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求生
“就是你想的那樣。”盛連奕點點頭：“不要問我怎麽做到的，但反正接下來，我會跟在你身邊，謝铮。”
謝铮張了張嘴，卻依然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她的确覺得盛連奕的出現很奇怪，也很不可思議，可事到如今，她其實并沒有那麽大的好奇心去管別人的事，她心底自嘲：大概她該感謝，她雖然接下來要過被人監視的生活，可好歹這個人是認識的，而且，警方沒把自己直接關起來也算客氣的了。
盛連奕見謝铮死氣沉沉，當下也沒再說什麽，而且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并不想告訴謝铮，自己是怎麽會知道她出事，又是怎麽費盡力氣來到她身邊的。
當初謝铮把他從死亡線上救下來，事後他雖然沒有再提起，見到的時候也很冷淡，可他心裏确實記着謝铮這份救命之恩的，也一直都在暗中偷偷的關注她，而現在，盛連奕看着謝铮，心裏越發堅定，一定要幫她從這困境裏解脫出來。
審訊室裏一時沉默，過了許久，盛連奕輕嘆了口氣去辦理了手續，然後帶着神情麻木的謝铮離開了，并開車送她到家，謝铮看着熟悉的家門，輕聲問道：“現在我還能進去嗎？”
盛連奕點點頭：“可以的。”他停好了車，和謝铮一起回了家。
謝铮什麽也沒問，現在警方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她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盛連奕亦步亦趨跟着謝铮，卻也不多話，很自動自發的進了廚房看看冰箱，裏頭幾乎沒什麽存貨，就對謝铮說：“你去洗個熱水澡換件衣服吧，想吃什麽我來叫外賣。”
“随便吧，我不想吃。”謝铮壓根就沒有胃口。
見她還是這個樣子，盛連奕終于皺起了眉頭：“謝铮，你振作點！事情不是你做下的，你又為什麽非要這個樣子？警方也不是真的傻被人糊弄，你一個剛畢業開始工作的小女孩，哪來的能力盜取那麽一大筆資金而且還讓它無影無蹤，你又不是駭客，也不是萬盛集團的骨幹，沒人會相信這些是你一個人做的！”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如果他們能夠追查到萬明盛一家，就不會來抓我，如果他們知道事情真相，就不會……”
謝铮潸然淚下，終于控制不住：“你說警方不蠢，可為什麽他們等到萬家人都逍遙海外去了才來抓人？你說他們也知道不是我做的，可是所有的一切上面都留下了我的證據，我甚至不知道怎麽為自己辯白，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我，就算我說我是冤枉的，就算你們也知道我是冤枉的，可是證據呢？法庭會相信毫無證據能夠證明清白的我嗎？就算我現在知道一切都是陷阱，你們也都知道，可是你們能做什麽？我又能做什麽？你倒是告訴我啊！”
“但是難道你就想坐以待斃，讓那些陷害你的人看笑話嗎？”盛連奕大聲說：“你當初是怎麽勸我的？現在難道你自己就要放棄了嗎？”
“這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如果不是到了絕境，我也不會想不開要去死，你也無非到了這個地步，可不還有我相信你嗎？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忙？難道你就自己都不想努力？就算別人費盡心機，你如果自己都不願意去掙紮求生，誰還能幫你？”
盛連奕大聲吼道：“萬盛集團的人和一切文件資料都已經控制住了，你是萬盛集團現在的總經理，手握實權，而且最了解公司內部的情況，你最知道找誰找哪個部門的資料才是最原始沒有動過手腳的！你跟萬明盛一家接觸不少，也該知道他們的性格特點，也許你能想辦法逼他們現身，如果不去試一試，你怎麽知道不行？”
盛連奕拽着謝铮到了鏡子前面，指着鏡子裏憔悴不堪的她對她吼：“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打算法律還沒啓動之前先把自己折騰死？而且還是這樣難看的去死？你這樣只會讓萬家人樂死，你振作點，他們越想要你死，你就越要活得精彩一點，別親者痛仇者快行嗎？”
“可是我的親者又是誰呢？”謝铮哭了起來，淚水悄然滑落，在這個全世界都仿佛在跟她做對的時候，她覺得滿心孤獨。
“難道我不算一個嗎？”盛連奕嘆了口氣：“你的親人，朋友，別說都沒有，能發動的資源咱們都發動起來，不要輕言放棄，謝铮，你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也相信公義和法律，我們可以的。”
