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焰尾12
走了有小半個時辰,通道前方傳來亮光,四人警惕的停下腳步,相互對視了一眼,才繼續往前走。
盡頭是一處洞穴,洞穴非常寬敞空曠,連輕微的腳步聲都有清脆的回響。大概是位于山體中心位置,頂上有個圓形的空缺可以看見藍天,漏下大片的光線,映着正下方的水池波光粼粼。
池裏怪石林立,荷葉亭亭,還有幾個花苞冒出了頭。對面便是狐貍起居的床榻。平坦的巨石上鋪着厚厚的皮毛,粉色的青紗帳柔柔的垂在四周,兩邊還有幾盞油燈。
穿着華服的狐貍此時正俯身面對床榻,仔細看去,她面對的榻上還躺着一個衣衫褴褛難辨男女的人。狐貍陶醉的鼻翼煽動,似乎是在吸食對方的精氣。
“因為昨晚的襲擊沒成功,竟然已經淪落到連乞丐都不放過了嗎?”趙炎低聲輕哼。
這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安靜的山洞內聽來異常清晰,狐貍瞬間猛地翻身下榻,面對他們站好,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倒是我小瞧你們了,能找來這裏,還有幾分本事的嘛。”
江洲漓也不惱,嘴角挂着淺笑,“真巧,又見面了。”
前次在石山尾那僅有的一面之緣,她因為大意,被這小狐貍和同夥傷了。這有備而來的再見面較量,她可是一直都很期待的。
“巧?我可不這麽覺得。”狐貍鄙夷的冷笑一聲。
再說巫馬定瀾,在洞口看見狐貍後就開始皺着眉頭打量她。他總覺得狐貍的樣子看着很眼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但又實在是想不起來,對于不太重要的人他一向吝啬給予過多的關注。
最後還是趙炎在旁訝異的開口,“思嫔?”
“哎喲,這不是趙侍衛嘛,怎麽平王也來了呀,那寒舍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輝了。”狐貍捂着嘴巴嬌笑道。
她本随心所欲的游走于大江南北,誰料兩年前誤入皇家獵場,差點就被正在狩獵的侍衛捕獲,無奈之下便化作了如今的模樣假裝落難之人。因着貌美年輕,第一眼就讓老皇帝看上帶回了宮裏,封作貴人。
這兩年她在宮裏受盡恩寵,要不是身世不好,也不至于現在還是個嫔。
巫馬定瀾對她印象不深也是必然的,嫔位不算高,很多正式的宴會都不能出席,而巫馬定瀾又是除了必要的宴會,其他都不出席。
會對思嫔有隐約的印象,還是因為那回在毛發上發現靈麝香後,他進宮的時候注意了一下周圍,然後在禦書房見過,思嫔當時就陪在皇帝身邊幫泡茶。
“蓬荜生輝不敢當,今日之後,這洞穴生灰的可能性比較大。”巫馬定瀾完全沒想給她任何面子,直言不諱。
狐貍很無所謂的聳聳肩,回眸一笑道,“那光是嘴上說說可不行哦,平王要拿出本事來才有威懾力,否則我怕明日該你父皇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巫馬定瀾沒回她,視線引向江洲漓的方向,然後便見江洲漓輕輕的笑道,“真不好意思,你的對手似乎是我呢。”
“想報仇?”狐貍揚揚眉,“也好,給你一個機會。”
語畢一個跳躍,就從洞穴頂部的缺口跳了出去。江洲漓二話不說,只見衣袂淩亂的飛舞飄過,再定睛人也已經不在洞穴裏。
“你們把那人帶出去。”巫馬定瀾指了指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人吩咐趙炎和樓初心,然後便施展輕功緊随兩人之後離開。雖說林子有結界,狐貍應該跑不出去,但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江洲漓一個人。
追着兩人的身影落到了三裏地外的竹林裏,江洲漓和狐貍已經在半空中打得難舍難分,只見一白一粉的影子劃出各種曲線。
江洲漓手上拿着根竹子當劍,狐貍則直接使用妖氣。竹林被她們兩人劃出來的劍氣擾得左歪右倒,沙沙作響。竹葉也被震得揚起漫天都是,宛若飛花久久無法落下。
狐貍發現,無論她怎麽掙紮,江洲漓都能輕易避過她的攻擊,但江洲漓手上的竹枝卻好是有生命有意識一樣,韌性非常的好,還會随着她的攻擊前後左右避讓,所以不管她怎麽打,竹枝都不會斷,仿佛只是打在棉花上無力的很。
反倒是竹枝甩出來的劍氣總克她,讓她心頭隐隐氣血翻湧。百來招之後,狐貍終于落了下風,單膝落在地上跪下,悶悶的吐了口血。
她擡頭有些慌亂的看着江洲漓,“你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人啊——好人?壞人?這還真是不好說,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吧。”江洲漓收起竹枝輕輕落到地面,衣袂也随着緩緩垂下。
