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結香姑娘

結香姑娘

結香和柳山溪被當成殺人嫌犯抓進大牢中,命案因牽涉朝廷命官,半個月內邸報便傳至京城。引起皇帝和刑部的注意,從京師派遣欽差前來辦理此案。

梧州官衙現處群龍無首的狀态,一幹人的等都在等着欽差大臣的到來。

許是念着以前相識的情分,也是為了日後審問的方便。淩琪特意請了大夫前來給結香和柳山溪治嗓,因為當初吃的毒粥并不多,又及時催了吐。

即便是傷了嗓子,也并不是很嚴重,吃了幾副藥,倆人便可沙啞着聲音說出話來。

只是結香并不是很願意和人交談,時常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只有在獄卒放飯的時候才會擡起臉來,木愣愣的塞完半碗糙米飯,複又回到了角落待着。

柳山溪坐在對面的角落裏,閑得沒事得時候便同她說話。結香不理會他,自覺無趣了就數牆上的轉頭打發日子。

用最屁股下的稻草結繩算着他們被抓進來了多少天,倆人看着情緒似乎都頗為鎮定的模樣。

但其實柳山溪心裏多少是有些着急的,神鬼不可說,他知道在無法去問責蕭忍冬的情況下,自己和結香十有八九會被當成罪魁禍首問罪的。

畢竟只有他們兩個到過案發現場,又出現在了趙家,便很難想倆人同此案沒有什麽幹系。

何況乎,趙甲宜和阿昆前一天還在派人漫山遍野的追殺他們。随便抓了家丁和侍衛來,輕松便能審出他們之間的恩怨來。

“結香…..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柳山溪百無聊賴的看着牢房高聳的屋頂,比尋常的屋頂要高出數丈。窗戶也開得高,陽光很難穿破那扇小窗照到倆人的角落裏來。

最遠最遠也只能是鐵門下的地磚上,不多時它便逐漸消失去,陷入到黑暗中。

“結香你有想過怎麽辦嗎?倘若他們将趙甲宜的死安在我們的頭上,我們應該是要如何辯解呢?”

但是不管他說什麽,結香都不曾吭聲。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如若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只剩下一具軀殼牢房中一樣。

“結香?”

柳山溪不死心的喊她,空蕩蕩的牢房連獄卒吃酒劃拳的聲音也沒有。

“結香你怎麽了?”

他湊上前撥開結香垂下覆面的頭發,人像是睡着一般淺淺的呼吸着。伸手探到鼻息,柳山溪才松了口氣退回自己的小角落裏待着。

但似乎又不甘心就這般認命一樣,他忍不住又開口想要将那個裝睡的人喊醒。

“結香,你要振作起來啊。不然我們真的會被當成殺人犯的,其實我也并不是怕死。就是覺得不值當,因為趙甲宜那樣的人,還有我還沒有再見到小淺呢。”

角落的人依舊是沒有動靜,卻是再片刻之後連呼吸都沒有了。

柳山溪沒發現,自顧自說自話,直到困意湧上來靠着牆壁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出奇的是飯點放飯的差役也沒有來,陰冷漆黑的牢房裏,只有嚣張的老鼠在潮濕的地磚上亂竄。

吱吱的叫聲就響在柳山溪的耳邊,以為是老鼠蹿到了身上,他從夢中驚醒手忙腳亂的在身上亂揮。

但卻是什麽都沒有,鼠叫聲依舊在繼續。

“結香?”

那叫聲好像是從對面的角落裏傳出來的,更像是群鼠在争相恐後噬咬什麽東西一般,淌出來啧啧的水聲音。

“結香,你怎麽了!”

柳山溪意識到群鼠在結香身上,抄起地下的稻草幫忙驅趕。

“結香,有老鼠在你身上!”

他大喊出聲,想要叫醒結香。但是群鼠被吓退了,她還是沒有動靜。

不知道什麽時候倒了地下去,腦袋磕在牆壁上破了皮。鮮血從額頭流下,在地磚上淌出淺淺的血坑,群鼠适才便是蜂擁在她的腦袋旁邊吸食鮮血。

膽子大些的直接咬上結香,在她的嘴角臉頰上留下一排排牙印。鮮紅的血跡糊了一臉,看着血肉模糊的模樣甚是駭人。

柳山溪湊近了,借着昏暗難以視物的光線才發現結香昏迷過去了,看見她滿臉的鮮血吓得驚慌失措,扒着鐵門往幽深有空蕩的大牢走廊呼喊。

“不好了,有人受傷了!”

“來人啊!有人受傷了!各位官爺麻煩你們來看看,有人受傷了!”

但是只有他急切地聲音在回響,外間牌室的獄卒聽見叫聲,只是微微側耳聽了一瞬複又開始推起了牌九。

柳山溪不死心,還是扯着嗓子大喊。喊了半響終于是叫牌室裏的人煩了,不耐煩的踢翻長椅,揮舞着短棍铛铛的敲着鐵門鑽出來警告他。

“叫叫叫什麽叫,大半夜不睡覺,想要吃水火棍是不是!”

但是獄卒也只敢作勢吓唬一番,在欽差到來之前上面下了死命令,誰也不敢動刑。

“大哥大哥,麻煩您老看看!和在下關在一起的姑娘突然昏迷過去,還被老鼠咬了!弄不好可能染上鼠疫,必須要盡快送醫!”

