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章

第 34 章

她根據白薇瀾指的路一路向上爬,這裏水汽足,地上的泥土很是潮濕,她的鞋上很快就沾滿了泥土,就連身上青色的布衣都沾了一些。

土地濕且滑,有好幾次她都差點滑倒。這山上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別人,周圍只有不時響起的鳥獸叫聲,空靜幽深,有些吓人。

越向上爬,霧氣越濃,幾乎只能看到眼前五六米的景象,很難分辨方向。

即使有白薇瀾的指路,白玥也走得越來越迷糊,只覺得好像在原地打轉一般,很多地方都一個樣。

但她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四面八方的濃霧就像要将她吞沒一般湧過來。

她忽然有些後悔沒帶個司南來了,這樣根本沒法分辨方位,只能根據直覺往前走。

怪不得這麽多人找不到道觀,這山就像一座迷宮一樣,太容易迷路了。

白玥心裏開始動搖起來,她真能找到地方嗎?不單找那道觀難于登天,就連回去的路,她很可能都找不到了。

就在她焦灼不已,不知道該怎麽辦時。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奇特的鳥叫聲,那鳥的叫聲是拉長的“啾咕咕咕——”,和旁的鳥叫都不同。

白玥心頭大喜,她記得白薇瀾提過這種鳥叫聲,她說這鳥兒是道觀裏道長養的,會指引有緣人找到道觀所在之處。

她頓時打起精神,向鳥叫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鳥叫時近時遠,白玥跟着鳥叫聲一路走,在山上繞來繞去。終于,在轉過一道彎後,一座古樸的寺廟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道觀不大,紅牆黑瓦,道觀外長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松樹,年份應該很大了,枝幹粗壯,将道觀籠罩其下。那只引路的鳥兒就站在樹上叫着,它通身白色,只有頭頂生着一撮黑色的羽毛,眼睛也是黑黝黝的,眼神透着靈性地看着她。

白玥走近以後,看到道觀門上挂着塊匾,寫着菩靈觀三個字。道觀門敞開着,裏面空蕩蕩的,只有地上有一些落葉,看上去空寂幽深。

白玥在門喊了兩聲“有人嗎”,都沒有人回應。她跨過門檻,舉步向裏走去。

進來觀內,聞到一股檀香味,幾縷青煙自香爐中飄出,供桌上擺着水果等貢品,顯示此處不是空觀。

道觀內供奉的是觀音,白玥上了香,跪在蒲團上磕了頭,禱告了一番。

等她站起來時,就看到旁邊站了一個道人,這人穿着褐色道服,頭發和胡須皆是花白,看上去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他手中拿着拂塵,下巴微微上揚,神色有些高傲。

見了他,白玥眼睛一亮,對他行禮道:“見過道長。”

那道長,微微一颔首,道:“施主不必多禮。施主既然能進我的道觀便是有緣人,我觀施主面相發黑,想來是最近諸事不順,有事要求吧?”

白玥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覺得白薇瀾說的沒錯,這道人果然靈驗,她便向他大致講了心裏煩憂之事,但把細節隐去,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說完,她問:“不知道長可有法子化解?若能幫我化解,我定重金相謝,日後每月來供奉。”

那道長眼神不屑,冷聲道:“說什麽重金相謝,施主若是說這話就請你出去吧。我若是為了金銀,那還修什麽道!”

白玥知道自己一時心急,說錯話了,忙道:“抱歉,是我一時失言了,還請道長諒解。”

好在道長沒有計較此事,對她道:“今日既然來了,也算是有緣,你随我來吧。”

說罷,他一拂袖大步向後走去。

白玥緊張地心砰砰直跳,忙跟了上去。

繞過觀音像,從後門出去,後面還有一個小院子,穿過小院子,跟着他一路向裏走,到了一間小屋門外。那小屋的門雖然開着,但裏面卻是一片黝黑,什麽都看不清。

白玥跟着道長進去,道長點亮了蠟燭,白玥擡頭看去,看清屋內所供神像,她吓了一跳,直向後退了幾步才穩住心魂。

這屋內供奉的竟然是一座黑面虬鬓,怒目圓睜的鐘馗像。這鐘馗像雕刻的惟妙惟肖,又極高大,直頂到屋頂,手持小鬼,雙目像活的一樣,俯視着白玥,白玥只覺得背後冷汗直冒,只想快些逃出去。

但那道長卻道:“施主,若是想化解身上黴運,需單獨在此跪拜兩個時辰,一連跪拜七日,施主身上所帶黑氣自然就會化去。不知施主可否願意?”

