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親吻手指

12-親吻手指

涼的,幹燥的。

遺世獨立,與那些嬌養的花兒不同,沈清明的指尖沾着青草的氣息,像風吹過麥芒,一浪又一浪。

麥芒紮在心尖兒,猶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不知來生,歲月無盡,四百多年古井無波,一朝蕩漾覆水難收。

巳予一緊張就想舔唇縫,舌尖輕易碰到沈清明的手指。

巳予:“……”

沈清明的目光淡淡的,沒什麽變化,似乎沒有察覺到,抑或着渾不在意。

巳予慶幸之餘又兀自琢磨,沈清明那麽機警,不會沒有察覺,約莫怕她難堪,所以體貼得沒有出聲。

他該不會以為她是個浪/蕩不正經的女人?

她在心裏來回瞎琢磨,已然忘了沈清明在她識海裏安營紮寨,一閃而過的念頭都無所遁形,遑論她已經琢磨了幾個來回。

果然,下一刻,沈清明就跟她肚裏蛔蟲似的,說:“我不會這般以為。”

“……”巳予虎軀一震,又羞又惱,堪比嗔怪,“你怎麽又來偷窺我?”

沈清明理直氣壯反問:“林老板不想?”

不想嗎?巳予沉默着,當然不想,什麽秘密都沒有了,那些見不得人的想法都被別人聽去,她還怎麽見人?

她也要面子的。

只不過,一來而去,她習慣沈清明時不時在她識海裏冷嘲熱諷,真把他轟走,又有些……舍不得。

人真是賤骨頭,得到了就想要更多,何況她還沒有得到呢。

沈清明接着又體貼地補一句:“聽到我也不告訴別人。”

遲遲吾行。

巳予把話憋了回去,換一句沒這般矯情的,她擅長把缱绻打散,“……要不你還是先出去會兒,等我叫你再進來?”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沈清明掩唇笑,配合巳予要面子,“行。”

奪命蛛豎起耳朵,警惕地勘查洞穴裏的情況,姜衡還吊在網上,它拿一條腿戳了一下姜衡的屁股,姜衡頓時無語,要吃就吃,不帶騷擾的,他對兩條腿以上的東西都不感興趣,看到就想吐。

說不去不怕人笑話,作為叫醒蟲子的春神,姜衡居然怕蟲。

奪命蛛一條腿沒收回去,就被一條紅繩纏上,掙紮幾下未果,眼睛紅得快滴出血。

巳予擔憂道:“這條線看起來不是很結實,奪命蛛看起來力氣很大,不會繃斷吧?”

沈清明耐心解釋:“這是月老的紅線,系上就化為無形,無人能解,扯不斷的。”

紅線還能這麽用?

巳予想起什麽,又問:“這世上真有月老?”

月下老人翻奇書定姻緣,兩人各懷鬼胎,沒能磨合出心有靈犀的默契,沈清明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一眼,問:“你見過媒婆麽?”

媒婆到處都有。

真說起來,差不多兩百還是三百年前,記不太清了,有個地紳看上她,請了媒婆來說媒。

對方天花亂墜誇一頓,講地紳家兒子如何如何雲雲。

那家兒子巳予認得,媒婆說他老實,老實是老實,卻是個癡傻,如同三歲小兒。

媒婆還說他踏實顧家,傻乎乎的吃喝都得有人伺候,根本出不了門,可不是顧家?

最讓巳予忍不了的,媒婆居然說他相貌周正,巳予心說,相貌是周正,可肩膀歪斜不正,沒走幾步就得摔倒。

巳予見識了媒婆這張嘴,私以為,她們大都滿嘴信口開河,誇大其詞,無一句可信之言。

媒婆頭頂上謊言譜蹭蹭直冒,筆走龍蛇,要不是巳予慧眼識珠,恐怕就要被忽悠得與那位少爺喜結良緣了。

前車之鑒,巳予對媒婆沒什麽好印象。

沒想到沈清明居然會跟這樣的人有交集,怪不得謊言譜長得瀑布似的,看來是臭味相投。

大眼睛容易暴露心事。

巳予臉上一颦一蹙盡收眼底,沈清明自覺觸了逆鱗,囫囵搜尋一圈不知哪裏講錯,只能一句一句試探。

“月老是專門管那些媒婆的事官,與二十四節神不同,他們為天道辦事。”

巳予一聽,嚯,好家夥,不僅是媒婆,更是媒婆的頭兒。

“……哦,這樣。”巳予反應平平。

黯然神傷的模樣,沈清明咂摸片刻,忽然說:“要不我也給你纏一根?”

巳予不知道哪裏表錯意,讓沈清明誤會她羨慕奪命蛛,尚未來得及抒情,沈清明又風馬牛不相及地哄:“又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了嗎?

沒有!

