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2 章 練筆之俠氣凜然(一)

趙高無聊的時候會想自己将來怎麽死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雷劈死。

那是一個電閃雷鳴雨打風吹的下午,趙高在家裏玩一個叫撸啊撸的游戲,一不小心撸了一天早飯都沒吃,這個時候肚子開始“咕咕咕”叫起來,加上隊友坑得不行,實在沒心情繼續玩下去,這才起身在家裏找吃的。裏外翻了一圈,什麽吃的都沒有,最後一桶泡面昨晚上已經陣亡了。趙高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撐起一把破傘出門向街對面的小賣部走去。

路才走了一半,一道閃電迎面向他撲來,趙高只覺得渾身一震,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趙高死了,當他回想在地球上的二十多年的短暫一生,自己都覺得波瀾不驚乏善可陳。

趙高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工人家庭,父親是個工人,母親沒有正當職業,閑暇無聊的時候做做小生意,大多數時候都在家相夫教子。

趙高小學的時候成績很好,三好學生獎狀拿了不少,初中進了市裏的重點中學重點班。

那個時候有一種叫網吧的東西開始在各大城市悄然興起,不久趙高便淪陷其中。

有什麽樣的愛好就有什麽樣的狐朋狗友。趙高經常和一幫志趣相投的同學晚上翻牆跑出學校去網吧通宵,第二天腫着眼睛頂着昏昏沉沉的大腦袋繼續上課。

初中三年過得很快,由于心思很少放在學習上,趙高考上了一所平凡的高中。

到了高中的時候,趙高上網更加頻繁了,為了節省網費,經常一天一個包子應付了事。

這個時候,趙高在玩一款叫火線的槍戰類競技游戲,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在他們那個區,很多玩家看見他的id,都會暗地裏叫他一聲“狙神”。

這一聲狙神,不是自封。

趙高的狙擊槍玩得相當的好。

火線是一個極其依賴玩家反應速度和意識的游戲,而對于狙擊者要求猶高,尤其是反應速度,經常是零點幾秒的時間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一個自稱老王的火線俱樂部的老板找到了趙高,希望趙高能加入他們的俱樂部打職業比賽。老王對趙高說:“雖然你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但你的技術與我們的職業玩家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只要你加入我們,肯定能大放異彩。不久之後,市裏要舉報一場全國百城聯賽,當中有個項目狙王争霸,希望你能參加。”

打職業比賽,趙高從來沒想過。見了老王之後,趙高連續幾個晚上都失眠了。

原本看不清未來的人生突然打開了一條路,一條不同于別人充滿誘惑的路,到底要不要走這讓才十七八歲的小夥趙高傷透了腦筋。

這個問題并沒有讓趙高思考太久,兩天之後他父親母親找到了他,趙父不由分說拉着他就要打。

趙高因為上網的問題和家裏的關系已經特別緊張了。

上網的孩子都是壞孩子,因為上網導致學習成績下降更是不可饒恕。

趙父趙母覺得是自己疏于管教,這才讓孩子堕落成這個樣子,為此自責不已。趙母拉着趙高,突然就哭了。

趙高看見母親這個樣子,忽然很心慌,仿佛自己真犯了彌天大錯一般,羞愧難當。

在父母面前,在孝字面前,什麽狙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趙母哭着說道:“兒子,你看看你父親,為了你的事,這一兩年頭發都白了一半了。我們生你養你半輩子,也不求你能成為什麽大人物光宗耀祖,但也不能自甘堕落去過豬狗不如的生活!你到底要怎樣?你到底想我們怎樣?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你操碎了心!”

豬狗不如?

趙高覺得心裏一陣刺疼。

那個時候,電競事業才剛剛起步,即便好多年過去了,社會進入全民娛樂時代,電競事業迅速發現,引起了國家的重視,甚至把電子競技這個項目引入了奧運比賽,電子競技明星身價能與電影電視明星比肩風光萬丈的年代,依然不被廣大世人——尤其是有着孩子的父母所能接受。

父母最大的心願就是兒女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有夢想可以,但那必須是穩定生活的附加品,斷不能本末倒置。所以很多懷揣着夢想的孩子長大之後,都有了穩定的生活,湮滅了夢想。

趙高給老王打了個電話,說道:“老王,職業比賽這條路我可能沒法走了。但是我不想給我這輩子留下什麽遺憾。只求你一件事,狙王争霸賽你安排我參加吧。”

老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路是別人的,想怎麽走自己不能左右,可惜了一顆好苗子。

全國百城聯賽狙王争霸賽如期舉行,趙高在那天技壓群雄,摘得了狙王稱號,成為名副其實的狙王。

趙高把狙王獎杯密封放進了櫃子裏,再也沒有看過,從那之後,他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上課,學習,下課,睡覺,成績每個月進步一點。

