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動了凡心

66-動了凡心

沈清明變了。

死過一次,即便沒死透,竟也脫胎換骨。

他的嘴角始終含着淺淺的笑意,哪還是高臺之上孤傲立,目光寒冰冷似霜的高冷節神,分明是個浪蕩的無賴。

巳予擡手就要打人:“你我非親非故,再者我一個無名小卒可不敢随便跟清明君攀親戚,親哪門子的夫。”

沈清明回憶着,學巳予的語氣:“‘他是我的良人’,這不是林老板親口說的麽?林老板說都說了,還不興我這個正主對號入座?”

禍害遺千年,這沈姓瘟神不僅沒死透,竟敢藏起來聽牆角,好生不要臉。

好在他見好就收,懷柔似的,重新把巳予拉進懷裏,滿是心疼道:“軟軟,你瘦了。”

廢話,食不下咽,夜不安枕,能不瘦麽?

誰害的啊,他還有臉提!

巳予不會承認自己曾為這混賬傷心欲絕,甚至自作多情地給他燒了不知道多少紙錢。

多年來為驅邪的庫存最後一股腦全用在了沈清明身上,“別叫我軟軟,我不是你的軟軟。”

近在咫尺,沈清明那雙多情地眼睛盛滿湖水,仿佛寧靜的夜晚倒映着點點星光,輕易叫人沉淪。

他大約知道自己那副樣子最讓人難以抗拒,故意利用美□□惑。

甄相看着旁邊瞪着大眼睛的小娃娃,不着邊際地想,這小娃娃該不會是林老板跟這詐屍的骨肉?

啧,驚天大瓜。

看着娃娃最多也就三四歲的樣子,這幾年倒是沒在林巳酒館見到,許是這兩人兩情不慕,故而分隔兩地。

甄相自以為理清了真相,小心翼翼地說:“那個,林老板,既然你丈夫已經回來了,你看能不能讓他入土為安,你就把這個靈位撤了吧,實在是影響生意。”

撤什麽,上回沒死成,這回正好讓巳予親自動手。

這時候,巳予才不得不承認,男女在力量上存在天然的懸殊,她不是普通女子,并且靈力正在不斷增強,在沈清明緊緊箍住她的腰時,她還是動彈不得。

說不過就只會用強,這混賬!巳予低頭一口咬在他白皙的脖頸上。

深深的血痕觸目驚心,沈清明沒松開她,也沒喊疼,一聲不吭,不知在忍還是天生骨頭硬,鼓勵巳予:“你咬吧,只要解氣就行。”

解氣?巳予原本不生氣。

他能活着當然最好。

不為自身計,而是為世人感到幸運。

禮敬祖先,慎終追遠,如果沈清明不在了,思時之敬何去何從,人世間又會變得多麽無情無義。

他在漫長的人類繁衍中,具有無可替代的重要意義。

巳予怎麽會希望他死呢。

說來奇怪,此前無數次做夢,夢夢都有沈清明。

民間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巳予朝思暮想,自從沈清明“死”後,竟一次也沒出現在她的夢裏。

可見傳聞不可信。

她明明想得緊,“沈清明,你很得意是不是?”

太陽越來越毒辣,正午時分,石板曬得熱氣騰騰,腳底下快燒起來,空氣中熱浪滾滾,沈清明擁住她,在她耳邊低語:“你心悅我,惦記我,舍不得我,我當然得意。”

這厮究竟哪裏來的自信!

沈清明有些哽咽:“可是軟軟,我更怕看到你哭。”

巳予否認:“別蹬鼻子上臉了,我憑什麽會為你哭。”

“當時情況危急,若我不那樣做,上京城必然遭殃,所以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沈清明做事情,很少解釋什麽,他光是聽到巳予死過一次,就已經心痛得無以複加。

靈相一點點碎裂,創劇痛深,她也這麽疼過麽?

“當時我把大道一起扯入裂縫後,本該魂飛魄散,可是軟軟,是你把我拉了回來。”

他進入了一個幽閉昏暗的世界,周遭變得很靜,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點聲響。

仿佛天地初開時的混沌之中,他的意識變得虛無,他遺憾地感到自己正在消亡。

清晨落在草地的露珠,在日出後,悄無聲息地蒸發。

他會像清晨的露珠,靈相變成肉眼無法捕捉的細小顆粒,被風吹散,最後歸于塵埃。

當他在風裏打了幾個轉,在意識徹底消散前,他聽到了那一身哀切的,稱得上悲痛的,甚至可憐無助的祈求,“沈清明,你回來好不好。”

像是随着激流飄逐的枯葉被不知何時倒在河裏的樹枝勾住,他停下來,四處張望,那點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

“沈清明。沈清明。沈清明。”

