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焰尾05
兩人都不多話,素日裏性子也冷冷淡淡,坐在一起冷場是必然的。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邊喝着茶,邊随意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幾句,最後竟然也能讓兩人相談甚歡,還憑空生出來分明萍水相逢,卻相見恨晚的感覺。
就好像是故友重逢敘舊。
說得累了,江洲漓給自己斟了杯茶水潤喉,巫馬定瀾就趁着這個時間,從袖兜裏掏出一方折疊整齊的白帕子,貼着桌面遞到她的面前。
單看帕子的外觀,這就是一方很簡單很樸素的帕子,在街邊找小攤小販随便一問,就能拿出幾十上百條這樣的東西,因為沒有任何的圖案和花紋,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江洲漓不明白他是想讓自己看什麽。巫馬定瀾也不解釋,只不慌不忙的給了她個眼神,示意她自己打開來看。
江洲漓捏着帕子的一角,将其一層一層的掀開,直掀開到最裏面。帕子裏包裹的竟然是她在石山尾拾起的那根紅色毛發,火熱的紅色與清冷的白色,形成了強烈炫目的對比。
幸好沒有弄丢,江洲漓長舒了一口氣,之前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問巫馬定瀾,沒想到他會主動拿出來,“多謝王爺。”
“江姑娘難道不打算說說看,你在石山尾遇到了什麽事嗎?比如為什麽要不聽勸告偷偷回去,又因為什麽受了傷暈倒在那裏不省人事?”巫馬定瀾突然湊近到她面前,面上冷冷清清的,眼神卻滿是讓她逃避不開的壓迫。
江洲漓下意識的就挺起腰,想要和他拉開幾分距離。
但巫馬定瀾很快卻又像個無事人一樣,慢悠悠的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變回之前那個風度翩翩的俏王爺。除去嘴角勾起的小小弧度的壞笑,暴露了他根本是有意為之的。
從醒來知道她是被巫馬定瀾救了之後,江洲漓就一直在等着他的問話,因為已有所準備,所以事到臨頭倒也不慌不忙。當下執起茶盞輕輕抿一口,眼角眉梢才皆微微挑起,看向巫馬定瀾,“那不知道王爺又為什麽會再回去石山尾呢?”
“歸途,随口問了守在外邊的官差。”巫馬定瀾十分簡潔的回答她,也算間接給出解釋。
回憶起昨天還心有餘悸。他在石山尾撞見江洲漓偷偷窺視後,暗裏試探了一番覺得構不成什麽威脅,而江洲漓看着也不像是作案的疑犯,眼瞅搜查工作就要接近尾聲,他也就沒有為難她,只是讓她自行離去。
誰知道江洲漓會那麽大膽,竟然偷偷躲起來沒有離開。
等到傍晚的時候,終于結束了一天的搜查準備回城。路上聽着下屬們在嘻嘻哈哈的交談,也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想起江洲漓來,就随口問了之前在林子外邊守衛的官差,有沒有見道一個年輕的女子離開,卻意外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別說離開,他們根本就沒見到有人進去。
那瞬間他立即就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這裏只一條路,若是要離去不可能放着大路不走,還去挑小路走。那些守在路口的官差也沒有理由會看不見那麽大一個活人。
除非,江洲漓是在敷衍他,她根本就沒有離開。
想通前因後果後,巫馬定瀾不假思索的就調轉馬頭,帶着兩個下屬往回趕。但前後雖說才離開不過兩刻鐘的時間,等他回到石山尾的時候,看到的卻已經是倒在地上的江洲漓,後腦勺被鈍器砸傷,流了不少血。
林子靜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潛伏着沒有遠去的危險,也許此刻傷了江洲漓的人就正在某處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巫馬定瀾覺得不宜久留,匆匆把人抱起就回了平王府。
至于帕子裏包裹的東西,是杏子在給江洲漓擦拭身子換衣裳的時候,見她左手一直攥得緊緊的,費了很大力氣才拿出來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見她都暈倒了還不放手,想來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就留心幫收着了。
江洲漓不知道自己被救起,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契機,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恰巧不早不晚。
心裏暗嘆了一聲,也慶幸巫馬定瀾去遲了半步,什麽都沒見着,否則她都不敢确定他現在是否還能平安走出石山尾,“王爺的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若是以後王爺有什麽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江姑娘還未回答本王之前的問題。”巫馬定瀾提醒道。先別說赴湯蹈火了,你如今似乎連問題都不願回答。
“如王爺所見,我在石山尾遇到了襲擊。”江洲漓無奈的搖了搖頭,“至于為什麽會不顧勸告回去,或者應該說為什麽不聽勸誡離開,又是為了什麽目的,這個中緣由我暫時還不能說,也希望王爺不要深究。”
你不會想知道的,因為涉及其中之後,就再難脫身,而我也不願拖累恩人。
巫馬定瀾面上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但卻沉默了良久才開口,“本王從來不會強人所難,姑娘不願說就算了。只是不知道江姑娘可有看清楚襲擊你的的容貌?”