趙父趙母終于放下了心,兒子懂事了。

那年年底,世界電子競技大賽總決賽在韓國首爾舉行,上萬人的體育館場內燈光閃耀。中國隊最終力克衆敵,拿下了中國電子競技火線項目在世界舞臺上的首個冠軍。

當主持人沙啞着嗓子宣布王都戰隊取得勝利的時候,全場傳來潮水一般的歡呼,多少在網絡上看着直播的玩家興奮地眼眶泛紅。

作為王都俱樂部的老板,老王接受賽後采訪唏噓不已:“我們國家的電子競技事業起步晚,社會認同感不高,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不容易。”

坐在電腦前的趙高看着這一幕早已淚流滿面,他開了一件啤酒,一瓶一瓶地灌下去,沒有人能讀懂他的憂傷,也沒有人能分享他的快樂。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三年高中過得很快,好在趙父趙母挽留得及時,趙高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學。大學裏時間很寬裕,趙高卻反而變得無欲無求了。沒課的時候就去打零工賺點生活費,期末放假了倒攢了一些錢,他也不準備回家,背了個行囊,一路游歷祖國的大好河山去了。

四年時間就這麽過去了,趙高順利拿到了學位證。回到老家,趙父找了些關系,把趙高安排進了一家事業單位混飯吃。

趙高沒有和父母住在一起,自己在單位旁邊租了兩間房子過起了無拘無束的小日子。買了電腦拉了網線,下班後除了必要的應酬,自己宅在屋子裏幾乎足不出戶,看看電影玩玩游戲,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趙高原以為會就這麽平淡無奇地過完這輩子,哪想到這天正宅在屋裏玩游戲,會發生因為餓肚子出去買泡面被雷劈死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趙高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長寧城,北門街一處宅院,一間緊閉的房門中一個孩子就快誕生了。孕婦在痛苦的呼喊,産婆忙得一頭是汗,趙青山在門外不停地踱步。

随着“哇”的一聲嬰兒啼哭聲,産婆的祝賀和丫鬟興奮的大叫,門外的趙青山知道,孩子出生了。

“怎麽樣怎麽樣?春兒和孩子都平安吧?”産婆出來的時候,趙青山拉住産婆不停地追問。

“都平安都平安,恭喜趙镖頭,是個大胖小子!”産婆的臉上樂開了花。

“多虧了王婆。”趙青山趕緊從懷裏摸出早已準備好的一錠銀子,硬塞給王婆。王婆推辭不受,說道:“趙镖頭,來之前你已經給過錢了,哪還敢再拿镖頭銀子。”趙青山不依,說道:“先前是先前的,現在這是感激用的,不能一概而論。給孩子讨個彩頭,王婆萬不可推辭。”王婆笑着收下銀子,給趙青山說了許多産婦生完孩子的注意事項,這才讓開房門。

趙青山沖進屋內,看見丫鬟小朱正小心地抱着一個嬰兒坐在他夫人景春的床邊。

“相公,是個兒子。”躺在床上的景春盡管臉色蒼白,此刻卻挂滿了笑容。她的聲音十分微弱,卻并不妨礙她迫切地想要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

趙青山走過去握住景春的手,迫不及待地看向丫鬟懷裏的小家夥。白白胖胖,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特別有神,不哭不鬧,安靜地像菩薩座下的散財童子。

“好,好,好。”趙青山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不停地說着“好”字。

丫鬟小朱在一旁問道:“老爺,咱們的小少爺叫什麽名字啊?”

“老爺?”趙青山有些懵,這丫頭平時都叫自己公子的。

“公子有了兒子,自然成了老爺了。”小朱理所當然地說道。

“小朱說得對。相公,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麽?”景春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頓時充滿了期待。

“咱們的孩子,今後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高高興興的——就叫趙高,夫人你看怎麽樣?”

“趙高趙高……”景春念叨着,贊嘆道:“這還真是個好名字呢!”

趙高長得很快,不知不覺就過了斷奶的年齡,又學會了說話,學會了走路,長到五六歲的時候,把家裏能聽的故事都聽完了,成天纏着趙青山,非要跟着他去镖局,然後讓镖局裏的镖師學徒講故事給他聽。

起先聽聽江湖逸事,豪客大俠,突然有一天,他睜着大眼睛很認真的問镖局裏的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麽?”

“有啊,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沒有神仙。”有人回答。

“那我怎麽沒見過?”趙高又問道。

“你沒見過的事情多了。”那人笑了。

“那你見過麽?”

那人沉默一會,說道:“我也沒見過。”

“你沒見過怎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神仙的存在?”

