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焰尾10

義莊在東邊,而屍體發現的地方基本都在南邊的石山尾附近。

馬車走了兩刻鐘左右,終于到達那片她遇襲的樹林。

等江洲漓下車後,巫馬定瀾指了指一個方向,“你應該看過了,就是發現毛發那裏,第一具屍體被上山打獵的老漢發現時就在那兒,靠着樹幹。”

因為這兩日接連下雨,所有痕跡都被掩蓋了,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也沒有奇怪的氣息。

第二具屍體是在小溪邊被發現的,在林子的另一邊。

因為第一具屍體的出現,附近莊子裏的獵戶有幾天都不敢上山,所以還是被搜查的捕快們發現的,靠着一塊大岩石。

江洲漓沉思了一會兒,其他人也都沒有開口打擾她,然後便見江洲漓突然回頭,問巫馬定瀾,“有這附近的地圖嗎?”

趙炎跟捕快來過幾次進行搜查,邊從懷裏掏出地圖邊問她,“搜查的捕快不太熟悉這附近的地形,故請老獵戶幫忙畫了簡單的地圖帶着,江姑娘需要嗎?”

“嗯。”江洲漓接過圖紙随手攤開,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也都圍過來看。

江洲漓在圖上指了指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有方才去看過的發現屍首的地方,然後問巫馬定瀾,“還記得其他屍體在哪嗎?”

巫馬定瀾什麽也沒問,伸出修長的食指在圖紙上一一指出那些點,仔細看可以發現,那些屍體差不多是規律的分布在這個林子附近,他皺了皺眉頭。

江洲漓觀察到他的神情,贊賞的點了點頭,手指在根據屍首分布圈出的範圍裏比劃了一下,“這一片區域,大概就是它的領地了。”

“它的領地?”趙炎下意識的重複了她說的話。

江洲漓環顧四周,“動物都有很強的領地觀念,它們會選擇一片相對固定的區域,作為自己的活動範圍,吃住在這片區域裏,不能輕易去其他動物的地盤上,否則會引來争鬥。”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區域裏。”

巫馬定瀾看了眼圖紙,皺着眉頭得出結論。

“是,但又不是。在林子裏走了一圈下來,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妖氣,這很反常。”

江洲漓搖搖頭,低頭繼續琢磨手中的圖紙,突然被中間一處特別标記出來的紅點給吸引,指了指問,“這是什麽?”

趙炎湊過去看了眼,“這個啊,這是老城隍廟,廢棄很久了,聽獵戶們說已經很破舊。”

“廢棄了?”

江洲漓頗為不解的挑眉,城隍神作為護一城周全的神仙,作法辦事都要去請城隍神的,怎麽廟宇會被廢棄掉。

巫馬定瀾看出她的疑惑,稍稍給解釋了幾句,“這處城隍廟供奉的是巫馬王朝的開國将軍,巫馬璟華。當時欽天監推算風水好,便主張把城隍廟給修建在這裏。後來城南又新修了座城隍廟,供奉前朝名臣趙歸陽,而這裏實在是偏僻,久而久之百姓也不太願意來,就給徹底荒蕪廢棄了。”

江洲漓聽了後皺了皺眉,“過去看看。”

“有不妥之處嗎?”

祝豫慶向來心直口快,直接問出了衆人的心聲。

“按理說,既然有城隍廟坐落于此,就算如今被廢棄了,餘威也應該尚在,妖物不會敢這樣頻頻作案的,或者說,最初它都不會選擇來此居住。”

衆人面上一怔,皆顯得驚慌卻謹慎起來,有些害怕又有些欲言又止,“難道說——”

“到底如何,要去看了才知道。”

江洲漓打斷他們的胡亂猜測,興許狐貍居住于此早過城隍廟建成也不是沒可能。

她不會只因為可能就下結論,真相需要的是證據,而不是簡單的主觀臆斷。

城隍廟坐落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上,四面大樹參天,遮天蔽日般圈出了一片冷寂之地,也顯得十分的黯然陰森。

踩着亂石和枯木走進院落,院子裏亦是冷冷清清的,讓人全然想象不出曾經這裏的盛世輝煌和熱鬧。如趙炎先前所說的,這座城隍廟真的已經很破敗了。

瓦礫搖搖欲墜,牆板窗框也都斑駁腐朽,雜草快要長得及膝高,蛐蛐在草下放聲高歌。

擡頭看去,正殿門上懸挂着“城隍廟”匾額,但蒙了厚厚的塵,左右的楹聯依稀可見文字殘影,“為好心正身安魂夢穩,行善天知地鑒鬼神欽。”

