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斷情絕愛
斷情絕愛
結香那看似唬人的傷口,出人意料的在次日便恢複了,甚至看不出任何後遺症來。
來看診的老大夫把着她的脈象好是詫異,捋着花白的胡子好奇地詢問。
“姑娘,以前可是受過重傷?尤其是心髒,受過劍傷之類的可是有?”
“不曾,不過前些日子有摔過腦袋,左腳也險些感染了傷寒。”
經歷坐昨夜那一遭,結香明顯感覺自己的心跳似比平日跳的快了些。
不再似從前那般平穩,任得什麽驚濤駭浪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平靜得甚至她很多時候都不曾感受到過它的存在,像是死的一樣。
但它又确切的存在自己的身體裏,否則自己怎麽可能還活着。
“同姑娘腦袋和腳上的傷沒關系,姑娘的心脈似積攢得有一股淤血,經歷昨夜那一下氣急攻心倒是将淤血逼了出來,遂才會突然流那麽多血。還有姑娘胸口的傷也好生奇怪,只一夜竟就是連傷疤都沒有。若不是昨夜是老夫親自看的診,都不敢相信還有這樣奇特的體質。不過好了就沒事了,姑娘好生休養。”
老大夫起身收起結香手下的護腕,囑咐她好生休養,背着藥箱離開。
積雲将人送了出去,結香見屋子中沒人,好奇的将自己一副扒拉下來查看傳言中昨夜兇險又駭人的傷口。
可白嫩的肌膚上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只殘留了些藥粉和幹涸了的血漬。還有平日裏她總感覺不到的心跳,這一下倒也是肉眼可見的跳動中。
頻率不快,穩穩地給予人一種莫名的安心。
她好像很少很少會有這樣地感覺,看着看着莫名就紅了眼尾。
這時門口吱呀一聲被推開,是唐積雲送完老大夫急匆匆地回來看她了。
“結香姑娘你感覺怎麽樣?”
“沒事了。”
結香忙得攏好衣服,卻又不自覺看向了活蹦亂跳地唐積雲,神秘地将她招到床邊來掀開了衣服讓她看自己胸口。
“夫人….夫人這裏也是這樣嗎?”
“啊?”
積雲在床邊坐下,不解地看向結香半露出來的胸口,沒看出來有什麽異常。
結香:“夫人的心也是這樣跳的嗎?”
雖然感覺不到異常,但她還是有些害怕。
積雲:“是啊,心髒不跳人不就死了嗎?”
“是嗎?”
結香将掌心捂在胸口上,那股心髒的跳動更明顯了,像是在彰顯她強勁有力的生命一樣。
“夫人,你摸摸看….”
積雲探手覆上前,心跳确實是比尋常快,也更有力。
“沒什麽異常啊,不過姑娘這樣急促的心跳尋常人一般只會在特別緊張或是激動才會有,也持續不了多久,平複心情後許一會兒就好了。”
她也看不出來什麽異常,但是想起了賀青在一起的日子,耳根微微一紅又道:
“還有就是姑娘可是有過心上人,好像女子倘若有了心上人,見到他也會跳成這樣子的。”
“沒有!”
結香矢口否認,可腦子中還是第一個就浮現了蕭忍冬的臉。
她立刻慌亂的拉好衣服,搪塞道:
“我是修行之人斷情絕愛,怎會有心上人,夫人說笑了。”
積雲若有所思的盯着她閃躲的眼睛,昨夜變成那樣之前她是和蕭忍冬在一起的。
“姑娘雖是修行之人,可未曾愛過人,怎會斷情絕愛?”
她反駁結香的話,從未擁有過的事,怎能就談失去呢。
“傩門的事夫人可能不大明白。”
結香強扯從出笑意來,不着聲色岔開話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先同夫人說一下。明日我打算啓程去梧州了,這些日子在貴府打擾了,多謝夫人的照拂。”
“你…..你明天就要走了?”
積雲詫異道。
結香:“嗯,不能再耽誤了,否則我真的趕不上趙小姐的忌日了。”
她瞧見唐積雲的臉色,知道他們這幾次費那麽大的功夫就事不想讓自己帶蕭忍冬走。
不過現在也不用了,蕭忍冬是只惡鬼他的目标是自己,配婚并不能化解他的怨氣,而且身為傩師她也不應該将一個那麽大的禍害帶到趙家去,以防給人家帶去不幸。
“不過有件事還要麻煩你,蕭公子我想他暫且還是先留在唐府可以嗎,等到從梧州回來,我會想辦法渡他轉世的。”
“蕭公子想要留下唐府自然沒有問題,只是姑娘你真的要走嗎?”