“我雖然沒有見過神仙,但是我見過妖怪。”那人神秘地說道。

“妖怪?什麽樣的妖怪?”趙高滿是好奇。

那人來了興致,說道:“那是我小時候的事了。我老家在青崗村,距離我們長寧城有幾天腳程的距離,很遠,我從小在那裏長大。我爺爺告訴我,以前啊,我們村子裏有個年輕人叫徐放,是個孝子,村子周圍大大小小的村寨都知道他這個人,以他為孝悌榜樣。

徐放的父親過世地早,他母親身體一直不好。他為了給母親看病,花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沒錢買藥了,他只得自己上山找藥,采藥。山裏面很危險,時常有猛獸出沒,他全然不懼,膽子很大。

這一天,他在一處懸崖邊上采藥的時候,岩石松動,帶着他滑落下去了。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摔下去肯定就活不成了。

徐放也以為自己必死了,沒想到懸崖邊上有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接住了他。徐放被摔得渾身酸疼,卻沒有死,他死死抱住樹枝,望着大樹下面的萬丈深淵心底發涼。

大樹生長在懸崖峭壁上,距離崖頂有十多丈遠。這十多丈的地方寸草不生,全是裸露的陡峭岩壁,根本沒法爬上去。徐放只能待在大樹上,等待大家的救援。

這是一段漫長的等待。一晃三天的時間過去了,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徐放餓得頭昏眼花,感覺快要撐不下去了,要不是一心念着卧病在床的母親,說不定他早摔下萬丈深淵了。他伸手摘下身旁的樹葉塞進嘴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饑餓産生了錯覺,他竟意外地覺得那樹葉非常甘甜。他不停地吃着樹葉,直到感覺肚子脹得吃不下去了才住手。

徐放恢複了些精神,一個人坐在樹上實在無聊地想發瘋,于是他就向那棵救了他的大樹傾述他這短短的人生裏令人唏噓的遭遇。他說他的父親,說他的母親,說生活的艱難,最後,他說他的夢想,他想成為一個偉大的大夫,讓所有像他母親一樣的病人不必長年累月地躺在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

風從左邊吹來,大樹晃動着樹葉,搖頭嘆息,安慰徐放不必太過悲傷;風從右邊吹來,大樹晃動着樹葉,點頭鼓勵,肯定徐放必定能實現理想。

終于在第五天的時候,大家找到了躺在大樹上的徐放。

徐放回到家,看見病床上的母親的生命力已經油盡燈枯。徐放的眼淚掉下來,拉着母親的手說道:娘,對不起,孩兒不孝,這幾天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

徐放知道,必然是因為自己的失蹤讓母親擔憂過甚,這才導致她病情加重命不久矣。他非常自責,反倒是他母親不停安慰他,平安回來就好。

幾天之後,徐母過世了。徐放安葬了母親,離開家鄉,追尋他的醫道之路去了。他到了中原,幾經波折,終于拜在了名醫扁韋的門下。

努力執着的人終究會出頭。後來,徐放成了我們大唐國有名的醫道聖手,連皇帝對他都相當器重。唐皇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不知道什麽原因,徐放拒絕了。

再後來,徐放老了,他辭掉了官職,放下一切榮華富貴,不遠萬裏只身一人回到了他的故鄉青崗村。他修建了一所宅院,顧了兩個丫鬟,打算就這麽安靜地度過他的餘生。

徐放越來越老了,老到走不動路了,躺在床上彌留之際,忽然看見一個身穿綠裳的妙齡女子款款走到他的床前。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眼前的這個女子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但他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了——或許是某個被他醫治好的患者或者患者家屬。他就這麽安詳地看着她。”

“徐放就這麽安詳地看着她。

綠裳女子的眼圈紅了,她拉起徐放蒼老的手掌,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徐放不知道什麽原因,原本波瀾不驚的心境竟産生了一陣悸動,他剛要說話,綠裳女子卻自顧自說起來:

我原本是一棵大樹,生長在懸崖邊上,經受無數年的風吹日曬,終于變得郁郁蔥蔥。又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大樹開了靈智。那天,從天上掉下來一個青年。那青年勇敢,堅定,有抱負,可是他的眼裏卻彌漫着濃濃的憂傷。我就想,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不快樂的人呢。我決定要去陪他,讓他開心起來。從那以後,我努力修煉,終于化成了人身。我走下懸崖,但是發現他已經老了。

徐放終于知道她是誰了,一時之間激動地說不出話。良久之後,他才平靜下來。他很欣慰,對她說道: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我一直都知道你。現在我要死了,能見到你真好,我最後的心願也了了。

這一次,徐放是真的什麽都放下了。

綠裳女子俏麗的臉上浮現一個笑容,但眼眶裏的眼淚卻在不斷滑落,她說:你不會死,我已經修煉成神仙了,我會救你。

她伸出手,體內的真元源源不斷地輸進徐放的身體。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仿佛時光正在徐放身上倒流,只見他滿是皺紋蒼老幹癟的皮膚漸漸變得紅潤豐滿,他變得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年輕,直到最後變成了那個當年掉下懸崖的青年。

綠裳女子說:我這裏還有一顆仙丹,只要你吃了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放真的變年輕了,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再也沒有奄奄一息的樣子。

綠裳女子做完這些,一副很累的樣子,她說:我要走了。

徐放拉住她: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什麽名字?綠裳女子睜大了眼睛。

徐放說:名字是一個人的代號,每個人都有。以後我叫你小樹好不好?

