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陰兵
陰兵
山中的日子算不得太好過,尤其是當柳山溪和蕭忍冬扯破臉皮後,兩人更是水火不融。
蕭忍冬出去打獵都沒打他的份,但是又架不住結香會将自己的吃食分不出來,不知不覺中還是打了柳山溪的份。
不知何時,一個月前還人跡寥寥的深山,忽然間路邊便多些熄滅的篝火。有時甚至會有狗叫聲,大黃時常跑到了洞口前去看,犬吠不止。
有時會叼回來些山雞兔子,有時卻是空手而歸。
直到蕭忍冬第一次看見山洞數百米外熄滅的炭火堆,算算時日他們躲進深山已經兩個月有餘,趙甲宜的追兵看似是撤了。實則卻派了些獵戶游蕩進深山裏來,表面打獵實則探尋他們的蹤跡。
回到山洞時,他立刻便提議要轉移。迅速收拾了東西,熄滅洞裏中的火種。
“一定要現在走嗎?”
柳山溪憂心忡忡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天,這夜有些怪。無月無星,山風憋在山谷中出不去,變成了讓人窒息的悶熱。
像是要下雨一樣,山洞的石壁上滲着水珠,結香手腳愈合的手腕也開始癢了起來。
“蕭忍冬,好像要下雨了。”
“不會的。”
蕭忍冬還是抱起了地上的結香,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柳山溪。
“其他東西麻煩柳公子幫忙拿上,山中開始有獵戶往這邊靠進來,所以必須要走。往後我們在一個地方也不能停留太久,必須要不停的換,才不能不被趙甲宜發現。”
大敵當前,性命攸關的事,柳山溪當然不會再和他争些沒用的,立刻就收拾東西跟了上去。
但是他拒絕讓柳山溪點火把了,理由山裏的火光可能會被獵戶發現。
這樣的理由很充足,可是蕭忍冬忘記了柳山溪是人,沒有夜視能力。不點火把根本看不見路,跟了幾步就落後了。
等到結香發現人沒跟上時,柳山溪已經因為一腳踩空摔進了荊棘叢中。
“蕭忍冬,不好,柳公子落下了!”
再他們身後不遠處響起了急切地呼喊聲,“結香,結香姑娘!”
伸手不見五指地山林中,柳山溪摸索着前行,一邊走一邊喊。原本背的東西也弄丢了,仿佛被抛棄一般狼狽不已。
看見蕭忍冬還結香,他一着急懷疑蕭忍冬在故意刁難自己,企圖将結香挾持走。後悔剛才沒有據理力争天亮再走,否則蕭忍冬根本耍不了什麽花招的。
但又不得不盡力跟,呼喊聲音響在了山谷中。
蕭忍冬抱着結香停下來,回頭看了眼黑漆漆的來路,陰冷的眸子藏在黑暗中。
心下十分的煩躁,因為不再信任柳山溪的呼喊聲。
他是今天發現山下的火堆,但不代表他們還沒有被發現。也許趙甲宜的人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追了上來,也許柳山溪已經落進了他們的手中,回去意味着自投羅網。
“…..蕭忍冬,我們不能丢下柳公子。”
結香提醒道,盡管她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卻做不到抛棄朋友。
“好。”
蕭忍冬猶豫間聽見結香的話,還是折了回去将柳山溪撿回來。
可是他們暴露了。
追兵已至,黑壓壓的人影從林中四面八方而來,不遠處還有舉着火把的漸漸的再靠近。
而且靠近的人影如同有夜視能力一般,在另中自由穿行。
柳山溪只是肉體凡胎,即便蕭忍冬回來撿,漆黑的夜色中他還是寸步難行。
意識到自己的呼喊聲暴露身份和位置,懊悔不已,自暴自棄的大喊道:
“結香姑娘你們不要管我,快走快走!”
看見隐隐在逼近的黑影,結香察覺到那東西不是人,提醒道:
“蕭忍冬,你放下我快走。他們可能是陰兵,快!不要讓他們抓到你,我是傩師,他們拿我沒辦法的!”
“我不會丢下你不管的。”
蕭忍冬神色還算鎮靜,卻沒有像結香說的那般丢下他們自己跑。因為除陰兵外,趙甲宜也帶人追來了。
“一定要抱緊我,不要松手知道嗎?”
他将結香背在身上,一手拖着她,一手揪起地上的柳山溪往山上跑。
好在他是魂魄,又是将軍出身。“揣”着一個小姑娘,拖着個文弱書生跑也還能應付過去,加之柳山溪情急之中頗為争氣,跌跌撞撞沒太拖後退。
可是想要跑贏陰兵是不可能的,加之還有趙甲宜的人,結香緊緊的抱着蕭忍冬的脖子,聽着山谷中的瀑布聲提醒道:
“蕭忍冬,去水邊,水可以隐藏你身上的陰氣!”
