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

雞鳴破曉,霞光破雲之際,結香從大殿退出。費了些力氣将倒下地門板挪到一起,用來幫趙淺遮擋即将到來的日光。

“趙小姐,你別怕。你現在這裏等等,我去找人來救你出去。”

離開前她從門縫裏又對着裏面喊了一聲,安慰躲在茶壺裏的趙淺。殿內逐漸亮起來,浮塵在陽光中飛舞,裏面也再沒傳來任何聲音。

結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尋着屋檐下走躲避陽光。沒一會兒她就發現自己開始受不了晨光中逐漸升起來的熱氣,生魂還是要比真的鬼魂脆弱許多,即便是傩師也一樣。

“算了,要不等等,等到太陽落山後再回去好了。”

她自言自語的推開身後的房門,裏面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貓叫聲,白影跟閃電一樣鑽進桌子地下。

原是一只長毛白貓,灰不溜秋的,潦草的長毛垂在脖子間打着绺。

一雙藍色的玻璃眼睛甚是清澈透亮,明明躲在屋子裏被闖進來的結香吓了一跳,鑽進桌子底下卻還是一臉的兇相,從玻璃眼中射出寒光來,惡狠狠的盯着她。

“就你了!”

結香蹲到桌前伸手一把拽住裏面的白貓拖出來,白貓兇狠的朝她哈氣,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借你的身體一用,回去後就放了你。”

她用爪子用力揉了揉白貓抱在懷裏,下巴蹭着它毛茸茸的腦袋。手指穿過軟毛呼着貓脖子,梳理打绺的長貓。

沒一會兒白貓就舒服的在懷裏眯起了細長的眼睛,結香趁機一下鑽進貓身體裏。

白貓在屋子抖了抖身子,抻開手腳從敞開的大門走了出去。輕巧的身影幾下跳上花牆,爬上馬頭牆。一副猛虎下山的姿勢行走在屋頂之上,穿越在弄巷中。

官署中,唐積雲同賀青正在用飯。小夫妻倆人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唐積雲已經将生氣兩個字直徑挂在了腦子門上。

而賀青對此視而不見,自顧端着小碗吃番薯白粥,就着小蘿蔔幹吃。分毫沒有要開口哄的模樣,喝完了粥放下碗便要離開。

唐積雲一扔下碗,憤憤喊道:

“大人!”

賀青回頭,适才冷峻的臉色因為唐積雲率先開口溫和了幾分下來。

“怎麽了?”

唐積雲:“大人現在要怎麽辦,你不許我叫結香,她真的醒不過來了!”

賀青:“再等等,結香姑娘會醒過來的。”

可是連大夫也看不出來她到底為什麽昏迷不幸,鼠傷及時得到醫治并未感染,昨夜一整夜也沒有發燒。

但就是醒不過來,也沒有呼吸。倘若不是真的見識過她的本事和小=蕭忍冬那樣的神鬼之事,倆人便要該以為她已經死了。

積雲一向是個急性子,心裏藏不住事,更是坐不住的人。雙手一撐桌子,憤然道:

“都是你,我就說要喊的!結香姑娘不是常人,平白變成這樣肯定是丢魂了。我看今夜肯定是叫的,不然結香姑娘肯定找不到回來的路。說不定,說不定她還在大牢裏!”

她像是有什麽重大的發現一般,拉着賀青便要往大牢去看。

賀青無奈道:“別着急,你也說了結香姑娘不是常人,她肯定能夠回來的,再等等。”

積雲:“可是…..”

“喵…..”

倆人正欲再為要不要上牢房裏給結香叫魂的時候,趙府那白描忽然從官署黑瓦上噗通一聲跳下來。幾下就跑到了小廳前,從敞開的門後探出半個腦袋來。

俯身在貓身上的結香原本是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位置,想要直接回去。卻不想脆弱的生魂沒有鬥過原本的貓魂,便被帶了此處。

顯然這貓是餓了,圍着賀青的衣擺不停的叫喚,貓頭蹭着灰白的鞋面。

生魂脆弱,進一步是死,退一步為生。

結香控制不住白貓,只能任由它想賀青讨吃的。心想等它吃飽了喝足了,看在吃的份上也能夠答應放她出來。

“哪兒來的貓?”

積雲嫌棄的看了一眼髒兮兮的白描,還是想要去大牢裏看看能不能将結香的魂魄帶回來。

但是白貓十分的親她,蹭了幾下賀青後就跑到了她的腳邊喵喵的叫。

人不理會它,奶聲奶氣的叫喚了幾聲後直接跳上桌子上。

“你…..你幹什麽,髒死了,你還想上桌!”

積雲頗為兇惡的罵道,提溜着貓後頸脖子扔在地下。

賀青:“再等等,明日要是結香姑娘還醒不過來,我們再想辦法。”

他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又折返了回來,用适才自己吃粥的小碗弄了只小肉包進去。

又再次解釋道:“積雲,我知道結香姑娘和蕭将軍并非常人,他們的很多事不能以常理來解釋。但我是朝廷命官,很多事我不能用神鬼之說來斷定,朝廷也開不得這個先列。”

“可是他們的事就是沒有辦法來解釋的。”積雲辯解道。

賀青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吭哧吭哧啃包子的白貓,擡起頭分外真誠的看着她。

“但我生于人世間,還是朝廷命官。穿着這身官袍我便不能輕易論鬼神,否則朝廷如何作想,百姓又當如何作想?”