這屋裏陰森恐怖,讓她一人在此,她還真有些害怕,但若能擺脫她的黴運,解決高臺倒塌和白鳳雙之事,倒還是值得的。

想到這裏,她便對道長道:“多謝道長,那我現在便開始跪拜祈禱吧。希望神明能早些感受到我的誠意。”

那道長點頭答應,然後便轉身離開了。他出去的時候還把門帶上了,這屋裏頓時更黑了。只有桌上兩只小蠟燭在燃燒着,燭光搖曳,照得鐘馗像時明時暗,愈加的可怖。

白玥感覺那神像就像地獄中爬出的厲鬼一樣盯着自己,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只能閉上眼睛,硬着頭皮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目開始禱告。

可閉上眼睛以後,聽覺和觸覺又被放大了,她好像聽到屋內有微小的聲音,就連身後都傳來一陣涼飕飕的冷風。她堅持了一陣,實在是害怕,忍不住猛得睜開眼睛,向身後看去。

但身後什麽都沒有,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看來是她太過于敏感了。鐘馗畢竟也是神,還是專門抓鬼的神,能有什麽東西敢在他的面前作祟?

她不停地說服着自己,又轉過頭來把眼睛閉上,開始專心禱告起來。

可就在她認真禱告時,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這回聲音無比清晰,就在她睜開眼睛轉頭之時,後頸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她瞬間失去了意識。

冷、好冷。

好像被浸入冰水一般,從頭到腳的寒冷。

白玥是被一陣徹骨的寒意驚醒的。

她睜開眼睛,眼前是萬丈懸崖,她就在懸崖邊上,只要向前一步就會掉落懸崖,粉身碎骨。

而她的身體竟然是懸空的!

怎麽回事?她不是在道觀裏禱告嗎?怎麽忽然間到了這裏?

她驚恐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但她不敢掙紮,只要她一掙紮,只怕就會直接掉下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如何,還滿意你的葬身之地嗎?”

白玥轉動自己僵硬的脖子,向後看去,只見白薇瀾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抱胸看着她,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

而她此刻身上已經被五花大綁,被一個彪形大漢提着,懸于崖上。

這一刻,她忽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高臺垮塌,民間傳言,還有這所謂的道觀祈福,這樁樁件件都是白薇瀾給她設的陷阱,目的就是致她于死地。

她呆愣愣地看着她,心裏已經麻木了,并沒有太多的悲傷或者難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為什麽?”白薇瀾看着她的眼神中滿是扭曲的惡意,“明明我的母妃才是最受父皇寵愛的,我才應該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憑什麽你來了以後一切都變了!我還想問你憑什麽!”

“你不過是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罷了!”

“本來我應該就這樣讓你在睡夢中死掉!可是我想想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在臨死前知道真相,我要讓你在痛苦和恐懼中死去!唯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我受的委屈!”

白薇瀾瘋狂地大喊着,像是要把她滿腔的不滿都喊出來。

白玥看着這樣的她,已經沒有了和她說話的欲望,她知道她已經瘋魔了,不論自己再說些什麽,她都不可能再改變。

她只是有些悲傷,悲傷于父皇、白鳳雙,還有太子他們,那些愛她的人,如果知道她就這樣死了,應該會很難過吧。

唉,終究還是沒能再和他們多相處一段時間啊。太可惜了。

她擡頭看向灰藍色的天空,眼中流下兩行淚水。

“把她丢下去!”

白薇瀾瘋狂地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的身體如折翼的飛鳥般向山底墜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往事如走馬燈一般,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閃過。

時間忽然變得很慢很慢,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青山村,變回了那個小小的嬰兒,在下着雪的雪夜,被楚家買下。

還是在一個雪夜,她嫁給了病重的楚知禹,一身紅衣,簡單地拜了天地,做了他的新娘。

再後來,父皇出現了,父皇總是對着她笑着,給她天底下最好的父愛,給她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還有白鳳雙,她溫柔體貼,陽光明媚的午後,她們二人靠在一起看一本書,喝一壺茶。

生辰宴上,百官盈門,為她慶生,高呼“公主千歲”。

那些人影淡去,眼前似有煙花綻放,絢爛過後,紅衣男子站在煙火墜落之處,遠遠地看着她。

短短幾個月她擁有了一切,卻又失去了一切。

冰寒将她吞沒,一切終将歸于這片寒涼之中。

Leave your 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