“好。”
黑夜中蕭忍冬換了方向,尋着水聲的方向跑。很快就沖到了懸崖邊上,就在他們藏身了很久的山洞之上。
腳邊黑夜中不見底的深淵,濃霧升騰而起,冷風碎在震耳欲聾的水聲中。
蕭忍冬繃緊了腦中的神經,将結香抱到胸前沉聲問她:
“怕不怕?”
“不怕。”
結香腿腳依舊不是很有力氣,聲音卻是中氣十足。生出了一種同他生死與共的感覺,手指悄悄抓住他的衣擺。眼睛看向摔在地下的柳山溪,還有着急亂轉的大黃。
“柳公子,麻煩你幫我照顧好大黃。”
囑咐完她臉埋進蕭忍冬的懷裏,心髒噗通噗通急促地狂跳,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裏準備。
“蕭忍冬,我準備好了。”
“好,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蕭忍冬攬緊了懷裏的人毫不猶豫地倒向深淵,柳山溪抱着大黃緊随其後。兩道黑影急速墜落浮起的雲霧,片刻邊便消失的幹幹淨淨。趕上來的陰兵已經無處可追,蕭忍冬的氣息彌漫進雲霧中,在他們猶豫着如何去追的時消失了。
此時,山頂懸崖另外一波人也趕來到了,為首的是趙甲宜和阿昆。眼見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跑了,趙甲宜十分的不悅,對着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陰兵大罵。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都是幹什麽吃的!那麽多兵還抓不住一殘一廢!”
他将那些人當成了衙門的差役,天色漆黑,只舉着火把照明只能依稀看見他們都穿着黑色的罩甲,黑靴黑帽,腰間挎着樸刀。整個人和夜色融為一體,只有臉色在黑夜中倒是紮眼。
阿昆起初也意味是衙門裏的兵丁,可是哪個衙門裏的兵黑燈瞎火行走如風的。又是一副陰森森死臉,半睜着眼的模樣。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陰間的鬼差!
“姑婆傩師,參見鬼差大人!”
阿昆噗通往地下跪去,為首的紅纓帏帽鬼差聽見聲音倏地睜開死氣沉沉的眼睛,不解地看他。
“你是姑婆山傩師?”顯然有懷疑之色。
阿昆眼睛一轉,立刻從背後的包袱裏掏出那張青鬼面具,雙手奉上。
“你們在幹什麽?”
鬼差又問,看了眼面具便收回了目光。
阿昆:“梧州城內有惡鬼作惡,戕害數十條人命。弟子身為傩師替天行道,正在追捕那惡鬼。他挾持一姑娘和一位公子,不想追丢了。”
一旁不作聲的趙甲宜也立刻明白過來,眼前到底是什麽人物。立刻收斂了剛才的嚣張,殷勤道:
“在下梧州知州趙甲宜,兩個月前亂葬崗出現命案,得法師點撥為惡鬼作祟,正帶領人幫忙追捕。”
兩人不約而同地意識到,利用好這支突然出現的陰兵,結香和蕭忍冬根本不再話下。
鬼差:“那東西跳下山崖了,下面看樣子是個水潭,煩請立刻帶路下去。”
“是是,鬼差大人請。”
阿連忙從地下站起來,帶上傩面神糾糾氣昂昂的在前帶路,仿佛真的成為傩師一般。
而鬼差對于傩師的身份向來也只認信物,那面青鬼面具只會出現在現任傩師手中。
但傩師并不是他們的下屬,而是同等級別不同的分工,算是同僚。
對于阿昆跪行大禮,心下有些驚詫。仍舊記得近乎百年來的傩師好像都是同一個女子,竟不知何時換人了。
似乎對于神鬼之事也不是很了解,一邊帶路一邊好奇問道:
“鬼差大哥如何稱呼?”
那鬼差一愣,他是地府十二鬼将雄伯,身為傩師需要通曉神鬼萬事,而眼前的信任傩師竟不認識。
“雄伯。”
“在下阿昆。”
阿昆歡喜的自報家門,見他對于自己的身份未多加詢問,便篤定有傩師法器在手他們根本不會懷疑自己。
但也因為陰兵鬼差的到來,如今他倒是真的不得不要結香開不了口,說不了話了。
數日前他還會覺得心疼那個小姑娘,現下卻是故意拖慢了下山的腳步,帶着雄伯繞路。
因為比于抓到蕭忍冬,現下更要緊的是隐藏好他的身份,所以他必須要在鬼差前找到結香。
“鬼差大人此次也是來抓那惡鬼的嗎?”
阿昆問着,腳底踩在濕滑的青草上摔了一跤,極為不好意思的扶樹站起來。
“地府冤魂驟增,閻羅神君特命我等前來查探,抓捕逃竄作惡之鬼。”
那些冤魂是當初死在亂葬崗的家丁和侍衛,死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人的手下。從閻羅神君的陰陽卷中,他們不約而同地指認了同一個人。
一個百年前就犯下重重殺孽,陽壽已盡去,卻不曾出現在地府地人。
阿昆:“那惡鬼抓了當如何處置?”
雄伯:“殺人害命,罪孽深重,當以落畜牲道,生生為牛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