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焰尾04
江洲漓仔細看了做過标記的地方,突然面色變得有些沉重,她蹲下來,左手撩着右邊的袖子不讓垂到地上,右手伸出去輕輕拿起散落在地上一根大約一寸左右長的紅色毛發。
估摸着是因為顏色奇怪,那些搜查的官兵沒有多想,當是枯木的紋理給無視了。
正沉思着,突然感覺到背後有疾風劈來,她猛的将毛發握進手心裏攥緊,再順勢往左邊一滾,左手接下了那重重的一掌。
同時也看清了站在自己後邊妩媚妖嬈的年輕女子。穿着華服,妝容精致,雙手似笑非笑的随意把玩着發尾。正是剛才她瞥見的躲在樹幹後的人的裝束。
江洲漓當即明了巫馬定瀾沒有發現她的緣由,同時也察覺到耳旁另有氣息在波動。反應過來有詐卻已經來不及,想來應該是趁着自己接下女子那一掌時,她的同伴就已經落到她的身後,伺機而動。
腦袋被人從後邊猛地重重一擊,眼前突然一黑,江洲漓只來得及勉強把咒語給念出來,甚至來不及懊惱自己的大意,就暈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頭痛伴随暈眩,這是江洲漓醒來後的第一感覺,她忍不住翻了個身,然後去觸碰自己的腦袋,感覺到被紗布裹了一圈,柔柔軟軟的。
意識也因為刺痛感慢慢回籠,她本是在石山尾探查,躲過了一個女人的偷襲後,因為大意被人從背後重擊……
被偷襲之事是真的,那是誰救了她呢?驚訝之餘,江洲漓慢慢睜開了眼睛。
頭頂是牙色的綢布蚊帳,仔細看還繡着祥雲紋,身下躺着的床榻也舒适溫暖,散發着淡淡的檀木熏香。再環顧房間內的裝飾,典雅精致,雕花彩漆,可見主人家絕非是尋常的小老百姓。
她掀開被子想要下床,發現衣服也已經被人換過了,只穿着素白的裏衣。
扶着床沿穿好鞋子,慢慢走過去打開門。門沒有被上鎖,門口也無人把守,清風一陣拂面,竹影斑駁的庭院瞬間映入眼簾。
“姑娘,您醒了!”帶着驚喜語氣的聲音從左手邊的回廊傳來。
江洲漓聞聲看過去,那兒站着一位大約十三四歲年紀的小丫環,杏眼圓臉,手中正端着青花瓷碗。怕是這處府第的下人,她皺了皺眉,随後又揚起淺笑道,“你是?”
“奴婢杏子,是王爺派奴婢來照顧姑娘的。”小丫環笑意盈盈的回答,甚是惹人喜愛。
“王爺——”
除了巫馬定瀾,江洲漓不做他人想。那是不是說明他又回去過石山尾?那他有沒有看見什麽,江洲漓思考着這個可能性,小丫環卻沒再給她細想的時間。
“姑娘還是快些回去躺着吧,怎麽只穿了件裏衣就出來了呢,這還在病着,要是再受了涼就不好了。”杏子急急忙忙的把手裏的瓷碗端進屋裏,又趕緊出來催促她回房去。
江洲漓随她進去,但是不願意再躺下,“睡久了會感覺渾身都懶懶的沒有力氣,我坐一下就好了。”
杏子見無論她怎麽勸說,江洲漓都不願意躺下,也只好屈服了。轉身從屏風上拿了衣裳伺候她穿起,“這是新買的成衣,估摸着有些地方可能會不合身,姑娘請先将就一下,王爺已經差人去請繡娘了。”
江洲漓點點頭,她本就沒有所謂的什麽講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留下來多久,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但還是禮貌的道了謝,“那就麻煩你家王爺了。”
“奴婢先伺候姑娘趁熱把藥喝了吧。”見江洲漓對自己雖然疏離,但非常有禮,杏子圓圓的眼睛眯笑成了一彎明月,“早上王爺已經來過一趟,見姑娘還沒有醒就進宮去了。這會兒應該已經下朝回來,可能是在書房,奴婢待會讓人去告訴王爺一聲,就說姑娘醒了,王爺肯定會很高興的。”
江洲漓淺笑,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和巫馬定瀾沒有任何關系,何必說什麽會高興不高興的話。但總歸她現在是在平王府這地方,橫豎都逃不開要見見巫馬定瀾,無論他有想法也好,他有企圖也罷。
喝了藥,又喝了幾口清粥稍稍填了下肚子,在和杏子閑聊的時候,江洲漓了解到距離自己被擊暈,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天,是巫馬定瀾親自把她帶回來的。
趁着杏子收拾東西離開,她在房裏随意找了找,沒有找到自己換下的髒衣物,果然也不見事發時,自己緊握在手中的那根毛發。
本來也就不抱什麽希望,沒辦法,只能等着巫馬定瀾來了問問。若是他收着也就沒事,只盼着不要是來回搬弄時,給不小心弄丢了才好。
被擊中的腦袋還有些輕微的抽痛,江洲漓靠在窗邊的矮榻上懶懶的坐着,等杏子去喚巫馬定瀾過來,但等了才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她竟然又感覺困頓了,吹着涼風半眯起眼來,昏昏欲睡的。
等巫馬定瀾跟着丫環走進偏院,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美人打盹圖。
女子眉目如畫,青絲如瀑,支着如藕般的皓腕靠在窗臺上假寐,睫毛彎彎輕顫着,似是睡得不安穩。
他把江洲漓救回來後,就直接交給了丫環照看。因為近來公務繁忙,他也沒有太得閑暇的時間,所以今早抽了時間匆匆來了回,也因為見人還沒睡醒,就又匆匆走了。卻沒想到昨日那個看着長相平凡的女子,清洗幹淨一番後,竟如此貌美如花。
她為何要掩飾起驚世的容貌?為何要不聽勸誡再回石山尾去?她在石山尾遇上了什麽?又為何只是受了傷,但卻不曾如其他人般丢了性命?
