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良辰吉日

良辰吉日

看見結香委屈的模樣,蕭忍冬現身出來,不再去碰她的腳,而是溫聲安慰她。

“別怕,沒事的。我去撿些柴來燒火,幫你處理傷口,拖久了弄不好會傷風。”

蕭忍冬示意結香解開紙傘上的結印,放他出去找柴。

“你自己小心。”

結香當然是知道這傷口處理不好的嚴重性,解開法術讓蕭忍冬撐傘出去。

可是對于他故意折磨自己的事,還是耿耿于懷,鼓着腮幫子冷冷的哼了一聲。

即便事提醒他注意不要被太陽曬到的話也是硬邦邦的,宣示着她的憤怒。

“好,等我。一會兒就回來,自己不要亂動。”

蕭忍冬看着她殷紅的眼尾心頭一軟,險些伸手去幫她拭去眼下的淚痕。

結香沒有理會他,歪過頭去靠在石壁上,将雙腳收了起來。

等她在轉過頭來時,偌大的山洞裏就只剩下結香了,連大黃也跟着蕭忍冬的紙傘跑出去了。

才幾日就叫他将自己大黃喂熟了!

結香暗自在心中腹诽,擡腳看了看腳底板的傷口默默嘆了口氣,也不知瘸着腿慢吞吞的走,趙家小姐忌日前還能不能趕到。

她開始在心中盤旋倘若去遲了,如何再擇日子與他們二人配婚。往後算算即便是再好的日子,左右也得六月之後了。

想着既是趕不上了,又何必着急,索性慢點走,最好能夠将阿昆趕回姑婆山去。

許是一宿未眠,琢磨着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陷阱無邊得黑暗中無法醒來,她能夠感受到傷口感染,自己身子發起熱來了。

不知何時洞口有了腳步聲,離得很近又很遠。慢慢得腳步聲變成皮靴聲,馬鳴風沙怒吼聲,身邊有燃起來炭火暖洋洋的,火上似乎還炖的有肉。

“夫人可是醒過了?”

“回将軍,夫人還沒有。”

有軍甲皮靴聲走進來,應是推了門或是掀開了帳子門,外面北風呼呼的吹。

結香聽着那風聲腳似乎一點也不痛了,有人坐在她身邊幫忙拉了拉被子,附在她的耳邊呼着熱氣,用滿是胡茬的下巴蹭着她的臉。

“夫人該起身了…..”

一只粗粝的手将她埋進被子裏的腦袋挖出來,指尖捋着她亂在額頭上的碎發,溫膩聲像是春風碎在她的耳邊。

“再不起,本将軍可是要軍法處置了。”

被子裏的人并未理會,起了淺淺的呼吸聲。

洞口的人影靠近時,結香完全失去了意識,或是跌倒了另外一個世界裏,看見另外一個自己。

她似乎并不害怕,也沒有不解,那裏有着她的志向和她的愛人。

可是山洞裏,回來的是阿昆。

他将山雞和野兔賣了,并且賣了個好價錢,背着慢慢一包幹糧上來,甚至在懷裏還揣了只素簪。

“法師,我回來了。”

阿昆邊走邊喊結香,聲音還算歡快。但是走近便發現她倚在石壁上睡着了,左腳的鞋子蹬在了一邊。腳底的傷口鮮血凝結了起來,印在足袋上像是一副絢爛朝氣蓬勃的争豔圖。

“結香!”

看見結香昏迷了過去,他立刻丢下肩膀上包袱沖上前查看她的傷勢。

她在昏迷中發了熱失去意識,血肉模糊的傷口沾染着泥土和毛竹屑,阿昆的第一反應邊是幫結香處理傷口。将她抱到洞口前雨水積攢起來的水潭,脫下的足袋清洗傷口。然後倒上結香包袱裏的藥粉,再用從衣服上撕下的不跳包紮好。

傷口處理并不複雜很快就弄了,期間結香感受到疼只是輕輕的嗚咽了一聲,未曾睜開眼。

可是弄完,阿昆握着她瘦弱的腳踝久久不曾放開。顫抖的手指摸上了豬臉面具,輕輕一摘便從結香的臉上落了下來。

“結…..香,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他自言自語道,指尖撫摸上熾熱的小臉,徐徐下滑落在粉嫩的雙唇之上。

縱使如何□□平日裏兇神惡煞的人也未曾不快,甚至是他的手指碰過水,燒得迷糊的人無意識抿了抿冰涼的手指。

失神的阿昆同樣無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逐漸從結香的小臉上移開,落在她有衣衫有些淩亂的胸口上。

日思夜想的神明墜入凡塵,落在他手中,他的心都顫了起來。閉上眼湊上前,停在離結香半指的地方。

關于結香的詛咒,阿昆知道是真的。為此吃了很多很多的苦,臉爛了,殺人了,到最後僅僅是看見神明的臉。

他是不甘的,心中充滿了怨恨和悲戚。

“結香,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生病了。”

阿昆垂眸,沙啞着聲音道:“我只是想要救你,回姑婆山我就娶你,幫你照顧傩堂一輩子好嗎?”

