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暮雪
暮雪
白玥知道她們二人是為了自己好,但她并不想做這樣的人,她從小到大身邊沒有一個血脈親人。如今忽然有了父親,有了兄弟姐妹,她很珍惜。即便她們當下對自己不喜,她也當盡力化解恩怨才對。
至于皇貴妃,她如今也有些後悔沒有勸住父皇。
早知如此,就該好好勸勸他,不過是一點小事,不該罰的這般重的。
接下來幾日,白玥主動與白薇瀾她們說話,還準備了小禮物贈予她們,想與她們拉近關系。
但白薇瀾她們卻完全不想接受她,白玥主動送禮物示好,她們不但不收,還把她嘲諷了一番,說她的東西髒。
她們幾人仍舊是對她各種欺負,撕毀她的習作,把她的東西扔入湖中,對她辱罵嘲笑種種行為,層出不窮。
白玥默默忍着,受了委屈也不說,只想辦法在女夫子和皇帝面前遮掩過去。
她不想計較,流螢卻看不過去了。
一日,流螢與白薇瀾的宮女都去內務府領衣服。
兩宮積怨已深,兩人見了面都看對方不順眼。
恰好宮女冬服只剩下一件,兩人都想要這衣服。
一開始兩人還只是言語争執,到了後來,越吵越厲害,兩人拿着衣服争搶起來,後來竟然為了一件衣服大打出手,這衣服被二人撕扯得粉碎。
這事鬧到了內務府,根據宮裏的規矩,她們二人都得受罰,不光要罰月銀,還得抽鞭子。
但內務府覺得白玥極受皇帝的關愛,就将流螢送了回來,并未罰她,只罰了白薇瀾的宮女。
白玥聽了這事,将流螢罵了一頓。
“不過是一件衣服,你想要我給你買就是,犯得着鬧得這樣難看嗎?”
流螢哭了,委屈道:“難道她要衣服我就該讓出去嗎?他們都欺負我們多少回了?我知道公主煩我,不如就攆我出去罷!”
白玥簡直要被她氣笑了,沒想到她不但不認錯,還耍起小性子來了。
但她知道流螢為了她盡心盡力,只不過氣不過她這麽受氣罷了。
想了想,她讓流螢先回去休息。
雖然內務府壓下了這事,但白玥還是擔心流螢再惹事,讓流螢在宮裏閉門思過三日。
如今手邊沒有可用之人,她想到了原先在楚家的丫鬟暮雪。
還記得她走的時候暮雪哭着要跟着走,但暮雪畢竟是楚家買來的丫鬟,再加上她走了是去過苦日子的,便沒有将她帶走。
如今她成了公主,不如就把暮雪要過來,在宮裏做個宮女,到底比在楚家當奴婢要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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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王氏對着滿桌的早食愁眉不展。
她這樣已經好些天了,除夕那日楚知禹連家都不願意回,還退了和王府的婚約。
大年初二,就有宮裏的人來宣旨說楚玥是當朝公主,與楚知禹和離,以後再不相幹。
這事差點把王氏給吓死,她生怕楚玥會報複楚家,一連幾日都沒睡好覺。
直到昨日,見宮裏一直沒有動靜,她才稍微放心一些。可一想起如今楚知禹沒了郡主,又沒了楚玥,只怕以後再也沒有好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她就愁得很。
不單是她,楚芳穎的婚事也大受影響,也是整日裏悶悶不樂的,再也沒法給王氏開解。
兩人整日長籲短嘆,只有楚知禹還是同以往一樣,絲毫不受影響。
正在這時,門外來傳,說有永春宮的內官到了。
王氏大驚失色,腦海中已經想了數個念頭,臉都吓青了。
楚知禹卻絲毫不亂,從容起身,對小厮道:“帶我過去。”
等到了前廳,見到了吳公公,兩人相互寒暄幾句。
吳公公對他道:“楚大人,公主讓臣過來有一事想與大人商議。”
楚知禹垂眸,不動聲色道:“不知是何事呢?”
吳公公道:“大人府上可有一個丫鬟叫暮雪的?”
楚知禹道:“确有個叫暮雪的。”
吳公公道:“公主說暮雪姑娘一直伺候她,她用慣了,想把暮雪姑娘買走。”
楚知禹默了片刻,對身後的洗墨道:“你去讓暮雪收拾東西過來。”
暮雪很快就帶着小包袱過來了,她身上一身打着補丁的布衣,低垂着頭,臉上的表情很是惶恐。
吳公公打量她片刻,沒看出來她有什麽特別的,值得公主大費周章地來要人。但他一個太監只能照着主子的吩咐辦事,他問她:“你就是暮雪?”