聽見不會帶走蕭忍冬的消息,忙活了好幾日的目的終于是達成了,唐積雲卻沒有想象之中的歡喜。
又知有些事強求不來,結香要走她根本留不住,總不能真的囚禁人家。
“嗯,我答應了趙家的事一定要做到的,還有我的同伴阿昆和我走散了,我要去找他。不過做完這些事情,我就回來的,夫人不必擔心。”
積雲:“那這樣我幫你準備輛馬車,這樣去梧州快些,你也能快些回來。”
“不必了,我走山路會比官道快。”
結香拒絕了,更何況不要蕭忍冬了,她還要在給趙家小姐找為夫君。要抓新的鬼,怎麽能走官道呢。
入夜,夜裏的風不知何時就已添上了幾分夏日的燥熱。
結香忙着在整理行囊,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
她的法器都丢了,随身只剩下一件黑白雲袍。在賀府一直穿的是婢女準備的衣服,袍子整整齊齊的放在衣櫃裏。
再從櫃子裏翻出來時,看見衣擺上神秘的祥雲紋,她似乎才想起來自己傩師的身份和責任。
“大黃,過來。”
結香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衣服,随後往屋走外走出喚了聲大黃。
片刻之後大黃颠颠的搖着尾巴跑進來,站在屋檐下揚着腦袋好奇的看着她。
“這個你看見了,等我們從梧州回來之後。你就從小路跑回姑婆山,把這個交給小西。”
她拿着只竹筒晃了晃,裏面裝着的是适才寫好的遺書。用蠟油和火漆層層封好,縱是落進水裏也不用擔心。
竹筒做成的是鈴铛的模樣,也并不大。用一個麻繩栓着,恰好就能挂在狗脖上。
嗚…..
大黃嗚咽了一聲,不太明白結香的話。
從梧州回來的話,不是應該是她們一起回姑婆山嗎,怎麽要它自己回去呢。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許是不能回姑婆山了。但是你要回去,告訴小西将傩堂燒了。”
結香蹲下身子揉了揉大黃軟乎乎的腦袋,順勢就抱緊了它的脖子。
“所以你一定要記得來時的路知道嗎?”
大黃舔了舔結香的臉,雖不能說話,但是敏銳的察覺主人心情的變化,意識到許是有什麽事要發生。
“大黃…..”
結香抱住胡亂在自己臉上添的大黃,悶悶的叫了它一聲,忍不住将心底的害怕和難過對傻乎乎的大黃吐露了出來。
它原本可以什麽都不用知道,但是結香實在有些憋難受了。摸着它,眼睛一下就紅了,分外的委屈道:
“你知不知道我們遇見壞人了。”
可蕭忍冬真的是壞人嗎?
結香也不知,又自言自語道:
“其實他也不算是壞人吧,畢竟是師父有負于他在前,所以蕭公子才會來複仇。可是師父為什麽生前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呢?她要是能夠提前告訴我遇見蕭公子該怎麽辦就好了。”
結香無限感慨的擡頭看着黑夜中繁星,不知師父在天之靈可是看見今日了。
對于蕭忍冬她是要殺掉他還是渡化他?
“師父,我該怎麽辦?”
她喃喃向天問,手揪着花盆裏綠意招搖的樹枝。不知不覺中就将那柔軟的枝桠纏繞在一起,像是串糖葫蘆般打四五個結。
此時院子裏好像是起了風,樹影斑駁,但卻沒有風吹拂的感覺,只能感覺夜似乎一下涼了起來。
身為傩師結香幾乎想都不用想是誰來了,大黃也察覺到了來人,并且已經十分聰明的讀懂了結香話中的意思,那個一直跟在它們身邊的鬼不是好鬼!
“汪汪汪!”
它率先狂吠起來,對着冷氣襲來的方向的撲去。
雖然咬不到隐身而來的蕭忍冬,但架勢看着還是十分的兇猛,吓得他連連往後退。
結香見狀明知大黃在咬蕭忍冬也并未阻止,甚至想着它将那個人趕出去才好。
于是放任大黃在院子亂竄,起身回屋收拾行囊。沒一會兒聽着犬吠聲遠去,結香好奇的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院子,猜想大黃應當是追着蕭忍冬出去了。
但很快屋子裏又起了涼意,入夏的夜算不得瘆人。涼涼的從背後鑽過來,甚至還有一絲的舒适惬意。
可…..那股涼意比密不透風的向她包圍了過來….