他的目光堅定無比：“你曾經陪我走過最難熬的日子，救了我的命，這一次，我也會陪着你走過這一段艱難的日子，一定都會過去的，嗯？”
謝铮怔怔的看着盛連奕，她突然抱住了他放聲大哭起來，盛連奕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手足無措，卻最終沒有推開她，而是慢慢地放下僵直的不知道該放在哪裏的手臂，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起來。
而這場痛痛快快的哭泣之後，謝铮整個人都變了回來，她去把自己梳洗一番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逼着自己吃下盛連奕點的營養餐，再一起去超市買了一堆方便的食品放在冰箱，水果牛奶蔬菜酸奶也買了些，沒時間做飯也要保證營養的攝入，人是鐵飯是鋼，接下來戰鬥才開始正式打響。
謝铮回到了公司，雖然公司如今已經大不一樣，整個顯示着蕭條之感，可是，并不是所有員工都可以置身事外的，和謝铮同樣處境的幾個人就聯合起來，一點蛛絲馬跡也不放過，開始全力排查。
謝铮還堅持不停地給萬靈秀等人打電話，哪怕她知道聯絡得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如果聯系上了呢？謝铮不肯放棄。
她也不再顧及面子，開始尋求方音等人的幫忙，方音等人對她的升職和遭遇完全不知道，聽說之後也是大吃一驚，開始一起行動起來。
可是，當初給謝铮辦理股份轉讓手續的律師不見蹤影，公司法務部門牽涉到這方面的員工早就提前跑路，相關政府部門涉案的人員則一問三不知，一切推給失蹤的律師，萬靈秀一家三口又杳無音訊，雖然已經申請了國際刑警的協助，可是找不到人找不到那筆錢也無從談引渡。
至于萬明盛之前信誓旦旦的紐約新公司，根本就是一個空殼，找過去之後查無此人。
萬家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裏。
調查陷入了僵局，現有的證據鏈對謝铮來說太不利了，就算警方也認為她不過是替罪羔羊，可到底是利益收買之後心甘情願當做的替罪羊，本身也是犯罪團體中的一員，還是完全被算計的無辜人士，她都有嘴說不清，警方和法庭在證據面前也不可能憑她一句冤枉認定她沒有罪。
這讓謝铮沮喪起來，她知道，自己身上這盆污水要調查清楚并不會那麽容易了，她的心慢慢沉了下來，但是這些日子，她慢慢也總算想開了不少，這一天，跟方音談過之後，她心平氣和的跟盛連奕問道：“如果我現在這樣的情況，會被判幾年？”
盛連奕看着她嘆了口氣。
謝铮的心沉了下去，可她還勉強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盛連奕，你直說吧，別瞞着我，我遲早有一天得面對的，不是嗎？我能承受的住。”
“你知道，這些年國家一直在努力發展經濟，而萬盛集團的發展，得了國家很多政策的紅利，但最後卻是盜取了國家資本、技術卷款外逃，牽涉的資金巨大不說，而且這其中黑幕重重，牽連廣泛，造成的國家利益損失簡直……”
謝铮閉上了眼睛，盛連奕抿了抿嘴繼續說：“這種事情就不該發生，國家也絕對不會允許再有第二次，當年國有企業私有化的時候，這種挂羊頭賣狗肉偷取國家財産的行為，你知道最後被查出實證的都判得有多重嗎？所以這次，萬盛集團作為一個典型，不可能會輕忽的……”
“所以，會殺雞儆猴，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是嗎？”謝铮深吸了口氣：“那我……會怎麽樣？”
“現有證據下，如果沒有其他辦法，恐怕至少是無期。”盛連奕低聲說道。
謝铮睜大了眼睛跳了起來，她從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可怕：“不，我不要一輩子的光陰浪費在牢獄之中，我接受不了！我根本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謝铮大聲叫了起來。
“謝铮，你先別激動……”
“我怎麽可能不激動！既然警方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是主犯，就算沒有證據證明我無罪，但至少也不能這樣……真正的犯罪分子可以逍遙法外，我卻要一輩子在監獄裏度過？那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謝铮怎麽可能不激動，她幾乎都快要爆炸了，這些天帶着希望去努力卻毫無結果，她紅着眼睛怒吼：“我該怎麽辦？難道我就該這樣認命嗎？”