徐放期待地看着綠裳女子。

小樹?

綠裳女子剛想答應,卻忽然感到一陣頭暈,一下子昏了過去。

小樹法力盡失,哪裏都去不了了,而且她的身體異常虛弱,現在,她只能待在徐放身邊。

徐放不知道小樹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但他肯定地說:我是大唐國最好的大夫,我一定能治好你。

用盡了所有方法,徐放依然沒有找到小樹的病根所在,他很苦惱。小樹拉着他的手,乞求道:我太寂寞了,在懸崖上站了幾百年,上千年,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你能陪我去看看麽?

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

徐放帶着小樹走出了青崗村。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他們花了三年的時間,看了小樹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做了小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吃了小樹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佳肴。

這一天,他們正在西湖邊上看着一群才子為博佳人青睐,賣力吟詩作對的時候,小樹拉住徐放,說道: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徐放說:好,今天到此為止,明天我們再來坐畫舫、聽曲、游湖。

小樹說:我們不是回客棧,是回到我們最初見面的地方。

最初見面的地方?

小樹說:對,回到青崗村去。我們出來三年了,我累了,走不動了。

小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徐放覺得心髒傳來陣陣劇痛,他臉上卻露出陽光的笑容,說道:沒事,你走不動了,我可以背你。我年輕力壯,有的是力氣。

小樹說:我給閻王說了,許你一百年陽壽,你這副好身體,還能再活一百年呢!

徐放的心痛得更厲害了,但他裝作很高興的樣子,說道:一百年啊,真的好長。

小樹說:很長很長呢,無數個日夜更替,無數次鬥轉星移,無數回春去秋來。

徐放心想,她大概記起了那些懸崖邊上孤獨的日日夜夜,不過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孤單。

他們回到了青崗村。

坐在院子裏一起看着晚霞,小樹用手揉了揉徐放的額頭,說:你為什麽還是那麽不開心呢?我原以為我能讓你快樂的。

讓我快樂的是你,讓我憂傷的也是你啊。徐放在心裏感嘆。

小樹說:和你在一起的這三年,是我自開了靈智以來最快樂的三年。之前的光陰全是虛度,之後的光陰也不會再有意義。如果我重新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我不後悔。

徐放終于忍不住了,兩滴眼淚落下來,落在小樹白皙的臉上。

你為什麽哭了?小樹問道。

因為風大糊了眼睛。

小樹死了,她安詳地躺在徐放的懷裏,閉上了美麗的眼睛。

徐放放聲大哭,像一個孩子一樣,哭得稀裏嘩啦,嗓子嘶啞。

徐放知道,他現在的生命,是小樹用她的餘生換來的。小樹欺騙了他,小樹不是神仙,她也會死。

善良的小樹。

單純的小樹。

美麗的小樹。

徐放把小樹葬在了那處懸崖邊上,小樹又可以不厭其煩地看着日夜和四季的變化了。不過這一次,她不會這麽孤單。徐放每天都上山來陪她,他不是沒有想過自盡,但他餘下的生命全是小樹的,他無權處置。

身體的強健抵不過心理的衰亡,徐放老得很快,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須發皆白。又過了一個月,徐放已經下不了床上不了山了,他雇了兩個壯漢,每天擡着他上去。

徐放看着小樹的墳茔,說道:小樹,你又騙了我,你看,一百年的陽壽,我兩個月便過完了。

徐放過世了,他要求村民們把他和小樹合葬在一起。他們的墳墓前,僅僅立了一塊無字碑。或許是徐放覺得他這一生太過離奇曲折,不知道該在墓碑上寫些什麽吧。”那人說完這個漫長的故事,嘆了口氣,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來。

趙高聽得入了迷,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很對他的胃口,只是最後無字碑那裏讓他留下了些許遺憾,他說道:“他們的墓碑,我知道該怎麽寫。”

“小娃娃你懂什麽。”聽故事的人很多,此刻看見是小屁孩趙高出聲說話,絲毫不把他放在心上。

趙高默不作聲地拿過一張紙,刷刷刷地寫了兩行字,一巴掌把字拍在桌上。衆人被他這一巴掌拍得回過神,都向那桌面上的兩行字看去,這一看不得了,随後驚呼聲此起彼伏地傳了出去。

趙高寫下的這兩行字,完美地概括了小樹的一生:“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戀人的肩頭痛哭一夜。”

趙高六歲的時候,趙青山開始讓他紮馬步。這真是一項毫無技術含量極其枯燥無味的運動。趙高風雨無阻地蹲了兩年馬步之後,趙青山扔了把刀給他,說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學習刀法了。