“蕭…..蕭忍冬出來!”
結香大聲呵斥,面色似乎有些惱了。
因為看不見蕭忍冬的話,無法預料他會自己做什麽,她十分的不安。
“對不起,我原不想吓到你的。”
蕭忍冬還是現身出來了,此時賀府花園裏大黃正追着一股子冷氣四處亂竄。
“你….你想要幹什麽?!”
結香往裏屋退了幾步,戒備的看向蕭忍冬。
想要問他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想要幹什麽,也是想要問他隐身偷偷抱住她是想要幹什麽!
她的心口在看見蕭忍冬的那一瞬間也開始隐隐的絞痛了起來,不知是動情破戒巫力的反噬,神的詛咒還是突然患上了什麽心痛的毛病。
但不管是什麽,結香都不敢再讓蕭忍冬靠近了。
尤其是他處心積慮的挑逗和戲弄。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其實結香誤會了,适才蕭忍冬悄悄靠近她并未做什麽,只是身上的陰氣太重很容易便讓人産生了錯覺。
“我沒事….”
她胡亂搪塞道,想要趕蕭忍冬出去,卻叫他先一步看見了床上的包袱。
“你…..你要走了?”
他頗為驚愕,擔憂的看着她,“你昨夜那般嚴重的傷,現在怎麽能走的了?”
“我說過我沒事了。”
結香板起了臉,不知為什麽蕭忍冬一說昨夜她便會止不住的心慌。可是眼睛又控制不住的掃在他那片薄唇之上,帶着攻城掠地不容半分反抗的強勢。
她還記那樣的感覺,第一次所以刻骨銘心。
只要他一來,她全身都在蘇醒對于他的記憶。
便是連說話聲都顫抖了,縱使是故作摸樣的板着一張冷臉。
“還有,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問蕭公子。”
“什麽事?”
蕭忍冬擔憂的結香的傷勢,忍住的想要上前,卻又克制着自己不要惹毛了她。
怕她一激動便又吐了血,尤其她眉頭微蹙,臉色看着也不好。
“蕭….蕭公子真的不記得生前的事了?”
結香屏着呼吸想要心跳慢下來,裝作鎮定自若的模樣,眼尾卻還是染了一抹胭脂般的腥紅。
蕭忍冬猶豫了幾分,開口道:“不….不記得了。”
明明記得的,他一下竟無法說實話,或是無法去圓自己曾經說過的謊。
是嗎?
結香凄涼一笑,身子突然發軟不得以靠在了桌子上。
“公子有什麽未了之願嗎?去梧州同趙小姐配婚成親,公子可否完成心願?”
“不能。”
對于此,蕭忍冬幾乎是立刻否認。
因為不論結香是否是當年将軍夫人的轉世,他都無法在現在的情況下去娶另外一個女人,即便是鬼魂。
“那如何公子才能化解怨氣?”
結香又問,雖然知道蕭忍冬是來找自己複仇的,當然是殺了她才能解怨。
可是現在看着面前的人,她心裏竟然又期待着什麽其他的答案。
如何解怨?
蕭忍冬也在悶聲問自己,殺了眼前這個女人嗎?
可他早已舍不得了,不是嗎?
“娶….你。”
他忽然一字一句開口道,堅定的目光鎖在結香的臉上。
如果真的要成婚,比起娶趙家小姐,娶她更能完成自己的遺憾吧。
可是蕭忍冬回答的太快了,像是頑笑話一樣。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感到了詫異,更不用說結香,她将着不經腦子的頑笑當成了戲弄、威脅、殺向自己的屠刀。
所以在眼眶裏蓄了良久眼淚吧嗒掉出來了,于她來說這是一個極壞極壞的答案,蕭忍冬以身為餌,誘她破情戒入局。
他的任何深情對于她來說都是致命的傷害,而她明知道這是能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的屠刀,還是甘願在刀尖上跳舞。
“我是傩師斷情絕愛,一輩子不嫁!”
但她又意識到積雲說得對,她不曾愛過,如何斷情絕愛?
哀怨的看向蕭忍冬,喉間又湧上了腥甜。告訴她因為蕭忍冬的話,她心下的悸動在犯什麽大逆不道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