認不了。
聲音裏充滿了無限的傷感。
畫像的人就是他,只是再見到當年自己,心下生出無限的感概。
甚至在想倘若當年自己沒有抓住烏鳶囚首,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将士,自己又會是什麽命運。
唐積雲:“唐舟是我的祖父,當年祖父被貶黜離京時從一個太監手中收了這副畫像,此後它便一直挂在我家祠堂中。祖父說将軍是功臣,乃當以受萬世敬仰和百姓香火。可朝中奸臣當道,少帝昏聩聽信讒言殘害忠良。将軍含冤而死,被污蔑通敵叛國,在史冊人心中論以奸臣被攻讦。可是他仍舊相信将軍是清白的,相信将軍是忠良。故而命我們唐家祖孫世代供奉将軍牌位,以慰忠良。”
忠良?
蕭忍冬自嘲一笑,目光落在另外一副畫像之上。
“這旁邊祭的是誰?”
“這…..這将軍也不知道嗎?”
唐積雲好奇的問道,屋子裏的眼睛都看向了那副發黃的畫軸之上。
上面除了年歲落下的灰燼,什麽都沒有。下方的牌位也是,便是說供奉在蕭忍冬畫像之前的是一副空白畫軸。
但是她是一個人的,只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了。
蕭忍冬搖了搖頭,不記得當年還有什麽人了。于他有恩的,于他有仇的,他都記得,還有什麽人同他挂在一起受香火,而又不記得了呢。
唐積雲失望道:“原以為将軍會記得夫人的名字,不想您也忘記了。”
“夫人?”
蕭忍冬好奇擡起眼,生前他還有過夫人?
可為何自己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