趙高俨然是一個小大人,從來不和別的小夥伴玩耍。每天早上,趙青山都會帶着鎮遠镖局的學徒繞着長寧城跑一圈,趙高跟着他們跑着跑着就掉到了隊伍後面,再跑着跑着就看不見隊伍的身影了。盡管如此,他依然堅持參與進去。不管在哪個世界,強健的體魄總能讓人活得更好。

趙高除了蹲馬步和練習刀法之外,還要跟着母親景春讀書習字。知識是開啓世界大門的鑰匙,自然馬虎不得。

趙高花了兩年時間,把趙青山傳給他的那套刀法練得滾瓜爛熟。趙青山從镖局裏拉來一個劍術了得的镖師,讓八歲的趙高接觸劍術。之後是棍術、槍術、飛刀、暗器乃至毒藥。

見過趙高的人都會感嘆,這個孩子天賦極佳,又能吃苦,将來一定會出人頭地。

趙高學得很雜,不過刀法的練習一直沒有放下。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主次,不能像猴子一樣,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趙高十三歲的時候,堂堂一個鎮遠镖局百十號人已經沒有東西教他了。早上繞着長寧城跑一圈,他可以把趙青山遠遠甩在身後。

趙高開始跟着趙青山走镖了。

走镖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稍有不慎就會喪命。景春對趙青山這個草率的決定極力反對,死活都不讓趙高走镖。

景春說:“老趙,你自己拿命掙錢我管不了,但你不能扯上咱們的兒子。他現在還那麽小,你怎麽狠得下心?”

趙青山從相公夫君變成老趙了。

時間過得真快。

趙青山說:“兒子終究會長大,這個世道太亂,不讓他早點開開眼,将來吃虧了後悔都來不及。趁現在我還走得動,能看着他。我真老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趙青山說得極為真誠。

“世道太亂?哪裏亂了?我們在長寧城生活的幾十年,可曾遇到過什麽危險?”景春并不同意趙青山的觀點。

“一個男人,不經歷風雨磨難的男人算得上什麽男人?再好的寶劍也需要鮮血來開鋒,圈養出來的牲口如何鬥得過野獸?慈母多敗兒!小高是條龍,我絕不會辜負老天的厚愛,讓他毀在我手裏!”

趙高從小便從骨子裏透露出一種堅韌穩重從容的品質,讓趙青山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但是自己這個兒子,做任何事情都比當年的自己要好,甚至可以說他能把任何事情都做到了完美。這讓趙青山很震驚,但他從來沒有表露出來,以致趙高一直也以為自己不過爾爾,頂多比一般的同齡人好上一分兩分。

這是一場無休無止的争論。

最終趙高還是跟着趙青山去走镖了,這不僅得益于趙青山的強硬态度,趙高也間接委婉地表達了自己想出去走走的心願,這讓景春感到無可奈何,直說兒子長大了,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趙高一直對這個世界上的神鬼之說心向往之,以前太小,出不去,現在稍微有了一點自保能力,走出長寧城看看這個世界實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這一年,趙高十三歲。

踏出長寧城,外面,是血淋淋的江湖。

趙高跟着趙青山去了很多地方,名山大川,名門大派,看到了輕工卓絕的人,輕輕一縱躍上屋頂;內力深厚的人,一拳在一堵牆上打穿了一個洞;劍術了得的人,一劍如虹。但是,能夠飛天遁地移山倒海的人,始終不能得見。

走镖,時間過得真快。镖路短的,十天半月;镖路長的,來回得半年。

趙高隐隐感到體內有一股氣流流動,趙青山告訴他,這是內勁。

有了內勁,趙高感覺到自己實力大增,行動更加敏捷,出刀的速度更快。自己的力氣,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

有了內勁,趙高也可以輕輕一縱躍上屋頂,一拳在一堵牆上打穿一個洞,白衣如雪一劍如虹。

這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

內勁會越練越多,功力會越來越深厚。

那一年,趙高十五歲。

趙高僅用了十五年的時間,達到了許多習武之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

又過了兩年時間,趙高十七歲了。他不動聲色地長成了一個大人模樣。

這天,景春正在家裏做飯,院門傳來急促地拍門聲,而後,渾身是血的趙青山和趙高被擡了進來。

景春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她以為兒子和丈夫出事了。

趙青山和趙高并沒有死,只是受了很重的傷。

景春花重金請了最好的大夫,把兩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景春流着眼淚,哭着求趙青山:“老趙,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走了這麽多年的镖,存下來的錢足夠我們接下來的生活了。你辭了镖局的這份差事吧!”

“辭了镖局?如何辭得?”趙青山反問。

“你為镖局打拼了這麽多年,也算對它仁至義盡了。如何辭不得它?”