他将結香抱回洞內,在地上鋪了衣衫擁着她在懷中,指尖流連忘返的撫摸着幹淨又熾熱的臉頰。

“別怕,發發熱一會兒就好了。”

至于如何發熱,摸上結香腰間系帶的手顫抖着鈎住,輕輕一用力就散了。

正當阿昆抽去結香的衣帶時,洞口突然想起來一整怒氣沖天的呵斥和犬吠。

“阿昆,你要幹什麽,放開結香!”

“汪汪汪!”

蕭忍冬的聲音和大黃的叫聲同時響起,阿昆欲行不軌被吓了一跳,慌亂的推開昏迷的結香。因過于慌亂太用力,結香的腦袋一下撞在石壁上,砸破了後腦勺。

就當她要摔在地上時蕭忍冬沖上前來撈住了結香,一手抱着她,一手替她攏緊衣服。

阿昆則是竄逃到了結香的包袱前,掏出裏面的法器,绺巾、蚩尤鈴、司刀…..發瘋一般向蕭忍冬攻擊過來。

原本只是姑婆山尋常打柴務農的普通人突然間就生出蠻力來,連控制着法器的招式都有了幾分結香的模樣。

“你到底是誰?”

蕭忍冬被阿昆擲過來的司刀擊中手臂,抱着結香摔在地下,大黃見狀也不管是不是熟人兇狠的咆哮着,沖上前逮着阿昆的腿肚子就咬去。

但是因為從在就是他喂着長大的,太過于熟悉攻擊方式,被靈巧的躲了過去。

“哼,你說呢!”

阿昆逼近來,蕭忍冬半跪在地上抱緊昏迷的結香,伺機撿起昨夜燒了半截的火棍狠狠的朝他的眼睛敲去。

“啊啊啊!”

阿昆被戳瞎雙眼摔在地下痛苦的大叫,蕭忍冬趁機抱着結香趕緊跑出洞穴。

“大黃,跟上!”

他大聲呼喊大黃,逃得連紙傘和傩師的法器也來不及撿。

阿昆只是被戳瞎了一只眼睛,很快從緩過勁撿起地上的法器追殺上來。

蕭忍冬沒有紙傘直接暴露在陽光下,沒跑多遠眼睛便花了,他指着另外一條小道急對大黃說道:

“大黃你往那邊跑,邊跑邊叫把阿昆引到那邊去。之後你就跑進縣城裏去,我們去縣城彙合。一定不要讓他抓住自己知道嗎?”

“汪!”

大黃撲哧撲哧氣,大叫了一聲。

蕭忍冬知道它聽懂了,最後讓它聞了聞結香的氣息,從地下撿了塊石頭擲出去。

“大黃跑!”

大黃追着石影跟着利箭一般沖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從中。

蕭忍冬被烈日所曬逐漸有些力不從心,只能選擇将結香背了起來,急匆匆的往山下沖。

肩膀上的人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識,以為自己被颠在馬上,從昨夜未進粒米的胃隐隐絞痛了起來。

“蕭….蕭将軍慢些,屬下…..屬下要吐了将軍…..”

她甚至還能夠說出完成的話來,聽着不像是在夢呓,而是在同奔跑逃命的蕭忍冬說話。

“結…..結香你叫我什麽?”

他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肩膀上昏迷的腦袋。但不等結香回答,蕭忍冬又跑了起來。

他還不及思考她為何喚自己将軍,只想要在自己被曬死之前趕快進城找個地方将結香藏起來。

可是來不及了,才奔下山進入官道,腿一軟兩人一起摔進了路邊的油菜地中。

“結香!”

從背上摔下來的結香又撞在了裸露的石頭上,磕破了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蕭忍冬爬過去抱起來結香,看着額頭上的鮮血手忙腳亂。不想摸到她的額頭,又是血淋淋的鮮血。昏迷過去的人臉色蒼白如紙,片刻之後竟是連呼吸也沒有了。

“結香,你別吓我,醒醒!”

“結香,醒醒,你不可以死!你給我醒過來!”

可是仍得如何威脅,結香依舊毫無生氣。

官道上卻傳來了唢吶鑼鼓的吹打聲是熱鬧,蕭忍冬怕被人發現自己,抱着結香躲進了草叢裏避陽光。

行來的是一隊迎親隊伍,有數十裏之長,綿綿延延繞着官道往城中去。其中除了花轎最為顯赫的就是那副跟在隊伍之後的紅棺,震撼人心。

蕭忍冬看見了,眼睛直直盯着,直到官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小厮尖銳昂揚的聲音對着後面的隊伍喊道:

“銜陽亭娘娘廟朝拜,停!”

隊伍停了下來,花轎不落地,新婦兄長上前抱出新娘進入娘娘廟中。

蕭忍冬安靜的聽着路面上的動靜,即便是隊伍停了下來,唢吶鑼鼓聲依舊在響。

送行的挑夫耐心的等着新人朝拜,但是不知為何進去了許久不曾見出來。日頭又曬,主家送來了解暑的綠豆湯,叫人都站到了樹蔭下。

看見那副紅棺周圍空人了,蕭忍冬狹長的雙眸一凝,立刻抱着結香翻上了官道。趁沒人注意,打開那紅棺将結香藏了進去。

他才剛剛蓋好棺蓋,适才那騎馬而來的聲音又來了。

“禮畢,起!”

于是蜿蜒的隊伍又慢吞吞的蠕動了起來,像一條紅色的長龍,掐着選好的良辰吉日進入南安伯侯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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