好吧,她承認,确實有一點。

不多,真的只有一點。

一點點而已。

不是羨慕,絕對不是。

她就想知道月老有沒有給沈清明安排過什麽門當戶對的姻緣。

作為天之驕子,哪裏需要安排什麽勞什子的相親,可萬一有人好管閑事,想要拉沈清明脫離苦海呢?

況且,沈清明憑那一張臉就不缺女人,或許,巳予福至心靈地想,也不缺男人。

畢竟,龍陽之好算不得什麽開天辟地的新鮮事。

民間畫本,巳予最愛的就是這些節神們的愛恨情仇以及那些荒唐的事情,尤記那一出“将軍為他斷袖,分桃示愛”的好戲,将軍喜歡的,就是沈清明這一挂,清湯寡水的。

兩個男人的愛情故事驚心動魄蕩氣回腸,不過,沈清明強勢又霸道,什麽男人才能駕馭他?

首先,姜衡肯定不行,其次……她認識的人不多,維持長久穩定關系的更少之又少,拉郎配陷入僵局。

越想越天馬行空,以至于,沈清明本想裝作沒聽到,可是再不阻止,這人就快要給他憑空編排出三宮六院了,他忍無可忍。

沈清明頗為無奈:“林老板,大敵當前,你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啊,光顧着瞎琢磨,忘了瘟神還在識海裏沒走,巳予:“……”

沈清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句一句反駁:“另外,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不是斷袖。”

我也沒說你是啊,巳予在心裏找補:“……”

沈清明翻舊賬:“還有,沒想到林老板學富五車,涉獵廣泛,先前孟浪了。”

學富五車?沈清明絕對是陰陽怪氣諷刺,巳予:“……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沈清明的腰纖細勁瘦,巳予揩油似的悄悄移動兩寸,聽見他應了一句:“我盡量。”

這冤家!巳予氣得眯眼,突然,小拇指被什麽纏住,輕輕扯了一下,沒等巳予察覺出是什麽,已經不見了。

巳予:“瘟神,我手上剛剛有東西。”

“嗯。”沈清明波瀾不驚地應一句,渾不在意似的。

巳予試探:“你弄的?”

她仍板着臉,沈清明不甚了了:“都給你了,為什麽還不高興?”

嗯?巳予反應過來,紅線管姻緣,沈清明給她系上了,“瘟神,另一頭呢?”

仿佛是個刁鑽到難以回答的問題,沈清明半晌沒有應聲。

她并不擔心沈清明撒謊,反正說不說她都能看出來真假,她只是想知道的是沈清明的态度。

進度有度,一寸還是一丈,且要看人眼色行事,誰知沈清明卻不答。

他先是沉沉地看了巳予一眼,繼而在心裏後悔沒把巳予關進珠子裏再對付奪命蛛。

奪命蛛一腳挂在紅線上,另外五只腳胡亂地揮舞。

腿上的齒輪鋸子氣勢洶洶要對紅線下手,吊起來把自己甩了一圈,葫蘆似的轉個沒完。

不一會兒,就被轉得暈頭轉向。

“吱吱吱。”

它生氣了,抓耳撓腮,紅線系上就消失了,無形勝有形,奪命蛛不知是什麽糾纏着自己,反正它解不開,只能掙紮着,被吊在半空中,掙紮時,另外一側的腿也被紅線纏住。

左右都是陷阱,無論哪一腳先落下,都難逃被纏住的命運。

沈清明對付妖邪向來不留餘地。

直到奪命蛛六只腳都被纏上,沈清明才露面。

他手裏拿着流觞劍,對着奪命蛛的腹部就是一刀,那聲音冰冷刺耳,“恩将仇報?”

奪命蛛只覺得肚子被人剖開了,呼呼灌風,疼得失去知覺,在心裏後悔不疊,早知道先把姜衡吃掉還能提升道行,也不至于被人開膛破肚一命嗚呼。

巳予咂摸兩下,心情複雜。

沈清明似乎在撒氣,無辜的奪命蛛成了替罪羊,只不過,這火來得莫名,不合時宜的,巳予有些忍俊不禁。

沈清明擡起流觞,閃着白光的劍尖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緩緩的,所以看上去格外輕慢,“看來尊駕并不把二十四節神放在眼裏,無視天道歷法,想必不怕死後下地獄。”

地獄十八層不入輪回,奪命蛛作惡多端,六條腿上沾滿鮮血,洗都洗不幹淨。

就算不殺驚蟄,它也未必有什麽好下場,搏一搏,或許還能有條出路。

奪命蛛掙紮着,無形的線旋即硬生生扯斷一條腿,濃漿四濺,惡臭熏天。

“嘔。”上巳有點上頭,她在暗道裏逡巡一圈,覺得那些蛛網有些眼熟,仿佛某種神秘古老的符文,沈清明挑眉:“蛛網有問題?”

那感覺說不上來,似曾相識,但想不起來在哪裏看到過,巳予:“有點眼熟,是不是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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