“好人,你是好人!”狐貍卻突然激動起來,“還求好人放我一條生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只要好人放我一條生路,我願為你做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江洲漓默默的看了她兩眼,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去看巫馬定瀾。
巫馬定瀾之前一直踏着竹稍頭站在一旁觀戰,見狐貍已經求饒便準備下去,豈料狐貍的求饒只是權宜之計,竟然還抱着想要殺江洲漓的念頭。
她看江洲漓放松警惕,正是個動手的絕好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右手聚力猛的躍起來朝江洲漓撲過去——
江洲漓虛閃一招躲過狐貍的攻擊,直接站到了巫馬定瀾的身後。
而巫馬定瀾早在見到狐貍的動作之後,便皺着眉頭拔了劍出來迎了上去。狐貍本就在和江洲漓的交手中受了傷,有妖力也不是巫馬定瀾的對手,被重重的刺傷了右邊的肩膀。
狐貍這次是真的再無還手之力了,跌坐在地上捂着傷口直大口喘氣,臉色有些發白發青,臉上也汗津津的,顯得十分狼狽。
“為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顯然,你沒有。”江洲漓波瀾不驚的淡淡開口,似乎絲毫不在意方才狐貍一邊想博取她的憐憫,又一邊借機置她于死地的做派,而只是告訴她,她的做法是在不自量力。
巫馬定瀾把劍回鞘後,站到江洲漓身邊,冷着臉問,“為什麽這樣做?”
“為什麽?妖殺人還需要——有為什麽嗎?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狐貍話說得斷斷續續,可見傷勢嚴重。
巫馬定瀾理解的點點頭,“你若不這樣頻繁作案,想來也不會引來諸多關注,而為此步入險境。之前平靜低調了那麽久,為什麽突然變得很急躁,這總該有個緣由吧?”
“平王果真是名不虛傳。”狐貍笑了,然後擡頭望天長嘆,“因為,陰陽師要來了——”
“陰陽師?”巫馬定瀾眯了眯眼盯着她,想知道她話裏有幾分真假。
他曾在古籍裏見過關于陰陽師的記載。據載,陰陽師不但懂得觀星宿相人面,還會測知災異,畫符念咒施行幻術。對于人們看不見的命運、靈魂、鬼怪,也都深知原委,并具有支配這些事物的能力。
位居高位,統治者誰不想千秋萬代,保國運昌盛而自己也洪福齊天。
這造就了陰陽家族的繁盛。傳聞陰陽師曾為統治者所用,但不知為何,幾百年前其卻被當時的統治者迫害,就此沒落消亡。
難道,陰陽師只是沒落,而并沒有消亡?
巫馬定瀾想了想,覺得這個解釋是最合理的。既然陰陽師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又豈會預知不到自己的下場,早早做好萬全準備留得傳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這幾百年來他們躲到哪裏去了,如今又為什麽要回來,回來是想做什麽?
他想不明白,但卻非常不認可狐貍的心态,“為自保去害人倒不如從根源下手。因為無論你變得多強大,始終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根源?王爺是說打敗陰陽師嗎?”狐貍好似聽了很好笑的話,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忍不住閃出了淚花,委屈不甘的瞪着巫馬定瀾吼道,“你以為我不想嗎?但陰陽師的強大你沒見識過,打不過就是死,或者生不如死——”
可我想現在連你們這兩個凡人都打不過,還談什麽與陰陽師敵對,“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絕對定律,人類為了活下不也會殺生?我這樣做有什麽錯——茍延殘喘實非我所願,卻不得不為——”
江洲漓神色無常的聽完,然後只淡淡的接話道,“為活命殺人是沒有錯,但既然你也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那如今為何會不滿?”
“為什麽不滿——為什麽不滿——是呀——為什麽不滿呢——”狐貍低聲呢喃複述,鑽牛角尖瘋魔了感覺。
江洲漓冷眼看着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陰陽師要來的這個消息,你從哪裏聽來的?”
“宮裏。”狐貍已經自暴自棄,倒也不再隐瞞,幹脆利落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