暮雪害怕地點點頭,小聲道:“是。”
吳公公點點頭,拿出一包銀子遞給楚知禹,道:“楚大人,這是公主給的贖身錢。”
楚知禹看了一眼他手中鼓鼓囊囊的黃色錢袋,沒有接,淡聲道:“銀子就不用了,暮雪本就是她的人。”
“這怎麽能行?還是要公事公辦才好。”吳公公道。
宮裏人都知道新公主與楚大人之前有糾葛,他這也是第一次與楚知禹接觸,只覺得此人果然生得極好,氣質又佳,公主嫁給他倒也不虧。
楚知禹卻堅持不收,讓洗墨取來暮雪的賣身契讓吳公公一同帶走。
吳公公只好把銀子收回去,帶着暮雪離開。
吳公公走後,王氏立即帶人過來了。
方才已經有下人報給她說暮雪被帶走了,她早就看暮雪不順眼,暮雪走了她反倒高興。
她張望一番,沒看到宮裏太監的身影,長舒口氣,拍着胸口道:“總算是走了,吓死我了,以後可別再來了。”
楚知禹眼神涼涼地看她一眼,道:“母親還是別說這話了,皇家的人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王氏被他一噎,好半天才道:“我這不是……擔心咱們家嘛…”
楚知禹沒有理她,只道:“我去上職了。”
王氏見他離開,才錘着胸口,長嘆一聲:“唉……早知如此,就該對她好些的,如今是真真後悔。”
想到本有個可以攀上皇帝的機會,竟然被她活生生的丢了,她就抓心撓肝地難受,不住地長籲短嘆。
她身邊的趙嬷嬷見狀只能勸她看開些,王氏哪裏會聽,搖着頭哭道:“你懂什麽!我的禹兒,我的穎兒,以後可怎麽辦啊!”
王氏如何後悔不提,暮雪跟着吳公公坐上馬車,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她雖然聽府上的人說楚玥成了公主,但她總是不敢相信,直到真真正正進了皇宮,她才有了實感。
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紅色的宮牆莊嚴肅穆,檐角飛翹,檐下挂着精美的琉璃宮燈。
暮雪跨過高高的門檻,進了永春宮,來到主殿後面的一間屋內。
屋內熏着淡淡的甜香,暖暖的香氣撲面而來,屋裏的家具物什都精貴異常,暮雪感覺自己像是到了人間仙境一般。
“暮雪,你可算到了!”
暮雪循聲望去,就見一位女子身着月白色軟緞常服半躺在貴妃榻上,她似是剛睡醒,眼神有幾分迷離,烏黑的發髻如雲似霧地堆疊在鬓邊,有些慵懶又帶着貴氣。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楚玥,在楚家的楚玥總是帶着憂愁,整日裏忙活,如今眼前這位卻真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了。
暮雪忙跪下去,喊道:“奴婢見過公主。”
“快起來。”白玥道,“過來讓我看看。”
等暮雪走近,她端詳片刻,輕嘆道:“怎麽就瘦這麽多了?我走了以後他們是不是苛待你了?”
暮雪連忙搖頭,道:“沒有,大人待我很好,并未責罰我。”
白玥知道她只說楚知禹,那王氏自然是折騰她了,到底是自己連累了她。
想到這裏她目光愈加柔軟,聲音更加溫柔,道:“你別站着了,過來我這邊坐下,我們兩個好好說說話兒。”
暮雪哪敢和公主同坐,忙說“使不得”,但白玥堅持要她坐,暮雪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點兒邊。
白玥好笑地攬住她的肩,對她道:
“你既然來了,以後就是我的貼身宮女,每月按宮裏的規矩領月銀,其他份例都和別的宮女們一樣,你可願意?”
暮雪在楚家總被其他丫鬟婆子欺負,再加上她也知道入宮當宮女都是很多官員之女才能有的機會,哪裏是她一個奴婢敢想的,自然是願意的。
白玥讓屋裏的丫鬟都出去,關上門,才對暮雪道:“你我主仆一場,只要沒有外人,就不必拘泥身份。”
暮雪低頭讷讷地道:“奴婢不敢。”
白玥知道她死腦筋,也不再多說,只等以後慢慢再讓她放松下來。
她看着暮雪,在楚府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重演,她輕嘆口氣,躊躇了一會子,到底還是問出了心裏輾轉已久的那個問題。
“楚知禹他…可好?”
暮雪道:“楚大人他仍舊與往常差不多。倒是老夫人她……”
白玥問:“她怎麽了?”
暮雪道:“老夫人她許是擔憂楚大人的婚事最近總是哭,畢竟他與郡主退婚,公主您也與他和離了。”
白玥一愣,道:“退婚?為何會退婚?”
暮雪道:“年三十那天楚大人一夜都沒回來,初一一早回來就說要和郡主退婚。而且……”
她看向白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而且他還派人去接您,只是到了青山村就發現您已經被接入宮了……”
白玥驚呆了,她沒想到楚知禹真的會為了她和郡主退婚,一時間心裏既酸澀又有些喜悅。
楚知禹……是不是……對她還是有情的?
她心跳得極快,即使之前她那樣拒絕他,但她其實心底仍是愛他的,愛他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怎麽可能輕易改變?
如今已死的心重又燃起了一點火苗,火苗在心間七上八下地舔舐,讓她既盼又怕,百感交集。
他竟然真的在郡主與她之間選了她這個什麽都沒有的童養媳!
她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楚知禹面前,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