“我的一切成就,都是鎮遠镖局賦予我的。我依賴它,它也離不開我。做人不能忘本。當年江老镖頭收留我,悉心傳我武藝,毫不藏私。現如今我娶妻生子,買了宅院雇了丫鬟,有了起色,就可以抛下江老镖頭和他打下的這份基業?春兒,和我生活了這麽多年,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做得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嗎?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镖局上,那是我的人生,我的歸宿。”

景春拿趙青山毫無辦法,指着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趙青山看着已經和自己一樣高的兒子,接着說道:“小高不用再和我一道走镖了。”

“老趙……”聽到趙青山這麽說,趙高有些不樂意了,相處了這麽多年,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他自己也走了四年的镖,這一次死裏逃生,令他自己都心有餘悸。

“你不要說了。”趙青山打斷了趙高,對于自己這個兒子一直不肯叫自己老爹,他也頗感無奈,“你看看你自己,哪有個年輕人該走的樣子?老氣橫秋,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這麽多年來,你和長寧城的少年打過架麽?你為了一個姑娘争風吃醋過麽?你知道長嶺河有多熱鬧麽?你什麽都沒做過,這麽活着有什麽意思?要是你明天就死了,回首過往的日子,你會不會後悔?趙高,從今天,好好做一回人!”

“趙高,從今天起,好好做一回人!”

趙青山的這句話久久回蕩在趙高的耳邊。

這麽多年來,趙高一直有一個念想,努力練武,成為人類第一高手,得到神仙賞識,學習仙術,勘破宇宙奧義,洞悉因果輪回,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會被一個雷劈死,從而穿越異界投胎重獲新生。

經過這麽多年的努力,想想當初自己立下的這個目标,趙高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神仙哪裏那麽容易能夠見到,就算見到了,又如何确定他能收自己為徒?況且,道之玄奧,一個人如何悟得透徹?最後,就算勘破天機,換得長生不死,哪又如何?

癡念,癡念。

風華正茂的年紀,便該做那年少輕狂的事情。

長嶺河。

華燈初上,長嶺河畔熱鬧非凡。這裏是夜晚中的長寧城最繁華的地帶。

這裏是風月場所。

怡春樓。

如煙作為怡春樓的頭牌,正在精心打扮。宋媽媽告訴她,今晚上,鄧公子會來捧她的場。姐妹們都圍在她身邊,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鄧公子是長寧城城主鄧十萬的兒子,有名的風流人物,出手闊綽,模樣也長得周正,是很多姑娘的金主。有的姑娘為了能陪他睡一晚上,費盡心思。若是有幸能被鄧公子看中贖身納為小妾,從此過上錦衣玉食的安穩生活,是很多風塵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如煙生得一副好嗓子。

她開嗓試了試,唱道:“對潇潇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聲如銀鈴,哀傷,婉轉。

這個時候,饒是最把如煙看不順眼的姑娘也得拍手點頭——如煙的聲音猶如天籁。

“如煙,鄧公子肯定會被你迷死。”

“如煙,教我唱歌罷。”

“如煙,天下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妙人兒,我見了都好生心動。”

如煙把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推出房門,說道:“今晚上客人多,你們都湊我這兒來了,待會媽媽找不着人,又要數落你們。”

“數落便數落罷,又不會連累你。再說今晚上鄧公子才是貴客,姐妹們可要把你打扮得漂亮些。”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哪裏那麽容易能把人哄走,如夢拿起如煙的首飾仔細比劃。

“你說鄧公子他,真是好人麽?”如煙坐在銅鏡前問道。

“這世上哪來的好人?如煙,這麽些年,你還看不透?那些男人,不過把我們當成玩物罷了。”如夢早已看穿了一切。

“唉……”

如煙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怡春樓的大堂裏早已站滿了人。

大堂前方是一個方形的舞臺,今晚上,怡春樓的頭牌如煙姑娘将在這裏獻上一曲。

鄧公子鄧恩銘已經坐上了二樓最好的位置,他的周圍,圍繞着一幫衣着華服的狐朋狗友。

鄧恩銘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他對面的晁保,這個駐軍長寧城官銜不在他父親之下的晁大将軍的兒子,一向飛揚跋扈與他不和。這厮一定探聽到了他今晚要捧如煙的消息,特地趕來讓他難堪的。

可恨!

晁保心有所感,轉過頭适時地向鄧恩銘投來一個挑釁的眼色。

長寧城最熱鬧的地方是長嶺河,今晚上,長嶺河最熱鬧的地方注定是怡春樓。

趙高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拿着一把長劍踏進了怡春樓。大堂裏已經站滿了人,舞臺被圍得水洩不通。趙高抱着手靠着怡春樓的大門,看着空蕩蕩的舞臺出神。

如煙還沒有出來,她在後臺看見今晚來了這麽多人,連他自己都被吓到了。怡春樓的老鸨冉媽媽高興地滿臉通紅,走上舞臺念着她事先準備好的開場白:“各位客官,歡迎諸位光臨……”

“快閃開,叫如煙姑娘出來!”

“等了半天,上來的這是什麽玩意!”

