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服務臺裏面的設施不完善，聶歡歡想表達的就是她現在站着很累，沒有椅子坐，站姿換來換去。錢珊珊說了一會兒，送回托夢瓶的時候，眼眶又紅了。盧晟江接過托夢瓶之後，放進一個匣子裏鎖上。轉身看見錢珊珊還站着不動，解釋說：“你也看見了，這個托夢所是新成立的，設施和處理流程都暫時不完善，你的話不能保證立刻能傳達，但能保證一定會送到。”
“好，謝謝。”錢珊珊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了，返回輪回辦事處，前往孟婆湯鋪檢錄，“四道，四十回，上路喽！”趕路使者宣告轉世牌號，踏上了黃泉路，從此之後，忘前塵，待新世。
這一晚上，聶歡歡又歷經了許多，轉世輪回對于有的人來說是解脫，也有的是不舍。從輪回辦事處出來，已經是夜裏十一點。盧晟江送她回家之後，交代了上下班時間就回了自己家。
遲到，要扣錢。“怎麽到哪裏都是這樣？扣錢扣錢！打工仔才幾個錢，還扣扣扣扣！”聶歡歡躺在床上咆哮，“藥！”趕緊下床走到櫃子邊，找到放在上面的藥丸，喝了口水吞下去，“還好沒忘，千萬不能忘。”吃完了秉承着吃完東西不宜總晃動的思想，毫無壓力的躺回床上。
雙手放在腦袋後面，躺在床上翹着腿，聶歡歡看着天花板，“來這裏的人，好像都是死了的。”回想今天見過所有人，無一意外，“那我呢？”
另一天早七點不到，聶歡歡早早吃了最後一粒藥丸，就出門來到穿梭艙指定上車點等待，昨天晚上在表裏看了一下大概計費，算算賬真是要命。看到了聞宋，聶歡歡上前打招呼，“哈喽，聞宋。”
“嗯？你怎麽這麽早？”聞宋問她。
“貧窮使人早起。你呢？”
對上一張假笑臉，聞宋點了點頭，意思是“大家都一樣。”穿梭艙到了，準點到的，搭乘客非常多，果然大家都是一群窮鬼。冥府總司到了，聶歡歡和聞宋下了車。正往辦公室走着，聶歡歡的肚子響了一聲，“聞宋，我們去吃早飯吧。”
剛想說不去，聞宋人就被她架着走去食堂。兩人随便點了點東西，坐在餐桌上，聶歡歡吃的心不在焉，正盤想着問聞宋事情。聞宋也看出來，用筷子頭敲了下她腦袋，說：“想什麽呢！吃飯不好好吃？”
“聞宋，我想問你個事情。”聶歡歡放下筷子，表情嚴肅看着聞宋。聞宋也不常見她露出這個神情，正色說：“你問。”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聶歡歡很平靜的問出這個問題，她像是只是想找一個人确認而已。繼續說：“昨天，我去了往生所，見到的那些人都是死了的，死了才會來這裏，冥界。對嗎？”
聞宋沒回答她，低頭把早餐吃了，連着把聶歡歡那份也吃了，這或許就是默認吧。聶歡歡這麽想，“所以，你們當初見到我第一面的時候，說一直再找我。其實我，已經死了，很久，對嗎？”聞宋把兩份吃完，拉着聶歡歡回了辦公室，在座位坐下，打開電腦，調出一段視頻。
“下面播報一條本市新聞，梁萬公寓在今日發生一起煤氣中毒事件，死者聶某，女，二十三歲，羅灣市人，家中煤氣洩漏，一氧化碳濃度超标致死……”視頻後面還加入幾張當時的照片。那裏，确實是她家。
時間是在2015年11月27日。怪不得，她昨天調出視訊手表裏的時間顯示2019年，原來不是手表有問題，有問題的，其實是她。
聶歡歡呆坐在椅子上，看完視頻之後再也沒說了話。盧晟江到辦公室，發現氣氛不對，平時聶歡歡根本不會像這樣坐着一言不發。聞宋把盧晟江拉出辦公室，解釋說：“老大，她已經知道了。”
“嗯？……知道了。”這個小孩怎麽就猜到了？盧晟江不及多想，正走進辦公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折回頭跟聞宋說：“聞宋，你先去總司那裏接個調令，替我去學習幾天，我得留下安慰這個小孩兒。”
進去看着聶歡歡耷拉着臉，走到她旁邊拉過這一張椅子坐下，敲了敲桌子，“出去轉轉嗎？”
聶歡歡搖頭，她不想出去，為什麽自己死了卻不知道呢？正好盧晟江在，問他：“為什麽我的記憶一直以為我活着呢？”
“這是一種特殊情況，你死後一直在重複死前兩個星期的日常，我們找到你之後一直在觀察你，我出現了才是打亂你節奏的點，把你拉回來，需要策劃很久。”
“所以，我在四年前就死了……我、我爸媽呢？”
“你等一下，給你看個東西。”盧晟江起身回自己位置，翻找抽屜，拿出來一疊信。他拿着信走回聶歡歡身邊，坐下。把信交給了聶歡歡，“你看看吧，這是這幾年你媽媽給你的信。”