兩個士兵小跑上臺階推開門扉,只聽見門扉摩擦着門檻吱呀一聲,幾縷光線露出來,然後有穿堂風忽的吹過。

江洲漓邁步走進去,其他人提着心緊随其後。

塑像幡布都不是完好無損的,但廟裏沒有蜘蛛網也沒有灰塵,甚至香案上還擺着幾份新鮮的供品,香燭散發着袅袅青煙。

這城隍廟裏面與在外邊看到的大相徑庭。既不髒亂破舊,還幹淨整潔得纖塵不染。

“有人來這裏打掃嗎?”也不知是誰呢喃了一句,然後大夥變開始喊話,“有人嗎?有人在嗎?有沒有人啊?”

除了涼風呼聲,得不到任何的回應,衆人面面相觑,開始在廟裏四處找尋,左邊看看右面瞧瞧,可惜都一無所獲,似乎還對廟裏的布置感動頗為不解,“這裏供奉的配神為何與城南城隍廟的有些不同?”

江洲漓随他們的指點看過去。

這廟裏祀奉的巫馬定瀾已經說過,是巫馬王朝開國将軍巫馬璟華的坐像,未坍塌前一身正氣凜然。配神則依次是左首的文判官,右首的武判官,次為牛頭與馬面,再次為黑白無常、鐘鼓神及十殿閻王,然後還有陰間十八司、日巡和夜查、皂隸等。

她出聲替他們解惑,“城隍大神是剪除兇惡,保國護邦之神,并管領陰間的亡魂,凡有城池必有城隍。而因着城隍廟的規格不同,配神的數目也會随之加減。”

回頭正好與巫馬定瀾對視到,兩人默契的微微點頭,然後神情無常的錯開視線。

江洲漓在廟裏轉了一圈,再輕輕踱步過去無人注目的角落,那處有個青色布衣的皂隸塑像并未被損壞,她将手搭上去,用神識與其交談,“在嗎?”

“閣下能看見小仙?”

有些輕飄虛浮的聲音略帶訝異的響起,在廟裏的其他人卻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各自的事情,只有樓初心多看了兩眼。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下皂隸大人。”

皂隸嗤笑一聲,“姑娘可真是太看得起小仙了。只因塑像未倒,小仙才無奈留守在此處,但廟裏早已無人供奉香火,小仙都快元神散盡了,哪裏還能知道什麽事情。”

“皂隸大人可知近半年來在石山尾發生的殺人事件?”

“小仙不知。”

“那皂隸大人有沒有見到過什麽妖怪出沒在石山尾附近?”

“沒有。”

“這石山尾在城隍廟庇護下的區域裏,皂隸大人不會真的兩耳不聞外邊事吧?”

“姑娘這是什麽意思?小仙都說了不知道,姑娘還是請回吧,麻煩順便把那些吵鬧的人也帶走。”皂隸的語氣變得很不耐煩,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再搭理江洲漓。

江洲漓頓了頓,收回手就轉身往門口走,與巫馬定瀾錯身的時候給了他一個眼神。

巫馬定瀾沒有任何猶豫的回頭,朝帶來的官兵下令,“走吧。”

然後追着江洲漓出去,留下後面一群還摸不着頭腦的手下,疑惑了一會兒便趕緊跟上去。

回程的時候,巫馬定瀾騎馬放慢速度與馬車并行,果然聽見江洲漓輕輕的聲音隔着簾子傳出來,“廟裏還剩着一個皂隸,那皂隸有問題。他說即不知道石山尾發生的事,也沒有在附近見過任何的妖怪,回答得太快且不加思索,這并不合常理。”

“廢棄的城隍廟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顯然巫馬定瀾亦感覺到了異樣。

“死的那些人的身份查了嗎?”

“嗯,多是從下面各州府來京準備參加科舉春試的書生,最近有兩三個獵戶。”

“書生啊。”

江洲漓複述了一遍,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巫馬定瀾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瞬間明了他的意思,也想通了之前疑惑的事情,為什麽死的都是書生。那些書生出事在科舉前,來京的途中若是夜裏趕路路過城隍廟,選擇借宿在裏面不是沒有可能。

“該怎麽辦?”

“既然山不來就我,那我們就将計就計去就山。”

夜黑風高,冷月一輪高高挂在中天,靜靜的照着石山尾這片森林,将層層疊疊的幢幢暗影映在地面上。

白日的喧嚣已經退去,在萬籁俱寂的夜裏,路邊除草叢裏有各種蟲鳴傳出外,只兩側山林還偶爾有幾聲鹧鸪聲回響,襯托得寂靜的空山越發陰森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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