巫馬定瀾心裏有諸多的疑惑和不解,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杏子自然也是見到了江洲漓這副模樣,感嘆豔羨之餘,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她。而江洲漓原本就只是淺眠而已,對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早已有所察覺,睡眼惺忪的醒來,擡起頭,明眸水潤的看向門的方向。
許是在家中較為随意,巫馬定瀾換了身尋常的便衣,淺紫色錦長衣,又玉冠束發,看起來有些書生卷氣,溫潤親近了許多。
只是開口依舊又冷又硬,“你先下去吧,沒有我的允許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偏院。”
“是,王爺。”杏子知道巫馬定瀾是在同自己交代,也知道這是他有話要與江洲漓說,不太方便讓自己聽到,于是福了福身,就退出到院門外去。
杏子這一利索的離開,整個院子裏就只剩下巫馬定瀾和江洲漓兩個人了。
兩人算得上是完全的陌生人,相顧無言的,氣氛有些微妙,沉默得過于安靜,倒顯得像是刻意造出來的壓抑感。
江洲漓慢慢從矮榻上起身。等到巫馬定瀾走進房間裏,就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扯了抹微笑挂在唇邊,然後盈盈下拜,“見過王爺,多謝王爺的救命之恩。之前沒有認出來王爺的身份,還請王爺見諒。”
巫馬定瀾頂着那張冰山臉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聽見她的話,但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桌自旁坐下,悠然自得的給自己斟了杯茶,“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姑娘。”
“江氏洲漓,青城人士。”巫馬定瀾沒開口,江洲漓也就沒落座,直直的站在一邊答複他,并沒覺得這個回答有何不妥的地方。
豈料巫馬定瀾轉頭過去看她,平靜的一字一句的重複道,“你剛才說,你叫江洲漓?”
江洲漓疑惑,巫馬定瀾似乎有點在意她的名字,但她不明白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地方,就借着這個話反問道,“正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江姑娘的名字有沒有改過?”巫馬定瀾擡頭看着她,眼裏滿是認真。
江洲漓不太懂他什麽意思,但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搖了搖頭,“水州洲,水離漓。這是我滿月的時候,家母為我所取,一直沿用至今,從來沒有改過。”
巫馬定瀾抿了口茶,錯開江洲漓探視的眼神,同時也覺得自己确實有些大驚小怪了。
剛才是一瞬間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有些太過于詫異,所以才沒克制住問出來。但現在只要是稍稍一想,他都覺得荒唐。
李靖川已經去世百年,和他一個時期的人怎麽可能還活着,“還請江姑娘不要介意,本王只是突然記起來在某本看過的書裏,有位姑娘和你同名同姓而已,有些驚訝。”
“原來如此,那還真是挺有緣的。”
江洲漓淺笑着感慨了一聲,但不難聽出來語氣比方才疑惑時的緊張要放松了許多,“能讓王爺如此記憶深刻的書籍,若是有機會,我也一定要找來看看才好。”
巫馬定瀾做了個請她入座的姿勢,“自古以來就有言傳,說是青城的女子容貌也傾城無雙。本王過去覺得那不過是文人墨客誇大其詞罷了,直到今日見了江姑娘才發現,果真是名不虛傳。青城女子不僅容貌傾城,還心思細膩。”
“王爺過譽,實在是愧不敢當。”江洲漓佯裝羞澀的低下頭,也借此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深思。青城如今什麽樣她并不清楚,無論巫馬定瀾這番話是不是想試探她,她都應該要小心謹慎點應對。
她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但巫馬定瀾卻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樣,沒有再繼續關于青城的話題。剛才提及好在就真的只是恰巧說起而已,這雖讓江洲漓疑惑,但也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