沈清明在那一扇門前徘徊着,悄然回首,只見巳予雨氣咽愁緒,卻寄人間雪滿頭,已經邁進去的腿就那麽生生地轉了回來。

守着一個無望的希望,那種自我煎熬與甚至無數次想要放棄最後自我唾棄掙紮的滋味兒,他曾經經歷過,所以舍不得讓巳予經歷。

沈清明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習慣,比如抱着巳予時,會用臉貼一下巳予的耳側。

這是一個近乎依戀的動作。

他很懂得利用巳予的弱點,以及自己的優勢。

一貫強勢雷厲風行的人忽然示弱,對一個人表現出依戀,是很難抗拒的。

尤其前緣未了,他們之間遠遠不止幾個月萍水相逢而已,跨越幾百年的羁絆就那麽輕易地畫地為牢,困住了巳予。

“是你把我喚了回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沈清明發誓,空泛而又慎重,卻不失真誠,沈清明到底和普天之下只會花言巧語的男人不一樣,他有讓巳予信以為真的本事。

巳予想刁難沈清明麽?

當然要。

可是真要想什麽損招讓他痛苦,她自己先要舍不得。

心軟,是她最大的弱點。

沈清明分明拿捏住了這一點,所以才敢說出這麽猖狂肆無忌憚的話。

牙印深深,血跡清明,巳予在上頭揉了一把,說:“施主,貧尼造業,苦不是苦,樂不是樂,都是執念,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沈清明聞言,眼睛裏波瀾起伏,難以置信地晃動着,“軟軟,你——”

“貧尼法號了了。”巳予打斷他,“施主,貧尼遁入空門,前世因今世界果,昨日原緣,今日孽,宿命注定,佛言,淨心守志。可會至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斷欲無求。當得宿命。貧尼已經看破紅塵,還請施主體諒。“

沈清明:“……”

他大受震驚到有些驚慌,巳予旋即面帶淺笑,一副原諒衆生的模樣,“一切皆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施主,不必執着。”

“……”進不了巳予識海,佛學禪語信手拈來,有那麽一瞬間,沈清明當了真,只是清修之人無欲無求又怎麽會大悲大恸大動怒在他脖子上咬下一口。

“頓者,頓除妄念;悟者,悟無所得。請問師太在哪家禪院清修?”沈清明沒松開人,反而用力摟得更緊,如同揉進骨血一般,發了性,“我去給師太捐香火。”

說着一本正經的話,手上的動作卻沒含糊,巳予芳心大亂,那雙手并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輕輕地按了一下她的尾巴骨,叫她立刻挺直脊梁骨,警鈴大作。

沈清明哪裏清明,分明渾濁得很,比那黃河之水有過之而無不及,隔着衣料肌膚相貼,節氣亂串,巳予亂了呼吸,沈清明故意咬着她的耳骨,用那把善于撩撥人心的嗓音道:“師太心跳好快,紅塵滾滾,色不異空,看來師太向佛的心不誠。”

這厮!忒不像話,不成體統,不講武德!既一口一個師太,卻又纏得那樣緊。

明明沒有真正出家,巳予卻毫無征兆地産生了一種悖德地羞恥感。

四目相對,巳予在他胸口砸下一拳:“你閉嘴。”

抓住破綻,沈清明蹭着她發燙的耳尖,說着下流的話,“師太,要不要背着佛祖跟我偷個情?”

“……”不過就是去冥王殿走了一遭,這瘟神到底跟誰學了油嘴滑舌的四六不靠。

無恥不過,正色也不過,巳予橫豎拿他無法,“沈清明,你講這種話,也不怕侮辱了佛祖的耳朵。”

“佛祖大度,且男歡女愛乃人之常情,佛祖自然不會怪罪,況且我本不是佛門中人,不歸佛祖管教,倒是師太,動了凡心,可怎麽是好?”

沈清明勾着她的下巴,卻忽然轉過頭,對甄相說:“非禮勿視,你轉過去。”

甄相:“……”

我都看半天了你才想起來還有人?

但他不敢反駁,畢竟這詐屍看起來不好惹。

沈清明沒忘記身邊還有個小娃娃,“小豆丁,你也轉過去。”

小柿子龇牙:“憑什麽?”

沈清明大言不慚道:“少兒不宜。”

她就是模樣小,沈清明瞧不起誰呢,她氣鼓鼓地叉着腰:“我不!”

“聽話。”沈清明哄她,“等會兒去給你買糖葫蘆。”

一根糖葫蘆成功收買小柿子,但妒氣使她仍不情不願,沈清明催她:“快,我我當着你的面親她,她會難為情。”

“……”巳予瞠目,當着孩子面說什麽虎狼之詞呢,“無—”恥字沈清明趁機吻住她,唇舌交融,巳予的反抗都沒于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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