信？聶歡歡拿到手後迫不及待地拆開，熟悉的字體出現在眼前。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這封信是媽媽想了很久才決定寫給你的，我需要勇氣才可以面對你已經離開我們的現實。歡歡，你知道嗎？媽媽在你離開之後才發現你原來喜歡了很久的歌手是誰，媽媽原來認為你會喜歡眼睛大大的韓國明星，沒想到竟然是相反的。
我以後會常常這樣給你寫信，好嗎？
2016年5月17日
媽媽于麗
這是第一封，三年前寫的，看完第一封接着拆第二封第三封。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媽媽今天去墓園看你，上面的照片是你在畢業那天拍的，你笑的多開心吶，媽媽真的很想再看看你。
2016年11月27日
媽媽于麗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今天是除夕，不知道你在那邊好不好？我們很好，也很想念你，永遠愛你。
2017年1月27日
媽媽于麗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今天你喜歡的歌手發布了新歌曲，媽媽想幫你買一張他的專輯，可是我的音樂軟件沒有綁定銀行卡，暫時沒有購買成功，但是歡歡你放心，媽媽明天會去拜托年輕的同事幫助我，一定會替你支持你的偶像。
2017年11月17日
媽媽于麗
內容字數都是平常易見的，可讀信的她卻被這字字句句壓到喘不過氣來，“原來我喜歡的，都有人幫我繼續支持着，可、可沒有人替來我愛我的爸爸媽媽了。”
聶歡歡的哭聲已經在她控制的很小聲了，可辦公室的人少，聲音碰撞之後更大聲，這叫她怎麽能控制呢？四年是空白的，原來，她早就離她愛的人而去。
“盧晟江，沒有人愛我爸爸媽媽了！我永遠失去他們了！嗚嗚嗚嗚……”一下撲倒盧晟江懷裏，有些措手不及。
慢慢的，輕輕的，拍了拍背，哄着安慰：“是他們永遠失去了你。”
“昨天晚上看着他們一個兩個，我都不理解失去的感覺，真的好難受。我，真的，沒有爸爸媽媽了。”聲音因為抽泣斷斷續續，說話的時候控制不住把口水留在盧晟江肩膀上，聶歡歡意識到正抱着他的時候，自己的鼻涕也不小心流了一滴。
立即從他懷裏抽開，真是不好意思。聶歡歡停下了眼淚，可身體還是會不是的抽動，她得回去躺着，想要躲起來哭。
“想回家嗎？我送你。”盧晟江給她放假了，雖然他的意思是放假，可到了家門口，聶歡歡才問，“那今天扣錢嗎？”抽泣着問出這樣的問題，這也只是聶歡歡能問出來。
“不扣。”
“嗯。老大再見。”關門，關了門之後，聶歡歡才可以真正的釋放，調節，安慰自己。門又突然開開了，她探出頭看見盧晟江沒走，說：“把你外套給我吧，我弄髒了我幫你洗。”說完伸出一只手拿衣服。
盧晟江說實話也沒意識到衣服的問題，還算她有良心。脫了衣服給她，接到衣服馬上就關了門，往外走的同時搖了搖頭，“算了，讓她自己慢慢消化吧。”
衣服暫時放在洗手間，她要先把信看完。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媽媽祝你生日快樂，不論在哪裏永遠開心，我們愛你。今天去了墓園看你，給你帶了你喜歡的向日葵，上次和你說的新專輯我已經購買成功了，一共有十首歌，在那裏播放給你聽，希望你能喜歡。
2017年11月27日
媽媽于麗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今天是除夕，你離開我們已經兩年了，我和你爸爸在家裏都很好，就是有點想你，今年的新年願望媽媽幫你許的是，下輩子你還要做我的女兒，我還想做你的媽媽。你覺得呢？
2018年2月15日
媽媽于麗
給歡歡：
歡歡你好，我是媽媽。
真是對不起，媽媽不知道你偶像開演唱會了，所以沒能去往現場，但是我以後一定會多多關注演唱會方面的事項。他這兩個月發了三首新歌，媽媽最近都聽了很多遍，另外，最近有一首歌媽媽認為歌詞和旋律都很好，在這裏把歌詞摘抄一部分給你，過幾天我們去墓園再放給你聽。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懂得什麽是珍貴
那些美夢沒給你
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
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2018年8月22日
媽媽于麗
“嗚嗚嗚嗚嗚嗚……懂得什麽是珍貴，我失去我最珍貴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