“是從背後來的,所以沒有見到。”江洲漓神色清冷的望向窗外,她确實沒有見到背後偷襲的人,甚至還不知道那是不是人。
“那帕子裏的東西,和這件事有沒有關聯?”巫馬定瀾把視線放到帕子上,其實他私下裏已請仵作來看過,确認是動物的毛發,但除此之外并沒什麽異常的發現,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毛發。
“我也不知道。”江洲漓坦言,“這東西是從地上撿來的。”
看得出來江洲漓是不想配合,所以估摸着他一時半會兒什麽也問不出來。恰巧院門外有侍衛來找,似乎是有什麽要緊事,巫馬定瀾便幹脆站起來告辭,但臨出門前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交代道,“這幾日江姑娘就安心歇在府上吧,本王已經下令不許閑人來打擾,江姑娘可以安心休養。”
這算不算是變相軟禁?
江洲漓右手随意支着腦袋,看着這巫馬定瀾的背影漸行漸遠離去,突然露出了一抹玩味又無奈的笑意。
她不說實話是不想他卷入危險中,畢竟他雖然說身為王爺,也許在戰場上也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總歸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可惜看巫馬定瀾如今的陣勢,加之他又負責這次的案件,看來是不會輕易放棄呀。
“姑娘若是身體還不大舒服,就回床上躺着吧。”杏子端了點心進來,剛才在外面突然間刮起了風,看起來是要變天下雨了。她走過去把窗子關起,想到江洲漓在這裏打瞌睡的模樣,又被回憶驚豔了一把,“繡娘估摸着要晚點才能過來,到時候奴婢會叫醒您的。”
“嗯。”江洲漓随意應下來,确實看着攤開在桌上的帕子,又輕輕拿起那根紅色毛發捏在手上左右瞧了瞧,然後湊到鼻尖前聞了聞。
在塵土清香的掩蓋下,毛發上還帶着一股極淡極易被忽略的胭脂香味,但不似杏子身上的味道,由此可見并非是在杏子經手後沾染上的,而是原來就有。
“杏子。”她回頭輕喚道。
杏子鋪床的動作頓住,疑惑的看過來,“姑娘怎麽了?”
江洲漓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就歇了要開門見山的想法,而是面上帶了淡淡的淺笑道,“你進王府多久了?”
本以為她是有要緊事才喊自己的,杏子還緊了緊心思,但見似乎只是閑聊,回過頭去一邊繼續抖被子,才一邊自然的回話,“王爺封王後,搬出宮裏住進王府,奴婢就被管家爺爺買回來了,已經有十年。”
“如此說來,想必你對靈麝香不陌生罷?”
杏子利索的鋪好了床,又過來伺候她更衣,“我朝不産靈麝香,素來是由宿覃國進貢的,因為數量稀少,所以極其珍貴。這天下能享用上的,怕也就是宮裏的幾位娘娘和公主了,連府裏的夫人都沒有,奴婢也只是聽說過而已,沒有見過。”
“宮裏嗎——”
朱漆色的莊嚴宮門在身後重重合起,震得門上鑲嵌的八十一個鎏金銅釘都好像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清早起來外邊便下着雨,并且雨勢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巫馬定瀾穿着朝服正裝從宮裏走出來,雖然淋着雨,但他依舊不驕不躁的走着,眉目沉穩,宛若從水墨煙雨畫裏緩緩走來的俊朗人物,飄逸出塵。
而自他進宮後,就一直在外面拐角處等候的趙炎遠遠的就認出了巫馬定瀾的身影,匆忙打起了傘牽着馬迎上前,“爺——”
巫馬定瀾面色有些沉重,似乎還有些疲憊不堪的消沉感覺,擺手阻止他現在發問,“回去再說吧。”
言罷,接過缰繩利索的翻身躍上馬鞍,傘也未遮。
趙炎趕緊跟上他,毛色光亮的兩匹高頭大馬,冒雨在城中主幹道上一路狂奔,然後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平王府門口。
看門的小厮很有眼色的上前來牽走了馬匹,兩人腳下步步生風的走進府裏。然後才剛跨進門內,就隔着庭院見到早先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張謹,正微低着頭站在主屋外的廊檐下焦急的來回走動。
“有什麽發現?”巫馬定瀾進屋的時候,與他錯身時随口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