“當然不！”盛連奕一把按住謝铮：“我們沒人放棄繼續調查，只要找到那個律師，讓他開口，一切都能轉圜！還有，就算找不到，等你判了之後想辦法保外就醫，你的情況其實大夥心裏都清楚，只是礙于情勢不能輕判，但是到時候申請保外就醫還是可以的。”盛連奕拼命的安慰謝铮。
謝铮欲哭無淚，可是一番鬧騰之後，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她把自己蜷縮起來，手臂緊緊抱着自己，像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嬰兒一樣，她輕聲說：“那個律師，要麽早就跟萬明盛一家一起跑了，要麽早就被滅口了，否則這麽大力度的調查，怎麽到現在還毫無消息呢？至于保外就醫，至少要有……”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無神的雙目突然亮了起來，她轉向盛連奕，跳了起來：“我……可以把你的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
盛連奕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有些緊張得把手機遞給了她，謝铮也一時顧不得解釋，她把那個爛熟于心卻從沒有主動聯系過的號碼撥打了出去，從充滿希望的等待，到最後怔怔的看着。
“怎麽了？”盛連奕連忙問。
“他不接我的電話……”謝铮怔怔的說，可是電話畢竟是打通了，只是沒人接而已，謝铮不死心的又打了一次，可這次，直接傳來“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的聲音，謝铮臉色變了，手指也有些顫抖，可她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陸卓爾的電話。
可是，再沒有一次能夠撥通。
謝铮絕望的放下了手機。
她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甚至給盛連奕的感覺是，在審訊室裏見到她的時候，謝铮都比現在看起來像個活人，她這是怎麽了？
可不等盛連奕去問，謝铮就發了瘋似的跳了起來，腦海裏充斥着無數的念頭，然後打開門跑了出去，甚至，沒記得換鞋，一雙拖鞋就跌跌撞撞的出了門，自然也不可能記得帶鑰匙帶錢包。
盛連奕無奈又擔心，值得慶幸現在還沒入冬，天氣還不算太冷，否則謝铮這樣出去分分鐘可以感冒。
他一邊吐槽一邊麻利的拿了謝铮的外套，又趕緊拿起錢包手機，快速的換好鞋子又提着雙鞋追了上去：“你穿上衣服，外面還是有些冷的，謝铮，你要去哪裏？”
謝铮此時卻完全顧不上搭理盛連奕，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陸卓爾。
她們秘密交往之後，陸卓爾給她定過規矩，不允許她用自己的手機給他打電話，而他如果手機聯系她，絕對是用座機或者公用電話，或者幹脆借別人的手機打她辦公室的座機，從不會在手機上彼此留下信息。
而約會通常都是通過微信聯系，而且彼此的名字都是代號，在聯系完之後陸卓爾一定會提醒她删除記錄，定期清理痕跡。
所以，雖然陸卓爾的號碼她牢記于心，卻從沒主動打出去過，整個手機裏，別說合照，就是陸卓爾單獨的照片都沒有一張，幹淨的就像彼此是個陌生人。
甚至自己陷入那樣的麻煩，她最初也沒想過要麻煩陸卓爾，而找方音他們幫忙的時候，也沒有人提起陸卓爾，現在謝铮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可是她這段時間忙于自己的事，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陸卓爾不該不知道她的事才對，可是為什麽這麽久了，他連問都沒問自己一句？
哪怕他們之間沒有那段秘密交往的日子，也算是朋友，難道自己遇到這麽大的事，陸卓爾都不能問一問自己關心一下自己幫助一下她嗎？
謝铮腦海裏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每一個都關于陸卓爾，可是陸卓爾卻仿佛人間蒸發，自己聯系不到不說，兩人共同的朋友也絕口不提，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陸卓爾打算跟自己劃清界限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