“再不叫如煙出來,我要扔鞋了!”

苦候多時的衆人哪裏還能讓這個老女人在眼前瞎比比耽擱時間,紛紛要求她下臺。

幕布拉開,如煙從後臺緩緩走了出來。

蓮步輕移,如煙今晚美得不可方物。

舞臺前的男人瘋狂尖叫。

“要死了要死了,你看那腿,那腰,那胸……”一個猥瑣的家夥沒忍住,一鼻血飙了出去。

如煙走到臺前,斂衽一禮。

“賞!”

看見如煙終于走了出來,二樓上的鄧恩銘大手一揮,他旁邊的小厮便放聲喊道:“鄧公子打賞如煙姑娘一百兩紋銀!”

“嘶……”

樓下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要知道,一個普通人家一個月的收入也不過才二三兩銀子。

“賞!”鄧恩銘這邊喊話方落,晁保那邊立馬接上了茬。晁保旁邊的小厮扯着嗓子喊道:“晁公子打賞如煙姑娘兩百兩紋銀!”

“哇!”

樓下的衆人發出一聲驚嘆!

這才僅僅是個開始,三百兩銀子便已經入場,衆人直想不虛此行。

“真是些敗家子。”趙高搖搖頭,拉了一個小厮站到他旁邊,說:“你也扯着嗓門給我喊喊。”

“公子你也要打賞如煙姑娘?”那小厮見趙高穿得極為簡便,不像能拿得出幾百兩銀子的富家公子。

趙高掏出一兩銀子,在手裏掂了掂,說道:“喊!”

“這……”小厮露出犯難的表情,心想這誰家少爺莫不是要拿爺尋開心!

“你個嫌貧愛富的東西!”趙高沒有什麽好脾氣,一拳打在那小厮的臉上。小厮捂着臉彎下腰,疼得嗷嗷直叫。

趙高揪住那小厮的領口,把他提到自己面前,又問了一遍:“喊不喊?”

小厮腫着眼睛連連點頭:“喊喊喊。”

趙高說:“說,趙公子打賞如煙姑娘一兩銀子!”

那小厮喊道:“趙公子打賞如煙姑娘一兩銀子!”

趙高一腳踹小厮屁股上,說:“聲音太小了!”

那小厮使出了吃奶的勁,喊道:“趙公子打賞如煙姑娘一兩銀子!”

這一聲喊來得那麽突兀,以致衆人聽清了打賞的銀兩之後都出現了錯愕的表情,紛紛轉過頭來,看看是哪個不怕死的東西,竟敢在鄧恩銘和晁保面前掠其鋒芒!

衆人首先看到的,自然是那腫着眼睛的小厮。看見衆人的目光望過來,他讪讪地笑着,把趙高讓到了衆人面前。

趙高抱着劍,一臉平靜地看着舞臺上的如煙。他倚靠在大門邊上,動作極為随意,一身簡約的白衣襯托出他潇灑不羁的氣質,讓他顯得極為不凡。他撩了一縷前額垂下的長發,吟道:

“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

羅衣何飄飄,輕裾随風遠。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

如煙看見了那個一襲白衣的少年,她并未把他放在心上。靠着這種旁門左道嘩衆取寵的方式出風頭的,出了怡春樓,鄧恩銘和晁保自然會教他做人。

古筝搬上舞臺,觀衆熱烈地鼓掌。

趙高百無聊賴地看着這一切,覺得很無趣。如煙是個漂亮的女人,但是她身上的那種風塵氣息讓他很不喜。他今晚來到這裏,因為這裏是長寧城最熱鬧的地方。長寧城最風流的公子、最飛揚跋扈的少爺都在這裏,所以趙高來了。

如煙一曲彈完。

“賞!”

鄧恩銘毫不吝啬自己的銀兩,唰唰唰地拿出銀票。

“鄧公子打賞如煙姑娘五百兩銀子!”小厮興奮地喊道。

“晁公子打賞如煙姑娘六百兩銀子!”二樓對面,晁保絕不示弱。

趙高推開人群,向舞臺走去。

如煙的眉毛挑了挑,她看到那個白衣少年撥開人群的身影格外顯眼。

趙高走到舞臺邊上,一步跳了上去。

“什麽人?快下去!”幾個看場子的打手跳上舞臺,伸手去拉趙高。

“啪,啪,啪,啪!”