其實想想昨夜他是有些後悔在街上,當着官差的面喊出蕭忍冬,一個本就已經不存在了的人。

身為朝廷命官他該所有信奉的是朝廷的律法,他的君主。

否則人人信神論鬼,朝廷秩序律法威嚴不再,再現當年巫蠱惑君之亂當以如何是好。

所以他是萬不會,也不許自己的夫人神叨叨的去大牢裏面叫魂的。

只有再等等,等那個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傩師姑娘自己醒過來。

對于賀青的話,結香是認可的。人世有人世法則,鬼有鬼的規矩,一旦亂來混作一談就會被有心人利用,操縱權勢愚弄人心。

但是她說不了話,只能在聽見他說這句話時停下嘴。擡起腦袋來看了眼賀青,複又埋頭吃肉包。

貓兒吃得斯文秀氣,縱是餓急了眼也是小口小口地吃着,費了老半天地勁終于是消滅了兩只包子,一副酒足飯飽的模樣坐在地下舔毛。

卻不想大黃突然從門口蹿了出來,不由分說朝白貓撲上去。

“汪汪!”

“喵喵~~”

白貓連忙蹿上積雲身後的方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下朝着自己呲牙的大黃狗,也毫不客氣地哈氣哈回去。

“大黃,不能咬!”

積雲連忙呵斥大黃。

但是它回頭看了眼,還是呲着牙不許貓下來。只是對持了半響,毛茸茸地尾巴忽然就歡快的搖了搖起來。

它感受到了藏在裏面的魂魄,嘤嘤地叫起來,拼命地示意積雲賀賀青看貓。

無奈倆人肉體凡胎地完全看不懂,它只得自己幫主人想辦法出來。

“汪汪汪!”

“汪汪汪!”

而大黃的就是吓唬那白貓,瘋狂的犬吠起來,跳起半人高的身子撲上桌子。

“喵!!”

白貓吓得四處逃竄,不要命的往外爬,一溜煙就爬上了屋頂去。

卻是将結香的魂魄掉了出來,沒一會爬上屋頂的貓其實就蔫巴巴了。

積雲和賀青追出門,還以為大黃真的咬傷了白貓。見它趴在屋頂動不了了,立刻就搬來梯子去救它。

大黃看見了掉出來的結香,在屋子裏圍着她撒歡,從外看去倒是像追着空氣跑一樣。

“好了好了,我們還有要事要做,快帶我回去!”

“汪!”

聽見結香的話,大黃歡喜的叫了一聲撒腿往外跑,直奔官署小廂房裏。

正當賀青從屋頂上抱下貓後,垂花門下就響起差役的喊叫聲。

“回大人,那女犯醒了!”

積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呼道:

“大人,結香姑娘醒了!”

也不等賀青下來,率先就竄進了結香的屋子。

她剛剛睜開眼睛,魂魄歸位,肉身虛弱無力。撐着雙手起來,想要下床。腳掌才挨到窗前的腳踏,都還沒有使出力氣就摔了下去。

“結香姑娘,你先別動!”

積雲跟陣風似的旋進屋子,拉起地下的人又塞進了床上。

“你終于醒了,擔心死我了!”

驚喜之後竟有了幾分劫後重生之感,她很不争氣的酸了眼睛。

結香笑道:“我沒事了,別擔心。只是賀大人呢?”

一笑就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結香被老鼠咬傷的臉頰留下了一個不大的小坑。傷口的皮肉還沒有愈合,笑起來就是隐隐的疼。她忍不住捂着臉,看模樣是像是牙疼一般。

積雲擔憂的提醒道:“你臉上有傷,小心些。”

這是賀青也抱着白貓從屋外走了進來,看見結香并無大礙的模樣大松了一口氣。

“如何,可還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關心道。

結香:“沒事了,多謝賀大人和夫人相救。”

可是一瞬,賀青卻垂下眸子,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此次我們并不是特意前來救姑娘的,我是朝廷派來處理趙甲宜之案的欽差。此案牽扯到一州知州,朝廷命官。聖上和刑部極為重視,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本官希望關于命案,姑娘能夠盡量配合調查,不要有所隐瞞。”

“大人!”

積雲沒想到結香才剛醒過來,賀青就如此不講情面的盤問她,頗為惱怒。

可是結香不介意,捂着疼痛的臉頰應道:

“好,只是趙甲宜身上還牽扯有另外兩樁人命案子,請大人也查清楚。”

賀青微微驚訝的看向她,好奇的問道:

“結香姑娘怎麽知道?還有即便是趙甲宜真的有人命案子,同本來的趙甲宜之案也不能混為一談。這一點希望結香姑娘能夠明白…..”

說着他悄悄嘆了口氣,幾乎能夠想到結香所謂趙甲宜的人命案子應該是她為了自己脫罪想的法子。

但即便是趙甲宜有罪,也并不能洗脫她殺人的嫌疑。

何況趙甲宜的傷并非尋常利刃所致,能把屍體摔成那樣的,賀青只想到了結香。

因為她不僅擁有這的能力,而且到過現場,并和趙甲宜有過恩怨。幾乎是人證物證俱全,想要給她開脫是不可能的。

“結香姑娘,趙甲宜不該這樣死的。”

想到這裏,賀青臉色緩和了些,像是脫去了自己身上的那身官袍一樣。他的意思便是趙甲宜縱使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都不應當是結香來殺他的。

正如她自己所言,在這人世她沒有權力去審判制裁一個人。

即便是在靈界,身為傩師,她代姓人權依舊沒有任何權力審判一只惡鬼。

只要趙甲宜不死,将來他就會有一百種死法。

可是他死了,就只有一種死法,且将無辜的人牽連了進去。

皇帝的旨意一下,此案便必須要有罪魁禍首。

Leave your 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