柳山溪着急道,看不清獄卒到底站在何處。胡亂盯着漆黑的走廊說話,他不說還好,一聽鼠疫兩個字那獄卒一下臉色就白了,恨不得拔腿就跑。

好像真的有什麽鼠疫來了一樣,背脊發涼,向後挪了兩步腳。

忽然明晃晃的燈籠和火把像潮水一樣蜂擁進來,照亮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潮濕大牢。

柳山溪尋着火光望去,烏泱泱的走進來一群人。被官衙各大小官吏蜂擁在中間的是一男一女,風塵仆仆的模樣,身上還披着披風。

聽見他的喊聲,衆人立刻就撲來上來,将牢房圍得水洩不通。

“結香姑娘?!”

來人正是受命前來梧州全權審理趙甲宜之案的賀青,唐積雲也跟着一道而來。看見角落裏的結香,獄卒一打開牢門鎖鏈還未曾拆下,她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

“結香姑娘,結香姑娘醒醒!”

積雲扶起地上的結香看見她半張血淋淋的臉頰,吓得腿一軟跌在地上。

賀青忙得拽住她的胳膊,接過了結香打橫抱起來。

“淩捕頭,快去請大夫來!”

“是,大人!”

淩琪應了一聲急忙趕了出去。

眼看着賀青抱着結香就要離開,獄卒又将牢門鎖了起來,柳山溪急忙喊道:

“我…..還有我!”

賀青和唐積雲同時回頭看了眼,對此人甚是陌生,沒什麽印象。

一旁的獄卒趕緊解釋道:

“回大人,這男子也嫌犯之一,同這個女人一起出現在命案現場,又前往趙府行竊!”

“嗯,明日提審他。這女犯受了傷害,本官先帶去官署治療。待她醒過來後再行審問。”

“是是。”

獄卒連連點頭給讓道,雖嫌犯帶出獄診治不合規矩,怎奈人家是欽差大人,他也不敢插嘴過問太多。

任由賀青和唐積雲将人帶了出去,只留下柳山溪一人被丢在了牢房裏。

但是柳山溪從适才倆人的看見結香着急的神色中察覺幾人可能是舊識,扒拉着鐵門忙得喊道:

“大人,在下和結香姑娘是朋友!我們是朋友!”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被帶出去的只有結香。

深秋,半夜寒氣襲人。一行人往官署趕,冷風忽然背後而起。積雲自小怕冷,披着披風就覺得那股風吹進了脖子裏。

甚至是感覺有人走在他們的背後,可是半夜了,哪兒會有人什麽人?

她有些害怕,不敢回頭看,扯了扯賀青的衣袖。

“…..大人,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們。”

“嗯?”

賀青看了眼她煞白的臉,回頭望去,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街道。枯葉被冷風卷到潮濕的青石板上,一路鋪到他們的身後,看着倒是有些像是腳步的模樣。

“會不會是将軍,別怕。”

他軟聲安慰道,又對着空蕩蕩的大街大喊。

“将軍如果在的話,請跟着我們去官署,結香姑娘受傷了!”

可是他沒想,如果蕭忍冬在的話,怎麽會看着結香受傷呢。

積雲緊緊挨着自己的夫君,鼓起勇跟着回頭,好像看到不遠處有人影走過。定盯瞧着那麽顏色有些眼熟,看見結香破破爛爛的雲袍忽然大喊道:

“結香!是結香姑娘,大人她走過去!”

她這一喊将衆人吓得一激靈,連膽大的賀青起了一身冷汗。

“積雲,你…..是不是看錯了?”

明明結香就在他的懷裏,昏迷了過去。

“沒有,就是她!”

積雲擡手指着幽深的巷子,巷口的小門下只有一盞微弱的燈籠,晃晃悠悠的搖擺在簌簌地秋雨中。

“好了,你眼花了,我們要回官署去了!”

賀青也不同她争論,怕再扯什麽蕭忍冬或是結香吓到護送他們回官署的人。

“不是,大人,我真的看見結香姑娘了!她跑進巷子裏去了!”

說是結香,她好像就不害怕了。

只是擔憂的看着那盞孤燈,想起來了幼時遇山過橋,父母總是會大聲的喊她的名字。因為那樣一個人的魂就不會丢了,她才能跟着找到回家的路。

積雲想着,猛地回頭對着空蕩蕩的巷子大喊起來:

“結香姑娘,回來!”

這一喊,幾個打燈的差役立刻縮緊了脖子,驚恐的看着跟發瘋似的她。

“積雲,你幹什麽!”

賀青忍不住輕呵了一聲,不明白她在胡鬧什麽。

積雲:“大人,結香姑娘丢了。不叫她,她醒不過來的。”

賀青劍眉一蹙:“這是什麽道理?”

積雲:“還不及解釋了,你們幫忙喊!”

她急忙吩咐那幾個吓得背脊發涼的差役幫忙大聲的喊起來。

“結香姑娘!”

“結香姑娘,回來!”

“結香姑娘,回來!”

一邊走一邊喊,綿綿悠長的呼喊聲響遍整個秋雨蕭瑟的冷夜,只是那抹飄過去的身影并不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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