趙高一手一個,把幾個打手送下了舞臺。

如煙向後退了退。

趙高一把拉住如煙的手。

“你幹什麽?”如煙有些驚慌,有些憤怒。

趙高把臉貼近如煙如雪的頸部,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滿足的表情,說道:“真香。”同時,他的手狠狠地抓在了如煙豐滿的翹股上。

如煙發出一聲驚呼,臉上露出羞憤難當的表情。衆目睽睽之下,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此刻只覺得渾身顫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幹什麽!放開她!”舞臺下的觀衆看到這一幕,有人瘋狂了,他們一個接一個爬上舞臺。趙高拉着如煙的手不放,上來一個,跟過去便是一腳,那人便“呼”一下又飛了回去。

踢了幾個瘋狂的看客之後,沒有人敢再接近舞臺了。大家安靜下來。有人看了看二樓的兩位公子,又看了看舞臺上牽着美人的趙高,等待着事情的後繼發展。

晁保性格暴烈,哪裏能容忍眼皮底下大聲這種事情,他一拍桌子,從二樓跳了下去,兩大步跳上舞臺,怒目圓睜:“小賊,放開如煙姑娘!”

“你是什麽東西?”趙高挑釁地看着晁保。

“我是你晁大爺!”晁保近身一拳向趙高的面門打去。

晁保是晁大将軍的兒子,從小在軍中厮混,武藝高強,不是易與之輩。

趙高一腳,晁保便倒飛出去。

晁保爬起來,發現趙高有兩下子,自己有些輕視對手,氣沉丹田,再度欺身而上。

“嘭!”

趙高擡起腳,向晁保的胸口踹去。毫不花哨、平平淡淡的一腳,自覺武藝不俗的晁保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躲不過。

晁保又挨了一腳,以相同的姿勢倒飛回了方才相同的位置。

“晁公子,你沒事吧!”

近距離看清這一切的如煙,既為趙高的實力感到震驚,又為替自己出頭的晁保感到擔憂。晁保爬起來,上下打量着趙高,沒有再魯莽上前,站在原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看你問得這麽認真,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我就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英俊潇灑才高八鬥貌似潘安號稱一枝梨花壓海棠人送綽號玉面小飛龍的趙大俠趙高。”

“什麽?”晁保一臉蒙逼,完全沒聽明白趙高語速極快的這一句話說的是什麽。

“我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麽。”趙高摟着如煙的細腰,讓她的身子緊貼着自己。

“你要做什麽?”晁保強壓下沖上去揍一頓趙高的沖動,問道。

“今晚上,如煙姑娘,我包了。”趙高說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晁保問道。

“我知道你是誰。”

“知道我是誰你還敢和我搶女人?小子,知道沖動的代價是什麽麽?”

“是什麽?難倒你想找人揍我一頓?告訴你,沒用的,據我所知,在長寧城能揍我一頓的人真沒幾個。”趙高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如煙又發出了一聲驚呼,晁保看向如煙,發現她臉上一片通紅,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

“你給我等着!”晁保受了很大的刺激,指着趙高,放了句狠話便走了。

“好武藝,好氣魄!”二樓上,目睹這一切的鄧恩銘拍手贊嘆,“我有幾個兄弟也想向這位趙大俠讨教讨教。”鄧恩銘指了指他周圍的朋友。圍着鄧恩銘的公子些看見鄧恩銘的手指過來,有的人趕緊低下頭,有的擡頭看屋頂,還有的目視前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開玩笑,連在軍中厮混的晁保晁大公子都被打跑了,他們如何能是對手。

鄧恩銘看着這哥幾個的舉動鼻子都氣歪了。樓下,上百雙眼睛盯着他呢。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平日裏都吹自己是文武全才,關鍵時刻全是慫蛋!”

“鄧公子,我去會會他!”一個手持折扇的文士挺身而出。

鄧恩銘大喜過望,說道:“楊兄弟不愧是真豪傑大丈夫!”

楊文士大義凜然地對鄧恩銘一抱拳,說道:“鄧公子平日待我不薄,今日正當用人之際,楊某人豈能退縮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聽到楊文士這麽說,圍在鄧恩銘身邊的幾人都覺得臉上一熱,尴尬至極。

鄧恩銘欣慰地拍了拍楊文士的肩膀,感動地說道:“楊兄弟,整個長寧城的人都知道我今晚要捧如煙姑娘的場,舞臺上那個愣頭青不知道是誰派來落我面子叫我難堪的,現在有你替我解圍實在是萬幸。楊兄弟,上臺救下如煙姑娘,給我打斷那厮的手!”

“定不負鄧公子所望!”楊文士一臉堅決。

衆人都看着他,臉上充滿了期待。那幾個公子哥有些後悔了,如此風頭,應該自己出啊,大不了上臺去挨上兩拳,還能博取鄧公子的好感,失策,失策啊!

“我去也!”楊文士“唰”的一下打開折扇,一個縱步潇灑地越過二樓的護欄,用一個大鵬展翅的輕功身法向一樓落去。

“好身法,楊公子果然厲害!”鄧恩銘身後的公子哥們贊道,鄧恩銘微微點了點頭,對楊文士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過了良久,鄧恩銘并沒有看見跳下一樓的楊文士走上舞臺英雄救美,他疑惑地問道:“怎麽回事?”

“鄧公子,楊文士從二樓摔下來,暈死過去啦!”樓下的人回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修個棒槌仙》,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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